153.十一月
学校这几两天开运动会,不上课。我那时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有八块腹肌和两块蝙蝠肌,作业又做不进去,无所事事,索性就去找老郑,想要请假回家待两天。
老郑不太想批我,顾左右而言他,跟我说了半天的废话,一会儿说我说话声音太小细不可闻,有如蚊子叫,胆子忒小;一会儿又问我要不要吃口香糖,完了又让我去给他找钥匙,接着又说没吃饭,让我帮忙去给他买只面包……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又锲而不舍,去找他请假,老郑却又说,想趁今天天气好,召集以前高二九班的同学们一起照张相,合影留念,我就只好留下了。
然而等我看完下午场的运动比赛,兴致勃勃来到照相的集合地点,老郑却又说,相机忘了拿了,索性人没到齐,就下次吧!下次一定……
我再也懒得理他了,背上书包有如脱缰的野狗一般跑出校门直奔车站。
背后听得老郑呼喊说明天照相……算了算了,少我一个就少我一个吧!本来想想,九班的合照不能缺少我这骨干的,毕竟我是他们的卫生副班长,少了我,那些女生该多伤心啊!
到了车站,一看到原上的红色中巴车没了,再扭头一看,车站门口刚驶出一个红色的车尾,趁着还未提速,我赶紧又追过去,一看,是到东安的车!
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上了车已经快五点钟了,一路上汽车飞驰,一抹惨淡如血的夕阳在下落,透过后视镜,夕阳越来越远,越来越红,越来越惨淡……
到了东安,日头已沉,天色已暗,多年之前多次的相同场景又再一次上演:我一个人背着背包孤独地行走在空旷的长街上,寒风吹来,又冷又饿,是爸爸,多少回顶着寒风骑着小电驴来接我,我伏在老爸的肩膀上,纵然黑暗包围了我,我也不再害怕。
老爸的肩膀是如此的宽广温暖。
世界上最温暖的两个地方,就是老爸的肩膀和妈妈的怀抱。
……
在曾经的日记本上,看到我写着:我的文章登上了县里的《文峰报》,然而,我一点儿没印象了……
……
十一月份,才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学校突然放假一天,让每个学生带一张家长书回家给家长签字,是关于当年的甲流的。我到了车站,坐上了车,怕爸妈见到我突然回家,又误以为我逃学,所以就提前打了个电话回家,妈妈接的电话,一听我要回去,极力反对,有些反常……
我左思右想,对家的思念还是占据了上风,决定回家!
到家看到老爸躺在床上,一只脚缠满绷带,才知道妈妈为何不让我回家,原来是怕我担心。
老爸上山砍树,一只脚趾头被倒下的树给夹断了,血肉模糊的,也真是不小心……
然而脚伤还没好,他就又硬撑着去禾村榨油厂帮忙榨油了,榨油的人实在太多,每天晚上忙到凌晨三点多才回来。
我忽然觉得,我每天晚上看书做题到一两点,似乎算不上什么。
154.帅哥,吃早饭了吗?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来不及感慨,真的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之后,总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这就是人生。
元旦,晚上看了校文艺汇演,不是很精彩。回到宿舍熄灯之后,看书做题奋战到凌晨一点半,破釜沉舟,把元旦假期的家庭作业都给写完了;有一个同学躲在被窝里看小说也看到一点半……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他们当时还真是看得开,看得透,高考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的影响,自然,就没有什么压力。
挺羡慕他们豁达的心态的,至少他们不会活得那么累;
也许是我自己的活法太累了,当年两次高考苦战,对我现在的人生,似乎一点帮助都没有,除了偶尔拿出来回忆一番,或者酒后,跟他人提一提“好汉当年之勇”。
第二天可以睡到八点才起床,这在学校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有一个全校性的“创意集市”活动,学校的小店和食堂都会关闭,而由同学们在学校摆摊做生意,卖什么的都有。
自然,这种活动跟我这种只会死读书且内向木讷的书呆子是无关的,我早已请好了假明天一早就回家。
第二天想着回家,自然就没有睡懒觉,早早起床,一看楼下,许多勤奋且有商业头脑的同学们已经从食堂把桌子搬到操场开始营业卖早饭了。
我看看也挺热闹,兴起,就跟着吴宏逛了逛,此时一群女生突然哗啦围了上来,把我和老吴都吓了一大跳。
女生们脆生生地问道:“帅哥,吃早饭了吗?”
我的脸“腾”得就红了。
本不好意思想开溜,冲着这一声甜甜的帅哥,我和老吴就一人买了她们一根香肠,权当早餐了。
“我要最长的那根。”老吴说。
“那我……要最粗的……”我说。
我现在很想念我的青春,想念我青春里擦肩而过的那些女生……
边吃香肠边闲逛,看到许多同学在各自的摊位忙碌,有包饺子的,有下面条的……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我除了死读书之外,较他们真的差太远了。
老吴去吃面条了,我也就没兴致再逛,沿着林荫小道往校门口走去,准备回家。突然又听到有同学在喊我,一看原来是土土,他和他们班的同学搞了一个套圈的小摊子,两块钱七个圈,摊子上都是些瓷娃娃之类的小玩具。
土土的生意还是要照顾的,毕竟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一摸口袋,想起还有学校发的两元票一张,就递给土土,拿了七个圈。
风很大,周围同学又多,我向来害怕人多的场合,又加之有迎风流泪的破毛病,泪眼朦胧的,我匆匆忙忙胡乱丢出去七个圈,瞎猫碰上死耗子,竟让我套中了一只瓷王八。
但听一个女生喊:“小胡你好棒!”我看过去,见是高二的同班同学莹莹,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因为个子实在太小,大家都喊她小不点。
我本想把这只瓷王八送给她,人太多,没好意思,匆匆忙忙跑掉了。真是怂得要命。
元旦假期,大学生们小学生们初中生都放假了,我很羡慕大学生,有点讨厌初中生,因为车子还没停稳,他们就冲上去踩着车轮子就往车窗里钻,害得老子没座位坐……
155.陪君醉笑三万场
说起莹莹……我知道她喜欢我。
可是那时候胆小,一心死读书,又有着小心思,觉得莹莹矮了点儿,不是我的菜……
高二我们是一个班的,高三分了班之后,莹莹在我隔壁。
有一天,我趴在教室外的二楼阳台沉思,莹莹走过来,问我:“看你最近跟媛媛走得很近,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没有啊!”我说。事实上的确没有啊!媛媛说我还是个小男生,不想害了我,即使,她也的确垂涎我的美色。
“哦。”莹莹笑了笑。
我请了几天假回家休息了,回来之后,抽屉里塞满了试卷和媛媛他们给我的零食,我把零食留下,把试卷都丢了,因为同学们都做过了,老师们也都讲解过了,我现在去做,也没意义。
晚自习刚走出教室——那时候我总是做题留到最晚,宿舍快熄灯了,才走——就看到了莹莹,她塞给我一份信,就跑了。
回到宿舍,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躲在被窝拆开信,信里夹着几张月季花瓣,莹莹说是她在学校后山采的,说月季,也是玫瑰……
学校后山有一片花园,有个老头看管,种了很多鲜花,每个季节学校阳台两旁的花都由老头来换,我曾和同学去花园偷过葫芦;有个同学还把老头的几盆花搬进了教室,后来自然被老头骂骂咧咧的给拿回去了。
莹莹信中又说,这几天我不在,她总是梦见我……
读完信,纵然我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莹莹,这小不点儿的心意了。
可是我就是个傻子,没有回信,也没有了任何表示。
高考前那一晚,莹莹又约我出去,我们俩在校园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散步,她面向着我倒退着走,一直盯着我;我慢慢走着,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基本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她说了些什么,我现在也已忘了,只记得林荫小道的昏黄路灯将我们俩的身影拉得好长……
高考结束后,我收到了莹莹的一条短信,却是空白的,往下拉了好长,才看到最底下藏着一句诗: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想了一句很low的下联回了过去,具体是什么忘了,只记得很low,而且还用了个“妾”字,叫什么“与妾……来日方长……”
我应该用“卿”字的。
然后,莹莹到了杭州小和山的科技学院读大学,我参加了高复。
一年后,我也来到了杭州,某天接到莹莹的电话,说来我们校区考试,让我帮忙给她接两辆自行车。
我借了自行车给她,考完试,还车的时候,莹莹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话,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大三的某一年,我去老家县城陪老爸参加他战友女儿的婚礼,晚上,我们爷俩都喝得醉醺醺的,走在街上,迎面竟遇见了莹莹……
她的身旁,已有了一位男生。
男生很客气,给我们爷俩一人递了一根利群。
我们客套寒暄了一番,就此告别,分道扬镳。
我不是很喜欢抽利群。
如果说我的青春白卷有颜色,该是月季的那一抹绯红。
156.那些花儿
吴宏喜欢上了一位女生,叫黄婷。是从实验班转下来的,说是在实验班压力太大了。
至于为何转到我们班,是因为我们班的王成是她的老朋友。
我们班有两个大高个子,一个王成,一个斗鸡眼,两人是好朋友,都很勇猛。
“这妹子挺漂亮的。”吴宏悄悄对我说。
我看了看,一头短发,感觉一般般。我觉得我们高二时期——高三分在文科班的饶婉凌同学那才叫漂亮,抱歉,我忘记叫饶婉凌还是饶婉凝了,随便吧!
饶婉凌是城里人,家境殷实,长发飘飘,苗条纤细,而且高,说话很温柔。以前在高二的时候,总是跑到我的座位上向我请教问题。某一天早上,她又笑着跑过来,当时我坐在窗户边,刚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蹭,她把试卷摊在我的桌上,窗外来了一阵风,试卷飘落地上,我拾起来一看,上面沾了口水——社死现场……
我是喜欢像饶婉凌这样的。跟老吴口味不一样。
不过黄婷同学似乎蛮喜欢我。
黄婷同学请我吃过碎碎冰,我回了一支雪糕;她外表看着很文静,其实坐在讲台旁的我看坐在第一排的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上课偷偷抠脚丫子;
高考第一天的那晚,我们坐在学校安排给我们班的自习室里,黄婷在摆弄一只香蕉和一只山竹,我笑着同她开玩笑:“香蕉给我吃呗!”
她说:“你不该问的,我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然后下起了雨,我们准备去原来的教室拿书复习,却只有一把伞,我的;我看看黄婷,又看看老吴,最后还是跟黄婷撑了一把伞走了,老吴在我们身后抱着头跑进雨中,模样狼狈,他一定怪我重色轻友。
……
高考结束后老郑组织去团建,地址是在媛媛老家的某座山上农家乐。
老吴没有去。
黄婷那天心情低落,只怕是来了亲戚,爬山的时候我想拉她一把,被她毫不客气地甩开了。
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白酒,有些晕,迷迷糊糊的就同最讨厌的那位英语老师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之后我跑去雨中,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被女生胡赛飞给拍下……现在回头看来,真是傻到家了。
回去的时候,我在车上同媛媛道别,送了她一本菜谱,然后忽然听见王成让媛媛的弟弟喊他姐夫……
后来媛媛老吴都去了台州学院。媛媛还是很热衷谈恋爱,她说:一天不谈恋爱都难受。
毕业两年后,老吴来跟我合住了一段时间,说起往事,老吴说,媛媛啊!在学校的时候,那年暑假,我租了房子,她说失恋了,心情不好,想过来借住一段时间,可惜那时候我有女朋友了,不然,你懂得……
哎,可惜啊!老吴喟然长叹。
老吴还说,他的第一次是被我们班那皮肤黑黑个子小小的女生给夺去的,这是真叫我吃惊了……老吴的大学生活精彩丰富,亦令我等书呆艳羡不已。
实不相瞒,我大学生活,照旧一片空白。原来,我才是狼狈的那一个。
……
高考落榜后,我正纠结于复读还是去丽水学院,黄婷打来电话,说她也准备复读了。结果等我回到一中复读,压根没见着她的身影,才知她已入读了杭电……
她在我的企鹅空间留言:杭州等你哦!
然而我到了杭州,我们从未有过联系。
后来得知她嫁给了斗鸡眼,王成撮合的。
我觉得老吴比斗鸡眼优秀多了……
这几位女生,虽然我与她们交集不算多,但她们却可算是我青春里的那些花儿。
157.一晃
二零一零年二月二十七日,春。距离高考,恰恰还有一百天。
做了一个百日宣誓。
元宵节那天已有春意,我漫步田间,水田里已有一窝窝的小蝌蚪,还发现了一颗大田螺。乡村田间总能发现许多令人惊喜的东西,譬如一只小时候在泥里踩丢的凉鞋,多年后被犁翻了出来。
五月份才开的蒲公英现在却已开放。印象里,那几年的冬末春初都特别热,仿佛夏天。
……
六月栀子花开。
好像是六月七八九号考试,高考。
高考前十几天,老郑带了早到学校的几个同学去附近的庙里礼佛,包括我;买了一串佛珠,后来被狗追,我捡石子打狗的时候甩了出去,手串就断了;老郑自个儿求了个签;回到学校,老郑送了我几盒三勒浆。
高考前几天,学校放假让大家回去休息。我偏又不想回去了,就向老郑申请留校。当晚,黄婷同学陪我到很晚才回家,我们用讲台上的电脑放歌听,听的应该是许嵩的。彼此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听歌。
她曾经经常陪我到很晚,高考后又莫名其妙地不理我了,后来我才知是因为看我跟媛媛走得太近之故。很多时候,缘分都是被我自个作没的。
那时候不懂爱情。
现在依然不懂。
独自在宿舍住了三晚,晚上断电,很黑,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没来由地感觉孤独。
……
六月二十三日,出成绩了,去网吧查了下,加上IB模块,总分五二八,不加,四七八,重点分数线五五一,差二十三分。
落榜。
出网吧,路遇同学李杰,吃了他一只肉包,一路上又遇着不少同学,都问我成绩,我才得知我头一回拿了班级第一,但,没什么卵用啊!没上重点就是落榜,落榜就是落榜了。
到学校,拍了毕业照,写纪念册,领了志愿参考书,老郑讲话,完毕,结束,散。
期间,黄婷同学竟向我道歉,我……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回到家,本来门可罗雀的家里今日过分热闹,都来问我成绩,当然,不乏来看我笑话的。
……
七月七日,黄婷问我今日是否七夕。当年不解其意。
七月二十三日,填报志愿。
八月九日,收到丽水学院通知书。
八月十六,回一中母校复读。
复读没啥好说的了,只记得冬天下了一场雪,很大很大的雪,早上出门,得用塑料袋套着鞋子,不然一下子就湿透。
那时候想着,倘若我上了大学,现在该在校园里赏雪散步,或许,还有了一位女朋友。
我整日摆着副臭脸,郁郁寡欢,埋头苦读,谁也不理,故复读一年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和宿舍那几位同学也闹得很不愉快,遂申请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住了两天,房东的儿子天天晚上跑来向我请教问题,十分影响我自己的学习效率,于是便又退了房,搬回学校,换了个宿舍住了。
第二次高考,一一年。
超出一本线二十来分,如愿上了重点,因为理工英语专业要求英语分数必须一百一十分以上,我正好一百一十分,心想不能浪费,又了解到只有英语专业只需读一年高数,我不爱数学,于是第一志愿报了英语。老郑说怎么报这专业,都是女生啊!我心想都是女生还不好?读个大学顺便把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
女生是很多,也很美。然而,终身大事也并未得到解决。
去网吧查成绩遇见多年未见的发小海鱼,这家伙那时候沉迷网游,天天躲网吧通宵,还骗他妈在打工;我一到要去县城网吧查成绩的时候,他妈妈就央求我去网吧找他,一找果然一个准,正躺在两张椅子上睡大觉呢!身上一股子酸味。
我踹醒他,开机查了下成绩,当时还未出,我又不玩游戏,无所事事,机子便被海鱼霸占,玩了一下午的鬼泣。
……
期间又遇老同学小鸡,带我联机打七龙珠,我不会;如今小鸡已是一名医生,偶尔还有联系,但很少。
……
那时候觉得复读一年很漫长很煎熬。
如今二二年了,一晃,十一年过去了。
158.像个剑客
详见《像个剑客》。
我的前半生,就这样了。
我的后半生,不知道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