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兵败如山
赵介虽然是一个汉人。在青白王朝的朝廷里却一贯以敢于直言闻名。
慕容延希相信他对自己的忠诚是真心实意的。
“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跟我一起走吧。”慕容延希说道。
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赵介进来后都没有给皇上施礼就直接发问了。
“大战在既，陛下如果走了马上就会军心动摇。这一仗输多赢少。陛下不能走！”赵介几乎是在慕容延希面前怒吼了。
慕容延希也没有怪他君前失仪而是长叹一声说道：“有密报，魏王慕容淳要在南京篡位了。我必须马上回去，否则咱们连榆关都进不去了。”
大帐中陷入一片沉默。慕容阔阔出现在才知道皇帝要连夜返回的真正原因。
“即使是这样陛下也不能走！”赵介沉声说道。
“如果这场大战赢了，朝廷里哪个宵小敢造反？如果这场大战输了，即使是陛下回到南京也坐不稳那把龙了。”赵介说道。最后他居然有些哽咽了。
赵介虽然是汉人但是整个家族世代在北地居住，在青白王朝里为官也好几代了。他自己觉得当知恩图报。
慕容延希想了想还是决定连夜离开。乌骨部这些蛮子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他们。可是如果不回去皇位真的会没有了。
这样的事在青白王朝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
“什么都不要说了！难道你们敢抗旨不尊吗？”慕容延希盯着赵介和慕容阔阔出说道。
就在升龙府内外一片欢腾的时候，刹力虎接到密报。
“禀皇上，有五千左右的人都是一人三马从对方的后营出去向南而去了。”密探说道。
“你看见旗帜没有？”刹力虎问道。
“看装束应该是振武军。我们还隐隐约约的看见队伍里有天子仪仗。”密探答道。
刹力虎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他又缓缓的坐下了。
这是诱敌之计吗？看起来不像。没有谁会这样用计的。
“马上招乌力合和幹离布过来！”刹力虎当机立断的说道。
当匆匆赶来的乌力合知道这个消息后兴奋的说道：“如果真是五千真武军走了，明天我们就出战，一定会打它个片甲不留！”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现在就吹牛角号集合！”刹力虎说道。
“可是战士们都喝了两三个时辰酒了。许多人都醉得人事不省了。”乌力合犹豫的答道。
“人事不省的就扒光衣服扔进雪地里！我看他醒不醒！马上准备，直接杀过去！”刹力虎厉声说道。
升龙府城墙上的大门开了。黑夜里就像地狱的大门开了。
一队队乌骨人骑在马上蜂拥着冲了出来。真有一些乌骨人赤裸着全身骑在马上嘴里喷着酒气挥舞着长刀嗷嗷叫着冲向青白王朝的大营！
慕容阔阔出刚刚送走皇帝慕容延希回到帐中躺下，就感到大地在不停的颤抖。
这是骑兵在发起进攻！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名亲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元帅，乌骨人冲过来了！”
如蝗的箭雨和抛掷出去的火把根本挡不住满身酒气的乌骨人。他们嚎叫着冲像大营。
形势像雪崩一样。其他部落的人马率先四散奔逃。只留下四五万人青白王朝的本部人马。
可是这四五万人根本顶不住杀红眼睛的两万乌骨人。很快成千上万的人向南落荒而逃。这条路就是刚才慕容延希走的路。
慕容阔阔出带着几百名亲兵殊死抵抗。但是很快就被乌骨人层层包围，淹没在如山如海的刀光里。
七天以后，慕容延希带着四千破败不堪的振武军赶到榆关城下。
他已经知道了全军覆没慕容阔阔出战死的消息。他留下一千人堵在路上收容那些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带着大部分人换马日以继夜赶到这里。
榆关城上的守军在确认过身份后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刚刚进城，慕容延希就指着一名将领说道：“你带人去守将坚昆家里全部拿下！如果有人抵抗，格杀勿论！”
又过了一天半，慕容延希带着四千振武军回到南京城外。
城上的守军吃惊的看着城下这些狼狈不堪的骑兵。
“赶紧开城门！你们连朕都不认识了吗？”慕容延希大声喊道。
刚刚踏入城门，慕容延希就大声命令道：“所有城门统统关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去一个人！”
然后就各有五百骑兵直奔南院丞相魏王慕容淳府上和怀远军节度使慕容由麻里府上。
不多时就能听见两处府邸传出来的哭号和惨叫声。当府邸的大门再一次打开时只能看见遍地的尸体和血水。
青白王朝南京城的城门整整三天没有打开。四千振武军在全城进行大搜捕。一共有几千人被杀或者被抓住大牢。
三天以后虽然城门打开了，可是南京城里的店铺却家家紧闭。也没有什么人走在街道上。
城外的人也没有谁敢走进这地狱之城。
唯一走进城门的只有一种人就是赶赴南京城曾经今年青白王朝科举考试的书生。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走在街上向城外走去。
车帘挑起一条缝，坐在车里的人看着街道上行走的三三两两的读书人叹气说道：“还真有不怕死的！”
“老爷，你这么多年书都白念了！连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谁像你还往外跑！”赶车的汉子说道。
马车里的人噗嗤一声笑了。
“赵安，你这狗才居然能掉书袋了。”
坐在马车里的就是跟着皇帝慕容延希回来的南院付丞相赵介。
这几天他苦劝慕容延希为了大局要刀下留人。可是杀红眼睛的慕容延希根本听不进去。整个城里让他杀得腥风血雨。
赵介在家里坐了三天终于下定决心偷偷的离开了南京城。
他只有一个人在这里为官，这一次回去就打算隐居乡野了。
马车出了西门。
赵介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城门有些怅然若失。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一事无成。
一种孩子的笑声传来，赵介扭头看见一个少年人牵着一头驴，驴背上坐着两个嬉笑的孩子。
少年人也回头看向赵介。
“这条路只能进燕山。先生是去燕山吗？”少年人笑着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路遇
这一次长寿是想进城再买一些东西。刘德润和王振岳两个孩子也要非跟着他来不可。
可是三个人走到城门口就让这种冷冷清清的景象吓住了。
长寿还是感觉到城内充满了煞气。
走进城里就看见家家店铺都关张了，三个人只好转头往回走。没想到从城里出来一辆马车跟在他们的后面。
马车上坐着的人身穿粗布衣服一身书卷气。
长寿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教书先生。
“先生往燕山里去，你难道不知道燕山有人闹事吗？”长寿问道。
“没有办法，我家就在宣府只能从这里走。再说我听说燕山里闹事的人不是已经让慕容由麻里剿灭了吗？”赵介问道。
慕容由麻里已经被杀四天了。尸体可能已经让慕容延希命人扔到野外喂狼了。
“我们也是刚刚从城里出来。除了来科考的举子街上再没有其他人了。这年月当教书先生也不容易吧？”长寿问道。
赶着马车的汉子翻了翻眼皮。我们家老爷怎么是教书先生可比的！
赵介笑着说：“是啊。教书先生也不好当，孩子难管啊。”
骑在驴背上的刘德润问道：“不听话的孩子，你不会打他吗？我不听话，我爹我娘都打我，连我姐都打我。只有先生不打我。”
说完他转头看向长寿。
赵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经这么一说他还真羡慕教书先生，哪一个学生不听话就可以打。可是他却不能。
然后他就惊奇的说道：“你这么小已经是先生了？”
长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没办法，实在没有人教他们。我只好赶鸭子上架了。只教他们认字，道理只能靠他们自己领悟了。”
“我原来以为道理是教出来的。现在才知道道理都是自己悟的。”赵介沮丧的说。
“先生如果想去宣府，我倒是可以送你过燕山。”长寿说道。
赵介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长寿只比他在宣府老家正在读书的孙子大几岁。
“我爹是镇殿将军！”刘德润骄傲的说道。坐在他后面心眼更多的王振岳想捂住的他的嘴巴却来不及了。
赵介和赶车的赵安都惊呆了。坐在驴背上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是哪一路镇殿将军的公子？
长寿迎着两个人吃惊的目光没有躲避和掩饰，只是平静的答道：“没有错，我们就是反贼。”
“镇殿将军？那一定还有皇上了？沐猴而冠！”赵安忍不住说道。
虽然两个孩子不知道沐猴而冠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屑之意明明白白写在赵安的脸上。
两个孩子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闭嘴！”赵介喝道。
赵介既然偷偷立刻南京城挂官而去就不必再为青白王朝尽忠了。
这世界上没有天生的高贵。创立青白王朝的太祖皇帝的爷爷当年只是一个给酋长放羊的孩子，每天晚上在羊圈里和羊睡在一起。
大楚国的太祖皇帝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无良子，拎着大棍在世上闯荡。
今天，他们的子孙都以贵族的身份骄傲的不得了。可是有一天国家垮了，他们可能连野狗都不如！
“他就是一个粗人。您不要在意。”赵介歉意的说道。不知不觉中对长寿用上了敬语。
看着气氛缓和了，刘德润却不合时宜的加了一句：“他是护国大法师，比我们两个的爹官还大！”
“闭嘴！”长寿满面通红的说道。他忍不住拔出背后的木剑想要打刘德润两下。
赵介听见刘德润的话先是一惊。然后看见长寿局促不安无地自容的样子又想大笑。但是他看见长寿拔出木剑后却愣住了。
赵介想到了前些天的那一场大雪。
“小师傅叫长寿吧？”赵介问道。
长寿还没有从刚才的羞恼中恢复过来。他只是红着脸笑着点点头。
赶车的赵安停住了手里的鞭子看着被街头巷尾传得神乎其神的长寿。
“其实该下雪了，跟我无关。”长寿淡淡的说道。
马车和牵着驴的长寿还是并排向山里走着。
赵安回头看向赵介，意思是说真的要进山和那帮反贼打交道吗？
赵介无声的点点头。
这些年，青白王朝部族内和部族外造反的此起彼伏。可是他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他也想看看这些造反的泥腿子到底是什么样。
马车和长寿路过关卡时，麻皮麻校尉赶紧出来向长寿施礼。
长寿只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麻皮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希望长寿像戏文里那样说一句免礼平身之类的话再叫一句他的官称。
赵介的眼睛却看向远方正在施工中的水坝。
冬天山里的小河几乎断流了。河道里一大群人正在垒石头。开春以后，从这里引出来的水能灌溉一大片农田。
两个孩子跳下驴背欢快的向河道干活的人群跑去。
长寿看着人群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开始的时候，朱氏兄弟还和大家一起不分彼此的干活。可是现在都高高在上坐享其成了。
朱氏兄弟留下自己私用的五千两银子据说也花去了不少。
他们整天最喜欢知道的就是大楚国皇上和青白王朝的皇上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
这些人里面唯一见过皇上的就是长寿了。他见过大楚国皇帝张卯。
所以他就成了兄弟两个人咨询的对象。
可是如果让兄弟两个真像大楚国皇帝张卯那样过日子不要说五千两银子，就是五百万两也不够。
还是喜欢恶搞的石再亮替长寿解了围。他口吐白沫的说起了大楚国皇帝张卯抱着猪头可劲儿啃，东宫皇后烙大饼西宫皇后剥大葱的美好生活。
听得朱氏兄弟一脸的向往口水直流。
朱氏兄弟还是派人偷偷的进南京城买了不少丝绸锦缎美酒美食回来自己偷偷的享用。
当长寿看见朱石磨的老婆脸上涂满了珍珠粉像上了霜的驴粪蛋一样急忙转过头去。
可是石再亮却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寿叫住两个孩子，让他们带着赵介他们去红梅寺安歇。
他自己脱了麻鞋也走下河道搬起了石头。
第一百零七章 留人
两个孩子牵着老驴走在前面，马车跟在后面向红梅寺方向走去。
赵介还是回头看着赤脚站在河道上干活的长寿。
听说赵介是长寿小师傅带来的教书先生，寺庙里的一群妇人婆子马上就热情起来。
这些大字不认识一个的庄户人心里对读书人崇敬的很。而且北地民间对男女授受不亲并没有那么严格。这也是拜青白王朝开放的民风所赐。
看着一大帮女人上车七手八脚的帮他搬东西，赵介反倒是吓得躲到一边。
马车上只有一床简单的被褥，剩下的就全是书了。
妇人们小心翼翼的把一摞摞书搬下马车准备搬进禅房里去。
“册府元龟？”
一个人走过来伸手拿起一本书看着。来的人正是石再亮。
看见石再亮来了，所有的女人都吓得躲到一边。连两个孩子都噤若寒蝉。
“听说册府元龟有一千卷。看来你是带着全套的书上路的了？不知道这位先生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啊？”石再亮问道。他的一双眼睛警惕的打量着赵介。
赵介和仆人赵安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他们可是在贼窝里面。
“他是长寿小师傅和我们在路上遇见的教书先生。他路过这里要去宣府。”刘德润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教书先生？你们这些小孩子知不知道这些书值多少钱？有这些钱的人还用得着教书糊口吗？”石再亮冷笑道。
赵介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在下是归隐的前南院副丞相赵介。”
石再亮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然后就笑了。
“我看阁下就器宇不凡嘛。原来是赵丞相。”石再亮抱拳说道。
“怎么，你不担心我是进山来探听你们虚实的？”赵介问道。
“怎么会！慕容由麻里已经向皇上禀报我们已经被剿灭了吧？再说就我们这几百庄户人怎么会放在朝廷眼里？”石再亮答道。
“况且现在朝廷因为升龙府的惨败和魏王淳的谋反案弄得焦头烂额怎么顾得上我们？”石再亮接着说道。
赵介点头：“这么说阁下会放我过去了？”
“过去？去哪里？现在天下兵慌马乱的，先生就留在这里吧。”石再亮笑着说道。
“我们老爷已经辞官不做了。他现在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想干什么！”赵介怒道。
“不要担心。不会对你家老爷怎么样的。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筹划，实在是忙不过来。想请你家老爷在这里帮帮忙。”石再亮解释道。
“什么？你这个反贼想拉我们老爷入伙？我看你是吃猪油蒙了心了！”赵安吼道。他打算和眼前的人拼了也要保全自己家老爷安全。
“赵安你不要说了。我住在这里也挺好。明天你一个人向西出山回宣府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赵介说道。
“老爷你糊涂了？如果你留在这里就是他们不杀你，消息传出去你就成和他们一样的反贼了！”赵安着急的说道。
“现在朝廷里的人还有皇上还能顾得上我吗？”赵介说道。
赵介说完后转身对石再亮拱手道：“以后赵介就供阁下驱使。”
石再亮马上换成一副笑脸居然轻抚着赵介的后背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有一个小兄弟，先生以后要多陪陪他，给他多讲讲道理。”
他说的人应该是长寿无疑了。
然后石再亮扭头对那些妇人说道：“把赵先生的东西都搬到我的房间去。把我的东西搬出来。以后你们几个就专门照顾赵先生的起居，不要用一点差池！”
几个妇人急忙点头称是。
赵介住进红梅寺里出来朱氏兄弟外最好的禅房。他在整理自己的书籍的时候抬头看见有两个汉子站在了禅房门口。
显然这是石再亮安排的。他已经被看管起来了。
又有两个小脑袋出现在门口。刘德润和王振岳出现在门口正好奇的看着他。
赵介笑着向两个孩子招手说道：“进来吧。”
两个孩子是在听说眼前这个老头原来是朝廷的大官才过来看稀罕的。
“刚才让我留下的人是谁啊？”赵介温和的问道。
“他是石先生。全山上的人都听他的。”刘德润答道。
“我看你们好像都很怕他是不是？”赵介接着问。
两个孩子都微微的点头。
”那个牵驴的孩子也怕他吗？他倒是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赵介说道。
“长寿小师傅不是孩子！他，他人好得很，就像我哥哥一样。”刘德润急忙说道。
“他是教我们的先生，怎么会是我们的哥哥？长寿小师傅是与我爹和你爹是同辈分的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背后总在你姐姐面前夸长寿小师傅是不是？”王振岳说道。
“我没有！”刘德润说道。
“你有！”王振岳反击。
“我没有！”
“你有！”
……
两个孩子的争吵让赵介的头都大了。
“石先生，你来了！”赵介对着门口说道。
两个孩子一下子闭上了嘴，缩了缩脖子。可是门口处却没有人。
“看来你们还真是怕那个石先生。”赵介笑着说。
“我们都怕石先生，可是长寿小师傅却不怕。石先生就听长寿小师傅一个人的话。可是我们却不怕长寿小师傅，他对全山上的人都是笑眯眯的。真是怪事。”王振岳说道。
刘德润显然已经忘记了他和王振岳刚才的争吵。他也点头笑着说道：“是啊，看见长寿小师傅我就觉得亲！觉得他像我的哥哥！”
晚上长寿干完活来看赵介。
“我一会就去跟石再亮说，让他们放行。先生还是明天就回家吧。”长寿歉意的说道。
“不用，不用。我就在这山里待着很好。抱歉，刚看见你的时候没有跟你说实话。”赵介说道。
“看见你的时候，那个赶车的大哥管你叫老爷。我从来还没有看见过一个自己有马车有下人的教书先生呢。”长寿笑着说。
“这么说你早就看出来我不是教书先生了？”赵介吃惊的问道。
长寿含笑着点头。
第一百零八章 逃不出的命运
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比他想的深沉的多。
赵介不由得对长寿刮目相看。
他拿起一本书对长寿问道：“你看过这本书吗？”
“册府元龟？没有看过。元龟指的是龟甲吧？这是一本卜算的书吗？”长寿好奇的问道。
“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不是卜算的书，而是大楚国出的一套介绍朝代兴衰的史书。”赵介说道。
“我就是从大楚国来，怎么没有听说过？”长寿问道。
“这是大楚国皇家藏书，你当然没有见过了。这套书是几十年前大楚国随岁贡送给青白王朝的。先皇转手却赐给了我。”赵介叹息着说道。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石再亮走了进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上面画着地图的纸。
“我想请赵先生指教一下。”石再亮说着把纸铺在赵介的面前。
赵介低头看着纸上。上面画的是燕山一部分山川地理形势。
在河流的上面画了三道水坝。遍布在上面的十几个圈圈点点像是寨堡。
“这是水渠吗？”赵介指着几条细线问道。
“正是。如果明年三月前完工，就不用担心收成了。”石再亮得意的说道。
“虽然我也在工部做过主事，可是在河工水利方面真不如石先生。”赵介赞许的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想问石先生：这么浩大的工程，人从哪里来？钱又从哪里来？”赵介盯着石再亮问道。
“现在燕山上有当家人，银子自然是管他们要了。说到人，看来要从外面运作了。”石再亮答道。
他的意思是银子向朱氏兄弟要。缺的人从外面招。
这年头人连肚子都添不饱。除了吃饭也不用花几个钱。有朱氏兄弟的五千两银子也能支撑很长时间。
难得这些人向他下跪磕头是天经地义的吗？不能总往自己怀里揣，适当的时候也需要拿出来一些。
赵介看着地图突然手指在最上方点了点说道：“大致就是这里——落马峪，这里有铁！青白王朝的铁都出自与新罗接壤的山里。南朝即便有铁也不开采。”
“是啊，他们在心里还是把汉人当外人。南朝汉人居多，如果在这里开矿炼铁汉人有铁有钱坐大了怎么办？”石再亮说道。
“看来我把赵先生留下来真是做对了！”石再亮笑着说道。
第二天在红梅寺的主殿里。
石再亮把他的规划描述了一遍。在场的人都听得眼睛发亮热血沸腾。仿佛水渠纵横的万顷良田就在眼前。
可是当石再亮说到干这些事情需要人手和银子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所有的人都看向高高的坐在佛祖莲花宝座下的朱石磨。
“我，我，朕哪里来的银子！就当初的五千两银子我和麦穗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朱石磨苦着脸说道。
在场的这些人当初每人分了十两银子。这些人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恨不得在身上挖一个洞把银子藏在里面。到现在根本都没有动一下。
怎么过去在他们眼里老实巴交勤俭持家的朱石磨却把五千两银子都画光了？
站在一旁的朱麦穗一些尴尬。五千两银子有一半是他花的。
“大家这些天都看见了。我大哥又迎娶了两个新嫂子进门，这不需要花银子吗？”朱麦穗说道。
前几天，朱石磨在进了山的女人里面挑了两个长相稍微过得去的又迎娶进门了。
传宗接代嘛，自然是女人越多越好。
“你们问问石先生和长寿小师傅。大楚国皇帝吃的是什么？用的又是什么？我们兄弟也不能太寒酸了吧？”朱麦穗说道。
大殿上站着的都是一些闷嘴葫芦。没有进山之前，官府巧立名目上门收税的时候他们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今天站在这里听着朱麦穗强辩也是一样。
本来在乡里种田的时候和朱氏兄弟都以兄弟相称。现在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还有，如果像石先生这样做。这上万顷的田地是不是要立一个章程？难道就让你们白种不成？这燕山里可是我们兄弟两个的地盘！”朱麦穗说道。
在场的几十个所谓的将军元帅面面相觑。他们就是因为逃税才跟着朱氏兄弟跑进山里来的。怎么现在朱氏兄弟也要向他们受税了？
难不成还要再跑一次？可是这一次往哪里跑啊？
石再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各位种着朱氏天下的地交税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过看在过去都是兄弟的份上，可以先缓一缓。”
朱石磨刚想点头却被他兄弟抢了个先。
“那怎么行！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啊！”朱麦穗说道。
看来今天朱麦穗就是要伸手向过去的兄弟同样的苦命人要钱了。
“种我们老朱家的地难道就不用花钱吗？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朱麦穗怒道。
朱麦穗说的话一出口，他哥哥朱石磨的腰板也挺直了。
是啊，现在和站在下面的那群人不是兄弟关系而是君臣关系！
谁不服就斩了他！
朱石磨现在有一种舒服的感觉从脚趾尖一直蔓延到头发顶。当皇上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不听话就收拾他！
“陛下，看来他们还没有想明白。还是宽限几天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石再亮拿着木头做成的笏板严肃的说道。
朱石磨点点头以示宽厚。
“回去后都想想清楚！不愿意在这里待可以走啊。不过出去后让官府抓住了可是要砍头的！”朱麦穗语带威胁的说道。
所有人都退下后，朱石磨站起来拉住朱麦穗的手说道：“兄弟，不枉大哥小时候疼你！我算看出来了，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兄弟最亲！咱们兄弟一心有什么干不成的？将来我死了，你再好好辅佐你侄子，让咱们老朱家的天下万万年！”
朱麦穗一下子愣住了。什么？这是让我一辈子都当奴才啊。这个意思就是说那把椅子没有我的份了？
朱麦穗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牙关紧咬。
第一百零九章 布局
人们从大殿里出来纷纷来到现在石再亮住的地方找石再亮拿个主意。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现在山里最管事的人就是石再亮。
“老朱家两个怂娃子！我是看着他们撒尿和泥长大的。朱老二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好，可是朱老大原来可是个憨厚实在人。怎么现在也是个只知道自己的自私鬼！”一个老汉叹气说道。
如果只是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或者是青白王朝里的大臣这么议论皇上早就被千刀万剐满门抄斩了！
“坐上那把破椅子，心眼就变坏了！”王十一怒道。
“我们大家认他朱老大，他就是。我们大家如果不认他，他就什么都不是！”刘大锤不屑一顾的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一气后看着石再亮。
“这位大叔刚才说的不错。朱老大是一个憨厚人。再说你们见过不交税的地方吗？问题是交多交少。你们大家也都是功臣，是豁出命跟慕容由麻里的军队打过仗的人。”石再亮把正反两方面都说了。
“就是在你们中重新挑出来一个人。谁能保证他不变成这样？”石再亮接着说道。
众人彼此看看都不说话了。
“如果你们让我拿主意，我的意思就是少拿一点。只有外面的一半怎么样？”石再亮说道。
“只有外面的一半又没有衙役官兵来敲诈勒索已经很不错了。我再给你们出一个主意，你们偷偷的出去几个人回到家乡招人过来。在原来的程度上再加两成他们也愿意干！这样你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当地主了。”石再亮劝诱道。
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看情形，按照现在的开荒规模每一家能分几十上百顷地。加两成地租那也不少！
“不过你们要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千万要小心，不要引起官府的注意！”石再亮嘱咐道。
看着众人已经被他说服了，石再亮又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咱们山上这几百个人里面有谁炼过铁啊？”
王振岳的爹王木梁站起来说道：“我早年在朝廷在北地的铁炉做过。不知道石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在山里建一座炼铁炉。”石再亮答道。
盐铁茶都是专营。私自贩盐炼铁都是死罪，不过也都是暴利！
种田人家里的每一件铁制农具都是宝贝。买一件新的都需要花不少的钱。
“可是铁矿沙去什么地方找啊？”王木梁问道。
“先不着急，等我有了确切消息了再说。”石再亮答道。
一场风波就这样看似过去了。
慕容星石回到并州后一直等着长寿和石再亮的消息。他也派出小股部队准备接应那些逃进山里的庄户人南下并州。
可是他在并州干等也没有消息。最后只好派库里津等人出去打探。中间又遇到朝廷屡生变故，先是升龙河大败然后是皇上在南京府大开杀戒。
慕容星石在并州焦躁不安的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库里津从南京府回来。
库里津先向慕容星石报告了他打听到的魏王慕容淳和慕容由麻里被全家诛灭的事情。
慕容星石听得惊心动魄。
“我在南京府里听说乌骨人不久以后就要南下了。已经有不少部族投靠过去了。现在北朝他们已经占有一半了。”库里津说道。
“我要给皇上写奏报，南面的大楚国军队也蠢蠢欲动。可是我们手里面没有兵啊。”慕容星石叹息道。
“那些人还待在燕山里面吗？”慕容星石问道。
“是，而且还安静的很。看来他们想在那里安家立业了。最近又有一些南京府附近的人携家带口偷偷往山里跑，应该就是去投靠他们。”库里津答道。
“朝廷到现在还没有发觉？”慕容星石问道。
“怎么会！只是现在顾不上罢了。南京府附近就数慕容由麻里的兵多，可是他却被皇上杀了。一时之间远水不解近渴。”库里津答道。
这些原因慕容星石早就想到了。没有钱，没有人，没有人心。
现在朝廷上下都战战兢兢的，谁会真的出力啊？
“我马上写一封信给长寿小师傅。信里我让他尽快带人南下。否则朝廷真的出兵围剿的时候他们就麻烦了。”慕容星石说道。
库里津带着慕容星石刚刚写好的书信准备再一次出发的时候被夫人塔不烟的侍女叫住招入后院。
“库里津，把将军的信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塔不烟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夫人，如果将军知道了怎么办？”库里津为难的说道。
“一切有我，你怕什么！拿出来！”塔不烟说道。
库里津只好把书信拿出来递给塔不烟。
塔不烟打开书信只看了几眼就把书信撕得粉碎。
库里津都看呆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塔不烟用眼睛示意让侍女们都出去。然后她探身盯着库里津问道：“库里津，你觉得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慕容将军英明神武，恭忠体国，高瞻远瞩……”库里津讷讷的答道。
“闭嘴！不要说那些废话！我就问你，在青白王朝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塔不烟不耐烦的问道。
“没有！”库里津干脆的答道。
“是啊，青白王朝的中兴除了他还有谁？”塔不烟说道。
库里津一下子嘴里发干浑身颤抖。
“库里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是青白王朝朝廷里武将中的第一人！”塔不烟压低声音说道。
库里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沸腾起来了。
“是，夫人。我什么都听你的！”库里津跪地说道。
“这一次你去燕山。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把它交给长寿小师傅。让他们就在燕山里好好待着。再告诉他们朝廷很快就会派军队围剿，让他们早做准备。”塔不烟说道。
库里津抱拳称是。
塔不烟拿出一封信递给库里津。
“从燕山出来向西，你去乌水河一趟。乌水河守将凌布是我父亲的旧将。你把信交给他，他什么都明白了。”塔不烟说道。
看来夫人是在做大的布局了。
库里津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信说了一声是。
第一百一十章 库里津来访 一
张卯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跪在下面的肖严沉默不语。
他心里后悔了，非常后悔。
乌骨部王子幹离布滞留在京城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想与大楚国谈判商量南北夹击青白王朝的事情，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召见幹离布王子。
其实从心里上来说，张卯根本就不承认幹离布是什么王子。在这一点上他和青白王朝的皇帝慕容延希一样，从心里就瞧不起乌骨部那些披头散发居住在森林里的野蛮人。
所以张卯也并不把乌骨部来谈判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接二连三的消息从北方传来。乌骨部先是在扑雁河打败青白王朝的军队。然后又在升龙府大败由青白王朝皇帝慕容延希亲帅的二十万大军。
听说当时乌骨人只有两万人。没想到乌骨人居然会这么强悍！
“朕准备派你去与乌骨人谈判。”张卯字斟句酌的说道。
肖严浑身颤抖。北面是青白王朝，陛下这是想让他乘船跨海去极北之地了。
“跟他们好好谈。青白王朝北朝之地归他们乌骨部，南朝之地归我们。”张卯说道。
“陛下打算出兵了？”肖严问道。
据他所知，朝廷根本没有整顿兵马的迹象。即使想出兵，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行的。
肖严的疑问让张卯很难回答。其实他心里对军队北上打败青白王朝的守军心里没有底。
最好是乌骨部出力，大楚国坐享其成。可是这样的话张卯说不出口。
“从现在起就整顿兵马，等你从北面回来总可以准备好了。”张卯说道。
“如果从榆关以南的故土可以收，我愿意把每年给青白王朝的岁贡转给乌骨人。”张卯最后咬牙说道。
库里津一路北上走的很艰难。突然冒出来的多股劫匪总在他们一行人的左右晃悠。
如果不是库里津和四五个随从兵器齐整战马雄壮，那些劫匪早就对他们下手了。
库里津路过的府县。衙门里的官员衙役都龟缩在县城里，没有人敢出去催租催税。更没有人敢出去弹压治安。
仿佛知道大限将至，没有人敢于强出头。
这一路上听到的消息也很混乱。
有人说皇帝慕容延希还在追杀受魏王慕容淳株连的反贼。也有人说皇帝陛下正召集人马准备和乌骨人决一死战。
可是当库里津快到南京府的时候才知道准确消息，皇上慕容延希竟然带着五千振武军去老青山打猎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居然去打猎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亡国之像吗？库里津暗叹。
看来还是夫人高瞻远瞩。慕容延希已经靠不住了。只能指望慕容星石将军出来力挽狂澜了。
库里津决定先去燕山见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
刚走了不长时间，库里津突然跳下马来。
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路面。路面上有几道新压出来的车辙印和驴和骡子的蹄印。
看来这条路这一段时间经常有人走过。
一行四五个人刚刚进山不久就听说一声厉喝：“站住！”
为首一人手按腰刀昂首挺胸走了出来。正是麻皮麻校尉！
这一次麻校尉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的身边跟着两个愣头愣脑手持木棍的年轻人。
“你们是哪里来的？进山想干什么！”麻皮问道。
“我和你们长寿小师傅和石先生是老相识。我这一次是有事想见他们。”库里津陪笑说道。
终于有属下了，麻皮现在的感觉好多了。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这几个人不像是汉人。
麻皮手指一个年轻人说道：“你去后面通报一声。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看着。”
那个年轻人点头后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看来最近你们这里很兴旺啊。不像是只有几百人的样子。”库里津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说这些？你是朝廷的密探吗？”麻皮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得意之色。
“长寿小师傅那头老驴怎么样了？走路还是那么慢吗？”库里津笑着问道。
这句话让麻皮和他身边的年轻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麻皮马上又板起脸喝道：“长寿小师傅的坐骑那可是神物！也是你随便挂在嘴上的！”
库里津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他看到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再说下去。
“库老兄既然惦记着我的驴，这一次就让你牵走吧。不过得把你的马留下来。”树丛后面传来长寿的说话声。
“这么快就来了？”库里津听见长寿说话声很惊讶。
长寿和那个报信的年轻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我就在前面干活，来的自然快了。我带着库老兄看看我们的寨堡。”长寿笑着说道。
麻皮看见长寿急忙施礼。
“我不是说过不用来这一套了吗？”长寿说道。
“石先生再三说过，必须这样，否则军法从事！”麻皮笑着解释道。
“没事了，我带着他们进山。你们三个还是留在这里吧。”长寿说道。
“山里的人多了很多吧？我看了路上的车辙都是新的。”库里津边走边问。
“又来了二百来户。再多的人我们也养不起。”长寿答道。他对库里津没有丝毫的隐瞒。
“这里离南京府这么近，朝廷要是派兵围剿怎么办？”库里津问道。
“当初慕容由麻里带着两千人都大败而归。这一次朝廷要派多少人？”长寿反问道。
是啊，现在抵御乌骨人的南下是关键。可用的兵马几乎都调走了，现在南京府附近很难调集超过两千人的人马了。
再说皇帝陛下去老青山打猎去了，看来陛下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库里津再次抬头时就看见两山之间一座高高的隘口挡住了去路。
上百人正在往隘口上码石头。
除了三米宽三四米的石拱门外，这道石砌起来的隘口像一堵墙一样严严实实的挡住了道路。
库里津走近反反复复看过后说道：“这面石墙有三四米宽，四丈高。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这都是石再亮的主意。他准备在这里当一辈子山大王。”长寿略显无奈的答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库里津的劝诱
“石先生在什么地方？”库里津问道。
“他去落马峪了。这几天是不会回来了。”长寿答道。
库里津依稀记得落马峪这个地名，好像是过去朝廷养马的地方。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长寿带库里津和他的几个属下边说边向山里走。
库里津一路上又看见几处修水坝和寨堡的地方。
他越看越觉得夫人塔不烟有远见卓识。这里的确是一个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好地方。
想到临走时夫人塔不烟对自己的承诺，库里津就觉得激动不已。
功劳再大也大不过从龙之功。
库里津现在看着长寿目光就更热切了。
快到红梅寺的时候，库里津的眼睛突然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在红梅寺门口站着一位三缕长髯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卷书遥看远方。
“这不是赵介赵大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库里津惊呼道。
库里津一行人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赵介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属下拜见赵大人。”库里津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说道。
赵介仔细看半天才认出库里津。毕竟库里津只是并州节度使慕容星石身边的人。
“原来是库里津将军。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赵介笑着问道。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门口接待库里津一样。
这种态度更让库里津困惑了。他知道赵介挂印退返家乡的消息，却没有想到赵介其实却住在这里。
“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还是进寺庙里再聊吧。”长寿笑着说道。
“赵大人你怎么辞官了？”
一进禅房库里津迫不及待的问道。
“房子都快要倒了，连老鼠都跑了。难得我还留在里面等死吗？”赵介叹息着说道。
库里津默认。
现在青白王朝的朝廷里面的每一个人谁不在做自己的打算？
“难得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库里津喃喃的说道。
赵介只是苦笑着摇头。
“先生为什么又在这里？”库里津又问道。
“赵先生是被我们留在这里的。”长寿答道。
“一开始是这样。现在我已经想好了，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我已经让仆人到宣府家里传信，让他们也来这里避世算了。”赵介说道。
“虽然北方让乌骨人冲得一片大乱，但是这里还是安全的。”库里津安慰道。
“乌骨人不会留给我们多少时间了。兵锋南下直指南京府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赵介说道。
“库里津将军，你没有在升龙府看过乌骨人的气势。二十万大军都打不过两万乌骨人，你们慕容将军有什么妙计可以安天下吗？”赵介反问道。
“现在整个王朝是一盘散沙，需要有一个人把大家集合在一起，让大家都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是陛下现在能做到吗？”库里津说道。
库里津说漏嘴了。他是慕容星石的属下。他刚才说皇上慕容延希不能把大家团结在一起，需要找另外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谁？答案不言自明。他显然想说这个人就是慕容星石。
那么库里津这一次到山里干什么来了，赵介也清楚了。
一块大石头从几十米高的山崖上落下来，谁能把它接住？赵介不相信慕容星石有这样的本事。
一间房子墙已经四分五裂了，柱子已经让老鼠掏空了。只要外力轻轻推一把就会倒。
库里津看见赵介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他马上醒悟过来，涨红了脸低下头。
不过他心里又觉得不甘心。
库里津猛的抬头说道：“乌骨部那些蛮人算什么？我就不信现在重整旗鼓会打不过他们！”
“当年创立青白王朝的慕容部真的很强大吗？能称霸草原和中原一百多年，也让大楚国臣服了一百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朝代更替不就是这样吗？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赵介叹气说道。
“也许乌骨部的王朝没有一百多年的寿数，可是现在谁也挡不住它的崛起。”赵介接着说道。
“我就是不甘心！十年前乌骨人还像狗一样匍匐在我们面前，现在居然想反咬我们一口！”库里津愤然站起说道。
赵介想说几百年前，上千年前当你们弱小的时候不是也匍匐在匈奴人和突厥人脚下吗？
可是当他看见库里津义愤填膺的样子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赵大人，你虽然是汉人。但是你家在北方世代在青白王朝做官，也算是慕容氏对你们有大恩。我知道你是仗义执言的好官，你再最后帮慕容氏一次，帮慕容将军一次行不行？”库里津突然跪下说道。
“我已经归隐山林了，还能怎么帮你们？”赵介苦笑着问道。
库里津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然后高声对外面喊道：“把包裹拿进来！”
四名属下不一会抬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裹进来，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库里津转身热切的看着长寿：“小师傅，这里是我家夫人送给你们的五千两银子。这里离南京府很近，将来我们将军进入南京城的时候还请你们能助一臂之力！”
“你也看见了，这里现在有一千多人。可是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能助你们一臂之力？”长寿说道。
“能，一定能！现在南朝空虚，再加上我家将军自己的两三千人一定能成大事！”库里津急忙说道。
“我临走之前，夫人说大楚国人对痛失国土和每年都要向青白王朝交岁贡的事情咬牙切齿。可是这一百年来两国不动刀兵安居乐业难得不是好事吗？”库里津说道。
“把国土还给我们，不收岁币岂不是更好？”长寿冷笑着反问道。
“所以我们夫人说，如果将来慕容将军拥有了天下就废除岁贡这一项。就是归还国土也不是不可以的。”库里津急忙答道。
长寿愣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也不是大楚国皇帝。我可没有资格答复你。再说大楚国人都巴不得青白王朝快一点垮掉吧？”
“如果乌骨人打败了我们。小师傅认为凭着乌骨人野蛮贪婪的个性，大楚国的下场会很好吗？”库里津同样冷笑着问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魏武挥鞭 一
库里津的话让长寿想起了小蝶，那个骑在老驴身上都能冲锋杀人的姑娘。
“我原来只知道慕容星石在皇族中是出类拔萃的。没想到你们夫人塔不烟杀伐果断这么有见识！”赵介也不由得叹道。
“好，等石再亮回来我再和他商量一下。”长寿也点头说道。
库里津像是卸下了身上的大石头一样浑身轻松。
他对长寿说道：“我这一次带了四名属下。明天我安排两个人去南京府，以后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对你们不利的事情，他们可以尽快的告诉给你们。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他们。”
库里津还要去乌水河找夫人塔不烟父亲的老部下坚昆的事，他就不能告诉赵介和长寿了。
第二天库里津离开之前交代了两个留在南京府的属下和长寿他们的联络方法后离开了。
两个属下原路返回去往南京府。库里津带着另外两个人竟然沿着山路一路向北而去。
赵介看着库里津的背影不住叹息：“青白王朝真的是要亡了。皇帝不像皇帝，大臣们人人都想当曹操！连慕容星石都有异心了。”
又过了半个月，石再亮才和王木梁从落马峪回来。
“终于找到了！果然像赵先生说的，有铁矿！”石再亮一脸喜色的说道。
长寿和赵介看着石再亮饱经风霜的脸说不出话来。
这个石再亮真不是那些整天只知道写诗弄文的文弱书生可比的。
“王木梁说满山遍野的木头可以烧炭。建一座七八米高的竖炉，一年炼出来上万斤的铁没问题！”石再亮喜滋滋的说道。
无论是在大楚国还是在青白王朝，煮盐和炼铁都是由官府严格控制的。
虽然赵介已经不是朝廷官员了，可是听见石再亮这么肆无忌惮的谈论违法的事情总有些不自然。
长寿却没有这种感觉。他对石再亮说道：“把铁炼出来后赶紧打一批铲，锄，铧，犁出来。现在用的已经快磨秃了，再没有新的来替换只能停工了。”
“我也想啊。可是现在实在是缺人，只有像王木梁少数几个人懂炼铁实在是不够。以前为了科举看圣人仁义道德的书太多而看百工机巧的书太少了。结果仁义道德也没有学到，实用的学问更是空空。”石再亮笑着说。
石再亮说的话让赵介也很感慨。书生一朝高中科举登上朝堂想要辅佐明君指点江山可是遇到的都是一些整修河道救济灾民等等让他们束手无策的技术问题。最后就剩下一颗指点江山的心和慷慨激昂的嘴。
“本朝的炼铁大多在渤海国故地。那里现在正是乌骨人攻打的地方。如果让老夫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赵介沉吟着说道。
“不用，让他去。”石再亮断然说道。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长寿。
“让我去？”长寿惊讶的问道。
“渤海故地现在兵荒马乱让他去怎么可以！”赵介说道。
“别人去不行，他去可以。别人怕乌骨人，可是他不用怕。”石再亮说道。
“天师张幻陵也说过让我多修行多历练。我去！”长寿点头说道。
看着长寿出去准备了，赵介不解的看着石再亮。
“我不会害他的。赵先生还不知道他的本事，所以才会为他担心。我石再亮这么多年受过太多人的白眼就是他对我一见如故倾心相与。在这个世界上我石再亮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他！”石再亮说到这里居然有些哽咽了。
“你这是要他去磨炼？磨炼回来干什么？”赵介问道。
石再亮却闭上嘴不在说话了。
长寿把该带的衣物和皮褥子和吃的东西都驼在老驴的背上。除此之外身上还带了几十两银子。
“快一点走！我带你去找小蝶。”长寿对老驴说道。
老驴好像真听懂了长寿的话似的摇了摇尾巴。
走到山口处麻皮好奇的问道：“小法师，你这是去哪里啊？”
“出去多找一些有用的人回来。”长寿笑着说道。
长寿先是朝南京府的方向走然后折向北通往榆关的方向。
在通向榆关的路上，就能看见陆陆续续的华丽马车车队仓皇南下。
这些都是青白王朝的官宦贵族带着全家老小南下避难的。
很可能他们的家现在已经被乌骨人占了。
不仅是全家老小，几乎每一队马车周围都跟着几十甚至上百的仆从。
长寿现在走的方向是去往中京道来州。来州靠海所以长寿一直沿着海边走。
“爷爷，快一点停车！我要去看看魏武吟诗的地方！”
路边匆匆迎面而来的马车里突然响起少年的喊声。
马车外一名骑在马上的老人怒道：“魏武是什么鸟人！不看，不看！”
老人已经至少六十往上的年纪，花白的长须在寒风中乱抖着。不过却如风雪中的苍松一样老而弥坚。
“爷爷，到了南京府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让人笑掉大牙。你居然连魏武皇帝都不知道！”马车里的少年说道。
“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就知道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一直到今天的本朝皇帝怎么了？”老人骑在马上不服气的说道。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可是他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老人一闭眼的说道：“哎呀，丢人，丢死人了！我们萧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从马车上跳下来都会摔倒！”
碰巧路过的长寿急忙伸手把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少年扶了起来。
“有什么可丢人的？咱们萧家诗词文章谁能比得上我？”少年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服气的反驳道。
老人骑在马上目光中既有疼爱又有哀怨。
“诗词文章抵个鸟用！它能打败乌骨人吗？”老人说道。
“斯文！爷爷，你一点都不懂斯文！”少年跺着脚说道。
最后少年居然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跑过去抱着老人的大腿撒娇央求道：“爷爷，你就让我去看看吧。那可是魏武大帝吟诗的地方！”
少年说着手指向海中一块高耸凸起的大石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魏武挥鞭 二
老人看着海面上白花花的海冰犹豫不决。他既埋怨孙子太文弱又担心他走到海冰上摔倒出事。
“你们两个扶着少爷过去。”老人对两个仆人说道。
“老人家，我也想去看看魏武挥鞭处，怀怀古。就让我陪这位公子一起去吧。”长寿在一旁笑着说道。
少年对刚才扶他起来的长寿很有好感。他不等爷爷答应就拉着长寿的手往海面上跑。
海水结冰后并不是一马平川，有一个个像波浪似的隆起。
少年走在冰面上几次要滑倒都被长寿及时的一把拉住。
老人坐在马背上揪心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担心不已。
他们萧家就靠这根独苗来传宗接代了。
那块石头离海边并不太远，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
可是来到石头旁边时少年却仰头遗憾的看着石头。
长寿知道他的心意，一手抓住少年的后背双足用力，两个人腾空而起轻轻的落在石头上。
少年惊奇的看着长寿，看到他身后背着的木剑时才像是明白了什么。
“听口音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少年问道。
“我是从大楚国来的。”长寿答道。
“大楚国？”少年惊喜的说道。
虽然青白王朝让大楚国臣服上百年时间，可是从朝廷到民间对大楚国的繁华和人文荟萃羡慕不已。
少年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诗词。
“这就是从大楚国流传过来的诗词。在我和几个喜爱诗词的朋友之间传抄。听说这只是大楚国金陵贾家的几个小姐公子写的。真是让人向往啊。”少年轻叹道。
“可是我爷爷总骂我，说我总喜欢靡靡之音，说这些诗词都是亡国之调！”少年恼怒的说道。
“大楚国文人墨客和尚道士甚至是勾栏里的女子都会吟诗作赋。的确慷慨激昂的少，情意绵绵儿女情长的多。你应该给你爷爷读大江东去。”长寿笑着说道。
长寿说的话更让少年对大楚国心向往之。
“这位道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大楚国？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少年突然问道。
看着长寿惊愕的表情，少年解释道：“我父亲是沈州节度使萧铁里。骑马的是我的爷爷萧失达鲁，他早就辞官退隐了。现在乌骨人已经挥军逼近沈州，我父亲守土有责不能离开就让我和爷爷南下到南京府避难。”
“那你们就留在南京府等你的父亲或者是战乱平定以后再回到沈州好了。为什么要去大楚国？”长寿问道。
“沈州是守不住的。我父亲能不能逃出来就看造化了。”少年一脸悲戚的答道。
长寿看着一身文弱的少年，想像着当年他的祖先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的样子。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你是说乌骨人将来可能一路南下甚至打到南京府？”长寿问道。
“那是必然的！北方的各个部族一个个的归附乌骨人，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大。进入榆关攻打南京府只是早晚的事情。”少年答道。
“如果我们青白王朝有一个像魏武大帝那样的文采一流武功一流的皇帝就好了！”少年叹气说道。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是可遇不可求的。”长寿站在碣石上想像着当年魏武大帝站在上面的情景。
“道长不要往北走了，那些乌骨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要是遇见他们会很危险的。”少年提醒道。
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一百多年前他的祖先就是靠烧杀抢掠起家的。
“多谢你提醒，我要到青白王朝炼铁的地方走一走。”长寿答道。
“炼铁的地方？那里是回跋部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是乌骨人的天下了。”少年惊道。
“不妨事。”长寿只是淡淡的答道。
少年转身看着冻成了冰的海面喃喃的小声念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寒风裹着冰面上的雪飞打在少年和长寿的身上。少年哆嗦了一下又急忙挺直瘦弱的身体。
呼啸的风声也压不住少年朗诵魏武大帝诗文的声音。
长寿想像着那个平定天下动乱几乎一统天下的英雄身影。
他隐隐的猜到了石再亮让他出游的用意。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长寿提着少年的脖领从巨石上一越而下然后双脚在冰面上滑行。身体随着冰面的起伏，人也是起起落落像腾云驾雾一样。
骑在马上的萧失达鲁和一众仆人都看傻了。
“除了萨满之外，乌骨人也开始信佛信道了。到时候小师傅给他们露这么一手，他们也许会爬在地上朝你磕头的。”老人对已经到了岸边的长寿说道。
“小师傅，你将来回到南京府一定来找我！你提我爷爷的名字萧失达鲁，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少年说道。
老人原来冷若冰霜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好，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来找你们。”长寿答道。
“提我的名字也行啊。我萧明衍的诗据说在官宦家的小姐里也很流行！”少年突然嬉笑着说道。
仆人们也忍不住发出一片哄笑声。
“快上车！没羞没臊的东西！”萧失达鲁骂道。
长寿和萧失达鲁还有萧明衍作揖而别。
越往北走，遇见的骑马骑驴骑骡甚至是徒步南逃的人越多。
逃难躲避战乱的自然是官宦和富贵人家逃的最早也逃的最快。
平民百姓只能是走一步挪一步的颠沛流离了。
走几十里路还能保持平常。如果走上几百里路都跟要饭的灾民差不多了。
路过的枯草树枝都用来烧火，积雪捧起来当水喝。这样的难民过几次，路两边几十里的范围内就空空如也了。
“谁还有酒？谁还有酒行行好给我喝一点！”一阵像狼嚎一样的声音传来。
“赤谷忽的酒瘾又犯了！这一次看你用什么东西换酒喝！”灾民群里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些人在家乡的时候并不是吃不上饭的穷人。许多人还是颇有产业和钱财的。
为了躲避被乌骨人杀了或者抓为奴隶只能背井离乡逃出来。
走到这里，随身携带的粮食肉食几乎都吃光了。即使有人有酒，谁会给一个已经一贫如洗的无赖？
“谁有酒？谁有啊——”那个汉子还在不甘的嚎叫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寿的女人
“看什么！你有酒吗？”赤谷忽对一个路过的少年吼道。
他酒瘾犯了就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浑身无力只能瘫倒在地上。
长寿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赤谷忽，我还有酒！可是你能拿什么换啊？你身上的烂衣裳我可不要，一股尿骚味！”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长寿四下里观看，这群人里明显有汉人也有游牧部落的人。许多人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可是仔细看衣服质地却是丝绸的。
“我没有银子！不过我可以用她来换！”说完赤谷忽手指向一旁瘫坐在地上的一个女人！
女人明显肚子已经高高的隆起却双眼失神对赤谷忽的话充耳不闻。
在草原上一个怀孕的女人比没有怀孕的女人还值钱。生出来的小崽子再养几年就可以干活了。
赤谷忽的话真的让有的人动心了。
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站起来对刚才说有酒的人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我愿意出一钱银子买一角酒给赤谷忽喝，怎么样？”
“一钱银子就想换一个怀着崽子的女人，你的心也太黑了吧？还不如我直接把酒给他喝，女人归我。”那人摇头答道。
“两钱银子！”员外咬牙说道。两钱银子在平时够买喝倒十个人的酒。
“不卖！”那人干脆利落的回绝了。
“五钱银子！反正原来的仆人都跑光了，到了南京府也要出钱买人伺候。”员外犹豫再三说道。
说有酒的那个人犹豫了。五钱银子真是不少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着，这一路上比着更惊心动魄的场景他们也见过很多。现在他们变得一个比一个心硬。
“一角酒不够！我能喝两角酒！”赤谷忽在地上喊道。
“闭嘴！就一角酒，你愿意换不换！”员外吼道。
赤谷忽马上不吱声了，好像生怕员外连一角酒都不给他喝。
长寿回头看那个要被卖了的女人。女人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她只是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正在低头喝着稀粥的人们。
那些人大多数对女人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有极少数人低头边喝粥边躲闪着女人的目光。
“我出一两银子买你一角酒！”
声音一发出，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着那个身穿青布棉袍的少年。
长寿手拿一两银子递向那个说有酒的人。
那人呆呆的下意识接过银子。
“酒呢？”长寿问道。
那人才醒悟过来急忙从包袱里翻出一个葫芦递给长寿，像是生怕长寿反悔一样。
长寿把葫芦扔给躺在地上的赤谷忽牵着老驴转身就走。
“这小子一下子就拿出一两银子，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那头驴虽然老了些，可是杀了吃肉啊！”这群人的一个小声说道。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以前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难免心里活泛了。
啪的一声，那人脸上一凉。用手摸一下，居然是一泼鸟屎落在脑门上。
这些人都迷信得很，恨不得出门都要算一算日子。怎么话刚一出口，鸟屎就落在头上？一定是大大的不吉利。
众人看着那个人忙不迭擦着鸟屎面面相觑。
赤谷忽拔出葫芦塞子喝了几口酒像刚刚才活过来一样，马上又变得龙精虎猛。
他翻身爬起来走到怀孕的女人面前抱起她就像长寿走的方向追去。
追出去一百多丈追上了长寿。
长寿回头疑惑的看着赤谷忽和他怀里的女人。
“我赤谷忽是一个说话算数的汉子！这个女人是你的了！”赤谷忽说完就一下子把女人放在驴背上转身就走。
“这是我卖的我父亲最后一个女人！从今往后窝阔敦归你了！”赤谷忽边走边说道。
长寿自从告别师傅行走江湖后经过的奇奇怪怪的事很多，可是哪一件也没有今天的事情让他这么傻眼！
“我不要你的女人！”长寿喊道。然后他伸出手想把那个女人抱起来送还给赤谷忽。
可是女人却死死的抱住老驴的脖子不撒手。
“我受够了，我不要跟着那个混蛋！我要吃饱饭！”女人说道。
女人满身污垢散发出酸臭的味道。长寿都有些没有办法下手的感觉。
长寿听说过游牧部落在父亲死后女人都是儿子要继承的财产。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财产落在自己头上！
“要不我送你回家？”长寿小心翼翼的问道。
女人抬起头很奇怪的看着长寿：“我没有家。就是有家回去，他们也是再卖我一次。”
长寿现在是彻底没有主意了。
“有吃的没有？”女人问道。
“有”长寿答道。然后就伸手去翻驴背上的包裹。女人就骑在驴背上，她不耐烦的拨开长寿的手自己翻找了起来。
当她找到一块干面饼塞进嘴里大口的撕咬的时候就像吃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美味发出呼呼的叫声。
“我这是要去北方，离乌骨人越来越近了。这你也跟着？”长寿最后问道。
“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女人吃着东西含含糊糊的答道。
长寿只好牵着老驴向前走。
女人坐在驴背上不管不顾的吃着，就像一辈子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不一会她就把长寿准备吃两天的面饼都吃光了。
女人打了一个饱嗝抱着老驴脖子沉沉的睡去。不愧是游牧部落的人，她就像长在驴背上一样睡得十分安稳。
直到天黑，女人才从老驴背上下来，她裹着长寿带来的熊皮褥子继续睡觉。
长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来一堆树枝升起火忍着饥饿想熬到天亮。
“水，水”
长寿迷迷糊糊中听见女人断断续续微弱的喊道。
可以吃两天的干面饼都让你吃光了，能不口渴吗！
长寿拿起装水的葫芦递给女人。
女人咕咚咕咚喝完水还是不住的呻吟着。浑身在熊皮褥子里不住的颤抖。
“你怎么了？”长寿问道。
“我，我挺不住了。可能是孩子要出来了。”女人艰难的说道。
长寿一下子手脚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把我拉到火堆旁边，然后站远一点，让我自己来。”女人忍着痛对长寿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星星是你的名字
长寿站得远远的不敢看一眼躺在火堆旁边不住呻吟的女人。
窝阔敦扭动着身体嘴里喊着叽里咕噜的话像是在不停的咒骂着。
长寿听着女人的呻吟声都忍不住出了一身的汗。
突然长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长寿慢慢的转过头看去。他看见窝阔敦慢慢的抬起上身伸手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来。
“快住手！你想干什么？”长寿大声喊道。
“我得把那个东西弄断。”窝阔敦有气无力的答道。
长寿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窝阔敦挥刀向下然后又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扭头对长寿说道：“过来吧，是个女孩。过来看看你的女儿吧。”
怎么是我的女儿？
长寿的心嘭嘭乱跳的凑过去。
捧在窝阔敦双手里的是一个巴掌大深红色皱巴巴的小东西。
孩子嘤嘤的哭着像是小猫在叫。
“怎么这么小？”长寿问道。
“这几个月一直在饿肚子，没办法就这么大了。”窝阔敦伤感的说道。
长寿的心像是被谁狠狠的抓了一把。他站起身把随身的衣物都掏出来摆在窝阔敦面前。
“你看看哪一件衣服能用？孩子不能冻着是不是？”
窝阔敦看了满脸热切的长寿一眼然后在衣服里翻了翻。她把长寿很久没有穿的道袍翻出来裹在孩子身上。
窝阔敦抱着孩子身体摇晃着突然开口唱起歌来。歌声宽广嘹亮像一匹无比巨大的丝绸在夜空中飘舞。
长寿仿佛看见了无垠的草原和奔驰的骏马，看见了蓝天和白云。
他抬头看着夜空，天上的星星从来没有这么低过，像是就在几丈高的地方甚至伸手可及。
“她是你的孩子，你给她取个名字。”窝阔敦说道。
长寿不再纠结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个问题。他想了想问道：“用你们的话，星星应该怎么说？”
“星星？你想管这个孩子叫星星？”窝阔敦问道。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长寿点点头。
“奥勒根，星星叫奥勒根。你的名字叫奥勒根。”窝阔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抚孩子的脸。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第二天两个人，不对，是三个人继续上路。
长寿没有一丝疲倦反而有些兴奋。他居然成了有女儿的人了！
“再往前走是哪里？”长寿问道。
窝阔敦随着那一大群人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所以她应该知道。
“来州。”窝阔敦答道。
一路上还是迎面看见一群又一群的难民。他们看见长寿和骑在驴背上抱着孩子的窝阔敦都惊讶不已。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人北上往虎口里送。
从难民嘴里知道乌骨人正在围攻沈州的消息。如果乌骨人攻破沈州就会长驱直入攻打东京辽阳府了。
如果是那样，就切断了长寿去回跋部的道路。长寿想去回跋部的想法就行不通了。
难民经过的地方就像遭遇过蝗灾一样寸草不生。
长寿很难找到吃的东西。他几次劝窝阔敦和灾民一起南下，可是窝阔敦死活不答应。
那个被叫做奥勒根的孩子还是像小猫一样的哭。长寿用手指摸她的小脸的时候，奥勒根的嘴巴马上叼住长寿的手指不停的吸吮。
长寿决定快一点向来州进发。来州城里总能比较容易找到吃的吧。
来州城现在除了两千惶惶不可终日的守军外只有不到平常一半的人居住在里面了。
被乌骨人屠城血洗和把俘获的人丁穿成串卖为奴隶的消息吓破了来州城里人的胆。所以一半的人早就逃了。剩下一半不是实在舍不得家业就是对逃出去怎么办心里没底。
三个人一走进来州城就引起了注意。这个时候从城门北门进来的人很多，可是从南门进来的人几乎没有。
北门进来的都是从北面掏出来准备南下逃命的。可是从南门进来要北上的人是打算找死吗？
来州城里的客栈早就挤满了逃难的人。好在官府强行把逃出离开大户人家的房门破开接纳难民。这样既安置了逃难的人又收入不菲何乐而不为。
一名衙役当街拦住长寿上下打量半天后问道：“小兄弟是从哪里来啊？”
“南京府”长寿答道。
衙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寿问道：“这个时候你还敢来这里？”
如果不是听出长寿是汉人，他真以为长寿会不会是乌骨人派出来的探子。
这时候只有几个游牧部落归附乌骨人，还没有听说有汉人加入。
“没办法，我要送人回回跋部。”长寿扭头看了窝阔敦说道。
回跋部是来州城东面青白王朝里较大的部落。
“现在向北去回跋部还能走吗？”长寿问道。
“听逃回来的人说，沈州节度使萧铁里将军誓死抵抗，一时半刻乌骨人还拿不下沈州，暂时还可以走。不过沈州也难保啊。”衙役摇头说道。
“南京府还太平吗？”衙役问道。这是想要南逃的人最关心的事情。
“太平。皇帝陛下带着振武军去老青山打猎去了。如果不太平，陛下能去吗？”长寿答道。
长寿从袖子里摸出一钱银子上前一步塞进衙役的手里。
这是从大楚国到青白王朝想要顺利的办事的不二法门。
“刚到来州人生地不熟。婆娘和孩子还饿着呢。大哥能不能帮我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有吃的东西。”长寿说道。
衙役捏着银子脸上露出笑容：“住的地方好说，走了那么多人空出来的房子有的是！可是现在来州城里逃命用的马匹车辆和食物最贵！”
“不怕花钱！怎么也不能让孩子饿着是不是？”长寿笑着答道。
“要羊！要一只母羊！”窝阔敦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衙役看着长寿和窝阔敦心里有一丝困惑。青白王朝境内汉夷通婚的比比皆是，可是眼前的一对很明显女人比男人大很多啊。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赚银子最要紧！
“没问题！只要小兄弟肯出银子，大哥我为了孩子一定帮兄弟你这个忙！”衙役拍着胸脯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毛风 一
衙役把长寿和窝阔敦带进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里面。他真的给长寿弄了一只奶山羊来。包括其他的食物和衣物，他一共从长寿这里前前后后拿走十几两银子。
这些银子足够他带着全家逃到南京府了。
“你们汉人心都是黑的！”窝阔敦恨恨的说道。
“烧杀抢掠的不都是你们游牧人吗？”长寿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汉人用嘴杀人！用坏心眼杀人！”窝阔敦不依不饶的反驳道。
长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了羊奶，窝阔敦把羊奶含在嘴里喂给奥勒根吃。没有几天，奥勒根就很少再哭了。就是哭也哭得声音洪亮而不是像猫叫。
长寿抱着甜甜睡去的小奥勒根嘴角露出微笑。可是当他抬头看着窝阔敦时，脸上不仅露出恐怖的表情。
窝阔敦一手按住煮熟的羊头，另一只手拿着小刀在羊头上飞舞着。不一会功夫羊头上的肉都让她片了下来就留下一个白森森的头骨。
窝阔敦抓起一片羊肉沾了沾盐巴塞进嘴里对长寿说道：“只有我吃饱了，奥勒根才有东西吃。难道总让她喝羊奶吗？”
坚守一个多月的沈州城终于被乌骨人攻破了。之所以能坚守一个多月，原因是节度使萧铁里的誓死抵抗和乌骨人并不善于攻城。
相传守将萧铁里战死在沈州城头上。
消息传来，来州城里马上乱成一锅粥。北面就剩下辽阳府了，乌骨人甚至可以绕过辽阳府直接南下攻打来州。
来州城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了，这一次几乎走光了。谁愿意让自己的脑袋插在乌骨人的长矛上？
长寿也觉得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还是带着奥勒根跟着这些人往南走吧。”长寿最后一次劝说窝阔敦。
窝阔敦没有说话只是回瞪了他一眼。
出发的时候窝阔敦在老驴的脖子上挂了四条羊腿。
长寿他们向来州城的北门走，街上还有一些人恋恋不舍的拖家带口向南门走。
“往南走到南京府后可以去燕山！如果官府不能收留你们就去燕山！”长寿突然喊道。
准备南下逃命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
来州城里的守军也希望城里的人都走光了才好。起码守城的时候没有人跟他们争食。
出城以后又走了几十里远，远远的就看见一股烟尘从北面而来。
“是骑兵！是乌骨人的骑兵！”窝阔敦喊道。
她常年生活在草原上对这些事情比长寿还先知先觉。
窝阔敦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至少有上千人。我们要快一点向东走。”
“你把自己弄的脏兮兮臭烘烘的还怕乌骨人？”长寿没好气的说道。
窝阔敦哼了一声双腿一夹老驴的肚子先走了。
为首的乌骨人也看见了他们。
有十几个乌骨骑兵从队伍里分出来向他们追过来。
“快一点！如果乌骨人追上来你带着奥勒根先走，我拦住他们！”窝阔敦一边说着一边拔出短刀。
乌骨人越追越近了，长寿都能看清楚他们兴奋的面孔。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见了女人的缘故。
这时候窝阔敦不再逃了，她跳下驴背把孩子塞到长寿的怀里挡在最前面。
“带着孩子快跑！”窝阔敦喊道。
可是长寿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下。
“孬种！吓得腿都软了，快跑！”窝阔敦简直是在嚎叫了。
“他们过不来。”长寿望着茫茫雪原摇头说道。
窝阔敦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满脸惊恐。
突然跑在队伍最前面的乌骨人凭空消失了。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后面的乌骨人发出尖叫急忙勒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又有四五个人连着战马陷入雪地里！
只有最后面的两个人及时停住了。他们打马在一旁盘旋不知所措。
“这里夏天的时候应该有一条河。冬天下大雪风一刮把河床都添满了，远远看上去一马平川。”长寿平静的说道。
小奥勒根突然咧开小嘴咯咯的笑起来。
“你也没有过去是怎么知道的？”窝阔敦问道。
“我看出来的。”长寿答道。
对面的一个乌骨骑兵突然打马去追赶大队人马去了。看来他是去搬救兵了。
另一个人下马企图想办法救人。
“没用了，掉下去的人很快就憋死了。咱们走吧，有这条河道挡着，他们过不来的。就是过来也追不上我们了。”长寿说道。
“这一千乌骨骑兵追到来州城下，那些逃出来州城的人肯定走不远。乌骨人一路追一路杀，还不知道被杀多少人。”窝阔敦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草原上的人最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强者杀人杀的心安理得。弱者被杀，死了理所应当。
长寿却站住了。他拔出背后的木剑在雪地上画了个酒盅大的圆圈。
“起！”长寿喝道。
圆圈附近钻出雪面的小草开始微微颤抖——起风了。
雪地上的雪粒也慢慢的被吹了起来，一圈一圈的飞舞。
原来是一股旋风。
窝阔敦瞪大了眼睛就是在草原上的大祭司祭天的时候也没有让她这么吃惊。
“去！”长寿又发出一声喝。
那股旋风居然晃晃悠悠的向乌骨大队骑兵南去的方向追去。
“好了，我们走吧。”长寿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好了！我们快一点走吧！”长寿又说了一遍才让窝阔敦清醒过来。
她抱着奥勒根刚要骑到驴背上却突然转身不由分说把奥勒根绑在长寿的后背上。然后她骑上老驴就在前面走了。
“为什么要我背？孩子你不要了？”长寿在后面喊道。
“还是你来背！你刚才不是说我臭吗？”窝阔敦恶狠狠的说道。
乌骨宗磐在攻破沈州城后带着他的一千人先行南下了。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攻破沈州的时候进城晚了，没有抢到东西。
所以乌骨宗磐赌气带着人马绕过辽阳府直扑来州就是想打一个措手不及在来州城里好好劫掠一番。
当他派出去的骑兵跑回来向他报告有八九个人陷入雪坑里了。
乌骨宗磐刚想下命令去救人的时候，一个亲随喊道：“将军，不好了！是，是白毛风！”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毛风 二
什么是白毛风？
看看远处就知道了。
乌骨宗磐抬头向东看去就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滚滚而来。
“传我命令把马都围成一圈！脱甲！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乌骨宗磐声嘶力竭的喊道。
之所以要脱甲是因为如果冰雪冻在铁甲上像一个大冰坨一样，被裹在里面的人不是也冻废了。
把战马圈在一起可以防止它们乱跑走丢了。还可以用它们来挡住雪袭。
风中的雪花不是天上落下来的而是被飓风强力从地面上卷起来的。
白毛风过后，草原上的人们在堆积起来的两三米深的雪里挖出来几千上万只冻得硬邦邦的牛羊也是常事。
长生天这一次是要把自己这一千人马冻在这里吗？
乌骨宗磐望着大风中如雾的雪花惊惧的想着。
在随后的时间里，乌骨宗磐几次拳打脚踢用鞭子抽把身边的士兵抽起来把埋在雪里的战马拉出来，把埋在雪里的人拉出来。
很多人自己都放弃了觉得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没必要再费力气了。
可是在草原上通常都要刮上两三天的白毛风只刮了三个时辰就挺了。
乌骨宗磐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六七米高的小雪山上！
每一次把人把马从雪里拉出来就把一层雪垫在下面，最后居然积攒了六七米厚！
一个亲随身上套着三四件抢来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惊喜的对乌骨宗磐说道：“将军，风停了！要不要接着去来城大杀大抢一次？”
乌骨宗磐摇摇头说道：“虽然没有冻死几个，但是冻伤的很多。还是向北收队等修整好了再说！”
这时候长寿已经在一百多里外了。
窝阔敦还因为长寿说她浑身发臭的事情看都不看他一眼。
长寿觉得后背上的木剑不住的颤抖就拔出来观看。
木剑上全是小奥勒根的口水。原来刚才奥勒根一直用没有牙的嘴啃咬木剑。
长寿刚把木剑拔出来，奥勒根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奥勒根饿了，你听没听见？”长寿问道。
窝阔敦从驴背上跳下来把奥勒根从长寿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
不一会奥勒根就不哭了。
长寿急忙快步的向前走，生怕过一会窝阔敦再把孩子绑在他后背上。
他们这一路是沿着海边一直往前走。
青白王朝这么大，乌骨人不可能一起攻打那么多地方。他们只能沿着主要方向发起进攻。
从升龙府到沈州向南攻打东京辽阳府再攻打中京大定府再一路南下进攻南京府析津府。
这些重要的地方打下来了，其他的地方只能臣服了。
长寿沿着海边向北去往锦州，那里应该没有被乌骨人占领。
窝阔敦抱着孩子坐在驴背上又唱起了歌。
长寿已经习惯了，窝阔敦走到哪里就唱到哪里。
锦州是青白王朝重要的港口。青白王朝的太祖皇帝“以汉俘建锦州”，这就是锦州名字的由来。
每年从倭国爪哇国大楚国来的商船挤满了港口。从船上卸下来丝绸茶叶瓷器倭国刀和铜器载着毛皮药材而去。
长寿和窝阔敦正走在路上，东面斜插过来一队人马也向锦州而去。看兵士的服装旗帜应该是青白王朝的军队。
在队伍的中间还有一辆马车。像是这些人在保护着一个重要的大人物。
“是汉人吗？你们从哪里来？”为首的将官问道。
“来州”长寿答道。
“听说沈州已经被攻陷了。你在路上没有看见乌骨人？”将官接着问道。
“看见了。不过他们应该回去了。”长寿说道。
长寿说话的时候，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向外看向长寿。
“果然是他！不知道这一次我们会不会有救。”那个人对马车里的人说道。
“肖大人，听外面说话人的口音是我们大楚国人。不过他是谁啊？”马车里的人问道。
“是长寿小师傅。是陛下特许跟着慕容星石北上的长寿小师傅。”正向外偷看的人激动的说道。
这个人正是被大楚国皇帝张卯派来与乌骨人谈判商量南北夹击青白王朝的礼部侍郎肖严。
本来他们乘船打算在不结冰的苏州港上岸。可是走错了方向竟然来到了锦州的外海。
肖严无奈带着属下冒着掉进冰水里的危险搭木板跳到冰面上向锦州进发。
虽然他们一行人都是商人的打扮。可是神情鬼鬼祟祟的，身边又没有带着货物就被青白王朝守军抓了起来。
守军没想到的是居然在肖严身上搜出来了大楚国皇帝张卯写给乌骨人皇帝刹力虎的亲笔信！
虽然大楚国年年向青白王朝缴纳岁币。但是在不少青白王朝的人看来两国已经是兄弟之邦。而且战争停息已经一百年了。
没想到大楚国居然背后想和乌骨人联合对青白王朝下手！
青白王朝的士兵现在整天让乌骨人吓得魂飞魄散的。看到这样的书信气得火冒三丈。
肖严和他的属下被打得鼻青脸肿。如果不是青白王朝的官员及时赶到，肖严等人已经命丧黄泉了。
苏州府的官员只好把肖严等人押上马车派一队人马把他们连同书信一起送往东京辽阳府等候发落。
这一路上肖严备受折磨。青白王朝的士兵当着他们的面把口水和鼻涕弄在饭食上递给他们。
吃不吃？不吃就只能饿死。
肖严一边吃着饭一边安慰自己，今天自己甘愿受辱是为了完成陛下交给的使命。自己要像苏武牧羊那样不辱使命！
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肖严恬不知耻的活到了现在。今天他终于看见了救星！
听见长寿说看见了乌骨人，那名将领有些犹豫不知道再向前走会不会遇见不要命的乌骨人。
“有一千乌骨骑兵向来州方向去了。不过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回北方了。这一带应该没有乌骨人。”长寿笑着说。
“你们不用怕！这个小子会弄鬼风，乌骨人来了也不要紧。”窝阔敦突然开口说道。
她到现在还对长寿的话耿耿入怀。
就这样这队青白王朝的人马和长寿一起向北面的锦州城而去。
途中休息，士兵们升起了火堆把食物在火上烤着吃。
一名士兵在啃完的骨头上吐了几口唾沫掀开马车帘子把骨头扔了进去。这个动作活像是在喂狗。
“欺人太甚！你们居然敢这么欺辱大楚国使者！我肖严绝不受辱！”
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马车帘子挑起来，大楚国礼部侍郎肖严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初露锋芒
长寿抬头看着肖严。如果不是肖严自称是大楚国官员，长寿一时半会还不会认出他来。
两个人只在京城外破道观里见过一面。当时是天师张幻陵和长寿两个人对话，肖严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而已。
“哎哟，这不是长寿小师傅吗？听说你奉陛下旨意跟随慕容星石将军到青白王朝乞雨。我听说前一段时间青白王朝天降大雪应该是乞雨成功了。那你怎么在这里？”肖严仿佛刚刚才看见长寿一样惊讶的问道。
“我随处走走随处修行。”长寿含糊的答道。
“如果陛下早知道就不应该把您送到他们这里来乞雨！这帮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肖严骂道。
“谁忘恩负义？不是你偷偷跑来想跟乌骨人密谋想对我们青白王朝不利的吗？大楚国从皇帝以下都是一些背信弃义趁火打劫的家伙！”押送肖严的将领反骂道。
肖严一时无语。皇帝陛下的亲笔信还在他们手上，铁证如山没有办法辩驳。
那名将领扭头看着长寿：“原来你也是大楚国人。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替乌骨人打探消息？这个女人是不是你拐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长寿没有办法回答。
“进去！你也滚进马车里面去！一起押到锦州府等着让齐王发落。”将领吼道。
肖严和窝阔敦都看着长寿，等着他展露手段把这些官兵都制服，然后他们好逃命。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长寿居然起身乖乖的登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臭娘们还有你，你也给我进去！”将领喝道。
窝阔敦现在对“臭”这个字十分敏感。
她听见将领骂她是臭娘们气得像疯了一样。
窝阔敦跳下老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拔出短刀向将领扑去！
“臭男人，去死！”窝阔敦喊道。
游牧部落的女人都很泼辣，但是青白王朝的女人受南面大楚国的影响，一百多年来也逐渐变得柔弱了。
将领看见明晃晃的短刀向自己捅过来也吓了一跳急忙闪身，短刀在他的链子甲上划过，竟然擦出一道亮痕！
窝阔敦不依不饶的再一次挥刀扑上直扎他的脖颈。如果得手，即使头不会断，也得喷血而死。
将领只好抬手用手臂上的铁甲硬挡。
“噹”的一声，短刀被磕脱手飞了起来。
“把她按住，乱棒打死！”将领气急败坏的喊道。
就在这时，那把磕飞的短刀从半空中落下竟一转弯又向将领的面门扎去！
将领吓得仰面摔倒在雪地上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
短刀没有坠地飞回到窝阔敦身旁绕着她旋转了一圈直直的钉在雪地上。
“快一点上车吧！他骂你是臭娘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抹的再香，他也骂你是臭娘们。”长寿在车厢里说道。
“你这个混蛋！”
窝阔敦拔起短刀咬牙切齿的登上马车。
“把驴好好的栓在马车后面，这可是头神驴！”长寿又说了一句。
爬在地上的将来和士兵们都傻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肖严。他神气活现的说道：“别看他年纪小，这可是我们大楚国的仙师！以后都给我规矩一点！”
说完他也钻进了马车。
将领爬起来愣了一会对士兵们说道：“启程！一切等到了锦州府听齐王殿下发落！”
青白王朝的齐王慕容绪原来就负责镇守辽阳府。他是整个辽东方圆上千里的主官。
萧铁里死守沈州的时候屡次派人冒死杀出重围给他报信，希望他派兵增援。可是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萧铁里苦守了沈州一个多月实在是坚持不住带着几百人冲出城来到东京辽阳府。
慕容绪居然要以失城之罪杀了萧铁里。就在这时，从苏州城来了快马急报。
当慕容绪知道抓住了大楚国与乌骨部谈判的密使后喜出望外，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也是他逃出险地的机会。
他急忙把押在大牢里的萧铁里放了出来好言安慰。
慕容绪称赞萧铁里死守沈州城忠勇可嘉。原来那样对他纯属受小人蒙骗。现在他把辽阳府防守的责任交给萧铁里，他要去锦州城处理一件军国大事然后他就会赶回来和萧铁里一起死守辽阳府！
慕容绪一面写密折向皇帝陛下汇报大楚国派密使与乌骨人勾结的事和自己即将到锦州府替皇帝分忧处理这件军国大事，一面带着一千精锐保护着他南下锦州躲避战祸。
慕容绪的算盘打的很精。如果萧铁里守不住辽阳府，他就直接逃到苏州城。那里的港口没有结冰，他从苏州上船直接去津口，从津口到南京府只有二百里。
乌骨人再厉害，打到南京府也应该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吧。
慕容绪在锦州府悠哉悠哉的待了十天接到属下禀报，苏州城游击将军普裕鲁带着大楚国密使到了。
“让普裕鲁进来。”慕容绪命令道。
普裕鲁进来给慕容绪磕头行礼然后双手把大楚国皇帝张卯写给乌骨部刹力虎的亲笔信呈上。
慕容绪接过密信打开看过后也气得破口大骂。
“没有事的时候乖的像孙子一样！看见我们现在被乌骨人打败了就马上翻脸背后捅刀子！等平定了乌骨人之后，一定好好收拾收拾大楚国这些变脸猴子！”
“大楚国密使礼宾侍郎肖严就押在外面，齐王殿下是不是要见他一下？”普裕鲁问道。
“见，当然要见！不过我要先准备一下。”慕容绪说道。
“不过属下在路上又给殿下带来了另外两个人。”
普裕鲁接着又把长寿和窝阔敦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少年看着还真有一些鬼门道。”普裕鲁最后说道。
“还有这种事？”慕容绪惊讶的说道。他沉思良久说道：“传我的将令，把那个大楚国来的小师傅和那个女人好好安置。只要不让他们跑了，其他的事情对他们好一些。”
肖严走进慕容绪的大帐的时候心里战战兢兢的。
当他看见大帐两边站满了手持大刀的刀斧手的时候腿都软了，就差没有跪下了。
看来自己是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蝶到了
这些天慕容绪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他看见肖严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心里一阵的畅快。
“来的是哪一位啊？”慕容绪拉着长音问道。
“下官大楚国礼部侍郎肖严。”肖严小心翼翼的答道。
“原来是肖侍郎，失敬，失敬。肖侍郎出使到我国是要见我国陛下吗？怎么不走旱路却走水路到这里了？”慕容绪笑着问道。他打算把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玩的漂亮一点。
“本官这一次出使贵国不是为了大楚国而是为了你们青白王朝！”肖严脸色一整肃然答道。
慕容绪不由一愣。
“我国陛下听说贵国一败扑雁河，二败升龙府。陛下忧心忡忡。大楚国和青白王朝是兄弟之邦，在此时刻怎么能坐视不理？”肖严的声音转而慷慨激昂起来。
“陛下秘密招见我，让我假托与乌骨人谈判联合，实际上是去他们那里探听虚实然后再给你们秘密传送消息。这样你们就可以转败为胜了！”肖严说道这里都有些激动了。他有一点把自己说感动了。
慕容绪看着肖严的表演都目瞪口呆了。
大楚国真是有人才啊！
“结果你们善恶不分！特别可恶的是押送我们的那些官兵居然在路上一直虐待羞辱我们！不过我肖严为了青白王朝的江山社稷虽九死其犹未悔！”肖严最后铿锵有力的说道。声音到最后居然有些哽咽了。
“无耻！”慕容绪手拍桌案骂道。他实在是不能陪着肖严装下去了。
“大楚国的文臣一个个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过就是一群互相狗咬狗一嘴毛的狗而已！”慕容绪骂道。
“你，你居然有辱斯文！”肖严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骂读书人，连皇帝陛下都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他们。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来人！把这个伪君子拉下去关进大牢！过几天我要把他亲自送到陛下那里听凭发落。”慕容绪大声说道。
借押送肖严的机会自己趁机溜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想到这里慕容绪反而有些感激肖严了。
长寿和窝阔敦被带进锦州府后衙的一个小院落里。老驴也被牵到这里。
门口处有四名兵丁把守。
一个衙役给他们送来了吃食。
“我要洗澡！有水没有？”窝阔敦问道。
“有水可是没有木桶，只有木盆。”衙役答道。
“行！抬进来吧。”窝阔敦不客气的说道。
等衙役把盛满热水的木盆抬进房间后，窝阔敦就把长寿和小奥勒根赶了出去。
就在长寿抱着奥勒根在院子里已经待了一个时辰，可是窝阔敦还是没有洗完。
街上突然响起了锣声。而且声音一阵紧似一阵。
“关城门了，关城门了！”
“乌骨人来了，乌骨大军来了！”
先是巡城的衙役在敲锣喊叫然后就是满街的杂乱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哭叫声。
乌骨人这么快就来了，这么说辽阳府已经被攻破了？
锦州府守将慕容塔塔也是皇族。接到乌骨人已经到了锦州府附近后他马上下令关闭城门。官兵上城墙防守。
作为锦州府守将他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很长时间了，可是唯一不足就是这里的守军还不到两千人。
不过现在齐王慕容绪带着一千精锐来了。如果这一千人能上城墙帮忙守城，慕容塔塔觉得就是乌骨人来几千人也能守得住。
但是当他向慕容绪提出建议的时候，慕容绪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这怎么行！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必须有这一千骑兵保护。”慕容绪答道。
他也已经接到禀报，乌骨人绕过辽阳府直取锦州府。
慕容绪恨自己自作聪明反而让自己陷在孤城。他打算趁着乌骨人还没有完全包围锦州府的时候带着一千精锐冲出去。
当然走的时候一定要把大楚国的密使肖严一起带走。身边有肖严在，自己就有了逃跑的理由。
“辽阳府没有被攻破。有辽阳府的牵制，到锦州府城下的乌骨人一定不会太多。如果有齐王殿下的一千人助战，属下一定能守住锦州城保得齐王殿下周全。”慕容塔塔抱拳劝道。
“放恣！本王要做什么还用你这个节度使来管？你马上出去动员全城百姓上城墙帮忙守城！”慕容绪怒道。
慕容塔塔脸色变了几变强压心头怒火转身出去了。
慕容塔塔猜的没有错。这一次来到锦州府城下的乌骨人并不多只有两千多骑兵，带领着这些人的就是小蝶。
乌力合带领两万多乌骨士兵和其他归附部族的士兵把辽阳府团团包围。
乌骨人强攻了两天，死了两千多人可是辽阳府纹丝不动。
辽阳府是青白王朝的四京之一城高池深远非沈州城可比的。
而且辽阳府内慕容绪临走时给萧铁里留下了五六千人。
萧铁里带着这五六千士兵凭险固守，再加上他已经有了和乌骨人交手的经验所以防守得游刃有余。
小蝶几次给乌力合提出建议，可是乌力合可没有小蝶的爷爷刹力虎那样的好脾气，对小蝶的建议坚决不采纳。
小蝶一气之下带着本部的两千多人离开辽阳府城下直奔锦州府而来。
古尔丹紧紧的跟在小蝶的身后。自从乌骨人建国后，皇帝刹力虎封小蝶为长寿公主。别人都觉得这个名号不错，叫起来朗朗上口。可是古尔丹跟着幹离布去过大楚国却知道这里面的古怪。
“公主，咱们这些人就是把锦州府围起来都很困难。太弟殿下又不可能给我们派援兵来，真的要攻城吗？”
古尔丹担心的问道。
“当然！我就是让他们都看看我长寿公主的本事！你们千万不要给我丢脸！否则我绝不轻饶！”小蝶板着脸说道。
这两千人都是跟着他父亲幹离布的老部下，用起来顺手得多。
“人少有什么不好？等锦州府攻破了，我让你们人人满载而归！”小蝶大声蛊惑道。
两千骑兵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亢奋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