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悲风听此,眸色一沉,握着扇子的手也攥紧了些。
他找了顾还十年,就差掘地三尺,偏偏没想到顾还去了姑臧山。
洪雨生说着转过身背对着白榆:“你改名换姓之后,隐藏着很好,若你一个人待在姑臧山,任谁也找不到你。”
“可是真天同你一起,我们自然能找到真天的所在。”
白榆:“你们早就知道小天在姑臧山,洪公子是有意不想让小天去兵人府吧?可如今.....“
“宗师多年隐居山上,可能还不知道兵人府发生了什么吧?”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白榆,见之面色动容。
“三年前,皇旨下令,封关兵人府,废除兵人制度。”
兵人制度,就这样悄无声息废除了?
白榆蹙起眉头:“那小天?”
“真天不能一直跟着你,宗师既然下了山,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她跟在你身边也只会拖累你。”
“所以,我打算将她送去古枫岛,在二十四阑弟子院好好修行。”
白榆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悲风便从廊外走进来。
他笑得邪魅,扶扇华步:“二十四阑,是个好地方,那可得让丫头去啊!正好本尊和阿榆也要本来也要去古枫岛,就让我们带丫头去呗!”
“你进来干什么?”白榆朝着他的声音之处侧首。
“找你啊,阿榆。”楚悲风走到白榆身边,“我光明正大走进来的,放心吧。”
洪雨生打量了一眼楚悲风,然后又坐回石凳上,倒了杯茶喝着。
“白宗师和明月钱庄的掌门关系不错,二位赏座喝口茶?”
说着,他又倒了两杯茶,放在对面。
“没想到洪公子认识本尊。”楚悲风带着白榆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喝了一口茶,“没经过你们同意就进来了,见谅了。”
洪雨生:“无碍,如今的明月钱庄在魔教算是一方霸主,华盖派可招惹不起楚掌门。”
白榆:“洪公子放心吧,他不会胡来的。”
“对,阿榆开口了,本尊肯定不会胡来的。”楚悲风支着脑袋,“那个真天丫头去古枫岛的事情,就交给本尊和阿榆吧。”
洪雨生:“此时华盖派掌门和部分弟子都去往惊州城参加重山大会了,在下也需要护守本门派,白宗师既然要去古枫岛,将真天交之,我自当放心。”
“那洪公子是不放心本尊?”楚悲风抬眸看着他,神色难明,勾着一抹笑,“这样,你让真天那丫头选,看她是愿意如何去古枫岛。”
茶叶在杯底旋转,洪雨生沉默了小一会儿。
就在白榆想要开口的时候,一个弟子慌忙跑来:“洪师兄,小天师妹跑到擎山阁去了.....!”
擎山阁在华盖派后山上的一座瞭台,靠着山崖而建,步足阁顶,风疏拂面。
白榆记得当初在华盖派那两年的时候,真天就很喜欢在阁顶上看风景,还不断给自己说道有什么花开了,结出什么果子了,有什么鸟儿落枝了。
洪雨生抿了一口茶:“她去哪里做什么?”
“这.....”那弟子眼神有些躲闪,吞吞吐吐着,“我看到白宗师被带到了师兄院里的云烟廊庭,不小心就给师妹说了一嘴....“
“....结果小天师妹一听,趁我不注意,就跑到擎山阁顶上,说....说.....说师兄要是不放师妹和白宗师走,她就从那里跳下去!”
白榆一听,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容十分担忧。
楚悲风也跟着站起身来,他轻轻握上白榆的手臂,能感受到他有些轻微的颤抖:“别担心阿榆,丫头不会有事的。”
“洪师兄,你可要拦住师妹啊,从擎山阁跳下去,绝对会没命的啊!“
洪雨生面无表情,缓缓起身,朝着后山擎山阁走去。
白榆和楚悲风也随之其后,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擎山阁阁顶。
“你别过来!你在往前走一步,我就立刻跳下去!”
真天坐在栏杆上,她看到洪雨生,情绪非常激动,眼角还有莹莹泪花。
悬空的双脚下就是万丈深崖,锋岩嵁陡,松手跳下去,别说没命,尸骨也能摔得没有一丝好肉。
她心里是害怕极了,可是态度十分坚决。
洪雨生见她这般,停下止步,沉默看着她。
“小天,别胡闹,快下来。”
白榆往前走了一步,温和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担忧。
“师父....”真天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师父,眼泪顿时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师父,我不要待在这里....“
白榆:“好,你先下来,师父带你离开。”
真天一听,抹了抹眼泪,侧过身子,就要从栏杆下来。
这时,洪雨生冷漠看着真天:“死心吧,我不会让白宗师带你离开的。”
说着,他便转身就要走。
而在栏杆上的真天停止了要下来的动作,愣愣看着洪雨生,眼泪还在掉。
洪雨生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对了,你要是想跳,那就跳吧。”
说完,他头也没回,阔步离开了阁顶。
“洪雨生!”
白榆猛然向着洪雨生侧首,蹙眉怒言。
真天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埋着脑袋,沉默着。
就在白榆要去抓住她的时候,她抬首往前一倾,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小天——!”
白榆一着急,跟着也要跃下阁顶。
楚悲风拉住白榆:“阿榆别去,姓洪的是故意激丫头跳下去的!你放心,本尊会带回丫头的!“
说完,他魔气缠身,眨眼间便消失在阁顶,朝着还在下坠的真天而去。
洪雨生....是故意的?
白榆站在阁顶,冷静下来想着,手臂上的伤口被拉扯到了,刺痛开始不断传来。
突然,山崖下传来一声晃天震地的声响,擎天阁都晃动了好一会儿。
白榆稳住脚步,顺着阁栏轻功跃下,落足山崖边。
崖底轰隆隆的声响依旧震耳,突然楚悲风瞬身回到崖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身华服划破了好几个大口子,手上满是墨绿色的汁液。
“我去,阿榆,你徒弟.....真是让人惊喜。“
楚悲风勾起嘴角,看着自己手上残破的白扇。
白榆拽住他的肩膀,他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你怎么了?小天呢?”
“那丫头一点事也没有,现在有事的倒是我们了。“
楚悲风将白榆拽在身后,他冷眼看着那从崖底缓缓上来的真天。
她悬在空中,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形成了圈圈红轮,手背和颈脖都有着赤纹满布。
真天手里举着一把红色的伞,那是她平时背在身上的灵器,风吹起伞檐的流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刹那间,一只巨大遮日的红蛛从她身后一跃而起,朝着楚悲风和白榆就要攻击!
楚悲风见此,立马拉着白榆往后躲开。
白榆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巨兽的力量,不禁面容峻肃:“是什么....?”
“奉天炎蛛。”
他看着那奉天炎蛛轰然落在崖边,蛛腹有些细小的口子,泛着墨绿色的血液,一只蛛脚直直刺穿擎天阁,它轻微一动,那擎天阁便猛然坍塌。
这只耸立眼前的巨怪,楚悲风和白榆加起来,都还没有奉天炎蛛一节蛛脚高。
“什么...”白榆一听,面色惊然。
奉天炎蛛,是一种活在传说之中的神兽。
楚悲风眯起眼睛:“看来我们家丫头是这奉天炎蛛的宿主,情绪一激动跳下擎天阁,松动了体内的封印,把奉天炎蛛放出来了。”
奉天炎蛛朝着楚悲风,一只蛛脚猛然刺过去,楚悲风反应迅速,拉着白榆就躲开。
蛛脚深深嵌入地中,周围地面蔓延开裂,白榆落步一个踩空,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好在楚悲风回手搂住他的腰际,点脚轻跃,飞身落在远处树下。
“怎么样?阿榆,你没事吧?”
楚悲风上下看着白榆,见没受伤,他就放心了。
白榆:“我没事,你说是这都是洪雨生故意的,那么奉天炎蛛的出现,他也应该预料到了吧?那他....”
楚悲风:“刚刚姓洪的在崖底,不知道在捣鼓啥。“
”崖底?“
“对。”楚悲风望向奉天炎蛛,又见洪雨生举伞从崖底飞身而上,悬浮在真天面前,“他现在就在丫头面前呢。”
洪雨生执伞之手释放出灵力,素白的竹骨伞在他的手心浮旋,他轻轻往上一抛,伞面迅速变大,形成透明灵晰的六菱形平面,天伞镜。
天伞镜之中,倾泻下波光灵力,压制住了发狂的奉天炎蛛。
而伞杆也随之变大伸长,两端显现出了金纹,他拂袖一握,执那金纹白棍置于身后。
那是....双圣武!
楚悲风略有些吃惊。
洪雨生后退几步,转身看着奉天炎蛛,回手旋棍,微微侧身,执棍狠狠朝着奉天炎蛛砸去。
比起巨大的神兽而言,一根白棍就如同一根细针,可这根白棍直直砸向它的一只炎甲蛛足,气流四溅,震得周围树叶洒洒摇曳。
伴随着碎裂声响起,蛛足上炎甲终还是四分五裂了开,奉天炎蛛抬足打落白棍在地,蛛眼猩红,开始暴动起来。
洪雨生迅速挥袖召来那些破碎的炎甲,稍加释灵之后,将那些炎甲渡入到真天的体内。
紧接着,他举手施法转动天伞镜,愈多的镜光压制着奉天炎蛛,使得它渐渐开始变得透明。
那巨蛛开始嘶吼:“洪雨生,你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强行夺吾炎甲为其护身,吾不会放过你的!”
洪雨生抱着真天落地,面对着奉天炎蛛,风起气流扬起他的墨发和衣角。
“奉天,冒犯了,从此以后,您就好好待在封印之中吧。”
奉天炎蛛冷冷看着洪雨生,最后在天伞镜光压迫之下化成一缕兽灵,回到了真天的体内。
真天身上的赤纹也渐渐消失了,洪雨生抱着她,她抱着那把流苏红伞。
他将真天轻放在树边靠着,侧身挥袖,将天伞镜和白棍收回,重新变回那把竹骨伞置于手中。
楚悲风见此,也带着白榆来到他们面前。
洪雨生:“趁着真天还没醒来,你们赶紧带她去古枫岛吧,一会儿有个弟子会带你们从后山离开本门。“
“等她醒来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再回门派了。”
楚悲风盯着他:“你....”
“行了,无需多言。”洪雨生明显不想多说什么,他走到白榆身边,“白宗师,真天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带路的小弟子便来了。
白榆蹲下,抚摸着真天的脑袋,一脸担忧。
“没事的,阿榆,丫头只是睡过去了。”
楚悲风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好了,我来背她,我们跟小兄弟先出去吧。“
白榆点点头,扶着真天置于楚悲风背上,他们便跟着小弟子从后山离开了华盖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