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怀上了
三月后,夜半三更时。
一间专为安翊所置的医房,灯火阑珊,人影绰绰,半晌后门扉缓缓打开,便见神医秋长生一脸疲惫走出,衣衫湿透。
这最后一波,足足忙碌整整六个时辰,从早到晚,折腾到大半晚,总算大功告成。
玉裳与玉瑶等候已久,赶忙同时迎了上去,急切看着秋长生:“我家公子如何?”
秋长生擦了擦汗,看着这身旁两位赏颜悦目的绝代佳人,暗暗感慨幕风兄这日子过得也确实够舒服的。
日后想来更舒服无疑。
哪像他修真,还得静心寡欲,少染荤食,活得哪有武者这般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不过随即秋长生望了眼天色,心头暗暗感慨:“万年了,足足万年了,好世道快来了,指不定我秋长生这辈子真有长生久视的一天。”
晃过神,看着别人家的爱妾,连忙打揖道:“两位姑娘,在下已为幕风兄彻底根除隐患,不日便可行走。”
玉裳喜形于色:“太好了!”
说完捻起裙摆,与妹妹一同入屋嘘寒问暖。
看着两女婀娜曼妙的背影,秋长生唏嘘不已:“搁这修哪门子仙?人间才是温暖乡喽。”
秋长生一表仙风道骨,继续观测着夜空星宿变化,突然撸起右袖,掐决一算:“果然,天道轮转气运酝酿,逢天地大变,奇胎将降生于世。”
秋长生语气低不可闻,喃喃道:“公主殿下这步棋怕是赌对了,这可是万年难遇的逆天机遇啊!”
秋长生回头看了眼房间,感慨万千,信步离去。
临近立秋,黄叶纷飞落满地。
锦绣花庭中,安翊独自迟缓着行走,身旁玉瑶紧张巴巴望着,双手虚张着,随时准备要扶着的姿态。
安翊感受着体内变化,丹田气血,真气滚滚,宛如瀑布般飞流直下三千尺,洗刷原来枯竭的双腿,不由扯了扯僵硬嘴角,轻轻一笑。
真不容易啊!这道坎终于渡过了!
安翊喜悦同时,却偏偏他这心里还是有点憋屈。
虽然贞操是保住,那只要一寻思这里头的事,就让他不得劲。
明明身旁玉裳玉瑶盼了多少年,他都没松嘴,结果到了公主殿下这,就给了?
安翊想散去那心头莫名滋味,算了,他输给慕青丝已经不是二三次的事,反正总会过去,谁让他脸皮厚呢?
三月前,安翊想到秋长生说那秘法,成功概率千分之一,有违父子伦常之道,至今为此,没人成功,完全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劝安翊别犹豫,赌一把,万一呢?
安翊当时细细钻研其中的道道,这才借势就坡下驴,终于同意此事。
安翊还真盼望着师姐会失败。
虽然有些无耻不要脸,但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总觉得要真成功了,未来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真生了,那孩子不像他还好,若是像他,怕是瞒不住天下人,那他是认还是不认。
认得话,安翊跟慕青丝又是清清白白,他顶多提供一枚种子,没什么任何实质关系。
不认的话,在江湖上这帮熟人怎么看他?他怎么解释其中的是是非非?
完全是一笔糊涂帐,想得安翊一阵头疼。
“别走,再走就撞墙上了!”玉瑶连忙拉住他,瞪得漂亮双眸看着他,委屈、生气、爱意一览无余。
安翊晃过神,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在玉瑶搀扶下来到水池旁的石椅上,在这里喂食水中鲤鱼的还有一人,正是安翊的大师兄,张锦天。
张锦天面色有些枯槁,那皇宫一战他决战对手是傅伐,曾陷入绝境,九死一生,一剑定乾坤。
终究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此战之后,张锦天取代了傅伐的地位,晋升十大高手之列,在江湖之上彻底扬名立万。
事后代价也极为沉重,元气大伤,需要神医出手。
不仅是张锦天,许多受伤的同门师兄弟,大部分都被安置在永夜府,调养身心。
两个大老爷们背靠着石板,静静看着鲤鱼游动,水波四溢,都没说什么。
半晌,二人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师兄弟这么一对视,苦笑一声。
安翊正想跟师兄闲聊几句,排解排解心中烦恼,这么憋得也不是个事啊!
正要张口,安翊桃花眸一挑,撇了眼庭院洞门后,徘徊着一道人影,左顾右盼,可就是不进来。
安翊想装作没看到他,但奈何他这位是他救命恩人不说,他身旁的师兄也需要他的诊治,只好朗声道:“堂堂神医,为何过门不入?”
秋长生嬉嬉一笑,踏着小碎步跨过洞门,走到安翊身旁三丈开外,语气前所未有地客气:“打搅了,打搅了!”
张锦天有些奇怪二人之间氛围怎么有些不对,于是疑惑道:“长生兄,坐下啊,别站着。”
秋长生打马虎眼,笑道:“站着好,最近缺少运动,此番是想告知幕风兄一件事。”
安翊内心有咯噔一下。
有不妙预感。
果真,便见秋长生小声道:“怀上了,公主殿下怀上了!”
安翊傻眼了,这么低的概率也撞上?随即安翊反应过来,顿时以猛虎扑食之势,欲擒秋长生。
秋长生本以为这次铁定能躲过,奈何他这一回低估安翊双腿健全后的速度。
当即便被安翊临身近前,双手掐住脖子,双眸下压凛凛生威直视秋长生。
“你说什么?”安翊咬牙切齿道。
秋长生被掐住脖子,虽然安翊没使劲,但他依旧不敢说话。
一旁张锦天微哑,师弟怎么能这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即连忙劝道:“幕风快快停手,有什么误会好好沟通,和气致祥啊!”
安翊知道此事乱了他心境,深呼吸平息心绪,笑道:“师兄,我与秋神医有点私事要聊。”
说完,强硬让秋长生‘搀扶’着自己,慢慢悠悠走向一旁的绿植茂林后。
张锦天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玉瑶,希望得到解惑,不料玉瑶理都不理如今天下的十大高手,跺下脚,羞怒至极跑开,准备去找姐姐诉苦。
张锦天摸了摸鼻子,默默思忖:“公主殿下有喜?跟师弟有什么关系?师弟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不稳重了?”
总觉这里头有个大瓜!
这让张锦天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气复苏
与秋长生肩并肩来到无人墙根处,安翊甩开人将其逼到角落处,先是冷冷看着秋长生,半晌才长叹一声,语气阑珊:“说吧,怎么回事?”
他也知道自己这下子有点不道德,但没辙,他心里却是不好受,终究走在这一步。
唯一不解便是,这其中概率之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就成了?
秋长生抿了抿嘴,背靠墙角身子微微矮半截,笑道:“生意嘛,这不是好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干净利索!”
安翊死鱼眼盯着片刻,猛地抓起秋长生的衣襟将人提起按在墙上,寒眸阴厉:“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此前他双腿被废,处境无解,此时他却想了解清楚,说到底,就算死,他总要死得明明白白!
秋长生冷汗涔涔,支支吾吾,想到安翊也是身怀灵根,便是不说早晚也能被他探知内幕,便连连道:“我说,我说,你先将我放下!”
安翊将人放下,冷声道:“说!”
秋长生无奈,理了理衣襟:“此事泄露天机,我入你耳,切记不可让他人知闻!”
秋长生将自己知道的说出。
原来灵气复苏初露端倪,修真时代将重现这方位面。
公主殿下之谋不在当下,而在此后千秋万代,福泽绵延,欲在大时代来临争得先机。
安翊微怔,低声道:“为了灵根?至于吗?”
秋长生怒目而视:“怎么不至于,鼠目寸光!身在福中不知福,身怀灵根者万中无一,天灵根更是如此,更何况你身怀异灵根?”
见安翊俊美的脸透着几分杀意,秋长生一惊,忙解释道:“你不知情也理所当然,毕竟你是练武出身,此后天道从晦涩衍清明,涉及真真实实的气运一说。”
“你也清楚此界根祇,慕氏乃是千秋门阀,自然有此心!”
秋长生细心解释,安翊也渐渐明悟,身怀灵根者将顺应大势,有灵根者,将在以后的变革时代,就等于金山银海到手,想不发家都难。
想到这,安翊不免心动:“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秋长生摇了摇头:“我们这一代身怀灵根很难有机会,这灵气复苏就跟开渠灌水般,讲究细水长流,没道理一蹴而就。”
“便是真有,那便犹如洪水浪涛袭来,届时天地反复,龙蛇起陆,妖孽横生,便不是福泽,而是劫数!”
安翊吐出一口浊气,合着他就是工具人呗?便是没有他出这份力,也会有张三李四出现。
不过安翊也就随便问问,真让他去修仙,为时已晚。
安翊略略一思,又提起一个关键问题:“这场大变中,江湖武林又将如何?”
秋长生微怔,武林他倒也一点不关心,不过既然安翊提起,秋长生也顺势掐决一算。
随即眸子一睁,感慨道:“却有飞升之机缘,万载难逢!”
事关武学前途,容不得安翊大意,与秋长生交头接耳,语气低沉道:“详细说说。”
秋长生也不觉低声道:“这里头有大文章可以做!通俗来说,天道激荡,混沌未明间,天门薄弱,既有仙人下凡历劫,也允宗师巅峰渡劫飞升!”
安翊神采奕奕,陆地神仙境只所以冠以“陆地”二字,便是在此,困守人间不得飞渡大千世界。
他曾想过成就陆地神仙境,也瑕想过修真,但终究未想过飞升之事。
缘故就在此。
不过加上一个‘渡劫’,怕是此事不易为之,注定是千难万险。
秋长生继续道:“幕风兄弟,我只能占卜到这里,日后你若晋升武谪仙自也能感知天机变化,不难肯定这点。
“这可能是你们武者的最后机缘,往后天道清明,万物恒定,届时便是诞生金丹元婴强者,也难渡劫飞升。”
秋长生多少能肯定安翊能成就陆地神仙,虽然这气运来得太晚,也从好过没有。
若他是天道意识,在人间抓取棋子,这位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想逃都逃不掉。
安翊平复激荡心绪,诚如秋长生所料,机会却是摆在面前。
不过随即安翊心如浇下一盆冰水,现在才哪到哪?现在就想飞升大千世界未免有些好高骛远不说,便是这人间他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抛妻弃子,忘恩负义。
他是苍云派武者出身,总不能说走便走吧?
不过安翊也承认,这已经在他心中埋了一枚种子。
……
放了秋长生离去,安翊找了一块草坪躺平,静静看着蓝天白云,脑中思忖万千。
慕青丝怀上他的孩子,安翊也看淡了,其实细细琢磨,一场买卖交易而已,他也没吃亏。
时间流转,安翊从天光明艳看到黄昏降临,一道道念头转瞬而过,渐渐平息于无。
起身伸了伸懒腰,安翊眸中顿时一阵清明,摸了摸双腿还有些瘦弱,不由笑道:“道是求不来,顺其自然吧?”
他会顺应大势走下去,这场迷雾中众生皆为棋子,至于未来会如何,谁知道呢?
回到合意园,安翊在门口也不由徘徊一阵,看得一旁少年仆从一阵莫名其妙,低声上前招呼:“副城主,您今日怎么了?”
安翊深吸一口气,笑着摆了摆手,走入合意园。
那少年看着安翊背影,感慨道:“副城主的笑容真好看,以后伺候人也能轻松一些。倘若能跟学一手御剑术也不枉此生啊!”
安翊推开主屋,看着屋中灯光昏暗,桌上菜肴已冷,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看着青年。
堂堂二品高手,独一无二的御剑仙,这一刻有点想逃跑的冲动。
安翊小心翼翼上前,低声下气道:“两位……”话到嘴边,他嘴唇蠕动,不敢说什么。
玉裳持如兰花指,笑了笑:“公子,先用膳吧,有什么想说等会儿再言不迟。”
说完与玉瑶对视一眼,联袂走入内屋。
留下安翊内心惴惴,完蛋了,搁这情况怕是要触地反弹,现在他也没啥资格强势了……
慢条斯理用完晚膳,天色已晚,他看得内屋缦帘。
安翊深吸一口气,眉宇间认真几分:“不能再逃避了,是该给个代价了。”
安翊在想,若他日后更想前往大千世界,独留二女在人间无人倚靠,他又岂能忍心?
万不得已时,有孩子在膝下照顾,他天上有知也能欣慰,少几分罪恶感。
想到这,安翊顿时坦荡许多,龙骧虎步大步入内屋。
内屋幽香沁人,拨步床上一名女子粉袍绣边,三千青丝披肩散落,气质清冷脱俗,翘着二郎腿,露出细长美腿。
安翊在美人冷冽漂亮眸子注视,上前临近想去摸她的脸,随即被一巴掌甩开。
玉裳起身看着安翊,眸光坚定:“别碰我!”
安翊在饭桌上思量清楚,自然从容,勾起玉裳的脸,目光温柔如水:“如你所愿!”
四个字便将瓦解玉裳的防线,美眸瞪大不知所措。
从里头被窝中探出一个脑袋,喜形于色。
安翊指尖滑过玉裳的精致锁骨,慢拨衣衫,缓缓向双肩脱落,露出摄人心魄的魔鬼曲线。
美人羞涩,由着郎君肆意妄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武当派
一载悠悠而过,这日秋空净洗,云雁伴虹,山染修眉新绿。
一道御剑身形从天际飞过,流云弥散在外,如梭头部的一抹剑芒乘风破浪,宛如裂帛而去。
其中俊美青年身姿伟岸,双肩如削,头戴湛玉冠,两髻飘带舞动如流苏,负手立于剑身双眸神顾,宛如神仙姿容,潇洒从容不与尘染。
这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场景,除了某人还有谁?
安翊五官浓颜重彩,天生俊美风流之貌,这些年随着年岁增长,原本柔和的轮廓多了几分棱角分明,更增几分威仪气度。
悠悠闲闲享受云海风光,安翊嘴角噙笑,这场外出当属于他的二次游历,不过如今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家中孩子刚满月不久,不得不顾家。
安翊一路往东北而行,去往壶州仙室山,沿途俯瞰山川湖泊,山貌奇特而壮丽,叠瀑流淌绿盎然,不出数日抵达地点。
飞剑就是快。
武当派,八百馀里,有丽峰七十二,修岩三十六处,峰以天柱峰为首,亭亭玉立,岩以紫霄岩称冠,气势巍峨,弟子精锐千人,道统千年不衰
安翊驻剑稳停,直接出现门派上空,与天柱峰远远对峙,气沉丹田,吐音朗声道:“苍云山齐铭座下安翊,半步宗师境,今日前来问剑。”
声浪响彻门派,无数武当弟子抬头望去,对安翊的出现并不意外,但却腹诽惊叹:“这来得也太快!”
众所周知,此人化解含笑半步癫,一劫渡过,修为堪称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短短一年,晋升半步宗师境,距离一品宗师一步之遥。
这不,趁着一品境界未突破,按照江湖上门问剑的规矩,挑战诸大门派的宗师高手,已震威名。
安翊耐心等候。
他若要臻破宗师境,实则不难,但却会错失一些机会,问剑大江南北的门派,以半步宗师挑战宗师高手,其中分寸恰到好处。
江湖高手,无不以越阶战敌,为标杆。
安翊希望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不得不压制一番境界攀升。
此时紫霄岩上,拨云荡雾,一众青年男女遥视天上人,虚空处御剑如神祇,流风舞动衣袍烈烈,顿时无不被其风范所折服。
一名年轻的武当嫡传弟子感叹道:“御剑术天下一绝,今时有幸瞩目御剑仙一战,不亏!”
一旁劲装少年有些羡慕,语气却不满:“这人好狂,可惜人在天上,否则顶要让他尝尝咱们武当诸大名阵的威力!”
这话不假,随便‘真武七截阵’,亦或‘九宫八卦阵’或‘北斗七星阵’信手拈来,各有玄奇。擅以弱攻强,无往而不利。
任你境界高又如何,照样寡难敌众。
身旁一名少女笑道:“这便是幕风君的精明之处,不走寻常路,直接喊话掌门长老,直达天听,这下好了,如今苍云山势大压人,掌门师伯必然认真对待。”
后面传来一声温和醇厚的声音:“小丫头这话里头似乎向着外人,师伯倒要问问你,你觉得谁会赢?”
少女一慌,转身看向掌门师伯:“师伯,哪还用多说,肯定是咱们武当守派立威,不成问题!”
鹤发中年正是武当派掌门,发丝已白,皮肤却温润如玉,乍然一见仿佛看不清具体年头,只是眼底沧桑无疑证明中年已经六十许岁。
三十年前便以威震江湖,曾入十大高手之列,后归派潜修皓首穷经,将门派诸学融会贯通,出神入化境,万夫莫能匹敌。
张雪域温和一笑,随即看向御剑青年,摇头感叹道:“想来只能老夫亲自迎战!”言罢拨地而起,消失无影。
武当绝学‘千里不留痕’。
同时,随着掌门迎战,武当的长老护法纷纷立足天柱峰上,一个个尽现大家风范,随便一人便大有来头,如武当五老中紫阳道人,七剑之一林钰,五位道姑之尊的苏曙等等,不胜枚举。
见突兀出现五丈开外的雪域道人,气息平平无奇,安翊打个揖,语气温和:“晚辈拜见武当掌门,冒昧前来再望见谅。”
张雪域摆手笑道:“不妨,至你成就半步宗师,各大门派便知有今日,不过倘若你晚至几天,老夫可就是真的不在家喽。”
安翊莞尔一笑,这话他相信,倒不是因为张雪域会怕他这年轻一辈,而是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能避开最好不过。
堂堂一品大佬,赢了无关紧要,输了反而颜面扫地,谁乐意给年轻一代涨名气?甚至隐世宗师,遇到晚辈遇上来战,直接当场遁走的也不乏其数。
不应战其实没什么,这事终究看得一人的心境,若我清明自若,世间舆论也好,人言可畏又能怎样我?
爱咋滴咋滴,该吃吃该喝喝,事不往心里去。
张雪域平和一笑:“老夫晋升一品至今三十许年,始终对天下武学心怀热枕,你小子的御剑术可别让我失望啊!”
安翊眸光晶亮,璀璨极致:“晚辈内功增长颇快,如今武学感悟反而慢了半拍,不过亦有新悟奥义,断不会让张掌门失望!”
张雪域看着安翊跃跃欲试,顿知来者不善,不由豪迈一笑,起手势太极,摆胸于前,道:“少侠先手!”
顿时大战一触即发。
安翊双手平平展开,袖袍激荡,五指成钩抓住天地之风,当即呼风荡云,气象骇人。
我以风暴对太极。
磅礴风暴猛地一炸,迅速被人为所揉捏,化作两根风卷,盘旋左右。
张雪域飘然而立,双手大弧融小弧,有水音流转,跌宕起伏。
太极之道,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这一幕天上之战民迅速展开,看得一众武当年轻弟子不觉中脖子酸疼,干脆躺在地上,以臂为枕,彼此之间品头论足。
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两人均未近身袭攻,先以气激波试探。
宗师之战极为罕见,此类战斗多多益善,对武道中人裨益无穷,远胜过武学秘笈上枯橾的字里图像。
这一战,不少人神采奕奕,宛如海绵般吸吮着对战经验,因而神形兼备,故能记忆深刻。
一众武当派弟子,有人看出门道,有些人抓耳挠腮,苦恼自己的境界太低,没发现其中奥妙源泉,只能将画面牢记。
指不定哪一天,今日一幕便能在未来某一刻救己身一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光剑
开场即酣畅。
张雪域侧手虚抬,一绺绺如珠帘水线结环,盘旋汇聚手心,随即脚踩‘八步赶蝉’身法。
转体间携卷万水之势,如飞蝗般激射而来,潮上生潮。
安翊桃花眸眨动,他怎会不闻大名鼎鼎的‘弱水柔易九转功,此内功阴阔天因,运气玄关九转叠如洪潮之势,乃是张雪域的招牌手段。
精髓若过于“天下莫柔弱於不,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无不知,莫能行。”
人人皆知《道德经》其妙理,却唯武当派张掌门独修大成。
见此水势如洪,安翊两侧风暴掠移身前,安翊手势交错施无畏印,凌空单立于剑身,低喝一声:“去!”
风暴如屏,对面洪水悍如天公怒吼,急骤漫天。
风水激荡四野,一场倾盆暴雨落于人间。
安翊对峙面前身前洪水分流,上为跌荡巨潮,下为瀑布倾泄,透过朦胧水帘,一老一少眼神汇聚。
张雪域负手豪迈一笑,脚下锦靴掠影而至,脚踏水花,落入浪潮之头,身体载浮载沉。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张掌门悠悠闲闲热起身来,松腰重臀,沉肩坠肘,一套太极拳法形神兼备,舒展如绵,连而不断。
安翊不急于起手,观看武当掌门卖弄,见看不出玄奥,安翊方才心念一起,脚下轻轻抬起微控飞剑,瞬间冲锋如流星赶月,扶摇直上,居于更高空。
五指勾于胯旁,微微拧转,唤起五柄袖珍飞剑,攒蹙绕臂如梁,下一刻朝着张雪域一同斩下。
“小子,踩在老夫头上可不尊老啊!”
张雪域忽忽如意展袖,又收袖,功夫行云无数拳影流水荡出,迎上五剑杀伐。
热身毕,张雪域脚踩潮头。
消失,瞬移。
稳稳高于安翊一头。
安翊抬头无语,却年轻气盛,不甘示弱。
再起一头。
“八卦五行?”张雪域观察身前五行剑变化,傲然一笑:“论阵道功力,你小子可是少吃三十多年的饭!”
“哦,是吗!”安翊声音透着无穷自信。
五行剑乃是安翊精练的心血之剑,论经验不如张雪域,但这套五行剑前无古人,独他所创,自有别出心裁之意,临身分化合击,攻伐如上阵伐兵,坚不可催。
既然前锋,护盾,亦有影子,后勤,炮火。
张雪域略微皱眉,精臻似簪的五行剑接踵而至,顿感压力,再看年轻人气壮锋芒,招式变化间乱中有序,生生不息,一气间周而复始。
张雪域身似飞鱼游走,手中切斫点拿,裔生相生,不断逼退五行剑,当下感叹道:“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套小剑阵微中见细,颇为不凡!”
“前辈多誉了!”
安翊爽朗的声音从头顶遥遥传下。
他倒不是非要高一头,但这个角度,近距离观察之下见微显著,可见张掌门的武学英华。
“十段锦,绵掌,太摔碑手,破金鎚,金丝缠,掌心雷,蛇鹤式,回龙伏虎!”
安翊喋喋不休,分出一部分心神记忆脑海。
秘藉之上妙理深藏不露,难以琢磨。
而张雪域五十多年来的武学底蕴,返璞归真,真正达到‘大象无形’之境,意化无意,不曾刻意,却兼容百态。
其中转瞬即逝的自然痕迹,方是无数武者最为梦寐以求的感悟,取之不易。
就是为此,安翊才特意大老远跑来武当派。
如今他境界足够,心境稳定,后台牢靠,又怎会再出现当年拜见许剑圣的渺小处境?
“小子看够没?”张雪域不愧是老一辈的顶尖宗师,出手愈如游刃有余,武学体系运行成环,再次藏拙。
这下子,那些玄妙痕迹再次无影无踪。
不过看安翊那感悟颇深的姿态,张雪域不由郁闷,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安翊满意一笑,却依旧欲求不满,单单拳脚功夫仅能是前菜,他想要的剑法,才是此次硬菜!
压制瓶颈的勃发,安翊深吸一口气,双手一展,竟从指尖伸出一道剑芒光剑,握入手心凝而不散。
“前辈,六脉神剑,请赐教!”
张雪域瞪大双目,六脉神剑还能这么玩?
想法可以有,但要有超高的悟性,单单这一手足见青年对剑道天资高绝。
这等好苗子怎么没来我武当派?
错过了,错过了!
安翊双手各持一柄三尺多长的光剑,一紫一青,交错在身前一架一刷,发出如细蛇吐信‘嘶嘶’声,这是纯粹剑罡之形,威能莫测。
安翊气意风发看向张雪域,眼神仿佛再说,前辈,你的剑呢?
张雪域万般无奈,却不敢小觑这一手凝剑之术,当即声音从天空之上传下,滚滚如浪:“剑来!”
名剑‘白龙’宛如一卷‘浪里白条’蜿蜒而来,被张雪域握住手心。
哪怕安翊已为人父,依旧好斗,见张雪域拨剑顿时兴奋,低低傲呼一声,热血彻底烧开,身形暴起叠叠残影,瞬间杀至张雪域跟前。
锋芒对抗,势如奔雷却稳如泰山,张雪域惯已外柔内刚见长,但也有个界限,这剑芒光剑罡气盎然,何况青年一身金刚体魄加持,这般悍撞顿时逼退十丈。
回过神,青年已经再次贴身而来,张雪域迅速适应,真正全力以赴,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转瞬间便比拼数十个回合,纵然安翊境界不如张雪域,但短时间斗得旗鼓相当。
在空中,这是安翊的领域!
下方山峰密密麻麻汇聚无数弟子长老,江湖侠女异彩连连,欢呼不止,少年郎们握拳掐肉,不自觉连续击空,身临其境般仿佛是自己在战斗。
这江湖上,金刚境高手战斗最没技术可言,但拳拳到肉更为痛快淋漓,次之便是刀剑对抗,兼得招式近战精髓,一样险向环生,惊险夺目。
刚才又是风暴,又是洪水,但感觉却没有现下这般精彩。
安翊越战越勇猛,上窜下踏手脚力气无穷,手中光剑划出一道道剑弧,斩劈势大力沉,空气中尽是涟痕四散。
这一战便是一个时辰,张雪域生出拳怕少壮的难堪感觉,微微喘息,他六十岁的老人,还这么拼值得吗?
他虽是一品,但御空之能如何能于安翊这等‘老天爷赏饭吃’的比?
但若落地,青年脚下狂澜剑腾出空间,更难对付。
张雪域一招太极推手,将青年逼退,连忙打住,吹胡子瞪眼:“还打!我手下功夫被你小子偷师光了,再打下去信不信老夫放大招!”
安翊正要御剑冲剑,闻言微顿,看着武当掌门,他是应该谢谢老人的手下留情,还是抱怨不够过瘾?
大招来呗,当他会怕?
但安翊有些犹豫,武当派与苍云山关系极为友好,距离甚近属于亲邻,所以也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争得输赢。
此回抽时间拜访各大门派,接下来他准备沿着东北路线,绕个弧圆,最后至西南方,拜谒一些门派,最后返回苍云山。
想来不会缺对手,其中不乏敌对势力,届时便可以放开手脚,不用顾忌太多。
安翊抿了抿嘴,有些没尽兴,这也太突兀,只能不甘心道:“那,前辈我们停手?”
张掌门认真点了点头。
安翊无奈,双手光剑忽明忽暗,不断降格,最后聚拢手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流云巽雷袖
张雪域轻飘飘若无物,朝武当派落去,安翊压剑俯冲紧随其后,默默观察前者,相较他的气焰之盛,老人六十载武学底蕴内敛无痕,才是真的修至骨子里。
两道弧光先后落至紫霞岩,安翊居后御剑,临近地面时,身子微仰以巧劲卸气,划起一道灵巧弧形,尘埃向四周浮卷如环,徐徐平复悬剑离地三寸。
张雪域回头,不由负手感叹道:“小友御剑了得,老夫闻所未闻,望小友不吝指教!”
御剑之术有利有弊,但利远胜于弊,对这位修尽武学的半百老人而言,不可谓不心动。
安澜闻言,笑道:“晚辈此来武当派一为问剑,二也为一门武当派秘笈,若前辈对在下御剑心得感兴趣,晚辈理当相赠。”
他的《御剑心得》自能做主,而他所求的秘笈,珍贵罕见,也唯有张掌门能定乾坤。
张雪域慈祥微笑,对于索求秘笈之事却不急着答复:“有朋至苍山来不亦乐乎,小友可留宿一番,我武当派的神仙醉,颇得江湖庙堂盛赞!”
安翊落后张雪域半步,同时走向殿宇,前方迎面走来一帮武当年轻弟子。
一身八卦道袍,配桃木剑,风姿卓越,纷纷问好掌门,眸子却落在安翊身上,好奇与倾慕之意尽现。
安翊回以微笑,观察这帮年轻人,武当派主旨清正平和,上下礼法亲近,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以至于门下弟子大多身上都透着正义凛然的气质,见之印象深刻。
待掌门与安翊走过入殿,这帮年轻弟子不由憋不住议论纷纷。
“这也是太有范了吧?”
“是呀,早闻过苍云山御剑仙容颜之盛若嫡仙降世,过往我道夸大其词,不料还是低估!”
“小声点,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散去散去!”
走入玄武殿,正殿内供奉一尊真武大帝,披发跣足,踏腾蛇神龟,宏伟霸气,殿下几位门派长老真人正梵香修道。
不去打搅真人悟道,转入侧殿亦有几位恭候,安翊入乡随俗,打个稽道:“晚辈今日有幸拜访武当山,久仰三位盛名。”
白须及胸的紫阳真人回礼,养气境界已近成仙,语气都自带飘渺虚无之意:“小友同道有缘!”
安翊对道看得很谈,一笑置之。
颇有苏姑仙子之姿的苏曙,上下打量一番安翊,语气透着暗哑,却别有魅力:“本姑久未踏足江湖,你如何认得?”
安翊微怔,意有所指道:“苏曙仙子年轻之时的江湖之事经久不衰,在下怎会不闻?”
张雪域在旁被安翊提醒往事,不由瞪了苏曙一眼。
瞎胡闹!
当年这名侠女下山游历,玩起女扮男装的路子,却颇有为风流侠客拈花惹草的风范,当时江湖之上不少良家妇女,千金小姐,各派侠女都为苏曙武艺与容貌倾倒。
直言非君不嫁。
无人知晓苏曙是女儿身,也不知是玩够了,还是被抓住了,最后消失在江湖之上,苏曙后宫更是掀起一场寻觅郎君的风波。
苏曙的马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身武学造诣更是超凡入圣。
安翊是不清楚苏曙是如何在无数女子身边辗转,没有露出破绽,不过这事在极少数人眼中,譬如他的师傅齐铭,却清楚其中内幕。
张雪域当年为苏曙的破烂事焦头烂额,藏着掖着,毕竟也怕山门被一堆痴心女人找上门,届时鸡犬不宁。
一旁身为真传首席的林钰偷偷看了眼苏师姐脸色,苍云山安幕风这是不给面子啊!
不过他却对安翊极为欣赏,有点意思!
……
当天,安翊便在武当派一间雅臻斋房住下,默默思量攻略武当掌门,谋求《流云袖》这本通玄秘笈。
对身怀风灵根的他而言,这本《流云袖》重要性不言而喻,少走太多弯路。
否则纯恁天赋摸索修行,太过粗糙不成体系,实在无法将威力开发至极致。
安翊很早便知道这本功法,但秘笈乃是武当秘传,不是自己人又如何能得到?
现在的他,实力财力都够,能让武当派重视,但能否得到还是两说。
最好若过于交换,条件你说。
安翊相当舍得。
只是不等安翊思考对策,张雪域便出现安翊面前,平静从怀中取出《流云袖》秘笈,递给安翊。
安翊微懵,这么痛快吗?
这么搞显得他好市侩哦!
果然是千年大派风范,不是苍云山暴发户能比,安翊心悦诚服,接过秘笈,认真道:“今后武当派有吩咐,尽管招呼晚辈。”
他觉得张雪域的风格必然是莫修衣一般无二,都是看重他这个人。
没办法,习惯了……
将秘笈揣入怀中,安翊拍了拍,但见张掌门欲言又止,有些不明所以。
张雪域干咳一声:“小友,咱们还是来实际点!”
安翊不由内心尴尬,连忙面容庄重:“前辈你说!”
原来如今武当派偌大道派,随着苍云山崛起,难免受了几分波及影响,如今这么多张嘴压力也是不小的,单靠香火难以维持生计。
若安翊不来则已,但来武当派,张雪域也不介意为武当派谋划下来钱门路,以安翊的地位身份却是极为轻松。
“张掌门放心,此事易尔!”安翊默默估量下秘笈代价,当即毫不犹豫同意在两派之间周旋,对他来言真不过张张嘴的小事。
张雪域乐呵呵离去,走时不忘将《御剑心得》收入囊中。
御剑难是难,但有备无患,说不得未来有朝一日开花结果。
接下来三天,安翊决定好好游览一番‘五岳之冠’的名山盛景。
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在年龄相近的林钰带领下,从复真桥拾级而上,望太子坡,九曲黄河犹如波纹起伏盘亘山体。
南岩宫林木苍翠,奇峰陡峭,晴天观奇秀山景,雨季看云缭雾绕,绝壁一根雕龙石柱,龙头顶端雕鼎炉,号称天下第一香‘龙头香’亲眼观之,只觉惊叹。
第三天。
众人顺古神道步行登至金顶,一览众山下,逍遥谷百兽出没生机盎然,紫霞宫位于东北展旗峰下,重檐歇山式殿堂,周围山峦形成二龙戏珠的宝座,贵为紫霄福地,
山风徐徐,云开雾散,安翊立于金顶碑旁,衣袂飘飘,决定就此处拜别身后一武当派年轻弟子。
以林钰为首,纷纷热情劝道:“多留几日也好啊!”
尤其一位漂亮仙子甚是不舍,哭得梨花带雨,深情款款看着安翊。
安翊不敢直视这位武当仙子,只是笑道:“各位,幕风不便久待,此番出行,家中夫人给了期限,一个月必须返回!”
那仙子闻言黯淡,伤心低头。
她知道,她不过是他人生的过客。
安翊一袭白袍风姿若仙,腰间系着紫玉葫芦,内蕴神仙醉,不由感叹:“神仙玉液在人间,我醉星河饮风云,武当神仙醉,当为人间至酿!”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走寻常路,安翊侧卧狂澜剑身,看向匆匆相识,匆匆而别的友人,朗声道:“诸位,有问来苍云山一游,在下必盛情款待!”
林钰笑着点头,不由提醒道:“侠君莫小觑’神仙醉‘的后劲啊,喝酒还是别御剑了?”
安翊饮过神仙醉,只觉胸怀尽是神仙风流韵,不以为然,笑道:“子倾,我御剑十多年,何曾出过差错?”
言罢,安翊豪迈一笑。
逍遥离去。
徒留一众武当派弟子羡慕到无以复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行功秘丹
再往前便是嵩山。
天下武功出少林,古之名刹之一,武学渊源便是武当派也不逞多让,寺中七十二绝技,十八铜人阵,一百零八罗汉阵震名天下,门下俗家弟子遍布三国。
少林乃正统的外家硬汉风,由于佛家戒杀,武技不究刀剑,主发展徒手拳及棍棒之术,练武本意参禅与维护寺院,而非徒僧杀孽。
离开武当的第三日,安翊彬彬有礼来到少林寺,如寻常香客,拜释迦牟尼佛,听禅参经,找慧灵主持指点迷津,问卦看相,捐予香火钱。
委实被老主持的一番清淡玄说整得一头雾水,论他多有悟性,也一时半刻懵了圈。
高僧都这么深奥吗?
随后安翊恍然大悟,他来此目的纯粹,没有寻常香客的心结,所以他思考人生目的在哪?
差点把他忽悠瘸了!
最后,安翊诚挚提出来意。
慧灵主持欣然接受,约定次日罗汉堂恭候挑战。
九月初五,少林寺秋兰飘香,香客如云,武僧晨练,伴随一声声佛音梵唱,心境不由澄澈如洗。
罗汉堂前厅,在通往内堂的门户处他被拦住,与一位觉字辈的长老,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阿弥陀佛,施主请收刃。”一袭干净袈裟的觉海敛袖施礼,态度温和却寸步不让。
安翊抿了抿嘴,没辙,在别人地盘还是乖乖按规矩来,谁让他是名门正派出身呢?
他默默交出狂澜剑,一身白袍颀长有度,摊了摊干净的手,没了……
觉海不信,当他是这么多年的素是白吃吗?语气依旧和平:“施主,右腿暗器请交出。”
安翊翻了个白眼,不乐意一掏,一柄不过三寸的锋锐小剑放在案几上。
觉海眸光示意,麻烦继续。
安翊万般不高兴,只能将剩余四剑一同交出。
顿时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金器交鸣发出蝉鸣,案几上五剑煞气交缠,五光十色灵性十足,看得觉海倒吸一口凉气。
好强的杀气,此五剑饱饮人血,来者不是善类!
“真没了!觉海大师一看我像是喜欢玩阴谋暗器的人吗?”安翊睁着一双过份风流的桃花眸,清澈如寒潭。
“施主请入。”觉海信了也不信,醇厚一笑,默默放行。
安翊迅速闪身,深入内堂甬道,随着空间愈发狭小,四壁封锁,铜石覆墙,高处悬挂油盏,灯火通明。
顷刻间,两位铜人如门将般出现安翊面前,他定晴一瞧,和尚浑身金铜锃亮,光头跳足,僧袍单披,双手合十,双眸如炬虎视眈眈。
安翊暗道:“皆闻十八铜人个个身怀金刚身,修为二品,十八合力抗衡一品宗师了如指掌,今日我倒要会一会。”
虽然失去最强倚凭,不过安翊乃是外家出身,这些年多以此辅佐剑道,久未尝试纯粹贴身硬战,此时挑战罗汉堂,某种程度正合他意。
两位铜人并未废话,迅速摆开招架向两旁一展,肌肉虬结,拳风呼啸而来。
刹那间三人缠斗一起,见招见招,安翊双臂如两股白蟒大蛇,展袖呼风,蜿蜒曲折在空中,或刺或叼,起手无数风云。
仅仅两位铜人,根本无法阻挡安翊脚步,后方刹那间再次冒出两位铜人出现,爆喝一声,其中一位身姿平平一折,双腿如鞭劲连连,横扫过来。
瞬间四面八方,拳腿铁功如影随行,少林七十二绝技应有尽有。
安翊双眸凛冽,硬击关节,以柔克刚,一声声骨肉轰响如铜锣,左腿一踩顶住一记膝,顺势粘身以太极推手带走两人,忽而猫腰,躲过头顶骤风。
瞄准机会,安翊勾手捉住一位脚腕,顺势一拉宛如一柄大斧斩下后方之僧人,随即身形在人群中擦肩过背,一晃深入。
僧人越来越多,十八位身怀‘绝技’的铜人汇聚最深的密室金殿,此处墙角围满练功器械,空间宽阔却沉闷,不闻外界八方动静。
平日十八铜人在此精修,一心于武,心境纯粹。
安翊立足中央高筑台阶,看向十八铜人,纷纷手握禅杖叠罗汉,呼吸略微急促:‘热身完毕,诸位请吧!”
双手负背泰然自若,却偷偷松紧五指,这铜身浑然通透,还真不是吹的。
其中一位身达近丈的高大铜人此时开口:“不占施主便宜,接禅杖!”
言罢,一柄禅杖宛如利箭飞驰而来。
安翊一乐,还有我的份?当即握住杖柄,在半空掠转一周,手中禅杖握柄一甩,顿时七尺禅杖曲节连耸,劲力直透韧性十足,禅头宛如复苏蛟龙出海。
气势顿时一变,剑修凌冽风姿落入十八位铜人眼中,为首铜汉顿时一凝,肃穆道:“施主拿出真本事了,兄弟们莫要轻敌,结阵!”
安翊身姿一跃虎入狼群,踏地横裂,身姿大开大阖一震,手中禅杖一气呵成,再无一丝保留,宛如白虹四面八方贯穿阵势。
第一拨禅杖之影扑面而来,安翊后仰滑移,轻易躲过后,千钧一发之时弹跃而起,踏在十八禅杖正心,手中禅杖甩袖挥出,直撞一铜人肩膀,一声清脆骨裂。
那铜人死咬牙关,绝不松手,而左右师兄收拢阵势,四道禅杖眼花缭乱袭来,分不清方位,安翊听风辨位,全凭直觉身形一翻,折腰躲过一杖。
身子却落杖网之中,宛如四肢都被锁死,安翊脸色如常,缩骨移位,掠若浮云,手背巧拨铜人胸膛,暗劲透骨,瞬间喷出一团血雾。
阵势露出一点破绽,安翊如漏网如鱼般杀出,抬脚凶猛膝顶,撞在铜人额头使之头晕耳眩,刹那倒地。
安翊感到后方炽热气息,势大力沉扭腰来一个回马枪,直袭而来,瞬间有正中铜人裤裆,后者痛得在地打滚。
“笨蛋,叫你不好好练铁裆功,回头抄经千遍!”为首铜人怒骂道。
而安翊则信心满满,此时此刻,这帮皮糙肉厚的铁人,他终于拿捏住取决之道。
不出片刻,又有三名铜人被安翊以精纯真气连轰带撞,势如破竹,接二连三倒地不起,失去战斗力。
十三位铜人禅杖呼啸,颇有不惧生死之势,每一杖皆阵中有序,而安翊力气无穷,游身滑行潇洒躲过,正应了天下功夫无快不破。
某刻,安翊再次拿捏胜机,身子后仰倾斜而立,头望殿顶,旋即转体画起一道巨大弧圈,一轴一圈,手中禅杖如屏,横扫而出。
与此,安翊浑身真气贲张而起,潮涨潮落,禅杖与一具铜身发出铿锵交鸣,咔嚓咔嚓连绵一片。
十多具铜人人仰马翻,重重摔出。
安翊忽而直腰,看着十八铜人倒地不起,汗水顺着肌肉线条分明曲线涓涓流淌,微微喘息,只觉这一战畅快淋漓。
凭一己之力抗衡十八金身铜人,连六脉神剑都不用,可谓是骨酥劲软,拳拳到肉让人欲罢不能。
怎么说,就是爽!
这一波看似限制,但能从少林寺取得后继好处不亚于武当派,那行功秘丹他要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谋深算
在少林寺,安翊照例找老主持索求一份‘独门秘方’。
经过他的软磨硬泡,成功入手一枚珍贵的行功秘丹。
‘行功秘丹’能增加武者十年功力,功力比不上‘九阳经’修行效率,但分量恰到好处,却能在他突破一品宗师境后,顷刻固本培元,瞬间稳住境界。
关键时候能保命。
在武当派与少林寺均有所得,裨益良多,若是说前者同气连枝,后者友好中立,接下来安翊便打算挑衅一波敌对势力。
停留少林寺三日后,安翊参经悟法,海纳百川将少林武学融会贯通,便再次御剑离去,飞过近在咫尺的嵩山派,直抵泰山派。
傲徕峰扇子崖,巍峨突起绝壁入云,一位羽袍老道立于崖畔,衣袂鼓荡如潮,正是泰山派云矾道长。
当安翊来访时,便见云矾道长负手眺望,似乎等候已久,扇子崖之后围聚不少长老弟子,以壮声威。
安翊颇觉意外,如此看来,他游历各派挑战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成?
未等安翊开口告明来意,云矾道长暴喝一声,响彻云海:“苍云山安幕风,老夫等你良久了!”
便见‘一代宗师’跃入虚空,身姿左拐右弯,如泰山三门十八盘道般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地势融入轻功之中,越盘越高,越行越险。
直奔安翊而来。
泰山十八盘乃是昔年名宿所创,与八卦门的八卦游身掌有异曲同工之妙,虽曲却急,论轻法速度,天下一绝。
安翊虽意外,却更痛快,能直接大战一场最好不过,当即灿然一笑,双手刷出五尺长的光剑,青紫交缠齐头并进,杀向云矾道长。
云矾道长眸光一亮,施展‘五大夫剑’,泰山有松极古,虬枝斜出,遮天笼日,更有绝学‘七星落长空’两者相辅相成,威力莫测。
二人迅速在空中缠斗一起,刀光剑影曲折离奇,剑气如流星般洒落人间,瞬间几十个回合,安翊始终感到‘不寒而栗’,再三警惕。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裂空而至,杀机彰显无疑,时机更是不偏不倚,此剑若成,安翊小命休矣。
安翊心有所感,刹那间倒纵游戈,轻功如堕云踪,飘渺若鸿影,躲过这招致命袭来。
安翊看着身上衣袍破碎,暗道:“七星落长空,明剑在外,隐剑在内,罩住膻中、神藏、灵墟等七处大穴,若非我御剑绝顶,否则免不得穿胸之祸。”
念头一闪而过,云矾道长见一击不成,接连三招凌厉狠毒,安翊也是手段尽出,六脉神剑光刷出无数剑弧,纵横交错,简洁明了。
又是几十个回合,二人瞬间拉长身距,双眸间战意盎然,同时暴起冲撞,飞若直线。
云矾道长左手屈指而数,拇指掐节至小指,双眸精芒四散:“老夫倒要让你小子看看,岱宗如何的威力!”
一瞬间两人再度交错而过,在扇子崖众人眼中,上空爆起灿烂夺目的云海风暴,仿佛将天穹撕开一道口子,看见天外星海繁星。
片刻之后,云矾道长如流星般重重砸在扇子崖,数位长老弟子舍身相救,轻卸压力护入人群,有人跑来急急为掌门服药。
云矾道长被人搀扶着,捂着胸口呕血不止,却嘶声道:“好功夫!”
安翊精致的脸庞苍白一片,嘴角淌血,徐徐降落扇子崖边缘,默默吐纳平复气息,同时有些疑惑看着云矾道长,思忖道:“有伤这么重?”
好歹是个老一代宗师,如此不济?
人群中无数弟子愤慨生怒,同时上前一步,手中各色宝剑嗡嗡鸣动,仿佛随时准备仗势欺人,一群单挑一人。
安翊看着无数张脸孔,不以为然,哪怕他身受内伤,你们又能如何?
身上五柄袖珍之影倏倏窜起,盘旋左右,五行剑最擅长一击毙命,无往而不利。
安翊泰然自若,盘膝打坐,运转九阳经。
一时间人群有些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疯狂跑来,拼命挤开人群,一把抱住云矾道长,哭喊道:“爹,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少年面貌清秀,胸膛止不住起伏,含泪怒瞪安翊,想冲上去报复“杀父仇人”。
见状,云矾道长颤巍巍伸手阻拦:“别去!”
安翊睁眸,顿时明白前因后果,体内真气微有恢复,看了眼这对父子,冷嗤一声,无视众人,掉头御剑离去。
老掌门摸着少年发丝:“吾儿,你老爹我怕是快不行了……”
“爹,你不会有事的,咱们好好的。”
“以后我会听话,你要我好好练武,我肯定好好练!”
一众人感同深受,红了眼,不忍直视。
少年惨淡着脸,看着父亲鲜血流不止,有些崩溃,直至这一刻父亲遭受重创,他终于恍然大悟,倚仗着父亲掌门身份耀武扬威,自己这些年有多混蛋。
可没了父亲,他又算什么?
老掌门絮絮叨叨,不断说着往事,似乎到了弥留之际,最后看着儿子,欣慰笑了笑道:“爹累了,让爹睡一会。”
少年心慌意乱,脑子一片浑晕,急促喊道:“爹你不能睡,你连忙不能睡!”
这时一位德高望重的驼背老人缓缓走来,少年看到后顿时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老祖宗,你快救救我爹。”
老人凝重点了点头,低下身掐脉运气:“你爹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
……
安翊虽然被算计一波,不过并不放在心上,更没有心思拆穿,只是感叹云矾道长为了他那个不成材的儿子,竟然上现一出苦肉计。
门派日后传承,乃至家门兴旺,比起这人荣辱又算什么?这波云矾道长看似亏了,实则赚大发了……
他说怎么没有其它一品宗师现身为难于他,果然是老谋深算!
三日后,全真教所在地,安翊以一斗三,面对全真第一高手凌云子,楚玉禅,青云真人。
这一战险向环生,领略了《全真剑》《一气化三清》《七星聚会》等诸学,安翊倾力为之,来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却也从容离去。
事后五天,安翊一路御剑,前往崆峒派。
这一刻,谁也不能阻拦他的脚步,与此同时安翊剑意水涨船高,锋芒由浅入深,哪怕境界未涨,却能抗衡宗师级别的所有高手。
他就像一块海绵,拾遗补缺,疯狂吸收各家绝学所长。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破,大战
九月中旬,崆峒山。
安翊此番到来,如泰山、全真教一般操作,崆峒派同时汇聚六位新老宗师,先动之以威,希望安翊主动退去。
安翊一脸冷漠,这也太小瞧于他。
当即一场大战爆发于弹筝峡,前峡三人,后峡三人,飞檐走壁进行两面夹击,下方泾河流淌,流水湍急波澜壮阔。
这一战安翊用时二个时辰,借着崆峒派与外援貌合神离,逐个击破,渐居上风,毫不犹豫出手斩杀二人,重伤二人,余下两人再难逞威。
待安翊走后,弹筝峡一片狼藉,数千崆峒弟子面对这般局面束手无策。
安翊横扫诸派,实力与日俱增,面对的敌人也愈如强大。
于此同时,但安翊前往青城山时,青城派得知消息登时全副武装,不敢轻视这位准宗师,若是让安翊得逞,日后青城派如何有脸面在江湖混?
所以当安翊来到青城派时,面对整整十三名一品宗师汇聚山巅,助阵之人有江湖名宿,本派掌门,青城三老,以及新晋一品宗师。
安翊缓缓降剑与青峰对峙,扫视一圈,这份大礼对他这个准宗师,可谓是过份庄重。
此时双髻发白的青霞道长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打个稽,声浪浩大:“小友,我派虽与苍云山惯有恩怨,不过祸不及小辈,就此退去,我等不伤你!”
老道威压凌然,逼视安翊。
不过安翊早非当年那个吴下阿蒙,朗然一笑:“既有恩怨何必憋在心中受这窝囊气,今日安某若身亡,苍云山绝不会出面为我报仇,道长大可安心!”
青霞道长双袖一拂,冷冷盯着安翊,不断权衡利弊,他在思考安翊此来,背后会不会有苍云山借机试探的决心。
青城派与苍云山,西南对峙,近一年苍云山扬威震压青城派,故青霞道长多有退让,还未直接撕破脸面,但如今门下护法孤身而来,正面较量,用意不得不让他多加警惕。
安翊此时战意盎然,响彻青城派:“青霞老儿,你莫是惧我安幕风?足足十三顶尖高手,不妨齐心奔赴,免得再现崆峒惨剧!”
十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异口同声,道:“狂妄!”
十三道长虹一跃入空,四面包抄,气势煌煌。
十三宗师对决一位准宗师,数百年未有之景。
安翊盘旋剑身一圈,不以为然仰天大笑,笑声肆无忌惮,落在众人眼中仿佛已然得意忘形,严重高估自己。
不过安翊胆大妄为同时,身子微微紧绷,不断分析及敌方弱点、武道根底,小心谨慎到极致。
安翊自知甚明,这一幕很大程度是做给他身后苍云山看的。
安翊也知,连崆峒派六人齐攻都惊险至极,何况是整整翻了一倍?
不过安翊留有后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通透温润泛着清香。
安翊尚未服丹,青霞道长面色一变,寒声道:“诸位,动手,不留余地!出了事老夫负责!”
安翊迅速服下行功秘丹,体内气机厚积薄发,如山峦悍拨,一瞬间攻破桎梏瓶颈,体内百窍齐鸣,饱满激荡,通透至极。
安翊扶摇直上九天,凌霄云海,一道声音响彻八方:“诸位,江湖郎儿可畏一战!”
此时除安翊与一众宗师外,亦有听闻苍云派护法纵横敌派之事,纷纷赶赴而来的江湖人物。
数百人纷纷打量安翊,此人终究是不知收敛,还是真有底气?
若今日不死即成名,原来‘寂寂无名’的安翊,将打破无数江湖先辈的传奇事迹。
安翊凭空虚立,一手擎剑于胸前,骈指触摸剑脊,豪迈道:“我曾锻剑玉卧霄,一剑飛然行万里,手中剑胆狂澜笑,不曾飞剑斩人头!”
今日狂澜剑将一展风姿!决胜青城!
随着安翊吟诗,天地呼风骤来,顿时天地变幻莫测,头顶云海之上巨大旋涡,深邃如巨口,择人而噬。
吕途年轻气盛,他武道根骨极佳,出身不凡,晋升宗师不过二十六岁,乃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人物,在他看来,一个年近而立才成就一品的安翊,算什么东西!
故而吕途决定先发制人,不料下一刻脸色陡然一变。
便见安翊身形一幻,如堕云烟消散,不待他看清,下一刻一道身影豁然出现近在咫尺处,周身狂风凛冽撕扯,他迎上一双无情的眸子。
不等抽剑,一颗人头跃然而起,吕途只觉自己忽忽在天旋转,意识渐渐沦陷虚无。
在场十二宗师一时间纷纷失声,怎么可能这么快?吕途竟连自身手段都没拿出分毫!
安翊冷然一笑,既然出手既然雷厉风行,不留余地,难不成像少林寺这般死烂缠打?耗尽力气,这可不符合剑修之能!
出身低层的他一向惜命,在他看来这世上有什么比他脑袋更珍贵的?
青霞道长一脸铁定,这是与青城派彻底撕破脸了不成?当即怒喝一声,天罗步急纵而来,天遁剑呼啸杀来。
安翊不退反进,豁然睁眸,一道罡风沛然如屏障,逆势对峙下,青霞道长手中天遁剑一滞,身前狂风扑面,一时间手中遁剑缓缓折弯,寸步不得。
安翊瞬间拨剑,青霞道长比吕途更为老辣,这一刻生出暂避锋芒之念,留有三分之力欲退。
不料安翊手中剑芒一递,叠叠加速,霎然间一卷,将一只手臂狠狠斩下。
青霞道长也是汉子,闷不吭声,咬牙撑住。
与此同时,余者十一人已经迫在眉睫,诸般武学光影纵横,掌法腿脚,源源不绝呼啸而来。
安翊身周风暴裹挟肆虐八方,见诸人如逆风而上,迅速抬起右手,岑崟、青筠、溟鱼、烽燧、山茶嵌入指缝,随即瞄准五人,分配五行,激射而往,顺风杀敌。
众人感觉到安翊的恐怖,如青城派的外援纷纷后悔,这事件怎么跟想像不一样?仿佛不可收拾般,不知不觉竟掉进坑里,想再出来已经晚了!
而在无数观战者眼中,安翊用一个字说便是太‘野’了,左手持宝剑一通横扫,无菲是纯粹一纵一横,却有青龙摆尾之形,剑罡纵横,斩落对手。
右手亦不得空,五指虚勾,五道‘六脉剑’螺旋并拢形成一道粗大光束,不断压制诸人火力冲击,又不断轰炸,突突不绝,一时间震聋发聩。
场面惊心动魄,看得下方众人仿佛身陷错乱纷争的战场,连忙避退三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师之位
晴朗天光,残影从空中急堕而下,宛如一枚炮弹般落在青峰之巅,一片片岩块咔嚓断裂耸立,坚立如碑。
一时间地动山摇。
烟雾缭绕,顷刻之间撕裂化弧,向四周逸散于无,只见龟裂中心。
青年单膝跪地,长发吹拂,一柄狂澜剑握柄杵剑,鲜血顺着剑脊流淌,点滴不挂壁。
安翊仰头起身,身子晃了晃。
四周青城弟子见状齐齐倒退一步,反应过来,顿时羞愤交加,又示威性齐齐朝安翊靠近。
不过依旧退避三舍。
恐惧,威胁,责任诸般情绪折磨着他们。
整整一个时辰战斗,十三宗师重伤、死亡,青城派最顶尖战力荡然无存。
安翊将原本适宜的玉剑擎于肩,颇觉沉重,双臂微微颤抖,可见此时已经到极限。
这一战,他已将战力挥霍一空,没有半点浪费。
安翊环目四顾,轻轻勾了勾指,召唤五行剑庇护左右。
其实此时他是不以为然的,他敢在青城派玩这么大,不就是倚仗苍云山山门近在咫尺?
安翊目中无人,缓缓沿着南神道下山。
没人敢动他,只能眼瞪瞪看着安翊离去。
安翊回头看了眼青城派山门,喃喃道:“好像一下子莫名其妙就无敌了?”
多少有些懵圈,自己出来好像没想玩这么猛,到了这一步,完全有违初衷。
他不过按照江湖惯例拜山问剑,结果事件演变远超想像。
安翊一边调息运气,顺便理了理脉络,先是武当派友好拜访,后在少林寺挑战十八铜人阵……到泰山派,后来在全真教。
对了,就是他们先不讲规矩,三人欺负他一人。
若是如泰山派一样,虽然与苍云山关系不好,但云矾道人也没有坏了规矩,以多欺少不是?
他也是讲道理的!人这么多一起来,他若是手下留情,那百分百死得就是他。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般局面,无疑是苍云山在一年前京城宫变中的所作所为,造成一些势力过份谨慎,如惊弓之鸟。
安翊也是担心,他现在打得痛快过瘾了,战斗水准噌噌往上涨,但也要顾忌苍云山的脸面,万一事后江湖上风起云涌,将矛头指向他,那就完犊子了……
安翊潇洒离去,朝南。
他要回家见他的媳妇儿。
不待安翊返回苍云山,苍云山已经得知一手消息。
事实上,在安翊大战时始终有人在旁策应,更有飞羽传书,告知齐掌门,收到密信八字:“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
九月末,安翊回到门派,为期一月游历圆满结束。
前所未有地快,以及绝无仅有的纪录。
天寈殿中,一众长老护法浩浩荡荡而至,汇聚一堂,彼此之间提及安翊此行,意料之外却惊喜重重,每人俱是兴致昂然。
江湖这些年,挑战诸派已经成为惯例,所以谁能想像会出现这般局面?
此时安翊得胜,顿时门派上下激动不已,终于有年轻弟子如此正大光明挫败其它老派脸面。
论苍云山,道统不过二百年,看似威风却实则根底太差,上几代也没什么好提来的传奇事迹,直至近些年奋七代之余烈,在此次宫变中功劳甚大,精锐齐出伤亡惨重,
这才被梁朝立下官方正统地位,威压疆域内的所有江湖势力。
但福兮祸所伏,江湖上各势力,或如青城派这类存着直接利益冲突的门派,又如何看得上苍云山这个暴发户,门下弟子在外也常遇到针对。
无菲是欺苍云山正值壮年的一众宗师,尚在养伤期,无法在江湖行走。
而安翊对苍云山而言,仅仅一子却是一手妙棋,不必大动干戈,便理所当然给各派一个教训,足以让江湖折服,无话可说。
大殿中,戒律堂长老洪逑与程彺相谈甚欢,前者突然看向身旁老神在在的宋青山:“老哥,你怎么不说话!”
宋青山双手插袖,挺直老腰,傲然笑道:“何需多言!”
无论安翊多出息,都迈不过他!
没有宋青山五年来的矫正调教,指点《御剑经》,倾囊相授,怎么有御剑仙美誉?
这时,左殿大门,两道身影联袂而入,正是师徒二人。
齐铭来到上首玉台之上盘膝坐定,而安翊而居于左席之尾,平静坐入蒲团,五心朝天老神在在。
各堂长老,如郑溪、房静秋诸位实权人物纷纷递呈谱策,并将近期要务上禀,由掌门决策。
齐铭微微颌首,听得认真,并逐一回应,将各堂口事务有条不紊逐一处理后,时间便过去半个时辰。
待事毕,齐铭朗声道:“吾徒幕风,上来!”
安翊正在打坐入定,反应过来青蒲之上长身而起,身姿若仙,大步来到玉台前,弯腰施礼:“师尊。”
齐铭起身,来到安翊身旁,拍了拍青年肩膀,看向诸位长老:“有徒安幕风,为我苍云之幸,道统可长盛不衰!”
诸长老齐声道:“善!”
齐铭继续言道:“自今日起,本掌门卸下天师之位,由幕风传继,尔等可有异议?”
诸长老又言道:“善!”
这天师之位不菲是梁朝给予的尊位虚职,以彰显苍云山地位,证明朝内有人,直达天听,但对于一心修武的诸长老,并不过份看重。
齐铭让诸长老散去,独留师徒来到殿后云庭,此处凌空浮坐看大好河山,雾霭云海浮沉,有鹤唳雁飞,风光无限好。
齐铭转头看着徒儿:“不错,让你小子外出挑战诸派,结果越玩越大,可以啊你小子!”
年过半百的齐掌门,乐呵呵拍了拍徒儿肩膀,一脸满意。
当初他因玉虚子之言,痛快接纳安翊为他亲传六子,如今看来,这波买卖简直是赚大发了!
安翊无奈笑道:“徒儿也是误打误撞,侥幸战胜!”
齐铭一甩脸,斜睨徒儿:“这不谦虚了吗?”
齐铭也不再打趣,笑道:“那天师之位为师干得不痛快,当初莫名其妙按在老夫头上,隔一段时间就去一趟庙堂给慕长歌撑腰,如今扔你小子了……”
“毕竟你也是一品宗师境,接下来江湖声望注定一飞冲天,甚至开创先河。嗨,羡慕你小子御剑飞行快,日后传旨你就快跑几趟。”
齐铭突然丹凤眸凝视青年,语重心长道:“子凌武痴,汝当勉砺。”
安翊眼角微不可察一挑,这话里有话啊?
有意要将掌门之位传到他这个外姓之人手中?
只是,安翊意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激动之情。
他一年间从秋长生处得知灵气复苏消息,便下了某种决定,如今更是突破一品,距离陆地神仙也不过一步之遥。
无疑滋长他的野心,而苍云山的掌门之位却满足不了他。
更何况这位子怎么看这轮不到他,他前头还有三位师兄。
这么看来说不得是师尊的“画饼充饥”。
第一百三十章 假装忘掉
午时三刻,安翊至炼宝轩回归,澜然阁中温暖如春,安翊任由绝美女子脱去外袍,他看向卧房:“孩子没有闹腾吧?”
玉瑶居家不染粉黛,气质清新脱俗,如今成为母亲更显温柔,轻声道:“两个小家伙正一起玩呢,可听话了。”
安翊嗯了一声,轻脚到二楼卧房,便见东方窗户下留出一块空地,覆着厚厚毯子,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正趴着,手中玩着形形色色精致的小物件。
七巧板、鲁班锁、小剑,马车,竹马,应有尽有。
此情此景,落在安翊眸中显得格外爱好。
“小鱼儿,洛溪,爹爹回来了!”安翊俯下身子侧卧毯子,揉了下男娃的小脑袋,明明不过三个月大的孩子,却已经能到处爬,活泼得紧。
安修瑜与安洛溪,姐弟二人同时睁大漂亮眸子,灵动可爱,五官肖似父亲,若是再大些足以可见日后倾世之貌。
安修瑜乃是玉裳所生,而安洛溪则是玉瑶的孩子,同父异母却血脉亲近。
此时一同呆呆看着许久未见的父亲,男孩有些疑惑,看向姐姐,他是谁,不认识啊?
姐姐咬着嘴唇苦思冥想,好像有些印象。
安翊见两个小家伙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都化了,却不由苦笑,小孩健忘,记得刚出生时两个小家伙可缠着他,结果他才离开一个月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真不愧是他的崽!
不过也不怪孩子,谁让他等孩子满月后,便火急火燎跑出门找人打架呢?
小妮子粉嫩可爱,盯着老父亲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扔掉手中的玉制小剑,嗷呼一声,直接扑进安翊怀中。
管他呢,这个大人长得好好看哦。
身边出生不过迟几天的弟弟呆呆看过来,突然开怀一笑,也扔下手中物件,跟着扑过来。
安翊粲然一笑,目光温柔抱着两个小家伙,闻着儿女身上奶香味,一时间觉得宁静至极。
玉瑶在旁织着冬天小袄,看着这一幕不觉欢喜。
安翊看着依靠怀中玩闹的儿女,万般感叹,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做父亲的料,哪怕成为父亲,他的初衷也不过满足二女成为母亲的心愿。
如今有了孩子,真的很容易陷入这般温柔乡。
可是……
安翊想到什么,不由抿了抿嘴,依旧坚定。
表面不显,安翊举起女儿的小爪子,轻声催促道:“宝贝,快,叫声爹爹听。”
洛溪歪了歪小脑袋,不明所以,却不乐意双手被抓着,当即张牙舞爪挥舞小手手,安翊一个不防被重重拍在脸上。
安翊懵了下,看着女孩不高兴瞪过来,好像在说:“干嘛呢,臭坏蛋。”
嘚,跟你娘一个脾气!
安翊又看向身旁的安修瑜,贴靠在老爹的腹部,懒洋洋打个哈欠,斯斯文文则与玉裳相差不多。
安翊没听到一声爹爹有些遗憾,却想着:“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有没有继承所谓的灵根?”
怎么说呢,他是既期待,又不希望出现。
这其中的缘故自然很复杂。
其实他更倾向于没有灵根,与其被命运选中,不如做自己,随心所欲再好不过。
他有灵根又如何,不一样没走上命定的道路?
安翊走在如今,何尝不是多次抉择,自己奋斗所来,而所谓天道气运,现在的他不得不信,却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午后,陪着两个小家伙玩了片刻,见儿女都似乎困了,安翊轻轻拂过孩子的小肚子,唱着歌谣,轻声哄睡。
半晌,安翊平静起身,缓缓走到外围廊道,看着屋外风景,悠悠秋韵,叶坠初红十月天,青山长在好闲眠。
他已经成为一品宗师,下一步便是陆地神仙。
所谓陆地神仙,搏一搏飞升大千世界?有没有可能长生久视?有没有神通变化在手?
这让身为凡夫俗子的他心动至极。
如今江湖之上许多人物,大多在三十岁左右成就宗师,之后世间少有人有敌手,大可逍遥自在。
余后人生基本蕴养一境之能,近乎陆地神仙,或迈出这一步,但也仅此而已,修行道途肉眼可见到此为止。
安翊自然不甘心,他终究走到这一步,双眸看向天外天,对他而言,所谓陆地神仙在他真的很容易。
甚至在安翊看来,他的修行道途或许在这一刻才刚刚起步。
玉瑶来到旁边,突然幽幽来了一语道:“你在想什么?”
安翊正在深思,心脏不禁一颤,随即转过头一脸平静:“想一些琐事。”
玉瑶狐疑看着安翊,盯着半晌,突然道:“你不喜欢他们?”
安翊错愕瞪大一双桃花眸,脱口而出:“可出此言?”
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
简单是无稽之谈?无中生有!
玉瑶上下打量如今在江湖声名鹘起的的丈夫,原来所谓‘御剑仙’不过是赞誉御剑之能,而如今却是名正言顺。
只是玉瑶并不欣喜,反而有些怅然,或许是女人直觉,当初他同意生孩子,目的并不单纯。
这个男人野心太大,不论处境如何,一步步走来是好是坏,他始终在进步,不曾停下脚步。
玉瑶想着,却看着安翊一阵心慌,颇觉不自在……
“我心虚什么鬼?”安翊暗骂自己一声,突然伸手捏住玉瑶小脸蛋,手感柔软,语气却低沉:“我的好瑶儿,你能不能整天别想这些有着没着?”
玉瑶‘哎呀’一声,掰开大手,哼了一声道:“讨厌。”
随即有些不甘心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在皇宫的孩子?”
安翊跟不上女人的思绪,只是恍惚着抬了抬眉梢:“什么孩子?我不认!”
再说,他也高攀不起啊!
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就是不堪回首,他早就忘了,没想到这女人三天两头提起,叨叨叨,这是生怕他忘了?
安翊拍了拍美人翘臀:“去,让我修行一会。”
玉瑶哦了声,转回屋中,正待安翊松口气时,突然又探出脑袋倚着门框,看向夫君。
安翊忍不住道:“又怎么了?”
玉瑶娇憨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就问问晚上想吃什么?”
安翊刚想说一声随便,猛地心弦一紧,温柔笑道:“我馋你做得红烧肘子了……”
玉瑶脸一红,想起当初,终于退去。
安翊一拂袖,他面对当今皇帝都能安之若素,这世上已经没几人能让他紧张,没成想在自家媳妇这,偏偏一阵胆颤心惊,生怕被看出什么。
想来要学会假装忘掉,方能明哲保身。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论道
安翊并不御剑,而是沿着观霞阁三道中最漫长的弧形山阶行走。
一路碧水琼亭,岗哨隐蔽而肃穆,面前一座高挑殿阁,别有洞天,四周拱卫大小馆阁错落有致,串联群殿,处处淡雅。
临近清晨,却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剑客侠女,帛布束发,劲装束袖,行走于群殿台榭、廊道,行事不拘不羁,气氛安静中捎带侠气。
路过见之安翊,眼神钦佩,却无打扰之意,彼此见礼,又各自分散。
安翊步入一处殿院,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倚靠着木廊沿椅之上,双腿交叠伸直,捧着一本武书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脚步声,语气已经熟练脱口而出道:“师兄,请将宝剑放去清凉小殿啊~”
言完,张骤才抬头看人,见到一位似笑非笑的俊美脸蛋,登时身子一斜,差点滑到地上,一脸紧张,语气更是结巴:“安…师叔,你……来了?”
有些尴尬上前,至今张骤还清楚记得当年的事,给他留下阴影太深刻,偏偏敌人越来越强大,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安翊轻声道:“你要我的剑?”
张骤摇头如波浪鼓:“不敢,师叔想入观霞阁,随意就好。”
安翊看着张骤半晌,突然一笑,直接将手中狂澜剑扔了过去,张骤一惊连忙伸手接过,一脸难以置信。
“师叔,你这是何意?”
安翊玩味笑道:“你不是这些年心心念念吗,听说你还有个爱好,收集各款宝剑,这玩意烧钱,也亏你玩得起。”
安翊是真受不了张骤那‘痴男怨女’的眼神,如今他的心态不似当年初得狂澜剑,十分过分小心。
想了想,便决定满足一次这小子。
张骤摸触手中‘澜君’,激动难耐,倘若说当初宝剑新锻能有机会接触,那如今就是痴人说梦,这柄剑可是登上名剑榜的前十,真正的无价之宝。
实际上,关于排名之事,安翊半点未知,远没有张骤消息灵通。
这玉鞘,这质感,这品质……
安翊微微蹙眉,见张骤把玩间,越发爱不释手,忍了片刻,连忙将狂澜剑夺回,头也不回走向观霞阁。
张骤一脸心满意足,陶醉着搓了搓手。
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张骤便是如此,如今终于得到了解脱。
……
安翊所行乃是身为门派禁地的观霞阁三楼,非允许,便是长老也不得入。
观霞阁三楼,一样是挑高的格局,宽阔明堂,三层之间不置围栏阶梯,第一层中央水谢玉案,龙桥吐珠吸水,一位阁老在上办公,皓首穷经。
此间书藉不及第一二层楼,不过却更是精华,直指武道本质,玄之又玄,入此间者,不至宗师境界,书藉便是摆在你面前,也仅是一张废纸。
当安翊步入其中时,那位端坐玉案之后的阁老,目光当即扫过,随便朗声一笑:“小子过来。”
安翊走过装饰大于实用的精致玉桥,来到案前正对面:“见过张阁老。”
张阁老慈祥点了点头:“剑仙驾到观霞阁,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随便拿,不要银子。”
安翊微笑颌首,环视这座阁楼群书,此时清晨,又是最高禁地,偌大空间仅有一少一老。
这座观霞阁,可是承载了他半生的武道之途。
从当初在杂役堂,一点点积攒银子来购换外家秘藉,到内门时需要立功兑换,再到现在的随意观看,还无丝毫限制。
想想,还真不容易。
张奇接过手中武当酒葫芦,拨开塞子闻了闻:“武当神仙醉,好酒。”
张阁老抬头看向安翊:“不错我收下了,你小子也走在这一步……”
安翊点了点头,来此目的之一是观阅通玄秘藉,二是寻张阁老论道。
张奇,观霞阁首席阁老,常年独自闭关于这三楼,博览群书,境界高深莫测,若说境界,基本便是少林寺扫地僧的存在。
可以视为苍云山最后底牌,张阁老若出手,就能瞬间‘无中生有’缔造陆地神仙境,悍动天地。
张阁老从身旁书堆中抽出一本泛黄书藉,抚须言道:“这些遍览群书,儒释道三家,参彻心得尽在其中。”
安翊这一刻感到无比自然,仿佛步入这里时,便被老人的心境所覆盖。
安翊接过一看,这本看似平平无奇的书藉,封面并无字迹,完全放在路边都不会有人理睬,但安翊不敢小觑,武道诸书浩瀚如烟,张阁老海纳百川,字字珠玑丝毫不为过。
安翊徐徐翻动古旧书藉,穹顶阳光透过映照,微光之中细尘隐约可见,光影斑斓。
且听张阁老论道。
“这辈修武,与修真截然不同,前者强身锻体,不拘其形,后者聚气炼真,静坐吐纳,不过说到底是万物万法,殊途同归,都需同归本源。”
“书中自有颜如玉千钟粟,老夫入了观霞阁,方才顿悟、天道、地道、人道之别,你天资经天纬地,不过却没有气运加身,如今回首看去,方知乃是最大收获。”
“修行之事,当知天地之广阔,万物之穷变,人生寿元之短不足容纳万物,需知一步步超脱,脱去层层樊笼,方可以有限去寻觅无限。”
安翊听着骤精会神,不觉玄乎反觉有趣,正如张阁老所言,他格外听劝。
哪怕他真拥有所谓灵根天赋,他始终未曾修真,他武道之途是无数枯橾日夜磨砺而来,弥足珍贵。
又言‘万物之穷变’妙理之穷在于无限,而真意却体现于那个原始,亦为阴阳,若理解了阴阳,天地万物溯源追本,回归原来本貌,自能一法通万法。
不过知难行易,这条路很漫长很漫长。
眼界再高深,却也要立足当下。
安翊开始参悟自己武学的共通之处。
《九阳经》《至阳热气》《氤氲紫气》《易筋洗髓》《缩骨》《龟息》《金身》《青囊》《沾衣十八跌》《生生不息》。
安翊细细咀嚼其中内涵,心境波澜无泛,却衍化诸变,依稀可见武学中细微玄妙轨迹,似乎自然而然产生更深玄机。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时间流转,安翊在此与张阁老论道,一老一少任由光阴流转,从明艳天光,化作夜晚繁星。
安翊抬头观望琉璃天窗,眸光璀璨,与星光朝相辉映。
有些悟道了,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不出的感悟萦绕心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悟道
翌日辰时,澜然居曦光明艳,凭栏拂风,安翊慢条斯理食用早膳,又看向对面给孩子喂奶的二女,轻声道:“我准备闭个关,少则七天,长而半月。”
这话一出,玉瑶顿时不痛快,柳眉一挑,杀气腾腾道:“没事闭个那么长关干嘛?这才回家几天?闭关,在家不能闭关?”
安翊目不斜视,躲开春光乍泄的美好,略显沉默才幽幽道:“搁家怎么闭关?”
至昨日从张奇处收获良多,对他而言,重新梳理一番宗师境界大有必要,自然急需一段时间闭关,心无旁顾,一心止道。
他又不是圣人,家中二个娃娃,天性活泼好动,若他在静室参修随时停下自然不足为虑,但现在不是没办法?
安翊在毗邻不远处的一处崖壁,自掏腰包开辟一间洞府,不大且简陋,好处是安静,适合全身心修行悟道。
玉裳在旁抱着小鱼儿,轻轻斥责:“瑶儿,不许糊涂。”
玉瑶轻哼一声,抱着女儿,嘟囔道:“宝贝,你爹肯定嫌你们烦哦。”
洛溪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娘亲,随即心领神会,转头朝着安翊不高兴咿咿呀呀叫唤,仿佛给母亲出气。
安翊汗颜,无可奈何。
玉瑶亲昵跟着自家女儿贴贴:‘真棒,不愧是我的漂亮宝贝,这么小就学会帮娘亲出气。”
玉裳温柔看向安翊,轻声道:“你放心闭关便是,我会照顾家的。”
说是这么说,玉裳却内心迟疑:“夫君成为一品宗师后,头一次闭关时间这么长?”
似乎与其它宗师大不相同?
会不会是她的错觉?
安翊起身来到玉裳面前,在儿子傻乎乎注视下,低头亲吻女子额头,展开笑颜:“有你真好!”
玉瑶抱着女儿,转头不爽看着安翊,你几个意思?
当即娇气咳嗽两声,怀中女儿更是有样学样,一起哼哼。
安翊转身来到玉瑶跟前,修长身段俯低,后者略微羞红了脸,浓密的睫毛眨动,缓缓闭眼。
不料半晌不见动静,玉瑶疑惑睁开眼,便见俊美脸蛋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看着她,一对桃花眸潭光湛湛:“媳妇,别生气好不好,等闭关后我好好陪你们。”
玉瑶为之着迷,轻轻嗯了一声。
安翊重重亲了口美人,随即抱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洛溪:“女儿,别急着长大,爹爹可不想错过你们的成长。”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安翊当年在杂役堂便深刻明白的道理。
修行与家庭,注定没有办法兼顾到另一头,除非安翊满足于宗师境界,安逸缓行,将期望藉托下一代。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修行不进反退,又如何照顾保护这个家。
昨夜安翊便将闭关事宜上禀师尊,安顿好了诸事交托。
安慰一番两个宝贝,安翊便离开居所,向东走出不到一里路,来到一座崖壁下,身子微低,在石根处手指弹激。
此处石洞外表浑然天成,少有人知其内有天然洞府,以‘天干地支’六十甲子组成一串密码,方能打开洞府。
走入昏暗甬道,石阶狭窄曲折向上,片刻后面前豁然开朗,一座石刻莲台,面朝天光至崖壁洞开一面,草木繁花拥簇洞口,鹤游云逸尽归于眼前。
登上莲花台,安翊面朝东方,五心朝天盘膝归定。
这里处于龙口位,宛如金龙咆哮仰然向天,与天接运,与地接气,聚紫霞真气汇聚于此,可谓不折不扣的风水宝地。
莲花台上紫华氤氲,仙雾袅袅,安翊仿佛世外仙人。
识神退位,元神现。
张老所阅道书:《太乙金华宗旨》有言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亦泡影,唯元神真性超于全而上之,元神无极也,超生在阴阳之外,不在三界中,惟见性,归复本面目。
识神为显识,元神则为真识,前者常在却受天地万物,七情六欲所扰,后者居于识神之后,却是本真,入轮回生生不灭。
张老与安翊论道,而非寻常一术一法,告知安翊,天机并非不可泄漏,实际上天机无处不在,道心常在者自我追寻,弥补人道之不足。
天机不会直观呈现于面前,而是指领方向,这既是安翊所悟‘意会’,说不出的大道至理。
随着安翊悟道。
心若死灰归复涅槃,五感不闻不明。
身躯,上丹田督脉印堂,泥丸宫,中丹田胸心膻中穴,下丹田任脉关天穴,三处人体中枢,宗气相聚,至上而下,三道脉轮,辉光透彻如光晕。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三百六十五处修行窍位,皮肉筋骨气血,脏腑,均被阴阳二气所覆盖,安翊元神所及,每一处皆为他之‘宿部’。
九阳经为阳,如主干巨龙,青蚕决为阴,两者抱团以经胳游走,三百六十五窍相辅相成,周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与此同时,关于‘九阳神功’的原文不断从脑海中跃然而出,融会贯通,壮大真气,竟将三百六十五处窍位,梳导一遍又一遍。
身躯越来越通透,每处经络渐渐畅通无阻,每处穴位越发璀璨,如风荡过无孔不入,来往自如,悠游无际。
安翊心如明镜,不问不闻,道法自然。
不知何时,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洞穴光辉岁月如梭,一瞬为黑夜,一瞬为白天,流转便是七天七夜。
真气浩浩荡荡,以近于水。
轰!
安翊心神大放异彩,元神隐消,识神重新回归。
安翊蓦然睁眸,看向晨曦所在。
整个人身上气质渐然变化,本就嫡仙面貌,更显出尘仙气。
七天七夜闭关,未近一颗米,未喝一口水,全靠真气游荡体内维持生机。
与往日修行迥乎不同,一念到底。
但此时此刻,安翊状态之良好,超乎常理。
安翊并非单纯打坐萃养真气,而是忘道,故有忘,方有无穷之新。
所以安翊依旧是一品宗师境,但收获之大丝毫不亚于突破瓶颈之时。
此时安翊便生出感悟,仅仅境界涨幅不过尔尔,心境上提高方才影响广远,这一生都禆益无穷。
心境比起修为,看不见摸不透,悟到便是赚到,这辈子又能有几次?
懂得都懂。
安翊立身站于莲花台,透过花团锦簇的洞口看天地,衣袂风中摆动,神采奕奕。
这时,有一只丹顶仙鹤,翩跹而来,落在安翊身旁。
安翊释然浅笑,在苍云山这座灵秀福地,不缺珍奇异兽,仙鹤自在其中与门人相处自如,一直被山门视为吉祥之物。
只是未有武者得到认可,真正驾鹤如仙。
没成想今日竟主动靠近。
安翊颀然登上仙鹤,这顶丹顶灵鹤灵性十足,羽波舞动瑰丽,携波裹云,一道道流苏云痕,在空中舞动如韵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敢于质疑
青苑峰,十月末前霜降过,蛰虫钻土过冬。
此时有两名内门弟子,正结伴前往回春谷。
白衫少年目透期待之意,与身旁同伴勾肩搭背:“张秀,我有直觉,今日安师叔今天会讲点不一样的内容,说不得便是御剑术。”
张秀面无表情,打击道:“可能性不大,少年,听哥劝吃饱饭,放弃吧……”
时逸仰头望天,看那鸟儿飞翔,轻声道:“放弃是不可能,这辈子不可能,我对御剑术是真爱啊,可惜年龄大了,不然凭我资质,安师叔铁定能慧眼识珠,收下我这个好苗子。”
张秀甩开搭肩的手臂,一脸晦气:“你可拉倒。”
谁不知道御剑之利,何况御剑之术可没有修为限制,要知道安师叔当年初入六品境界时便能‘升天’,足见此法潜力之高。
但也难啊……
近段时间,安翊在沐光城所收的五名记名弟子都带回宗门,开始教授简易‘驭剑术’,是为御剑经的入门槛,自然引起不少内门弟子兴趣。
其中修行化剑道的刘逸,更是尤其炽热。
二人一边说,一边接近回春谷,脚步却不自觉放轻许多。
毕竟,这不属于公开的开坛授道,其实如刘逸等人来此是不合规矩,若是计较起来,经典的‘偷师学艺’,那后果可是很严重。
青苑峰内地中有一处回春谷,仅有一条小径入口,四面环山,冬暖夏凉,山崖瀑布徐徐蔓流,小溪清澈见底,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在谷中正中央,横卧一块太极石墩,宽达三丈,其上盘膝坐着一位貌若二十,风华英表的俊美青年。
正是人称‘御剑仙’的安幕风,而其面前有五个半大的小家伙正在倾听师尊授艺,分别是秦鼎意,林宸,孙越嶂,时星璇与音涟漪。
谷内,除了刘逸与张秀到来,还有许多在此蹭课的内门弟子,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的靠近,但也躲在一边偷瞧,或倚老树盘根处,或上树猴蹲。
刘逸胆子极大,来到五个孩子的身后五丈开外的草坪,直接席地而坐,大大方方偷师学艺。
张秀一阵别扭,只觉在旁如坐针毡,拉了拉刘逸袖子,却被其转头斥道:“秀儿,专心!”
张秀:“……”
安翊看着刘逸与张秀的大胆妄为,熟视无睹,规矩是人定的,若是真有内门弟子有御剑之资,那最好不过,反正《御剑经》就堂而皇之放在观霞阁二楼,任谁自取。
半晌。
安翊面朝着面前五名弟子,从善如流,缓缓讲述‘驭剑心得’,轻轻抚摸一旁仙鹤之颈:“驭剑之道,灵气合一,灵为里,气为外。”
于此同时,安翊讲解同时,狂澜剑悬浮于身旁,一招一式无人自动,盘旋如轮,直刺如啸,截斩撕风,极为凌厉霸道。
众人听得专注,也看得认真,却似懂非懂,对于所谓的‘灵’却一头雾水。
不过,安师叔作为御剑道的权威,想必其中内涵之深刻,需要再三斟酌。
安翊看向五名寄于厚望的弟子。
这些孩子,经过一年多的培养与修行,内功初入七八品,能凝气而外,比之他当年十八岁方才修行内家,无疑是资质还是效率,都无法媲美。
一年前授于《九阳经》,可谓一帆风顺,让安翊舒服至极,少有烦恼。
但现在轮到御剑术……
这一刻,秦鼎意带头的五个孩子,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纷纷将手中安翊亲炼之剑放平于面前,掐动驭剑口决,却憋着脸红脖子粗,但偏偏真气就是入不得剑胎。
这下好了,哪怕安翊眸光温和不带烟火气,可是五个半大孩子都害怕低下头来,担心被骂。
安翊微微蹙眉,难道御剑术真有这么难?
气氛有些尴尬,直至身后刘逸站出来,朗声道:“师叔,弟子有疑问。”
安翊从沉思中回过神,目光平静扫去,看得刘逸一激灵,不敢说话,直至一声轻语传来:“你且言来。”
刘逸手心不自觉尽是汗,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弟子细心琢磨过驭剑,觉得御剑气为辅,灵为心,这灵合之关,是否于剑胎之灵也有关?”
众人一怔,不由纷纷感叹此子胆大妄为,这话中之意虽委婉,但分明是质疑安师叔的授法不对,问题不在弟子身上。
安翊略微沉默,这下子氛围更显尴尬,整个回春谷都散发着死寂气息,尤其是张秀这个吃瓜者,内心十万个卧槽一闪而过,完犊子!这下要被株连了……
渐渐地,安翊眉头舒畅,心里有个脉络,看向刘逸,语气诚挚:“你说得不错,当是剑胎之故,御剑之道既讲人之心,亦问剑之胎。”
这是承认自己的错了吗?
众人震惊至极。
却不知道安翊内心舒畅至极,终于有人开这个头!
他算哪门子御剑权威,不过拾人牙慧。
这条御剑之道,他一路顺风至极,修行到所有人眼中巅峰,但就是太顺利,以至于他多少有懵,他是怎么修到现在的?
面对徒儿的不会不解,安翊也觉烦忧,明明很简单才是。
其实,说穿了,安翊在御剑这条道上未受多少磨难,沿途的关隘未曾碰道,以至于他不理解众人眼中的难。
而刘逸质疑之语,却恰逢其时,一定程度回头弥补了他的剑道根基,大有裨益。
是呀,剑胎这么个小问题,他竟一直忽略了,着实有些一叶障目,自以为是。
安翊不理会众人眼神,期待看向刘逸:“还有吗?”
刘逸激动不已,这是被认可的感觉,师傅我想大逆不道怎么办?
身旁张秀扯了扯人,刘逸连忙回过神想了想道:“暂时没有。”
张秀本来松了口气,有种鬼门关走一趟的感觉,不料刘逸这四字顿时让他一磕,什么叫‘暂时没有’?
张秀觉得自己应该跟刘逸换个名,你应该叫刘秀!
能不能低调点?
安翊闻言笑了笑,双袖一展,继续授教剑道。
这一段插曲过去,刘逸的位子开始得寸进尺,就差被挤到五个孩子的身旁。
安翊继续熟视无睹,这胆子将来要没出息,他都不信!
一个时辰后,授艺结束,众人兴致盎然,一边议论一边向谷外而去。
安翊留下五位弟子与刘逸,一一扫过秦鼎意,林宸,孙越嶂,时星璇与音涟漪。
最大秦鼎意今年十二岁,最小音涟漪今年十岁出头。
安翊思忖,若说悟道前多少有些俗心,现在依旧有,但心境造诣却大大提高一筹。
将五名弟子带回门派认门,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授之‘亲传’位置。
亲传弟子的名额在门派中至关重要,并非他安翊一言随意妄为,将直接影响到弟子在门派中地位、传承、资粮等等,当慎之再慎。
这一年多考验结束,安翊自察五位弟子本性并不差,皆有可取之处。
安翊上前摸了摸秦鼎意的头,突然直接道:“从今日起你们皆为我门下亲传,以年岁论资,鼎意为大弟子,林宸二徒,孙越嶂三徒,时星璇四徒,音涟漪五徒。”
在旁凑热闹的刘逸呆若木鸡,似乎安师叔的亲传份额不过五名吧?这就是一次性给出了?
不再考虑了?日后若是遇到更好苗子怎么办?难道不打算收亲传?
安翊看着这六名晚辈,满意一笑,如此多好。
满足你们的需求,我也图省事,这辈子五个亲传弟子够了,至于日后……就不管了,随缘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给我留点面子
让五个小家伙各自散去,毕竟除了武艺之外,门中也有专门私塾教授《四书五经》等文化经典。
留下刘逸在旁,安翊也没架子似的跟刘逸闲聊,此前授艺时,少年颇为意动,显然想法颇多,但却始终忍着,显然并非没情商。
多少顾忌到安翊的面子。
通过交流,安翊发现这名弟子辈分是第八代,师傅安翊也认识,林董至,当年武考时曾打过照面,想来此人另有奇遇,竟也成就了内门弟子。
刘逸将自己疑惑不解说来,安翊细细讲解,伴随对御剑道的全新体悟,确实比干巴巴一堆人听他说靠谱多。
对刘逸一些大胆言辞,质疑之语,安翊也听劝,想要追寻上境,断不可能闭门造车才是。
比起漫长且短暂的人生,思想腐朽才是最大的可悲。
半晌,刘逸口水说干,尽兴而归,而安翊留在原地默默思索一番,对接下来的授艺有了一个清晰脉络。
起身,安翊往炼宝轩走了一趟,在炼兵室与诸位老师傅一番议论后,处理下微不足道的工作与麻烦,临近酉时分,天色渐暗,才返回澜然居。
回到住处,一家五口都在,玉裳嗔怪看了眼安翊,一笑百媚生,走过来将小鱼儿往安翊一塞,柔声道:“跟你爹玩一会,娘去准备好吃的,要乖乖的哦!”
安翊抱着奶娃娃,手势娴熟至极,玉瑶见状也将洛溪一同塞入,一左一右,两个小家伙也自得其乐,靠着亲爹锁骨位置,扭了扭小屁股找了个舒服姿势。
有种淡淡草木清香弥漫,合乎自然,使人安宁。
安翊闲来无事,修行了《草木经》驻颜养生篇,以至于他虽然年近三十岁,却面貌二十,显得过份年轻。
如此看来,这《草木经》也不是一无是处。
孩子没觉烦,安翊却觉得自己纯站着有些傻,走到紫檀罗汉床处,其上炕几已经不见踪影,几个小物件随意摆放着,俨然又成了两个小家伙的地盘。
将奶娃娃放在其上,安翊一边陪玩,一边运转《九阳经》,虽然一心二用,不过随着功法与自身量身打造,宛如呼吸般,越发‘道法自然’。
以至于安翊每时每刻都能感觉自己在进步。
安翊捏了捏宝贝儿子的小脸蛋:“小鱼儿,你什么时候喊我一声爹?你都四个月,怎么还不会说话?”
小鱼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憋了憋嘴,又鼓了鼓,这不禁让安翊眼睛一亮,展开笑颜,这是有反应?
不料下一刻,小鱼儿吐了一个口水泡泡,又打了个隔,什么都没说,就看着亲爹傻笑。
安翊正展开的微笑又消去,好气又好玩:“他的傻儿子呼~”
儿子是没辙了,安翊只好看向姐姐洛溪:“你呢,给个面子,喊一声爹呗?”
本没多少期待,不料便见洛溪突然欢呼一声:“爹爹。”
安翊随口‘诶’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瞪大一双桃花眸:“女儿,你喊了我什么?”
洛溪展开萌萌哒笑容,口齿清晰:“爹爹。”
安翊豁然起身,抱着女儿举高高,旋转一圈:“我女儿会喊爹了!”
随即轻轻放下女儿,宛如发现新大陆般高呼道:“裳儿瑶儿,洛溪会喊我爹爹了!”
二女闻讯而来,不等说什么,洛溪小短手指着玉瑶道:‘娘亲。”
玉瑶笑呵呵过来抱住女儿,看向自己夫君那有些‘变态’的俊脸,嗔道:“输了吧?可惜晚了一步,谁让孩子就是跟娘亲呢?论地位,你要排最后!”
安翊苦笑一声,认赌服输:“行!你赢了!”
就在这时,安翊身后传开一声稚嫩嗓音:“爹爹。”
安翊回过头扑在小鱼儿面前,大眼对萌童:“小鱼儿也会喊爹了!”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这回他输了,但安翊输得心服口服,甚至赢再多都没今天输得兴高采烈。
玉裳走过来,莞尔一笑:“错了,小鱼儿第一个开口就是喊爹。”
“此言当真?”安翊桃花眸子流莹生华,一把抱起大媳妇,委屈道:“裳儿,还是你最好,不像瑶儿,这些年尽跟我对着干。”
玉瑶在旁傲骄冷哼一声,她跟姐姐关系,可是你这臭男人能挑拨的,当即正要张嘴,安翊抱着玉裳,眼神已经先发制人扫过来:“当孩子面,你再提那事?”
安翊是认识到玉瑶难缠之处,现在这女人只要露出一个眼神,他已经提前预判了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
安翊闻了闻鼻子,状若无意道:“疱屋的菜似乎要糊了……。”
玉裳“哎呀”一声,娇嗔拍了下安翊胸膛:“手放哪呢?松开!”
安翊放二女离开,慢悠悠坐回罗汉床陪两个小家伙,这时身旁有动静,安翊低头看去,便见小鱼儿急不可耐抓着衣袍,另一只手指着空中,一脸激动。
安翊疑惑抱奶娃娃,看着翻小般的自己:“儿砸,你要干嘛?”
小鱼儿瘪了瘪嘴,随即张嘴生涩喊道:“玩…玩。”说着双手双腿状若张牙舞爪。
安翊渐渐明白了,眸光一亮:“儿子,不玩举高高,你爹直接让你飞好不好。”
说着双手一放,小鱼儿平平浮在空中。
小鱼儿不明所以,随即看着亲爹大手远离,又发现自己悬浮着,顿时小嘴张成o形,万分好奇。
安翊一脸得意。
一旁洛溪也不玩,一把扔掉小剑,双眸霍然大放异彩。
这个好玩!
安翊带着小鱼儿如入大海般,悠游自在飞在空中。
见小洛溪也兴奋,安翊从来不厚此薄彼,当然也带上。
不过安翊发现,两个小家伙加一起也有近三十斤,仿佛份量也不小,有些重。
玉瑶端着热腾腾的菜肴放在厅堂绣桌,望了过来,掐腰,登时气急败坏:“姓安的,你要干嘛!”
那个臭男人,竟然将孩子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摔了怎么办?
安翊微怔,这女人怎么又生气了?难道到那几天了?
见玉瑶脸蛋煞白,安翊连忙将孩子放下来,略显讨好看了看孩子妈。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哎,给我留点面子,疼!”
“你看孩子不挺……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就在一家其乐融融之际,,一道圣旨快马加鞭抵达苍云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銮殿上风雷动
夜半三更时。
安翊从温暖乡中爬起,接过圣旨观摩,叹息一声,迅速穿上皇帝下赐的天师袍,告别二位夫人与孩子,乘着夜色,奔赴京城。
一路风驰电掣,宛如夜空中一抹璀璨流星,安翊脚踏狂澜剑,乘风御剑,衣袂激荡,剑眉微微蹙起,这一刻终究是来了。
淮王与昌王坐不住了,这天下最大的一家子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原先上官弧摄政削藩,削到沧王头上,用力过度动了底线,引得慕长歌反攻,硬生生将皇位夺下,可整个过程始终没见两王的身影。
这里头是剪不断理还乱,当初两王冷眼旁观,静候慕长歌兵败垂成,坐收渔翁之利,结果事态远超他们所料,慕长歌仅凭江湖势力,与惊人时运便出人意料成了。
这下子,两王如何能坐得住,这帝位如何能让你这个小辈坐得?将他们这些叔叔置于何地?
更何况,他们也不信慕长歌不会削藩?与其束手就擒,不妨先发制人。
在梁潮这一年局势未稳,暗中蓄势以待,私造兵器瞒天过海,合纵西北两域军,悍然发动兵变,决定自家的反。
无论怎么看,三方均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皇权之争,古往今来皆是一场场血腥画卷,历史更是惊人的相似。
不过,安翊与苍云山,作为利益既得者,自然不希望悲剧重新上演,否则现在所有一切烟消云烟。
关键前不久,安翊才仗势欺人,如今江湖上名声两边倒,一个不妙安翊便为沦到墙倒众人推的处境……
安翊一路风尘仆仆,赶赴中天之城,在这里皇帝坐北朝南,号令文武百官,御统江山,雄伟方城人口稠密多达百万,八方辐轃,有内九外皇城四格局。
布局井然有序,防线层层蔓延,坚不可催。
与此同时,清晨时京城百姓沿着中轴线行走,随着一声惊呼:“快看有仙人。”
引得众人纷纷抬头望去,便见一道身影御剑降落在皇城南门之外。
皇城南三阙,巨檐重重,左右白玉雄狮盘踞,下马碑静立,门北号称千步廊,乃是六部五府、军机事务重地。
安翊乃是奉诏入朝,此时早朝已经开始,整了整衣袂,巨阙处有公公静候,见了安翊来到,尖着嗓子碎着步,殷勤迎上去:“天师大人,快快入朝。”
安翊不待打量,连忙跟随,南门后建筑便是外朝三殿与内廷九宫,保和殿即为金銮殿,御道漫长,安翊遥望而去,雄伟台基之上,青碧绿檐梁,金黄琉璃顶,极尽奢华。
一幅恢宏嵌地龙壁,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彰显皇权至高无上。
此时金殿之上,正值早朝时间。
一众文武百官左右肃立,官服大袍绣尽荣尊,手持芴板,接二连三上奏,述说昌王淮王如何聚兵一处,势如破竹攻克西北各郡,天下乱象渐起。
长青帝龙袍加身,坐居帝座之上,俯视文武百官,听得神色阴郁,盯着那名言辞凿凿的三品侍郎。
你的意思是朕的错?朕不该着急上位?
造反来的皇位,朕就这么难坐吗?
很好,朕记住你了!
这一年慕长歌处理国事,弹压前朝组织,扶持势力,拉拢贵族世家,分化制衡,看似有条不紊,却则隐患深藏,如今元气尚未恢复,又逢兵变,两位皇叔便已经虎视眈眈。
若再给朕一段时间?看朕不削死你们!
这时孙貂寺至柱后俯身来到近前,禀告道:“陛下,天师已至金殿外。”
长青帝大喜过望:“快,宣天师入殿!”
前不久这位好兄弟大战诸派,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如今来得正是时候。
否则他也不会着急喊人,这时候唯安翊可助他一臂之力。
安翊步入金銮殿,无数双眼睛扫过来,安翊丝毫不惧,一袭天师大袍,迂佩金紫精美华贵,面容俊美若嫡仙,道骨仙气扑面而来
安翊来到丹墀前,双袖呼啸成风,气势无两:“臣参见陛下。”
仅是弯腰作揖,并不下跪。
安翊自称为臣,但天师乃是‘勋官’虚职,允配剑入殿,赐不跪之荣,何况他乃是江湖之人,不入朝为官,无需遵循君臣之礼。
慕长歌至帝座起身,大笑豪迈,论关系安幕风着实颇得眼缘,曾把酒言欢于王庄沙滩,成为孤家寡人寂寞得紧,见安翊上朝不卑不亢,自然不怒反喜。
当即下了丹墀龙阶,爽朗言道:“朕的挚友,可叫朕好等。”
言罢,长青帝一手搭在安翊肩膀,扫视一圈不将他这个新皇帝放在眼中的百官,帝威炽赫放逐八方。
兄弟,借个势。
安翊在旁感觉到肩膀的力道,抿了抿嘴,有些心累却无奈,默默真气潮生,顷刻之间殿内风起云涌,金柱藻井玉屏风颤动不休,一道紫金巨龙通腾而出。
龙吟之声响彻八方,雷动庙堂之上。
“朕乃真龙天子!尔等服若?”
文武百官皆是目瞪口呆,万念皆空。
服,太服了,不服都不行!
群臣跪拜,齐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高呼不止。
殿外,锦衣卫闻声,跪成一排。
长青帝插腰,慵懒得晃动身肢,正值而立之年的他,独尊天下。
这一刻,帝势正逢巅峰,谁能挡朕?
安翊在旁瞧着,人潮绵延而去,乌泱泱跪倒,尽是从金殿到殿外,看得震撼心神。
不由百官失去理智,这就是一个信仰至高无上的朝代。
这股势足以压制所有诡心。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他的武学还能这么用?
长青帝迂出一口郁气,给安翊一个大大拥抱,传音入密:“好兄弟,啥话都不说,都搁朕心里,另外,再助朕一把,朕派邹将军征讨,届时你找个机会,擒贼先擒王。”
安翊挑眉,正要说什么,便听慕长歌认真道:“朕的帝位名义是‘清君侧’,但上位手段终究让人诟病,朝中颇有闲言,朕的压力太大,别的臣子难以信任,你也算半个亲家,朕不会亏待你。”
“亲家?”安翊忍着不翻白眼,一辈子真是欠你们兄妹的。
这是让他搞刺杀?昌王与淮王都准备造反了,身旁顶尖高手,兵力众多,这是容易的事?
算了,二人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了贼船,再想下船怕不是易事。
江湖人,终究不得逍遥啊。
慕长歌走回皇座,渊渟岳峙:“来人,宣朕口谕,命兵部尚书为镖骑将军,天师辅佐,金印紫绶,负责兵力布署平定叛乱,若有反抗,杀无赦。”
邹将军单膝跪地,诚挚无比:“臣接旨!”
安翊与邹将军对视一眼,均有所印象,当年邹将军在武林大会上,对当时安翊这个小人物有几分另眼相看。
如今再逢,那个小人物,某种程度上,已经凌驾芸芸众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