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呈述要的人来了
“话说回来,公主这次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彩霞终究忍不住问道。
都丞大人还是能够看出这个小妮子对皇宫的那位还是关心的。
然而想到两人现在冷冰冰的关系,却又是不禁摇摇头,都丞大人说道:
“去了一个叫大田村的地方,调查灭村事件,中途前朝欲孽暗杀,所幸没有得逞。”
顿了一顿,都丞大人又道:“按理说大田村事件的述要也该呈上来了,到时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拿去看看。”
秦彩霞自然不会深究于灭村事件的背后真相,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她听得实在是多。
渐渐地她也发现,能够让她听到的,或者肯说与她听的,都跟这位在朝廷中除了皇帝老子便无人能出其右的都丞大人没甚么关系。
那位御相大人虽然也号称皇帝的右膀,但明白人一眼能够看出,那只是用来制衡都丞大人手中权力的需要罢了。
至于都丞大人背后有没有做过这样惊世骇俗地事情,秦彩霞自懂事以来就没问过,一次也没有。
她不敢问。
“听说公主这次还带回了个鱼叉?”秦彩霞觉着有些好笑。
都丞大人自方才想起自己也还有一个女儿在家待嫁之后,便始终笑不起来,所以只是点点头。
“那倒是有些收获的!”秦彩霞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忽想到什么,又说道:
“爹您那个助兴擂台,今年可有什么收获?”
都丞大人摇摇头,苦笑道:“都要跟皇帝陛下成亲家了,收获不收获,不也是亲家公的人。”
每年都丞大人举办的助兴擂台,表面上是为中京学院招生助兴,实则也是暗暗考察人才,赶在中京学院之前将有潜力或者惊才艳艳之辈收归麾下。
本来也算是都丞府每年一大盛事,不过今日,都丞大人多多少少有些无心经营的意思。
秦彩霞却一点没有都丞大人那般失落,她说道:“这可不一定,方才我便遇上了一位……尤其与众不同的。”
正此时,管家入内告知呈递大田村灭村述要的人到府上了。
都丞大人第一眼望向秦彩霞,意思不言而喻:如果还想知道什么,那就留下来问问?
秦彩霞撇撇嘴,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对于那位公主探寻的事情,秦彩霞却也十分感兴趣。
都丞大人自然知道这一点,见宝贝妮子又乖乖坐下,终于才微微一笑,吩咐道:“把那人请过来,我有话问他。”
***
林真流很快就醒了过来。
按照医馆郎中的说话,那就是与人交手时被伤了元气,淤积在经脉中而不散,再加上过度消耗,才导致了方才晕倒之事的发生。
而治疗方法,也颇有些随便,
“睡一觉就好了,年轻人嘛,偶尔吐点血,那不很正常嘛。”
起初何三水还不相信,死缠烂打让那郎中开个药方来,郎中见他烦人,便开了张方子,叮嘱他只有林真流醒来才能看。
何三水这才罢休,在林真流身边攥着那个好不容易求来的方子守到他醒来,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把这方子给到林真流。
林真流打开方子一看,却是笑得欢。
何三水以为是什么量身打造的宝贵药方,耐不住好奇凑上去一瞥,只见其上潦潦草草地只写了四个小字:多喝热水!
何三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被一个郎中耍了,摩拳擦掌就要去讨回公道,心想劫匪修士我打不过,可一个郎中还不能对付了?
殊不知那郎中见此阵仗,却能一下看穿了何三水心中所想,反问道:“你这是看不起郎中还是看不起自己?”
何三水再下不去手,只抓住郎中耍了他这一点说事,奈何那叫赵福音的郎中依然振振有词:
“中京城谁不知道我赵福音开的方子,从来没有吃死过人?即便死了,那也绝对不是因为我的方子死的……不信?不信你找来一个死人,他要是说得出是因为我的方子才死的,我本着郎中的良好美德,死一赔百,童叟无欺。”
何三水辩不过赵福音,最后也只能以把尔白武从医馆弄丢的事情来辱他几句,见确有效果,才是心情舒畅了几分。
何三水走后不久,林真流从房中走出,那郎中热情招呼,并没有因方才与何三水的争吵,而对林真流有半分尴尬,
反而惊叹于年轻人与众不同,“平常人不睡个一两夜起不来,你倒好,一两个时辰怕是都没有!”
林真流回以微笑之后便是出了医馆,没在郎中的恭维下多说什么。
他准备去寻一处屋宅,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正好还有时间可以转转。
一直听闻中京城地价高不可攀,在掂量了储物戒中还剩的钱银之后,林真流却发现买个一两幢屋宅,竟也绰绰有余。
这还是托了师父柳婉的福。
终于买得起房的林真流走到阳光下,只觉得今日的天,尤其的蓝,今日的太阳,尤其的温柔。
在买房之前,林真流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将上水城的大田村灭村述要呈递都丞府。
都丞府乃是当今权臣秦伯温的府邸,前半部份乃是办公之地,后半部分则是都丞大人居家之地。
听闻从前都丞大人日理九千机,剩下一千机才是皇帝在理,
后来御相大人横空出世之后,都丞大人便才减轻工作量,只理五千机,
那位御相大人分去了四千机,
剩下的一千机,依然是皇帝在理。
不过即便都丞大人现在势微,只理五千机,但天下间的重大事件,也都是先到都丞大人手上,才到皇帝那里。
都丞府门前擂台助兴还在进行,如今站在台上的,是一位叫做龙边廷的人,听说已经胜了六轮,再胜两轮便可以得到天级功法一本,从观众的热烈气氛来看,怕是众望所归了。
林真流并没有多呆,昨日便就是多站了一会儿才被怂恿了上去。
从擂台一边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林真流便进到了都丞府。
都丞府豪华气派到了极点,饶是见识过众多奢华装潢的林真流,都不由得为之一叹。
沉淀已久的回忆,仿佛梦一般不曾发生过。
“我受上水城主所托,来呈递大田村灭村述要。”
林真流对接引的人有些拘谨,只因他发现,这位接引的人竟也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高人。
接引林真流的其实都丞府的管家,平日里也会到前府做一些接引的工作,恰好今日就被林真流遇上了。
林真流将述要递给管家,却没有被立即接收,反而是让林真流稍等。
直到管家去而复返,却告知都丞大人召见?
林真流只觉得一头雾水。
“那便见一见吧!”林真流嘀咕道。
在前面引路的管家眉头一皱,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话别扭。
第032章:一切尽在卦中
皇宫,长宁殿。
作为公主府邸的长宁殿今日尤其不太平。
寻常太监丫鬟们此刻并排站在长宁殿外,不敢踏进殿内半步。
他们也踏不进去,因为此刻庭院中,走道上,杂物遍地,鎏金的茶壶酒杯,都被摔烂在了地上。
花坛里黄泥翻捣,不少已有百年树龄的珍贵花木,此刻也难逃祸殃,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好不凄凉。
“这可怎么办那,大皇子二皇子都来过了,也无济于事啊。”
“我们还能怎么办,只是心疼这些宝物,就这样糟蹋了也。”
“还是心疼自个儿吧,公主生气完了,这烂摊子,还得咱们奴才收拾。”
太监丫鬟们在门外唉声叹气,不知所措。
此时小环从御膳房端了午膳回来,瞥一眼门外的仆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小心翼翼地送将进去。
“这太阳眼见就要下山了,端的却还是午膳,唉。”
依然有大胆的奴才忍不住开声,不过很快便被其他人制止。
***
皇宫,御书房。
像天一样高的御书房被四根鎏金盘龙柱支撑着。
那位曾经踏平了无数小国国门的杀神皇帝,此刻犹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般,安详地坐在龙座上批阅着奏章。
一位老太监无声恭候其右,只为皇帝某一刻的需要而动。
上到传递千万人生死攸关的圣旨,下到为这御书房捡起地上不知何时遗漏的一粒灰尘,无不经过此为太监之手。
且无一不一丝不苟,面面俱到,在长年累月的坚持之下,总算是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信赖,获得了常伴其右的资格。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然而这位老太监油然成为了君虎的尾巴,自始自终能够皇帝保持一体,从未有过任何闪失。
然而天下人都不知晓的是,这位老太监,却还是一位隐世卦师。
“小李子,这算在心儿身上的一卦,可有差池?”皇帝陛下把笔一放,轻声问道。
此刻御书房中并无第二个人,这一声小李子,自然叫的便是立在其右的老太监。
老太监佝偻道:“回陛下,并无。”
“寡人怎么总感到心神不宁呢?”皇帝不解道。
“陛下宠爱公主,公主不悦,陛下自然会感同身受,并非陛下因扰而乱。”老太监笑道。
皇帝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也是笑道:
“小李子你的卦术向来神奇,先前心儿偷逃出宫,往南而去,成长而归,都一一算准了,也是在你卦象指引之下,寡人选择在这个时机将其婚事告知,可你看看她的反应,我真怕这个傻妮子做出什么傻事来。”
话语行间,忧心满满。
数十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却依然被皇帝亲切唤作小李子的太监此刻来到皇帝身后,娴熟地为龙背捶摩。
老太监说道:“并非老奴卦术神奇,乃是承佑圣恩,才每每言之中的。此次自然也是同样,还请陛下放宽心。”
皇帝点点头,微叹道:“古往今来,卦象之中,就不曾存在过变数?”
老太监笑答道:“天下因果,早已注定。每个人都是变数,但老天爷神奇便神奇在于,天下万物万变不离其中,即便当中如何波折坎坷,也都将殊途同归,结果并无不同。一切尽在卦中,陛下且静观其变。”
说到此处,皇帝才是真正宽心下来,重新坐回龙座,埋头批阅奏折。
老太监收敛一切,复站回其右,仿若化作一尊雕像。
又仿若两人根本未进行过方才的那番交谈。
***
“公主……公主,小环给您送膳来啦。”
小环站在长宁殿内门处,双手端着膳食,不时变换着身位,不时躲避着从门内飞出来的桌子椅子。
“不吃不吃,父皇都不要我了,哪还有脸吃他的东西……这书,这桌子,也是他的,我哪还有脸要啊,都不要了,都不要了。”
公主商月心在殿内喊道,颇为义正言辞。
小环一脸愁容,在外面不停劝道:“公主大人哟,又不是让您现在就嫁过去,我分明记得大皇子说的是从中京学院毕业以后,才完婚的呀。”
说到中京学院,公主竟是笑了起来,
“小环可还记得我在那上水城的酒家内说了什么来着?中京学院之所以提前招生,是因皇上嫁女哟。你看,玩笑都开到自己身上来了,虽然不是嫁女,是办那甚么狗屁订婚典礼哟,可是又有什么不一样?”
话里行间,满满皆是自嘲。
小环适时走入殿内,可找不到一个可以放置膳盘的地方,便索性继续端着。
公主接着道:“原来父皇早有打算,可怜的我一直蒙在鼓里。”
小环也不是第一次见公主撒泼了,虽然这次闹得尤其凶狠一些,但也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因为公主没有哭。
上一次让公主哭的人,便正是还竖立在长宁殿内的那把鱼叉的主人。
长宁殿内能够扔的东西,全部都给殿主人商月心扔出了门外,最后扔无可扔之后,商月心才是发现,
这座长宁殿内,除了这把鱼叉是属于自己的外,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那位随时可以出卖女儿的皇帝陛下的。
站在那鱼叉面前,商月心竟然生出了笑意,
“小环!”公主叫道。
丫鬟赶紧应声。
“我们去都丞府当一回无赖如何?”
***
皇室中人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尤其在肩负着传承皇室血脉的皇子们身上更为显著,那便是身边必有一位太监随行。
似乎唯有太监,才能够真正得到皇室的信任。
大皇子同样如此,也同样对身边太监视同己出。
从都丞府回到宫中,大皇子先是去好言安慰了几句正在气头上的公主,随后便是反悔了自己的寝宫当中。
当寝宫大门关起之后,大皇子便卸下那副平易近人,爱惜子民的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此刻大皇子一脸阴沉,心情糟糕。
自然不是在公主那处受了气,而是在都丞府。
“好一个都丞大人,三番四次给我脸色,韩公公你可瞧见?竟还敢嘲讽皇妹幼稚不懂事?让我好生管教?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我等皇家子弟,可是他一个臣子有资格出言教训的?”
大皇子将今日心中苦闷皆吐诉开来,尤其在都丞大人面前,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那位韩公公今日也在都丞府,都丞大人的一言一行他自然是看在眼里,此刻替自家主子不忿之余,也同样以奴才的身份,劝慰大皇子大局为重,将今日之辱,留作日后奉还。
大皇子自然是明白其中道理,此刻嘴角不经意间便攀上了一抹奸黠的弧度,喃喃道:
“中京学院招生提前,可不仅仅是为皇妹婚礼让步那么简单,到那时……呵哼!”
第033章:不欢而散
太阳已经西斜,然而都丞府的正厅,却依然是敞亮如日。
秦彩霞此刻正喝着茶,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商月心的缘故。
她若想要尽可能多的了解公主在大田村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这个呈递述要的人,自然是最清楚的一位。
最不济刚好碰上一位不清楚内情的上京城传递者,那么对于大田村灭村事件也要比十万八千里外的他们要来的清楚一些。
然而令她如何也不曾想到的却是,那个呈递述要的人,竟然便就是白日里忽然晕倒,把头埋到了她怀里的那个人。
也是她还有疑问在他身上而尚未得到回答的人。
更是方才她与都丞大人说的那位与众不同的人!
林真流。
当他循着接引管家的步伐,来到传说中的都丞府正厅时,也同样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那位秦追月,
只是此刻,那位公子终于卸下伪装,恢复回了女儿身。
但见那秦追月不偏不倚地居在首座,手中捧着的茶杯因为他的到来而迟迟不送到嘴中,那微张的惊讶的双唇此刻看来竟是那般动人。
盈盈的腰肢挺得拔直,更是添上几分女儿家的魅惑。
“阁下莫不是秦追月……公子?抑或小姐?”
即便早已知晓对方是位女子,林真流也要装作明知故问,不过那语气间对于偶然相遇的惊讶却是做不得假。
都丞大人有些愠怒,身居高位多年,自是阅人无数,此间能够看出这位外乡来的年轻人不甚正经的目光。
尤其那对让人厌烦的目光对准的还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则更是难以容忍了。
即便两人似乎有过接触认识,那也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与这样的人交往!
都丞大人正要下令赶人,却不想这宝贝女儿是怎么做的?
秦彩霞连忙站起身来,挡在了身为都丞大人的父亲面前,还与那来人继续隐瞒起了自己贵为都丞千金的身份?
“看来是瞒不住,在下确为女子……林鱼兄,你也是来都丞府办事?”秦彩霞诧异问道。
林真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大田村灭村述要,说道:
“正是准备来都丞府传递述要来着,却不成想都丞大人有请,便来到此处了……怎么?追月兄…哦不,追月姑娘也是为都丞大人召见?”
秦彩霞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了一句“巧了,正是”,便连忙转过身来,给居主座的老父亲作揖:“见过都丞大人!”
背对着林真流,秦彩霞才与都丞大人使起了眼色,只不过不是请求,而是扯鼻子瞪眼的要老父亲配合。
林真流总算发现自己失礼,便也学着秦彩霞的样子,对都丞大人行礼。
都丞大人心头一堵,奈何女儿在下要挟,无奈之下,也只得放下千岁爷的脸面,为这小乡镇里来的年轻人演出戏了。
只不过语气却是有些出卖。
“免了!”
都丞大人低喝一声,一眼也不想看见他。
林真流不以为意,只悄悄与秦彩霞耳语几句,道一声“都丞大人好大的威风”,引得秦彩霞哭笑不得。
“不知都丞大人召草民前来,所为何事?”林真流依然恭敬道。
都丞大人还想发作,不过再次被闺女眼神威胁,便只得忍下。
实在是不想在此地久留,若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反而更让他心烦。
都丞大人起身道:“并无要事,只是这位小女恰好有些疑问,才将你顺道请来罢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都丞大人一走,正厅的闲杂人等也全都跟着离开,最后便只剩下林真流与秦彩霞两人。
林真流不以为意,只以为这秦追月与都丞大人是有些什么远亲关系,才会为了她而特地把自己请来。
只是让他也十分好奇的是,秦追月为什么也对大田村灭村事件如此感兴趣?
“你为何会为上水城送来大田村述要?”秦彩霞对林真流的好奇,又添上几分。
林真流自然不会把自己便就是大田村遗孤的事情告诉她,便只跟她说是因报考中京学院的缘故,受现任城主所托,才承了这份差事下来。
“那你跟那城主关系倒是不错。”秦彩霞微微笑道。
在这个问题上,林真流不想与之说太多,只打了几句呵呵,便算是默认了。
“那么你在大田村……”
秦彩霞还想就大田村事件询问关于皇宫里的那位的一些讯息,却不想林真流突然抬手打断,脸色阴沉。
这是一个寻常的抬手动作,却发生在一段不寻常的对话里。
更让秦彩霞没有想到的是,林真流的这个抬手打断的动作,也让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形同路人。
沉默许久,林真流才是严肃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曾说过问我两个问题,第一个早些时候已经问了,第二个方才关于大田村述要的问题我也算将它是了,如果你还想要问第三个问题,我是要有条件的。”
秦彩霞见他那般认真,心中倍感失落。
本来两人今日也算是共同经历了一些患难,原以为在对方心中,也算是修行路上难得的志同道合的知己,却不想到头来竟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这一刹那间,她对面前男子的好感与好奇,以及那一份对人才的欣赏,均如沙堡般,骤然崩塌。。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对方心中,两人的关系仅仅是一桩交易而已。
秦彩霞不由得板起脸来,不悦道:“既然如此,你把第一个问题告诉我,以后我们也别有什么瓜葛了。”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林真流也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违心的话,但他就是这么说了,不由得竟也有些心痛。
莫名其妙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良久,林真流也不想再说什么俏皮话挽回关系,便只就事论事道:
“其实对于第一个问题,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就只是看见了,并无尤其特别的事情,你若想让我演示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做,也没有这个义务。”
“我知道了,你走吧!”
秦彩霞已经没有心情真的去听那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在林真流说完之后,便下了逐客令。
说的竟然是这般理所当然?
林真流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即便按照先来后到的道理,也该是自己先行离开都丞府才对。
而这个逐客令,也坚定了林真流斩断两人已经萌芽的关系的决心。
本来可能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却不想半途成了一段不欢而散的邂逅。
***
从都丞府出来的时候,夜幕已落了下来。
林真流对身边的一切事物,忽然没了兴致。
即便在他向南离开的时候,一辆豪华马车正从北面驶过来。
如果他稍微驻足而望,便肯定会发现,那驾驶着马车的人,便就是前些日子在大田村遇到的那位叫做商月心的女子的丫鬟。
自己是为什么会突然抬手打断她呢,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她斩断联系呢?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谨慎了。
谨慎于秦追月的来历不明,谨慎于秦追月对大田村的过分关心?
这个能请动都丞大人亲自安排与大田村灭村述要的传递者单独会面的女子,身上真的是有太多的疑点。
秦追月地位在中京城必然不低,不然不会请得动都丞大人,不然不会能够在都丞府理所当然地给他下逐客令。
而都丞大人又是整个大田村灭村事件的调查参与者,了解的事情不会比他少。
既然如此,却还为她安排了这个单独会面是为了什么?
当秦彩霞第一次问起大田村事件的时候,林真流的脑海里就涌现出这些想法了。
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一个或许背景来头颇是惊人的女子家家,竟然如此关心大田村灭村事件,背后的理由肯定不简单。
无论是什么理由,林真流都不愿意因此被抓住任何一个把柄或者是让那成为自己暴露的任何一个可能。
事关自己生活三年的地方,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真是每谈起一次都觉得难受与愤怒。
即便他也可以攀上那位秦追月,利用她身边的关系,去探究大田村灭村背后的真相,但对于这位只认识了一日的女子,林真流终究是不敢太过相信。
尤其涉及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悲痛。
可是当真的出于谨慎需要而与那女子斩断联系之后,却又是如此的不能自已。
叹息了一路,林真流总算是说服了自己,
“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放不下的?”
如此对自己劝慰之时,却是已然来到了一家灯火燎亮的青楼面前。
身边不时还有客人进进出出,或感叹一句不愧为中京城最大的青楼,或对今夜花魁的可能出现而啧啧期待。
林真流一声自嘲,便也踏入了进去。
门上牌匾以婀娜多姿的笔法写就了三个字:
醉仙楼。
第034章:皇帝的一声叹
都丞府人来人往,在前面驾驶着公主座驾的小环虽然也见到了那个向南而去的背影,但并未放在心上。
自公主说要来都丞府当一回无赖之后,小环忧心忡忡得不能自己。
作为公主与都丞府的那位千金从前经历的见证者,小环自然知道都丞府的那位在公主心目当中代表着什么样的位置。
即便后来两人不知何故渐行渐远,表面上也不甚和气,小环却还是坚定认为公主是念及旧情的。
尤其是当越长大,公主身边的人越来越谄媚之后,孩童时期玩过来的那位,便显得越发可贵。
小环也曾斗胆在主子心情好或者醉酒的时候试探一二,主子竟还能够在这样迷糊的状态之下做到只字不提,一度让小环觉得好不神奇。
但好奇归好奇,到底还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主子不想说,作为丫鬟的,自然也唯有把这好奇收起来。
然而当都丞府越来越近的时候,那被小环已经丢到不知哪个角落的好奇却是又涌现了出来。
与公主要怎么在都丞府当一回无赖相比,小环更加期待公主与都丞千金见面之时,会生出多大能量的碰撞?
“都丞府到了,公主…公主?”
当小环按捺着激动心情告知马车内的主子都丞府到了的时候,却是没有得到回应。
“公主?”小环再次唤道,依然没有人回应。
见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丫鬟不由得有些着急,同时心中也生出不安,她斗胆掀开马车帘帐,却是发现马车内空空如也,而那敞开的车窗,显得是那么醒目。
***
当这位商国公主再次出现之时,已是在一家裁缝店外。
换了一身男子装扮的商月心走在繁华热闹的中京城大街上,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去都丞府耍无赖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上门撒泼是最低级的一种,她不屑那样做,况且在都丞府的那位面前,有损公主这个名号。
当她开始如那些俗人一般称呼起“公主”这个名号开始,
当私底下她依然不听自己的劝告,执意表里如一,都要把自己称作“公主”开始,
商月心便觉得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她了。
商国公主对此难以释然,即便后来愈加懂事,想要有多少挽回,却发现竟是如此之难。
她总觉得肯定会有一个契机出现,让她们两人能够重归于好,却不想一等便是好几年,且越等便越无法面对。
“难道这个契机就是嫁入都丞府,成为她的兄嫂……那我宁愿不要。”
商月心自嘲地摇摇头,竭力甩开掉这些烦人的思绪。
皇命不可违,但自己的心可以违。
她不介意到时以一个酸臭的名声嫁到都丞府。
所以,她对小环说的那个无赖,是对都丞府耍的,也是对自己耍的。
如此游走神游之间,商月心便来到了那传闻中,中京城最大的青楼,
醉仙楼!
从那仿似招牌也婀娜的匾额下走入之时,这位女扮男装的商国公主,似乎已经能够想到,在天亮以后,商国公主竟有磨镜之好的消息会传遍整个中京城。
***
公主在去往都丞府路上私自“逃走”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帝陛下的耳中。
皇帝派出了十名九品徵相境修为的绝世高手出外搜寻,除此之外并未惊动到太多人。
可是公主失踪,想要低调搜寻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公主座驾已经行到了都丞府,那么都丞大人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为表重视,都丞大人甚至连身边亲卫阴阳老人都是派了出去。
粗略一算,修为达到九品徵相境的绝世高手竟也被都丞大人派出了十个之多。
当坐镇中京城另一边的御相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却是满脸惊骇。
这位新晋的皇帝臂膀,却不是惊骇于公主的失踪,而是惊骇都丞大人竟然派出了与皇帝陛下同样多的绝世高手。
甚至连最亲信以及最深不可测的阴阳老人也在其中,则更加耐人寻味。
十个九品徵相境强者可就是都丞府的底蕴了?
没有人知道,御相大人不知道,甚至御相大人认为,连皇帝陛下未必知晓。
当都丞府的十名九品徵相境强者散落到中京城各地之后,皇帝陛下会怎么做?
都丞府的今夜又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御相大人颇感期待,却也惶恐之极。
即便皇帝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需要协助搜寻,但御相大人在家中也如坐针毡,甚至是上任御相一职以来最惊心的一次。
虽知晓都丞大人权倾朝野,但都以为是关系深种的缘故,却不想还藏了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实力。
要知道,九品徵相境强者每一位都是以一敌千的存在。
仅因为公主夜逃不知所踪,便派出了与皇帝陛下同样数量的高手,其中深意颇有些玩味。
尽管皇帝陛下金口已开,要将公主许配给都丞大人,可在这样的时机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也颇让御相大人摸不着头脑。
再看看御相府,可能拿得出手五位九品徵相境强者?怕都十分艰难。
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妄自菲薄,御相大人索性不去想它。
然不想归不想,可也得跟着做个样子,于是御相大人便发散下面的人暗中搜寻公主下落,人派出得倒挺多,只是九品徵相境强者,却一位都不在其中。
并不是不想派,而是御相大人实在拿不出手,派个几个吧,似乎无形中又驳了面子,思来想去索性一个都不派。
不去参合皇帝与都丞大人那模糊不清的试探,才是最稳妥的。
皇宫,御书房。
像天一样高的御书房被四根鎏金盘龙柱支撑着。
当老太监把都丞大人和御相大人的“心意”告知皇帝陛下之后,皇帝并不为所动。
也不知道是批阅到了什么有趣的奏折,皇帝陛下朱笔一停,嘴角两边渐渐有了弧度,弧度愈来愈高,到后来,皇帝陛下竟然是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老太监始终如雕塑一般恭候其右,连眼神都未因为皇帝的笑声而在旁多转动哪怕一眼。
仿佛此间只有皇帝陛下一人而已。
“好一个都丞大人啊!”
皇帝陛下笑声渐消,轻叹一句之后便又重新凝神批奏。
若从房殿上往下看,似乎这御书房,从头到尾,始终只有皇帝陛下一人独坐而已。
第035章:神秘的花魁
夜色下的中京城在月光的映衬之下,依然是那般伟岸。
中京城夜市发达,即便号称大商都城第一青楼的醉仙楼,在黑夜里的中京城,也算不得是最瞩目的一个。
醉仙楼今夜尤其热闹、
传闻那位向来不世出的传奇花魁,有“醉仙子”之称的中京城第一美人,今夜将正式出山迎客。
更让人们讶异的是,今次竞魁却不是以价高者得的形式进行,而是从在场宾客中,由这位第一美人“醉仙子”亲自点选中魁者,并在子时揭晓。
短短的竞魁标语所蕴含的意思十分简单,无论是高矮胖瘦,贫富疾残,只要合了这位第一美人的眼,便就有可能成为她的第一位客人。
天知道这位“醉仙子”的眼光如何?
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被她看中的那一位?
抱着这样的想法,今夜的醉仙楼,可以说是爆满非常。
醉仙楼的主大厅名为醉仙堂。
醉仙堂横竖百丈有余,高七层,无论坐在哪处,都能够一览全局。
层数越往上,风光便越是美妙,只是所出的银两,自然也是更多。
抛开醉仙楼闻名内外的优姬不说,单是这个醉仙堂,便显得尤为气派。
无论是可容纳数千人的中央广场,抑或是环绕而起的七层楼阁,一眼望去,皆是座满,才分外让人觉得这中京第一青楼名副其实,
甚至整个大商国,都没有一家能出其右。
人是坐满了,只是那传闻有绝世容颜的花魁,却是未曾露过脸,这让不少脾气暴躁的富家老爷或者是公子颇为不满,连连起哄。
即便醉仙楼安排了许多诸如猜灯谜,对对子,吟诗词等等种类繁多的饭后活动,并为之设置了丰厚的奖品,也依然不能平息这些抱着一睹花魁风采的公子老爷的怒火。
许多人甚至高声叫骂,内容诸如是“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就不要在这个严肃正经的场合丢人现眼了”、“什么狗屁一等奖为醉仙楼一月游?难道我来这儿是为了参观来着?”。
堂内的老鸨们起初认为是奖品不够丰富,便又设置了一个特等奖:
醉仙楼七日消费限免。
起初人们还算满意,但是互相杯酒攀谈之后,才是发现,这七日消费限免,竟然只是免了酒水饭菜而已?
难道我能来到你这醉仙楼,是贪你这里的酒水饭菜更香一些还是怎么的?
三言两语之间众人便又是吵闹起哄起来。
最后逼于无奈,那老鸨才又设置了一个终极大奖:
醉仙楼十日消费全免。
即便只是免了白天的消费,不免夜晚,但也总算是将众人的怨火又平息了一些。
只不过这一片热闹祥和,吟诗作对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今夜的主角,那传说中的“第一美人”,依然没有露面。
依然是那些富家老爷公子们最先不满,寥寥几句,便又把众人的怨火勾了起来。
醉仙楼今夜少说数千人汇聚一堂,虽说众口难调,但数千人起哄喧哗,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最后逼于无奈,老鸨才是又将花魁的讯息透露一些:
“各位稍安勿躁,承蒙大家厚爱,才有‘醉仙子’今日之美名,为了回报各位客官老爷们,‘醉仙子’其实早已入了堂内,此刻或许就坐在某位客官身旁……”
老鸨此话一出,瞬间点爆全场。
哗啦啦的数千人顿时左顾右盼,伸首探足,东张西望,意图找出,那位绝世美人儿此刻的位置,
老鸨咧嘴一笑,又是大声说道:
“各位,各位老爷公子们,大可不必这般张望,想必众老爷公子们也都知道今夜的规矩,那便是由‘醉仙子’亲自挑选,但是为了能够找到更合适的那位幸运儿,‘醉仙子’此刻是易了容”
场间气氛再彻底爆燃。
从入夜开始到现在,每张酒桌来来往往人数众多,且互相之间大都不认识。
偶有几位聊得来的酒友同道,共桌以后也会畅聊几句,但各人都并不在意,毕竟只是酒间过客,哪会向对方探寻什么。
但现在老鸨却说今夜的主角,那位素有中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醉仙子”,竟然早已易容在场?
若是真的,那方才或现在,说不定那位美人魁儿,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或与自己擦肩而过?
神秘与未知总会使人疯狂。
而这位“醉仙子”更是神秘到了极点,即便人影未见一个,却已经将在场数千人的心勾动得荡漾不已。
老鸨的声音再次传来:
“很多人可能不相信,但本妈妈以性命担保,以醉仙楼常年积累起来的优良口碑担保,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醉仙子”此举一是为了回馈客官厚爱,亲身陪陪各位喝点小酒,二自然是为找到最合心意之人了。”
“等到子时一到,‘醉仙子’便会以本貌出现,并且为有缘曾与之共桌喝酒的客官准备特别的礼品。所以各位且静下心来,子时一到,一切都会揭晓。”
老鸨话音一落,奏乐适时响起,人们心神随之一荡,便又更添几分激动与期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堂内数千宾客才是真正放宽心下来,互相直接交头接耳,攀谈饮酒,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丝毫没有方才的不满与积郁。
即便个别心中还有芥蒂的,也大都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豁达包容的模样,毕竟那位中京城第一美人儿,说不定此间就易容坐在自己身旁,
又或是在哪处不为自己所知的角落,注视着自己,打量着自己,并为自己犹豫抉择着不是?
所以在子时之前,维护好自身形象,适时参与参与那吟诗作对的节目,说不定就会被那位“醉仙子”看中不是?
即便机会迷茫,但是万一呢?
毕竟据可靠的小道消息称,那位美人,可是尤其喜爱有才之人啊。
这样一想开来,醉仙楼在这时节开展那么多吟诗作对猜灯谜对对子的狗屁活动,看来也是有所预谋的啊。
而再这样一看,这些吟诗作对猜灯谜对对子的狗屁活动,竟平白生出了几分可爱来。
“不知方才兄台所吟的‘多情自古伤别离’的下一句是什么呢?”
位于醉仙堂第六层偏静一隅的酒桌上,一位长得甚是灵巧的公子哥虚心向座旁之人请教道。
那人只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人很是聒噪,烦了他快一晚上了都。
第036章:“醉仙子”柳依依
林真流只是想静静地喝个小酒,却不曾想这醉仙楼竟比上水城的那个大上那么多。
不单只大,人还倍儿多。
醉仙堂中央广场,人多口杂,烦。
二层,人多。
三四五层,人还是那么多。
直到第六层,人才是少了些。
掂量掂量储物戒里的钱银,喝个小酒,绰绰有余,便才在这六层的僻静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桌子小,人也少,视野还挺好,正合他意。
这酒啊,要么不喝,一喝就容易停下来。
林真流就这么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每次都是一仰而尽,可不知是杯小还是酒不够烈,就是喝不醉。
越喝不醉越喝,越喝却是越乱。
心烦意乱。
至于喝酒途中什么花魁,什么起哄,什么老鸨,什么吟诗作对,林真流通通没有兴趣。
任它堂中喧嚣如市,我自在角落杯杯落肚,无人叨扰。
这样的感觉很好,虽然显得有些寂寞,然而正是在寂寞构成的喧嚣中的独自寂寞,才是尤其醉人。
不过独自安静饮酒的快乐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上一位同桌饮酒的人被家中母老虎拉走之后,很快又有人坐下。
林真流起初不理他,即便那人还想要与他碰杯同饮。
林真流兴许喝上了头,等到开始埋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给他发挥唐诗三百首的地方,并顺口吟了两句“鹅鹅鹅”的时候,那人便开始缠着他了。
多么幼稚的诗歌开头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的林真流幼儿园就会背了,他是想着吟两句开头逗乐逗乐自己的。
不过新坐下来的那人却如获至宝?
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
那人缠他的时候,林真流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的里子。
他有些不明白为啥这么拙劣的伪装,很多人却看不出来。
商月心是这样,秦追月是这样,面前的这位也是如此。
林真流对她实在难忍,便就合着几分酒意,为刚才接续吟道: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吟完,那人总算停止了纠缠,只是默默地喝起了酒,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杯杯一饮而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配合着这身男子装扮,那人却才有几分公子哥的豪气。
只是林真流心里透彻,即便怎么像,到底还是个女子。
林真流落得清静,心想好在对方不再烦他,不然的话,可要不客气了。
双双沉默良久,独自饮酒。
纵观层里层外,皆是热闹喧嚣的宾客浪子饮酒碰杯,与楼内优姬你迎我往的一派醉仙梦死景象。
两相对比,更显寂寞。
然而越寂寞便越有酒意,便越是落到心头,便越是称了那寂寞。
两人各自沉默饮酒的景象被那老鸨全程看在眼里,忽然想起了从前。
在这行业中摸爬滚打久了,要么尤其怀念从前,要么尤其向往未来。
活在当下这个词对于她们来说过于残酷。
老鸨年纪大了,林子里什么鸟都见过,若是再活一次,定不会再这般过活。
然而造化弄人,自己老了以后,一不小心又把年轻的带出来了。
老鸨在如此生意红火的夜晚里,不由得也动情感叹一声:“这小妮子,也很久没有这般喝过酒啦。”
饮了许多酒之后,坐林真流身旁的那人终于又开口了:“兄台……”
却不想林真流不等她继续说完,便已是颇为不耐道:
“喂,我说你这女人烦不烦啊,我只想安静的喝个小酒,可你这一晚上没完没了的你知道吗?”
兴许言辞太过激烈,林真流直将那人说得低下了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位不知何意要女扮男装的人才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林真流一看把人说哭了,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心情,放下酒杯起身拍拍屁股就要离开,
这时那人抬起头问道:“公子如何知道我是女儿身?”话语间眼睫上泪水莹莹微微颤动,却又不掉落下来,让人见了十分难耐。
林真流仿若未闻,就要离开,却不想那人竟是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说道:“请公子如实告知可以吗?”
这一问,便又让林真流想起那秦追月,心想怎么两人都是一样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事情啊,可否放手了?”林真流道。
却不想那女子银牙一咬,竟不肯就那般放手,反而是微微使了力气,想把他拽回,难耐力道太小,那位被其拉住的男子无动于衷。
“你这是何意?”林真流感受得到手腕间的微妙。
“实不相瞒,小女自幼便学得易容术,境界已经来到了最后一重,不单易容,更是易意。即是改变对方意念,令其自心底里认可面前易容人的身份,做到真正的表里如一……却不想依然被公子看穿,故才有此一问。”
林真流眉头微微皱起,四眼相望之下,确实发现对方双眼之中隐隐又绿光流转,便又问道:“你双眼中的光是如何回事?”
那女子惊骇更深,没想到面前男子竟然连自己施法的轨迹都能看穿?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能看到我眼瞳中的轨迹。”女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真流,眼中不无惊叹。
林真流忽然发现一直以来,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我要怎么相信你的话?”林真流嘴上虽还有所怀疑,但心底里其实已经信了八成。
此刻见来,那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顿觉柔软起来,被盈盈一握的感觉,竟也感到十分舒服。
手腕一紧,竟是那女子借力站起,感受到了林真流别样的目光,这才羞答答地把手收回。
“马上便是子时,小女子将证明给公子你看。”女扮男装的伪公子忽然脸一红,又是说道:“还请公子莫要急着离开。”
正此时,老鸨那敞亮的声音又是响彻了全场:
“各位客官老爷们,再有一刻钟便就是子时,今夜最大的谜底,终将揭晓,醉仙楼镇楼花魁,承蒙厚爱而被赐名的中京城‘第一美人’,人称神仙见了也痴醉的‘醉仙子”柳依依今夜将花落谁家?敬请期待!”
老鸨声音消散之后,醉仙楼再次群起轰然,准备迎接今夜最大的高潮。
即便最终没有成为“醉仙子”柳依依的第一位客人,但能一睹那传说中的绝世容颜,也是不枉此行。
林真流从老鸨那处回首时,身边女子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原地。
第037章:幻想崩塌
老鸨话语落闭,手下的姑娘便前来告知“醉仙子”依依姑娘已返回魁居,正在梳妆打扮。
老鸨点点头,甚是满意。
魁居乃是醉仙楼最豪华的客房,没有之一。
只有每一届醉仙楼花魁才有资格享用,而曾经在此间住过的,无一不是醉仙楼最头牌的存在。
那不仅仅是代表着醉仙居优姬的最上层,甚至在某些特别的时候,还能够左右着中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商国的某件时态的发展。
老鸨当年自然也是曾在魁居住过的,即便只有短短几日,但并不妨碍它成为了老鸨一生最值得称道的事件之一。
也正因为那短短几日的经历,成就了她如今最头牌的老鸨。
试问中京城哪一家达官贵人光顾醉仙楼,不都先得问一声“陈妈妈在哪?”
“陈妈妈在哪?”七层的一位贵公子传声道。
老鸨连忙小跑过去,不敢怠慢,只因这位公子乃是今夜消费最多的客人。
只点最好的酒,上最丰盛的菜,叫最好的姑娘。
即便那位最好的姑娘无法亲自作陪,这位贵公子却也不在意,甚至连问都没有多问。
这让老鸨更是对其好感倍增,心想日后若有机会,肯定要把头牌柳依依介绍与之认识。
“公子大人,不知还有什么吩咐?”老鸨卑躬问道,堆满了脂粉的老脸写满了谄媚。
这位公子看来已经有了醉意,此刻双颊通红,看来老鸨眼里,越发觉得俊秀。
“你这醉仙楼难道就没有几个能讲笑话的姑娘?甚至是能把我笑死的那种?”
公子哥一脸认真,看得出十分不满。
可是一晚上明明笑得最大声,吼的最大声的,也是他啊。
邻桌客人听得只嘲笑着怎么还有来青楼花钱听笑话来着?
公子哥一听,便有几分怒意,起身就骂到那人懂个屁。
老鸨赶紧哈哈地打着圆场,这才把这位酒后有些疯态的小爷儿劝定了下来。
来到醉仙楼的客人,酒前酒后判若两人的她见得实在太多了。
这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的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老鸨趁着客人有几分醉意,想着先糊弄过去,便哈腰道:
“有,有,有,醉仙楼什么?咱们的姑娘不单只能讲笑话,琴棋书画……”
“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一晚上我又不是没见识过,赶紧把讲笑话厉害的给我拉上来!不把我笑死,剩下的账,我可不结了啊。”公子一顿骂道。
老鸨自然是以为这位小爷儿说笑的,毕竟一晚上的账虽然还没结上,但是赏钱却是呼啦啦地甩出去不少,姑娘们都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手脚干净,花钱还大方,这样的客人,一年还真没遇上几个。
老鸨摆出一副严肃脸,“公子胡话啦,怎么能动不动说死呢……”严肃不过一息间,马上又换回一副讨好的表情,继续道:“只乞求能把公子笑得走不动路,就十分高兴咯。”
“废话少说,废话少说,速速来人,速速来人……”公子抠着酒壶,站起来嘶吼道。
即便见过再多酒后胡来的客人,可当客人真的看似要胡来的时候,依然还是会感到害怕的。
老鸨一走,顿觉难办,姑娘们虽然饱腹阿谀奉承之语,但是笑话能够一连窜讲好几个出来,还能把人笑得走不动路的,还真不容易找到。
毕竟这到底是家青楼,不是说书馆不是。
术业有专攻,公子小爷,你可难为我陈妈妈咯。
然而老鸨却不担心太久,花魁马上出场,向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在见到了她的本貌之后还能有心情听笑话的。
除非他不是男的!
子时已到,不用老鸨宣布,那位隐匿了一晚上的头魁,京城第一美人儿,人称神仙见了也痴醉的“醉仙子”总算是到了出场的时间。
高昂的奏乐响起,一下把全场目光吸引过来,
只见醉仙堂中央广场的半空中凭空生出了一个圆台,一条走道从三层不知哪处缓缓伸展而出,最后与那圆台连为一体。
无数的不知名花瓣从屋顶缓缓飘落而下,形成了花语。
“‘醉仙子’出场!”
老鸨此刻的声音尤其洪亮,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哗啦!
全场灯火骤然熄灭,那条半空走道竟登时亮起光来,好不神奇。
在奏乐之中,花雨之间,焦点之上,一道乍看便让人欲罢不能的倩影,便从那半空中的走道款款行出。
在千呼万唤之中,那位传说中绝世美女,终于是完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霎时间全场宾客欢呼、尖叫、呐喊、示爱。
一时间此起彼伏,呼声极大,足以见得醉仙楼的头牌,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该有的姿态,在柳依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修长的双腿,盈盈的腰肢,吹弹可破的肌肤,衬托出的饱满更显得尤其动人,让人乍望一眼,便能生出疼惜之意。
能够称得上绝世佳人的,从来都不会只有躯壳的无双,更重要的是那一股气韵。
柳依依身上便就有这样一股气韵流转,身上更似有股天生的芳香,即便是目盲眼瞎之人,也能够凭借气味,追随到这位美人的方向。
即便老鸨已经无数次与柳依依相见,但每一次再见,都是那般情不自禁感叹。
既生瑜何生亮?
也幸好自己老了,不然的话,恐怕早已每日因老天的不公而难以入眠了。
若仅仅是靠老天爷赏赐的一副脸孔,柳依依并不至于受追捧到那个程度,“醉仙子”之所以称作醉,仙子,其实更是因为她修习了一套独门功法!
不单能易容,更能易意。
直到柳依依恢复本身,以一名女子姿态出现在林真流的视野中时,他才是惊奇发现,原来方才那位女扮男装的伪公子,竟就是今夜醉仙楼的主角,
醉仙子!
柳依依世间罕有的绝美容颜与那处处勾人心魂的形态在林真流脑中细细荡漾,不经意间便是回想起方才与她的每一个接触与对话。
不想还好,一回想起来,竟然有些自惭形秽,自责为何方才这般无礼?
“看来确实是我错了!”林真流不由得这般想到,今夜的抑郁竟也随之消散一空。
不单只林真流如此,全场宾客无一不如此。
能够来到醉仙楼的,自然是来寻乐的。
本身不快乐,或者不够快乐,才会想着也要去寻乐。
所以换一个角度看,进得来醉仙楼的,大都不甚快乐,或者多少心中有所抑郁难以挥散。
可当这位翘首盼了一夜的醉仙楼头牌一经出现,并跟随她的身形行了一段路,闹闹细细回味之后,众人却是发现,他们心中的那一股积郁,竟倏然消散不见了。
满足,那是难以言表的满足。
所有的抑郁难平事,仿佛都在见到了这位“神仙见了也痴醉”的第一美人儿之后,变得不值一提了。
就在人们各自感叹醉仙楼花魁魅力无边,能令人生更上一层楼,对未来充满乐观幻想之时,却有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让他们才构筑起的人生壁堡骤然崩塌。
“接下来,便就是揭晓,被本楼头魁依依仙子选中,作为她出山迎客的第一位客人的时候了……”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此等天界仙子,怎么可以被凡人亵渎呢?
万一那被选中的人,不是自己的话,那可怎么办?
单是想一想那个我不在里面的房门关上的瞬间,都倍觉心痛,心如刀割……
第038章:公子大人
寂静的天空,热闹的城池。
在中京城繁华夜市热火朝天,人们你来我往,欢声笑语之间,
由皇帝与都丞大人派出的总共二十名九品徵相境强者,以及御相大人秘密行进的巡查队,正在人们所不知的暗处执行着任务。
若是不知情者见到这样大的阵仗,怕是以为要搜捕哪位举世震惊的超级大盗,或是要追击哪位敌国来的奸细头子。
却不知,如此大的阵仗,只是要寻找在去都丞府路上失踪的公主罢了。
甚至都不是失踪,而只是像从前的许多个偷溜出皇宫的夜晚那样,说不定玩玩就回来了。
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却是知道,之所以会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去寻找一位贪玩的公主,仅仅是因为在白天的时候,皇帝陛下终于是为那门婚事开了口。
即便都丞大人不说,在院中独坐的秦彩霞也能够想清其中条理。
林真流走后,她在此独自坐了一夜。
除了公主本是要来都丞府她不知道以外,
她知道皇帝陛下后来派了十位九品徵相境强者搜寻,
知道自己的父亲都丞大人也派出了十位九品徵相境强者协助,甚至连几乎寸步不离的阴阳老人也在其中,
她更是知道中京城另一边的那位御相大人左思右想之下,一位九品徵相境强者都未曾派出。
不过她全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那个叫做林鱼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变了脸色,成了那般令她生厌之人。
又或者自己才是令他生厌的人?
这位连都丞大人有时都自叹不如的的宝贝千金,却是想了一夜都没有想明白。
***
当醉仙楼全场宾客都震惊于那位有“醉仙子”之称的花魁柳依依的绝世魅力的时候,位于七层的那位公子大人却是从头到尾不曾看过那被众人捧若明月的花魁一眼。
而这个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三五个陪在他身边的优姬,即便这位公子似乎不好那事。
身位优姬,最讨厌的便是被客人冷落,或者是遭客人无视的时候,尤其某个竞魁的夜晚,更是人生至暗的时候。
因为所有的客人都在身边谈论其他女人。
在女人面前,谈论别的女人。
这真的是最让女人痛苦的事情。
然而这位老鸨口中的公子大人却不是这样的人,这让优姬们很是高兴。
纷纷想着终于在一个本应被人无视的夜晚,得到了重视。
那位公子大人跟她们谈了很多,甚至一些稍有不慎便会杀头的秘闻也说了出来。
比如他今夜之所以来青楼寻乐,便是因为他失恋了。
他本是中京城某位大臣的儿子,与门当户对的一位女子情投意合,但后来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那女子利用的对象,为的是掩盖她与当今公主的磨镜私情。
优姬们毫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因为那位公子大人十分的阔绰,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阔绰。
对她们来说,本应是被冷落的一个夜晚,却因为伺候了这么一位公子大人,而得到了足以让其她姐妹们眼红的赏钱,那真是一件十分开心且扬眉吐气的事啊。
赏钱事小,但让其她姐妹眼红事大啊。
这么一位有钱且体贴的公子大人,又怎么会说谎呢?
没有人怀疑。
只不过这位公子大人后来似乎酒劲上头,把她们全都赶走了,还要找什么能说笑话的姑娘?
富家子弟,喜好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窥视的了。
再者赶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赏钱已经入袋了。
“接下来,便就是揭晓,被本楼头魁依依仙子选中,作为她出山迎客的第一位客人的时候了……”
老鸨的声音传入商月心的耳中,她此刻确实有些醉意,目光迷离,也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才是忽然想起,
“方才还说要给我找来会讲笑话的姑娘来着?”
男扮女装的商月心喃喃道,正想趁着酒劲再把那个陈妈妈叫回来,却是才从座上站起,便有两位老者不知何时已竖在了面前。
一位穿黑袍,一位着白袍。
可不就是都丞大人的亲卫阴阳老人是谁。
“哦,原来是黑白两老啊,来喝酒呀!”
商月心呵呵笑道,招呼两位老者坐下喝酒。
小时候商月心常到都丞府玩耍,与阴阳老人也算是相熟。
不过她却不喜欢他们的名字,因见他们两老长年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便为他们取了花名为“黑白老人”。
阴阳老人无动于衷,只同声道:
“公主,该回宫了!”
正此时,花魁柳依依正在致辞感谢并为方才曾同桌饮酒的客人发放安慰礼品。
但两老一幼三人都仿若未闻。
商月心忽然一阵反胃,连忙扶着椅子吐到了桌子底下,
若是皇帝在此,见公主这般痛苦呕吐的模样,恐怕就要当场把醉仙楼夷为平地了。
只不过阴阳老人始终无动于衷,只是那么静静看着,等待着。
“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商月心呕吐完,才算是清醒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的污秽,对两老问道。
“再等一下,也是没关系的。”
两位老者再次同时说道,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花魁柳依依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是那位客官不嫌弃的话……”
话说到一半,全场却几乎要爆炸了一样,所有宾客都意难平。
这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不嫌弃?
你是仙子啊,仙女啊,不食人间烟火却降落醉仙楼的神仙见了也痴醉的“醉仙子”啊,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谦虚的话呢?
声浪太大,宾客情绪太过激烈,终于让在这待了一夜的公主商月心,第一次觉得有些吵,与厌烦。
“罢了罢了,要回就回吧!”
商月心摇摇头,便就朝朝楼梯处走去。
也是时候离开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至于那个什么花魁出山迎的什么第一位客人,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在商月心开始离开之时,花魁柳依依所站的圆台,这时竟是往上升起,直到六层处才停了下来。
商月心此时也走到了六层楼梯,与那缓缓靠近六层的柳依依,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接触。
确实是个美人儿!
商月心心中响起这道声音。
即使商月心再不怎么关心楼内之事,她也知道,此刻的柳依依正是去到了她所选择的第一位客人面前。
看到那人背影之余,商月心又是摇摇头,心道出门迎客也能弄得如此隆重,真是活久见了。
这般想到之时,人已是下了楼去。
若是此刻站在柳依依面前的那位来自大田村的年轻人能够回回头,便就能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中京城,也是有认识的人的。
第039章:悬念揭晓
“这位公子,可否赏脸,与小女子共度良宵?”
柳依依来到林真流面前,款款欠身,一脸羞容含情脉脉,确给人已芳心暗许之感。
柳依依所到之处,便就是全场目光所到之处。
当天仙一般的她站到了一位看似平凡的男子面前的时候。
许多人都觉得是那般的不真实与心痛。
尤其那人长得那叫一个平平无奇。
虽然望上去也是一位公子哥儿,可是跟自己相比,总还觉得欠了那么一点意思。
或者是气质上的差距?
时间来到这里,悬念已经揭晓,许多平常客人也到了散去的时候。
更有甚者,在离开的时候,还故意高声哀叹几句,意图吸引到那位魁首的注意,然而任如何嗷嗷叫叫,却都没有发生奇迹,反倒引了旁人嫌弃。
此正是心情烦躁之时,我不过抒发几声心中苦闷,你竟敢嫌弃?
一言不合,竟就那么在大堂中动起手来。
有人开了头,便就更多人起哄跟上,一时之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醉仙堂一层广场处,却是引发了群架。
恰走到一层的商月心差点被波及,但却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再说这阴阳老人全程护驾,根本不可能被波及到一根头发。
然而也正因为这群架忽起的缘故,商月心并未再抬头多望一眼,而是径直走出了醉仙堂,走出了醉仙楼。
若是她驻足回首,抬头望去,倒也会发现,原来那个人,真的来到了中京城。
……
此等良辰美景,又有人打架助兴,倒是让大多数人觉得更加值当了。
不过醉仙楼之所以成为第一楼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堂内群架骤起,却也很快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守卫们制止,令大堂恢复了平静。
至于醉仙楼外,什么仇什么怨,想要如何对付,就不是这些守卫们能够管的了。
人走了大片,依然还有大片人留在楼内。
等到再细细看清楚那平平无奇的男子之时,有些人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是想不起来。
林真流不曾想这被吹嘘了一晚上的所谓花魁“醉仙子”,竟就是那因为几句“鹅鹅鹅”而缠了自己一夜的伪公子。
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这出山迎客的第一夜,留给自己。
在如此多人的目光之下,林真流忽然有些犹豫,可是方才心中想起的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的东西,似乎也需要靠面前花魁的帮助探寻。
还不等林真流应承与否,却是又有人高声叫嚷,打乱了这份思绪。
“我不同意!”一位在对面七层落座的宾客高声喊道。
老鸨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心想气氛终于要来了,太过平静可不是她醉仙楼的作风。
“人是依依姑娘亲自点选的,客官你因何不同意?”老鸨高声问道。
剩余在场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那人越发来劲:“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黑幕……我怎么知道那人是不是内定?”
此话一出,全场宾客竟又纷纷响应,
“这位兄台说得不错!”
“言之有理!”
“证明,我们要证明。”
起哄声,捣乱声此起彼伏,霎时间便充满堂厅。
林真流心中冷笑一句,玩性忽起,
“我与‘醉仙子’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怎就在你们眼中成了黑幕?”
林真流一语落闭,便一把揽过那被全场宾客觊觎了一晚上的魁首柳依依,
纵身一跃,环绕全场一圈之后,才稳稳站到了那空中圆台上。
只是那手啊,却还揽在柳依依盈盈可握的腰肢上。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尤其是那不肯从依依姑娘蛮腰上放开的手,更是如锋芒刺眼,让人是恨得一个牙痒痒。
可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是依依姑娘选中的人呢。
而且从头到尾,“醉仙子”柳依依都像小女子一般依偎在那人身边。
林真流高声道:
“夜里打开窗,有人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有人看到的是一片星空,内心是什么样子,看到的便是什么样子!各位,同样的夜里,是看到黑暗,还是看到星空,都取决于你们自己!”
此言一出,花魁柳依依更是笃定面前男子,便就是自己选中之人。
那翘首轻盼的双眼,此刻更是暗送秋波。
即便现已落到圆台上站稳脚跟了,依依姑娘都不舍得从他的怀里离开。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这位公子,便就是她今夜的心上人无疑了。
经林真流这么一着,场间宾客又是走了大半,只因实在没眼看下去。
呐喊有用吗?叫黑幕有用吗?
还不如早点离开,不要在这边自顾自地生闷气了。
有人倒脏水,便就会有人喝彩。
这时候,那些个觉得这被花魁“醉仙子”选中的幸运儿有些眼熟的人,总算是记了起来在哪见过,不由得惊呼赞叹道:
“我记起来了,这人便就是白日里都丞府助兴擂台上那位年纪轻轻便有五品无卦境修为的……”
“林鱼!没错,我分明记得他叫林鱼来着!”
“对对对,就是他,那时我也在场,虽然第三轮败了,但我看更像是谦让才对,毕竟胜了他那人次轮也一招败北了。”
“原来是他啊!这样看来,倒也配得上我们的依依仙子了。”
……
一时间竟是有数人认出了林真流,纷纷投去欣赏与服气的目光,纵再有出言反对的人,也不需要老鸨或是林真流再说什么,自有人自发为他压下去。
柳依依起初并不知道这位公子还是一位修道之人,只以为文采了得,且能看穿她的易容术,却不想年纪轻轻竟还有五品无卦境修为,便愈发觉得中意。
让人拥有无数幻想的醉仙楼花魁归属悬念揭晓,且质疑无果之后,全场宾客们才是对这位花魁暂时死了心。
老鸨再出来安抚各位无需灰心,“醉仙子”并非只迎一次客,今日缘分尚缺,但来日方长,总还是有机会与这位魁首促膝长谈的。
随着老鸨的总结发言,客人们便又是走了大片,甚至连平日里这个时辰尚在饮酒作乐的客人也走了一些。
偌大的醉仙楼,在盛大喧闹的活动过后,也难逃短暂冷清的局面。
老鸨见惯不怪,即便如何冷清,今夜的收入也是极为可观。
等明日再塞点银子给到福音医馆的那位,让其大肆宣传一番,客似云来,日入斗金,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嘛。
老鸨难掩笑意,亲自将魁首与那位公子送到魁居之后,便也休息养生去了。
女人嘛,即便年纪大了,也总不能落下了保养。
第040章:试毒(求收藏)
魁居位于醉仙楼顶,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装饰摆设颇为讲究,难怪数十年来,醉仙楼的优姬门都以能够使用魁居而自豪。
魁居的飘台能够一览中京城,甚至连那幽深且神秘的皇城重地,都能窥到一丝轮廓。
星空之下,林真流与柳依依坐在长条藤椅之上,桌几上放着陈年酒酿与通透晶莹的酒杯。
此情此景,颇有几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氛围。
只是那原句是描写的出征打仗前的酒席景象,而现在,却是温饱思吟欲更多一些。
孤男寡女之时,林真流便向柳依依道了歉,
毕竟今夜席间,他因心情烦乱,再加上几分酒意,竟然在那么一瞬间对女扮男装之流无来由地生出了些许抗拒,这才语气伤了人。
柳依依自然是通情达理之人,不单只并未将那放在心上,反而更因林真流的坦诚,又莫名将芳心许上几分。
两两将嫌隙彻底说开之后,便才真正敞开心怀,在这动人景象气氛中相伴而坐。
“葡萄美酒夜光杯!”
柳依依跟着再吟了一遍,心神再次激荡起来,想要继续追问下一句,却被林真流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今夜不谈诗词了罢!”
只是那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装模作样的动作,看在柳依依眼里又是别有风情。
明明就是满腹诗书的大才子,却偏偏如此低调。
想她从前认识的那些风流墨客,恨不得榨干肚里的最后一滴墨水,只为与人行风月之事。
这样两相对比之下,便更觉得身边男子才是正人君子。
然而林真流此刻却想的是,该如何尽快而又不失尴尬的推倒呢?
正这般想到,美人却已主动入怀,气吐兰芳,娇娇张口:
“奴家修行的那门功法,叫做‘易容内经’,三年前已是修至最后一重‘易意’,公子你是第一位识破奴家的人。”
林真流只觉得一阵快意传来,颇为舒服。
此刻虽并未开口回应,但脑海中已经将连日来所忽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开始串联在一起。
最初穿越的那三年,任他试遍了千种办法,都没有找到如其他人那般的金手指。
什么隐藏身世,绝世功法,系统面板,异术超能,一个都没有,通通都没有。
他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直到受伤的柳婉出现,散了三成功力到他的身上,那时还是修行路上的嫩头青,不以为然。
现在细细一想,才明白师傅柳婉的那句“你没死”意味着什么。
修行一途,除非旁门左道,极其邪恶凶险的功法,否则从来没有谁的修为是能够散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平安无事的。
自己身世清白,断不可能自带一套隐藏的能够吸收修为的旁门功法,那么最大的可能,便就是因为自己乃是穿越的缘故,才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所限制。
再就是白日里,与那秦追月对擂的时候,能够看穿她的意念轨迹,
去必赢赌庄之时,夏虎似乎在那房间提前下了迷药还是毒药?以为我那时应该药发倒地,却不想那药效对我丝毫没有影响。
在经历柳婉散功,看穿意念,药效不侵这几件事情之时,林真流都并未对此细想,
直到今夜怀中女子在席间饮酒时的无疑提起,才是将这些事情细细思索与串联,却发现竟然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真流越想越激动,心想是不是可以试验一番?
“你有药吗?”
林真流开口便道。
柳依依朱唇轻启,略微惊讶地“啊”了一声,想到了别处,
此时本就绝美的脸庞之上顿时又覆上两片红云,娇羞难当,楚楚动人。
林真流发现美人会错了意,那一瞬间里竟然没有顺势而为,反而是主动改口:
“不要误会,我是说迷药或是一些轻微的毒药之类的……额,也不是我癖好独特,只是有些猜想想要试验一番。”
之所以毒药讨轻微的,那自然是防止猜想错误,就此了了。
柳依依掩嘴一笑,真就为林真流取来了一包迷药与一包毒药:
“这叫‘修无用’!乃是陈妈妈赠我旁身用的,据说是某位修为高深的大能潜心研制,据说即便是九品徵相境修为的强者,一旦沾上此药,也要昏上几个时辰……”
“这叫‘抑气丸’,若是误服,即便修为高深,也会在短时间内丧失全部修为,变成凡人一个,药效是两个时辰。药效一过,修为会缓慢恢复……”
林真流接过药后连连道谢。
他决定先服用的是“抑气丸”,即便药物有效,最多也就是几个时辰能够恢复的事情,并不伤及根本。
咕噜!
林真流径直将那“抑气丸”噎了下去,甘甘甜甜,没有半分苦味,心想若是混入糖果之中,确实能够让人中毒于无形。
而在服用之后,柳依依竟也贴心,再是主动送入宽阔怀中,依偎更紧,试图给予他宽慰。
两人相依相偎,很快一个时辰过去,竟也不觉得慢。
这一个时辰之中,林真流不时运转真元,调经动气,只觉得一切正常,没有半点修为无用之感。
如此一来,便就算是试成了,柳依依在一旁啧啧称奇,好不高兴。
接下来林真流叮嘱柳依依暂时留在飘台,他要进屋独自试药。
“可是公子……”柳依依柳眉微叠,尽管林真流相劝,都难掩担忧。
林真流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些意气风发。
古有神农亲尝百草,今有我真流以身试毒药。
也不失为一个壮举。
林真流将那“修无用”置入香炉中点燃,飘出的竟是无色无味的气体,果然是迷药中的王者。
可是当那气体飘出之后,林真流却觉有些冲动。
如此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如果自己对于迷药的猜想没有得到佐证,就此昏睡过去,那岂不白费了这一良宵。
越是这般想,便越是激动,生怕自己就那般昏死过去,错失春宵一刻。
殊不知独自在飘台留守的柳依依,心中所想,竟也与林真流不谋而合。
第041章:“易容内经”大成
时间流逝,柳依依独自飘台上越发难耐,担心林真流一个人在房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虽然说只是迷药,即便是意外,也只是昏死过去,但终究心中缭乱。
最后柳依依实在忍不住了,便是遮掩口鼻,开门而入。
所幸屋内男子并未那般昏死过去,反而在床边盘起坐来,背后是一副人一般高的醉仙图。
柳依依将那迷香掐灭,待屋内残存的“修无用”完全散透出去之后,才是来到了林真流的身边,掩嘴道:
“公子你可以坐床上的,地上凉呢。”
林真流到心中已然是大喜,经过两轮试验,他基本能够肯定,毒药与迷药,对他不起作用。
“依依姑娘……”林真流唤道。
柳依依眼神有些幽怨,走近说道:“公子大可不必这般客气。”
一语双关,却就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懂还是不懂了。
林真流正要开口,细细一想,心中便是明白。
到这时也无心再想其他,只叹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便是扑了上去。
……
醉仙楼的夜晚,总不会那般平静。
夜夜笙歌用在醉仙楼上也仅仅只是初级用法罢了。
在魁居外的一处普通客房当中,姑娘与客人还在饮酒作乐,不知疲倦。
那位姑娘今夜尤其开心,不单在竞魁时陪了位视钱财如粪土的贵公子,得到了许多赏银,后半夜也陪了位颇为讨喜的客人。
姑娘一手端着酒杯,醉醺醺地说道:“这位客官,奴家见你欢喜,才与你说的,你可别跟别人讲哦。”
“可是有什么趣闻?上次你跟我说讲的那桩趣事,我跟朋友们一说,他们都开心的很,直夸我消息灵通呢。”
那姑娘摆摆手,“这次可不能说啊…嗝…”
客人给她打了包票:“绝对不说。”
“那奴家就只告诉你啦,……咱们大商国的公主啊,竟然有磨镜之好呢。”
客人震惊非常,“此话当真?”
姑娘见客人怀疑她的话,颇为不满,便将那位贵公子与她倾诉的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客人这才信了十足,又愉快的喝起酒来。
……
几个同样的客房之中,大商国公主有磨镜之好的事情都被姑娘们当成了讨好客人的谈资。
“那可是大商国公主,奴家只跟公子你说,可不能乱传哦。”
……
飘台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白。
凉风从飘台吹拂而入,掀动了那凌乱的床帘。
床帘内之人均未合眼,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痴痴的笑声。
“流,真想见识一下你口中的那个地方呢!”柳依依一脸向往。
“那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过我想,既然存在,那肯定还是有机会见到,万一呢,对吧。”
“流,你知道吗?昨夜我真正被你打动的,是你念了那首诗之后,雨霖铃,真好听的名字。”
柳依依笑得有些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依依又是念诵一遍,越念越是喜欢,这首词似乎就是为她而作一般,与她的经历颇为契合。
林真流忽觉有些心痛,命运多舛的女子,若不是有一门“易容内经”傍身,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你那门功法是跟谁学的?”林真流忽然有些好奇。
柳依依忽然有些黯然,久久没有张嘴,憋了许久,才只道出一句:
“对不起,师傅不让我说……陈妈妈都不知道我有这门功法,只知道我易容术了得罢了。”
林真流自然不会在意,谁没有秘密呢,他不也藏了许多秘密没有与人说过。
“除了师傅以外,世上也只有流你知晓啦。”
柳依依觉得心中秘密有人分享,便觉有了多少依靠。
“‘易容内经’中最后一重是‘易意’?这么说来,那这门功法也快学成了?”林真流问道。
却不想柳依依愁容盖面,叹道:
“如果这么容易学成就好咯。‘易容内经’入门容易,学成难,能够踏出最后一重,并不代表就是学成了。据说当中还分了几个境界,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到了‘真假难辨’的境界罢了。”
“可是遇到了什么阻滞?”林真流忽然有些好奇。
柳依依从床上爬起,披了件薄纱,倒了两杯茶,一杯给那位鱼水公子,一杯给自己,将茶饮尽之后才是说道:
“思来想去,奴家认为一是修为限制,二可能是天赋不足吧。师傅曾说‘易容内经’若想大成,没有天赋,是绝无可能的……”
柳依依说罢,四周望望这世人艳羡的魁居,却又生出几分无奈:“你也知道,奴家一生,怕都是要在这处老去了,如何还指望修为或者那师承功法大成呢。”
林真流上前环抱那位自怨自戚的女子,说道:“无需妄自菲薄,你所认为的无望未来,却忽略了依依你如今也是别人眼中的‘无望的未来’啊。”
“我只看我的未来!”
柳依依看似柔弱自艾,却是有一颗颇为自我的心,让林真流颇为撼动,不由得对柳依依再是高看几眼。
就在两人相互对望之时,柳依依本是秋波涌动的眼神却是忽然变得惊诧,而后是震惊。
“怎么?”林真流疑惑问道。
此刻柳依依双手捧着林真流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呆滞一般,嘴中还喃喃道:“怎么会……”
林真流一脸问号,用手指弹了弹柳依依的美额,才是让其清醒一些。
“不好意思,依依失态了!”柳依依有些羞赧。
“刚才是怎么回事?”林真流问道。
柳依依用手摩挲着林真流的脸庞,竟觉得有些迷恋,“我刚才竟然把你看成了我师傅!”
“你师傅是男的?”林真流忽然就觉得,这醉仙楼头魁的芊芊细手,忽然就不香了。
兴许是听出面前男子的不悦,柳依依赶紧摇头解释道:
“师傅是一位世间罕有的女子……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只是方才想起师傅之时,却忽然在公子脸上找到一丝熟悉,还因此失态,真是羞煞奴家了……”
柳依依话音落闭,双眸骤然一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公子,一夜过后,你可感觉有甚么变化没有?”
林真流细细回味昨夜,却是颇为真诚实意地咧嘴一笑:“不亲见风月美,便不知风月妙”
柳依依脸红耳赤,足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是重新问道:“是依依口误了,依依的本意是问,公子在修为或者是……嗯~关于易容的领悟上有什么变化没?”
林真流不明白柳依依为何有此一问,下意识说道:
“我又未曾修习过易容术,怎么会有什么……你是说,我现在便处在‘易容内经’中的最后一重,‘易意’的层次中?”
说出来连林真流自己都不相信。
柳依依点头道:
“所谓易者,变换也;意者,神念也;易意者,一念之间也!”
易者,变换也;意者,神念也;易意者,一念之间也!
易者,变换也;意者,神念也;易意者,一念之间也!
……
林真流跟着念了一遍,
下意识又念了一遍,
再念一遍,
而后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丹田之中平白生出一股气,
一股变化之气,直冲脑门,在脑海中横冲乱撞,久久之后才是化为两股神念,一道留在脑海,一道重回丹田之中。
“‘易容内经’大成!”
一道声音在脑海中随之响起。
这就成了?
林真流感到不可思议。
从头到尾见证了林真流丝丝变化的柳依依此刻是心神向往,只觉得面前男子,比昨夜初见时,又高大几分。
第042章:气运到头了
清晨时分,菜贩子和茶楼食档的老板们最先张罗起了一日的生计。
也不知哪位宿醉的客人从醉仙楼离开之后,将那大商国公主有磨镜之好的事情说漏了嘴。
星早便是有人开始谈论这个事情。
起初有许多人不相信,不过说的人多了,似乎倒真有那么一回事。
一些府上起身买菜的丫鬟,外出购置物品的仆人,听到街巷商贩中的这些传闻,也赶紧当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各自回家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皇宫中的一些边角传闻对于百姓们来说自然是十分稀罕的事情。
比如谁家远亲在宫里做了太监,回家探亲之时,便会将某某贵妃都是用什么牌子的胭脂,某某王公贵族,都有甚么甚么喜好等当做是增进邻里感情的谈资互相议论说笑。
大多数百姓们其实也没当回事,只是觉着这样的话料,尤其上口,且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来,也倍有脸面。
毕竟可不是谁都知道这些秘闻的。
所以当那公主有磨镜之好的传闻一经出现,百姓们那似乎枯燥乏味了许久的话匣,便一下就打开了。
***
自始至终林真流都没有搞明白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他只不过是才与修习过“易容内经”的柳依依接触不久,从前更是听都没听过这样的功法,
怎么自己就大成了?
而对方却还在最后一重“易意”中止步不前?
还未来得及想太多,林真流便又觉得丹田起了变化。
林真流双目瞪得忒大,周身气机流转,灵气外溢,
他自己知道此刻的这般变化代表着什么。
他要突破了!
柳依依虽然修为不高,但能够作为醉仙楼的花魁,自然还是有几分眼力见,此刻见林真流突破在即,连忙说道:
“魁居内便有一处‘修行间’,请随我来。”
柳依依走到床边,启动了一处较隐蔽的开关,那挂着醉仙图的墙面便生生挪移开来,现出一处宽敞的空间。
空间尽头有一方桌案,案上摆着一颗灵气流溢的夜明珠,在幽黑的空间中丝丝流淌。
“这是依依无意中发现的地方,事不宜迟,突破要紧。”柳依依急道。
修行路上,有两件事最为重要,
一是保命要紧。
二是突破最大。
命在,一切便在,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修行之所以修行,不为突破,修行做什么?
这也是为何修行之士常常不顾身消道陨,也要去争那一丝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的宝物,也要去往那九死一生的遗迹拼抢,也要不畏生死,磨炼自己。
一切一切,都为修行,都为更上一层楼。
而唯有突破自己,突破修为阶层的限制与封锁,才能变得更强,才能追求最强。
便也就有了这句流传甚广的古语。
正道是,古语有云,
保命是为更好的修行,修行是为更好的续命。
什么最大,突破最大,
所以此刻突破在即的林真流也顾不得其他,一股脑便就闪入那空间之中,打坐闭关。
轰轰!
墙面关闭,一切恢复原样,仿佛这扇墙面不曾打开过。
而这时,天已大亮。
***
老鸨平日里大多会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但今日却难得起早。
概因昨夜醉仙楼生意尤其兴隆。
俗话说一鼓作气,昨夜第一美人柳依依的名声虽然已起,但总不能指望昨夜到场的那几千位客人口耳相传便不去管了。
口碑和名声从来都不会只往好的方面发展,所以她要做的事情,便就是去福音医馆找到那位,来让这口碑,只往好的方面发展。
老鸨抬手看看“福音医馆”的招牌,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
***
林真流乍一进来,便觉得这隐匿在醉仙楼当中的空间非比寻常。
灵气不是一般的浓郁。
而是相当的浓郁!
照理说中京城人口稠密,无山无岭,地下更是传闻古时因战争需要,都被挖了个空,断不可能还有什么灵气可拢。
若是有,那也一定是在皇宫之中,怎么单单这处却如此不相同?
答案或许都在那方桌案上的夜明珠上面。
漆黑的空间无一丝光亮,四壁皆空,全仰仗这通盈剔透的夜明珠。
行前一看,便能望见这夜明珠竟也是蕴含了无穷气运的宝物,只那般静静端坐在桌案之上,也不知那将此宝物放在此处的人姓甚名谁,与这醉仙楼,或与这魁居,又有什么关系?
林真流轻轻一笑,不去多想。
才一盘坐,那丹田便似爆炸一般,无限膨胀,疯狂吸纳。
那本是平静如温水的夜明珠,似乎感受了林真流的召唤与拉扯,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
“客官有什么病?”
福音医馆的郎中见有人来,便是招呼道。
老鸨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依然那般笑脸盈盈,她开口道:
“有病看病,没病看命,命好方来包打听!”
“废话别说,钱银来说!”郎中瞥了一眼那老鸨,敲了敲柜台。
一抽饱满的钱袋子应声落柜台之上,老鸨笑道:“帮我宣传‘第一美人儿’正式出山迎客以及昨夜醉仙楼盛况。”
若是以往,那位叫包打听便会高声道一句“得嘞,如客官所愿”。
只是今日,包打听却颇为反常。
“你可知道今晨发生了什么事?”包打听钱银落袋,开口问道,见老鸨摇头,他也摇摇头,笑着将公主有磨镜之好的传言告诉了老鸨。
老鸨老脸一黑,想骂几句这老郎中装神弄鬼,不过开口却只是说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郎中模样的包打听笑脸一收,最后说道:
“看在这袋钱银的份上,我劝你速速回去收拾行装,你醉仙楼的气运,到头了!”
***
夜明珠的颤抖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其身周丝丝流淌的外溢灵气先是骤然一顿,
仿佛被被时间封锁了一般,
但不过仅仅数息之后,那本是停顿的流淌,却是轰然爆散,冲撞着这处狭小的空间,
在空中胡乱奔窜,似是发现无法逃离,最后竟似旋涡一般,尽数涌灌到了林真流的丹田之中。
第043章:醉仙楼厄运
御相大人昨夜好不安生。
夹在皇帝陛下与都丞大人之间,感觉做什么事情都不甚顺利。
就以昨夜来说,生性贪玩的公主走失本来就是极小的一件事情,皇帝陛下也无意大动干戈,便仅仅只是派了十位九品徵相境强者低调搜寻。
虽然“仅仅”这词用在九品徵相境强者面前有失尊敬,但在御相大人眼中,却就是这么回事。
皇帝陛下行事,你都丞大人参和个什么劲呢不是?
最主要是你都丞大人不参和,我御相便不用参和,你都丞大人一参和,我这御相便不得不参和。
参和也就罢了,还出了个难题给他,最后左思右想,便出了个稳全之策,不派九品徵相境强者,仅加派人手。
本想着应对得还算尚可,不过后半夜一想,却又自觉失策了。
御相大人常常这样问自己,你御相大人是做什么用的?
你这个御相,瞎子也知道是用来制衡都丞大人,现在人家派了十位九品徵相境强者,你作为同一水准线上的人,怎么能一位都不派呢?
府上没人,可以禀告皇帝啊,可以找人借啊,可怎么能一位都不派呢?
御相大人在下半夜的这般反思之下,才惊觉上半夜的做法还是有失妥当,虽然稳,但无形中却又是对那都丞大人认怂了。
皇帝出十位九品,都丞大人跟上了,也出十位,你这御相,怎么就在中间打起了酱油呢不是?
直到上朝之前,一夜未睡的御相才只能是自我安慰,寄希望皇帝陛下能够理解他这是隐藏实力罢。
却不想又在那宫门遇到了一脸笑意的都丞大人。
都丞大人今晨只觉十分开心,是因自己的宝贝千金与昨日那年轻人终究是不欢而散了。
这样挺好!
都丞大人主动开口:“御相大人昨夜睡得可好啊。”
御相大人却笑不出来,只冷冷应道:“托都丞大人的福,睡得可真不好哟。”
都丞大人也不介意,笑得也越发爽朗:“哈哈,御相大人可要打起精神,今日,可还依然不得睡啊。”
御相大人眉头一皱,心想这老狐狸昨夜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把公主带回皇宫,还刻意阻断了他的消息来源,害他又白白多巡了几个时辰,属下将士有的一夜没睡,颇有微言。
这一大清早的撞见又给他说这鬼话?难道公主还能再丢了一次不成?
正这般想到,一位忠心的下属便是凑上前来,与御相大人耳语,将大街小巷流传的公主磨镜传言告诉给他。
御相大人惊讶非常,怎的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晚上拿来睡觉它不舒服吗?
御相大人老脸一苦,望着都丞大人的狐狸背影,心里叹道:
“今日怕是果真不得睡了。”
***
从福音医馆出来,老鸨面如死灰。
本来心中还盘算着若死不承认会有什么结果?一路上却看见腰间佩刀的官兵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探究传言来源了。
死不承认情况只会更糟。
痛定思痛,老鸨火急火燎的赶回醉仙楼,前脚刚入,后脚便来了官兵。
“例行公事,全部人出来!”
官兵进门便是大喊道,一些个姑娘闻言睡眼惺忪的从客房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鸨趁官兵未注意到她,身形一闪,便溜到了位于楼顶的魁居。
柳依依正梳妆打扮,一双秋波湛湛的眸子不时望到那副偌大的醉仙图方向,不时又望望镜中自己,嘴角含笑。
原来只是静静守候,也能这般让人心动。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者正是老鸨。
不等柳依依开口,老鸨便开始为柳依依收拾行装,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说道:
“依依,老天爷降祸下来了,你赶紧收拾离开,不要带太多东西,一会儿来不及了。”
柳依依忙问缘由,才知道原来短短半日,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而这传言,竟然还是从醉仙楼最先传出?
柳依依望着那副醉仙图,眼神有些慌乱,呆愣在了原地,
“依依,依依!”
待听得老鸨呼唤之后,才是回过神来,目光泛泪:“陈妈妈这里交给我,你也去赶快收拾,我们一起走。”
听得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花魁这般说,老鸨欣慰展颜道:
“妈妈我老了,能走哪里去呢?倒是你,可要好好的,只是传言罢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在家中等我,等这风波过去了,妈妈便去找你。”
老鸨最后叮咛一句“万事小心”,便是出了魁居,通知其他人去了。
柳依依擦了把眼泪,快步走到飘台之上,可以见得,越多越多的官兵正朝醉仙楼汇聚而来,看来情况比想象得更糟。
柳依依又来到醉仙图面前,本要敲门的纤纤细手终究是收了回来。
正是突破时机,只林真流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声叨扰而半途而废。
迟疑再三,柳依依银牙一咬,换却一身素服,打包了行装。
从魁居上下来之时,这位有中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醉仙子”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翻箱倒柜声,脚步声,喊叫声,啜泣声,一时充满了昔日只有欢声笑语的醉仙楼。
一位昔日要好的姐妹背着行装路过,见到了柳依依,登时哭了起来:
“依依姐姐,完了,醉仙楼要完啦……”
“到底怎么回事?”柳依依又问了一遍。
方才陈妈妈还只是说官兵在问话,怎么现在却开始翻箱倒柜和抓人了?
“昨夜小红几个喝多了,将客人给她们讲的胡话告诉了又别的客人,也不知是谁又泄露了出去,星早便传遍了都城。”
“关于公主磨镜之好?”柳依依安抚着那位姐妹。
姐妹此刻梨花带雨,不住地点头:
“官兵们一早过来例行排查,我们还莫名其妙来着呢,小红就被盘问出来了,然后官兵越来越多,再之后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令,开始抓人了……依依,我们赶紧走吧。”
一些被陈妈妈通知到的姑娘们不停从房中走出,不时还对催促着还在道上停留的俩人,
“赶紧走,正门已经被堵了,现在从楼后小门走还来得及……”
“天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赶紧走哇……”
“也不知道醉仙楼能不能沉冤得雪哦,不然我们这帮姐妹都要被牵连……”
姑娘们逃亡的时候还忍不住互相倾诉着怨气。
柳依依听在耳中,一时左右踌躇,不知是不是要马上就走。
那位姐妹见柳依依犹豫不决,便也不再等了,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再没见了人影。
柳依依不时回头张望魁居,一些逃难的姑娘只以为她舍不得,有些甚至不忘借此嘲讽了几句,这位昨日魁都仿若未闻。
柳依依唉叹一声,终究是折了回去。
第044章:六品极弥境
林真流自然是不知道此刻屋外正发生的事情。
如同以往一般,在他突破之际,并非只有从外部将灵气全盘吸纳,
在丹田之内,竟似还有泉眼一样之物,疯狂倾泻出无穷的灵气,尽数汇聚到那丹田之中。
“……如果你能迈过去,你就会知道为师这三成功力,可比这个破戒…储物戒里的东西宝贵多了。”
当时柳婉的话在此时再次浮上心头,仿佛她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眼前一般。
林真流盼切的双眼一睁,却并未见到师傅。
微微失落之余,却是能够感受到那突破之后的舒坦!
双拳骤然一握,一股好战之心抖然升起。
至此总算是突破了六品极弥境修为。
果然是又更不寻常一般!
林真流从地上弹起,再看这原本颇感神秘的幽闭空间,却是全然没有初进来时的惊奇,
那方桌案上本有灵气流溢的夜明珠,此刻竟是成了一团湮粉,散落在上。
林真流双手合十,心中道一声谢。
实力变强之后,竟也学会感恩了。
林真流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有底气的人,都喜欢做这些但求心安理得的事情,自己也没有例外。
刚刚晋升六品极弥境,总难免有些飘飘然。
瞬间的自得以后,很快便想起了自己的不足,那便是迫切需要一套用于奔走或逃命的身法。
只不过目前认识的人当中,似乎只有那秦追月的轻功身法最好。
只可惜了昨日才刚刚与她成了陌路。
林真流摇摇头,心道罢了罢了,世上总不会只有她会身法的。
若是那便宜师傅在此就好了。
林真流脑中再次浮现柳婉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其实并不比那有中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柳依依差。
每每突破晋阶,心头都会浮起柳婉当时说过的那句话,也每每会愈加惊叹:
仅仅只是三成功力,便每每助他突破晋阶。
更神奇之处在于,每每突破,都是满阶突破。
别人从五品无卦境到六品极弥境,都是千辛万苦在无卦境的阶级上修满之后,突破到极弥境,而自己,则是直接晋阶到六品极弥境大成!
上次在那山洞中也是那样。
那个时候,还是……那个叫商月心的女子告诉他是五品无卦境大成来着?
呵,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只是不知她家在哪?
家中有多少人?
良田有多少亩?
家宅有几座?
可有家人在朝中做官?
这样一想,却也有几分想念了。
林真流想起商月心,笑着摇摇头,惊叹自己怎么遇到的都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且那乔装打扮之术都是这么拙劣。
想到自己现在也算是“易容内经”大成者,说不定下次下面之时,还能对她们指导一二,
毕竟女孩子家家行走江湖,若再用这样低级的乔庄之术,保不准哪天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酿成大祸,可就不得是好了。
毕竟不是每个男子,都像自己这般善良与老实啊。
正此时,机关启动之声传来,墙面隆隆开启。
一身素装的柳依依一脸慌张地走入其中,见自己没有打扰到林真流,才算是放心一些。
她扫了一眼那方桌案上的一堆粉末,拉着林真流的手就往外跑:
“大事不好了,我们赶快离开。”
林真流自然是一头雾水。
从魁居出来的一路上,只见金碧辉煌的醉仙楼此刻是一片狼藉,姑娘优姬们慌乱逃走,每个人身上更是背着行囊,看来是要彻底离开这处。
“此地不宜久留,稍后再说。”
柳依依脚步不停,同样十分焦急。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从正门离开,而是绕到了楼后小门。
此刻那里也同样热闹。
有姑娘见到柳依依拉着一位男子外逃,惊叹一声:“都什么时候,你竟还有心顾着情郎?真是胆肥呀!”
柳依依霎时满脸羞红,只是与这急忙的神色混杂在一起,却才没有太过明显。
而那位姑娘转眼便已溜走,一刻也没有多是停留。
两人从醉仙楼后小门出去之后,马上便拐入了一条小巷中,而当他们身形消失之后,一队列的官兵便是赶来,将那小门彻底堵死。
直赶了好一段路之后,林真流才是跟着柳依依进了一幢宅子中停歇下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柳依依那一颗揪着的心才是暂时放下,只不过胸脯间还一起一伏的喘着大气,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话来。
林真流执起她的双手,为其输送一些真元,这才让她彻底平复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林真流见她平复些许,才是又问道。
到现在他也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让中京城最大的青楼,一夜之间骤然轰塌?
柳依依唉叹一声,重新梳理了一遍今日之事。
星早中京城内便流传出了当今大商国公主乃有磨镜之好的传闻。
等到商铺开门,茶楼营业之时,街头巷尾都已经在议论这个事情,短短半日不到,这不知来源的传闻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大商国公主仅有一位,皇帝陛下的千金也仅有一位,哪能容这般谣言四散而不管?
皇帝便命御相大人追查此事,而御相大人也很是得力,不过两个时辰,便是在排查醉仙楼时探出了端倪,并顺藤摸瓜,将传闻起因彻底查探出来。
原来昨夜在醉仙楼,有一位不常光顾醉仙楼的陌生公子哥儿,自称是朝中某位大臣之子,因感情受挫才偷溜出来借酒消愁。
因其出手阔绰,挥钱如水,所以许多姑娘优姬都陪在他身边。
“听院里的姐妹们说,那位公子昨夜似乎就坐在我们楼上!”
后来那位公子兴许喝多了,便向姑娘们倾吐苦水,将他的心上人之所以与这位公子交往,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她与当今公主磨镜之情的经历。
醉仙楼的姑娘们信以为真,在陪伴其他客人之时,不小心因酒醉而犯了糊涂,又将那位公子所述经历告诉了其他客人。
其他客人离开之后,便又当成独家小道消息,无意间透露给了其他朋友,虽然再三叮嘱不要乱传,可其他朋友还是将公主磨镜之事又转告给了其他朋友……
所谓谣言猛于虎,大商国公主磨镜之好,便霎时间传遍了整个中京城。
了解了事情起因的御相大人便以散谣罪暂时对醉仙楼做了封禁处理,而所有姑娘优姬以及最初参与了传谣之人一律收拘审查院,等待审理与圣裁。
讲到这处,柳依依叹息一声,略有自责地说道:“若不是陈妈妈,恐怕我与许多姐妹都无法先逃一步。”
“那位老鸨?”
柳依依点点头,继续道:“陈妈妈星早出门,前去那‘福音医馆’,欲托其将昨夜竞魁盛况宣传一番……”
林真流在此打断,问道:“福音医馆?陈妈妈去那处是为何?”
柳依依惊讶道:“福音医馆那位包打听先生,难道公子不知?”
第045章:与花魁同居【求收藏】
林真流摇头,回想起那位来客便问“客官有什么病”的郎中,除了有些怪,倒无其他特别之处。
且那医馆常常只有他一人,竟然还是一位包打听?
柳依依解疑道:
“醉仙楼但凡要举办什么活动或是需要散布什么消息,陈妈妈都会去寻他代为宣传。每次效果都奇好……这般说来,奴家那‘第一美女’的称号便就是通过那位包打听先生得来的。”
话到后头,多少有些娇羞。
林真流轻轻弹了一记这位中京城“第一美女”的额首,笑道:
“莫要谦虚,名副其实着呢。”
柳依依总算有了笑意,又才为林真流继续说着陈妈妈的事情。
陈妈妈去到福音医馆,正准备托其办事之际,却不想那位包打听先开了话匣,把已经流传开来的公主磨镜之事告诉了陈妈妈。
毕竟是中京城包打听,无论传播消息,还是接收消息,都站在了前列,甚至比那位御相大人更快探查到了传闻源头,正是从醉仙楼。
一经点醒,陈妈妈便知大事不好,便赶紧回了醉仙楼,第一时间安排最受欢迎的那几位姑娘离开。
“我知道缘由之后,因怕叨扰到公子,本想先行离开,只是半路上见事态不妙,便才莽撞开门,所幸公子已突破成功,不然依依就要成罪人咧。”
柳依依如今说起也还有多少后怕。
“陈妈妈最终如何了?”林真流问道,但也知晓情况应该不妙。
果然,柳依依愁云再起,唉声道:“陈妈妈其实也可以逃的,只是怕逃了以后,我们会更加难以过日,便还是留了下来。”
患难见真情。
老鸨也是有情的。
待柳依依述说完这半日所发生的事之后,林真流才知道,短短半日,中京城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
“醉仙楼作为中京城第一大楼,难道朝中就没有势力支持?”林真流问道。
柳依依仔细回想一番,最终还是摇头:“这些事情都是陈妈妈在处理,我们知之甚少,也曾偶然听她说起过一次,大概与都丞府有多少关系。”
都丞府?
***
被拘禁在审查院的老鸨此时独自关押,在牢房的另一边则关押着许多醉仙楼的姐妹们,此时正怨戚戚的唉叹命途多桀,老天不公。
事已至此,老鸨也没有出言相劝,也没有怨天尤人,只呆呆地倚在牢栏上,不知作何感想。
“开饭!”
送饭的狱卒端了餐食过来,见四人无人留意,便藉送餐之机在老鸨耳旁低语问道:
“账簿在哪?”
老鸨望着那送餐的狱卒有些怀疑,便道:“我要见他!”
狱卒则只留下一句:“谨言慎行,等待时机。”
老鸨望着那狱卒无情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道若是给你们拿到账簿,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
柳依依的宅子颇为宽敞,庭院厅宅,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林真流却还不知道这是何处。
“这是依依的宅子。”
柳依依此时虽也展颜,但那眉目之间的担忧,却还是挥散不去。
意料之外的答案,却让林真流觉着有些凑巧:“我也准备购置一幢宅子呢。”
柳依依讶异道:“难道公子还未有处可去?”
林真流这才将刚到中京城,还未有地方落脚的事情告知了柳依依。
柳依依听得后却是掩嘴一笑,没想到林真流第一天来到中京城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再四处望望这空旷得让人害怕的宅子,戚戚说道:
“依依乃是孤儿,从小被师傅收留传授了‘易容内经’,后来师傅不辞而别,依依在江湖漂泊了数月,才是遇到陈妈妈将依依收留。陈妈妈对我视同己出,传授琴棋书画,却不想恰才准备出山迎客,以回报陈妈妈养育之恩,便就遇到这般变故。”
林真流感同身受,将柳依依揽入怀中,轻声抚慰道:
“老天爷也是要脸的,不会让人一直坎坷。”
柳依依破涕为笑,只觉终有怀抱依靠,便不想轻易放手。
她仰头娇羞说道:“若公子不嫌室陋,日后便也在此处住下罢,依依一人……也不敢住这般大的宅子。”
林真流佯装为难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便好吧。”
刚说完却连自己也是笑出声来,引得怀中佳人嘴上呼一声讨厌,小粉拳轻捶他胸口,林真流自不让她得逞,你一来我一往,便是打闹起来。
直嬉戏得累之后,两人才是双双躺倒在草地之上,柳依依不自觉地便靠了过去。
***
今日的中京城似乎尤其热闹,尤其是茶楼酒肆当中,更是客似云来,只因为今日的谈资实在说多了些。
除了公主有磨镜之好的传言之外,醉仙楼被御相大人亲自查封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
那可是醉仙楼啊,在中京城屹立了多少个年头?竟然说封就封,连抵抗却都不抵抗一下。
那些个自以为能够看穿表象的人自然会说个中意味繁多,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道的明。
即便说得清道的明,人们也不愿意听说这些有的没的话题。
相较于那些甚么势力,甚么争斗的话题,人们倒更是喜闻乐见的红人动向,
比如在醉仙楼查封之前,那让无数男子魂牵梦绕的“醉仙子”柳依依的失踪,便就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有人说柳依依被权贵收养了,有人说连夜逃亡了,有人说蛰伏起来待醉仙楼散谣一案定案,各种说法,只要是想象得到的可能,都能够成为人们乐此不疲的谈资。
而说到柳依依,自然就不能不提昨夜那位被她选中的客人。
那可是她出山的第一位客人啊,不单只不用出一分钱,还能醉卧美人居,世间上还有这等好事吗?只怕再不会有了。
即便到现在还有人纷纷不平,让着内幕,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已经发生了,人们反倒更加好奇那位白白得到美人的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各自四处查探却无更多消息,只知道那是个外乡人,参加过都丞府办的助兴擂台,赢过两局,最后输给了那位叫秦追月的神秘高手。
这样一来,许多人与人说笑时,便又多了几句谈资:
“我曾与那位‘醉仙子’的第一位客人交过手,确实有几分水平。”
“柳依依的第一位客人打擂台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若不是他输得快,我便要上去与他交手了。”
“那晚我参与了京城第一美人儿被拿下的全过程,可惜差了一点点,还是被那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