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一手好牌
碧绿色的眼眸,眉眼微微上扬,浓密的眉毛斜飞鬓角,嫣红的唇扯出一丝微笑,安梣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诧异,尤其是对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传闻中天下竟有一族拥有这样的眼眸——楼兰王室一族。
那么面前的男子绝非普通将领而是楼兰王室的人。
“不知在下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安梣敛去眼底的暗光,唇角微弯。
“呵——”男子轻笑,拿过眼前的茶水轻抿一口,“本就是你们中原的事,我们也并不想干涉,只是听闻跟随者你的那位男子曾是醉红楼的掌柜?”
安梣眉眼不动声色的皱了皱,淡笑道:“我是不会同意那些要求的。”
“哦?”男子诧异,将手中的茶水放下,“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条件?”
安梣愣住,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幽深的绿眸眯成一条线,视线落在了她已经隆起无法遮掩的肚子上。
眼底阴鸷的光仿若毒蛇一般慢慢缠绕在自己的肚子上,仿若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安梣看着那阴森森的眸光,不经意间往后挪了些许,伸手将肚子护住。
“……嗯,这样吧。”男子收回视线,浅笑着,“我可以放弃那些条件,给你提供兵力,但我要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安梣容色瞬间冷下,冷笑着看他一眼,“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兵力说调动就调动,你当自己是楼兰的王吗?”
即便他有一双象征着王室的眼睛,安梣可不认为楼兰的君王此刻会离开自己的地方前来向她谈着这不占便宜的交易。
“王吗……”他忽然低下头,粗哑着声音低声的笑了,忽然抬眼碧绿色的眼眸泛着幽幽的光,“不过一个毫无用处的傀儡,你同我提起他又有何用,孤难道会怕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废人……安梣瞪大了眼眸,早已听闻自楼兰上一任君王逝世,新王就如同虚设,而造成这一切在背后暗中操作的那就是——先王的弟弟,达奚沧。
可他为何要她的孩子,她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相比于他上一次条件安梣反而更能过理解,可要她的孩子又是在做什么?
达奚沧侧头看着安梣,玩味的笑了,将一旁的小瓷杯捏在指尖玩弄,“前不久孤曾受到来自天朝那位女帝的书信,她愿用六座城池作为交换,换取兵力,哦,对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孤已经应下,只是孤的兵力借出去却并未归还,城池的约定也迟迟没有兑现,孤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讲信用的人呢。”
安梣扫过达奚沧一眼,脸上忽闪而过的杀意没有掩饰,话中的信息约莫七八分都是真的。
李玉恩用城池作为交换,但要她胎死腹中才会真正兑现承若,只可惜不想惹怒了达奚沧,干脆前来向她讲条件,而条件的内容就是要了她肚中孩子的命,这么一来一举两得,既能拿成六座城池,也可看着她和李玉恩二人互相厮杀,到时候他只需作取渔翁之利。
真是打着一手好牌。
第138章 选择
“怎么样,你可曾想好?若你应下,城外的那些士兵全部归你,当然代价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达奚沧将早已熬制好凉透了的药汁端上,推到安梣面前,“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于你。”
安梣看着面前褐色的药汁里印着的自己,皱了皱眉,抬起目光,“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
“阁下为何之前的条件是席慕栖?”安梣目不转睛的盯着达奚沧脸上的变化。
碧绿的眼眸掠过安梣,目光转向她身后的窗,语声微冷:“不过是想给我那无用的小侄子寻点乐子罢了,只是,”幽幽的绿盯上安梣的肚子,兀地笑了,“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更有价值,不是吗?”
安梣不动声色,放在肚子上的手略微僵硬,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药许久。
“孤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还请早断决断的好,毕竟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达奚沧嘴角噙着笑,透着微微的凉。
“……好,我答应。”
城门外,任舸冷肃着一张脸横扫着面前不知何意前来的楼兰军队,忽得身后的城门一声闷沉,他转过身。
碧绿的眼眸赫然显目,漫不经心的扫过他,直直的从他面前走去,目中无人。
任舸皱紧了眉头,随后只见那人将一令牌抛掷而来,任舸伸手接过,令牌握在手中有些沉甸,低头细看上面刻着‘楼兰’二字,原本紧缩的眉头蓦然松开,有些吃惊。
身为将领的他自然认得这是什么,可为什么这人要将楼兰军令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当真这么好心的前来援救?
达奚沧侧过脸,斜看着任舸,淡淡道:“这是孤给天朝新主的‘礼物’,还请务必收好。”
任舸听话还是有些茫然,达奚沧已经骑上马匹远处,他扫过一众守候在原地的士兵,将手中的军令攥紧,吩咐一旁的副将:“将他们先带回军营。”
“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安梣又和那个绿色眼眸的男人交谈了些什么,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给予兵力。
任舸匆匆的回到客栈,总算找到站在窗口的安梣,一把将她转过身,问道:“为何楼兰愿意提供兵力?你和那个男人都谈了些什么?”
刚问完,任舸就后悔了,眼前的女子脸色无比的苍白,额上冷汗森森,鬓角的发都被打湿站在脸颊两侧。
任舸下颔一紧,手中的力道轻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些,“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血!”颜槿诺死死的盯着安梣裙摆下渗出的鲜红惊呼出声。
任舸也被这一声怔愣住,梗着脖子往下看去,裙摆上是可怖的血迹,血色晕染开,裙摆上很快便布满了血红。
“你……”
话没说出口,手中拽着人儿身子就往下软。
颜槿诺急忙上前扶住安梣,焦急无措,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怎么……任将军,快去找大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好……好。”任舸恍神,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颜槿诺急出了眼泪,将手中的绢帕按在安梣的裙摆上,自然无用,从裙摆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绢帕。
颜槿诺丢了帕子,抬手轻抚着安梣的脸,凉透的很,“怎么会这样啊……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139章 熬过来了
今日皇宫大喜,众人也一睹华彩,冷素的右相穿上大红的嫁衣衬的面色格外动人,只是紧皱的眉宇硬生生将几分姿色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前来的大臣也只字不提,只顾着埋头苦吃,明明是大婚的场面却诡异的安静。
宴会不到半个时辰便散了席。
长睫微垂,林蹊扫过桌上的美味佳肴以及备好成双的合仓酒。
随着门房合上的声音,烛光晃动映照出一抹暗影,凤衣在身的女子眼眸轻轻扫来,林蹊抬眼迎上她的视线,淡淡回望。
气氛微妙,静寂足足持续了半刻钟。
李玉恩拿过一杯合仓酒,淡笑着:“该行礼还是要行的。”
她说完这句话,林蹊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扫过桌上的另一杯合仓酒,缓缓开口:“合仓酒并未算作礼仪,可以免去。”
“并未算作……”李玉恩眼眸浮上一痕霜雪,冷笑着放下手中的酒杯,“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听闻江南又出事了呢。”
林蹊顿住,藏在广袖中的手动了动,轻问道:“发生了什么?”
“右相想知道?”李玉恩眉眼弯起,笑颜如花,“可右相连朕小小的请求都不愿意呢。”
林蹊皱眉,盯着桌上的合仓酒许久后,拿起一饮而尽。
李玉恩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了那个女人的消息而毫不犹豫的将酒喝下,唇角的笑意瞬间淡了淡,“合仓酒是哪有自顾自喝的道理。”
拿起刚刚放下的酒杯欲挽住他的手臂。
林蹊不留痕迹的躲开她,朝她直直的看去,慢慢说道:“我已经喝了酒。”你该说出消息了。
这么浅显的台词李玉恩怎会不懂,眼眸缓缓眯起,定定地看着林蹊,捏了捏手中的酒杯,不甘心的放下,慢条斯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某位妇人不小心流了小产罢了。”
哐嘡——
酒杯落地。
林蹊怔怔的看着破碎了的酒杯,一如他的心一般碎裂。
流了小产……流了小产……
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
安梣身边有颜槿诺和任舸的照顾,再不济还有席慕栖,怎么突然就流了小产,定是有人暗处使坏。
是谁?
林蹊看见那迤逦华丽的衣摆,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李玉恩。
那一瞬间他从未如此的觉得面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当初在自己面前牙牙学语的天真的孩子是真的不在了。
那晚客栈里的大夫忙的四处打转,而房门内更是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来来回回从未停歇的脚步看得人心惶惶。
安梣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她只知道一觉醒来后身子轻了好多,如卸重负,可随之而来是涌上脑海的记忆,无尽的痛和泪一并袭来。
颜槿诺照常端着水来到床榻边,轻叹着拿起布巾,恍神间好似瞧见床榻上的女子眨着眼,凑近一瞧,竟是真的!
她醒了,她熬过来了!
那晚大夫的话仿若还在耳边:只怕是很难熬过来了……
颜槿诺攥紧手中的布巾,声音微微颤抖,“陛下,你终于醒了……”
第140章 代价
安梣缓慢的侧过头,看着颜槿诺,声音沙哑:“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颜槿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轻轻叹息,平息了情绪,“江南得救了,任舸带着楼兰援助的军队已经击败了一半的乱贼敌人,也正因为你当初的封城,疫症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李安梣,你配得上天朝君主的名号。”
“……是吗。”安梣唇角动了动,垂眸凝着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这代价还真大。”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颜槿诺还是听出了里头的苦涩,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迫不得已,不过还好只是她自己付出了代价,而不是席慕栖,等等……席慕栖呢?
安梣忽得抬头,问道:“席慕栖呢?”
颜槿诺的手僵了僵,收了回来,没有说话。
“他人呢?”安梣心下开始发慌,“你说话啊!”
“他……他……”颜槿诺说了半天终究没有吐出下个字来。
安梣见状,心咯噔一下有些发凉,轻轻说道:“小黑呢?你去把小黑找过来。”
颜槿诺面色复杂的看了安梣一眼,退出了房门,不过片刻,小黑就推开房门,来到床榻边。
“席慕栖去哪儿?你不是说他只是回醉红楼处理事情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
小黑看着女子发白的唇瓣一张一合,问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心下忍不住的痛却依旧装作平静,“主子,只有在路上耽搁……”
“耽搁?”安梣打断她的话,“我问你他在哪儿了?我问你他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小黑屏住一口气,咬着唇瓣,最终无奈的闭上了眼,眼梢微湿,有些哽咽的说道:“主子他去了楼兰。”
安梣只觉得这一瞬间她方式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脑海中如果一道响雷炸掉了她耳边所有的声音,炸掉了她全部的理智。
有些艰难的扯动着唇瓣,重复着话语,“他去了楼兰……他去哪里干什么……”
不是说给楼兰王的寻乐子不值得的吗……
不是说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好了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席慕栖还是因为她去了楼兰。
安梣抬眼,呼吸在一瞬间屏住而后吐出一口浊气,“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楼兰?我问你为什么?!”
“主子曾是楼兰的臣民,可飞来横祸让他家破人亡,但因为主子长得好看,就被亲王看上了,所以……”
“亲王?”安梣愣住。
小黑擦了擦眼角的泪,点头,“对,亲王。”
安梣哽了哽,“你确定是亲王不是楼兰的君王?所以喜好男色的也是亲王不是楼兰王?”
“是。”
听话,安梣肩膀塌了一半,她明白了,明白为了那个拥有如毒蛇一般眼眸的男子为何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般敌意,也明白为何席慕栖如此厌恶以前的那段生活。
安梣的脸逐渐惨白,空气也似乎一点点被抽离,喘息不过来,手忍不住的颤抖,最后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好不容易见到一丝光,结果却因为他将所有的光再次泯灭,携着一身晦暗重拾起那些让他不堪入目的肮脏记忆。
安梣无法想象他再一次回到楼兰的模样。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依旧喘不上气,心肺如同被层层巨石压着,闷沉闷沉的痛。
第141章 你要杀了我吗
脑海里不断翻涌着他的画面,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安梣强忍着几乎快要撕裂开来的疼痛,抬眸对上小黑,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碾磨,“你知道他之前在楼兰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
小黑紧抿着唇瓣,慢慢的低下头错开安梣的目光,却被安梣一把抬起了脸来。
“你知道的,告诉我!”安梣有些支撑不住的松开了手,瘫坐回床榻之上。
小黑慌了神,忙上前扶住,眼下的女子骨瘦嶙峋,惨白的唇瓣上染着一点血色,泛红的眼眶强逼回眼泪,孱弱的声线让人心疼。
“你告诉我好不好……”
“主子本是楼兰的重臣之子,但因为亲王的私欲,让主子自幼就失去了家人,并且此后一直呆在亲王身边,直到几年前主子断了半条命才逃出了楼兰,来到了天朝。”小黑噎着嗓子说道。
断了半条命……
是有多么的不情愿,宁愿拼死也要逃出那个地方,安梣无法想象。
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京城里谁还不知道天朝女帝并非真正的女帝,而是太后婢女之子,真正的女帝竟然是右相几次三番都未能娶进门的姑娘,起初大家都不信亦或者讽刺,可他们敬畏的女帝在江南出事甚至敌军入侵都未作反应时,他们相信了……
“听闻江南的那位君主要回来了!”
“真的?可这城里的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叫鸠占鹊巢,都占了十几年了也该让位了,何况即便太后不是她的生母,哪有禁闭自己母亲的道理。”
“你们还聊什么呢,江南的那位女帝她回来了!”
“回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就在城门外候着呢!”
偌大的寝宫,身穿凤衣的女子魔怔了一般的疯狂砸物,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人去阻拦,更没有人的影子。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李玉恩将身边最后剩下的灯烛挥倒。
灯烛在地面上滚动,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忽得声音戛然而止。
来人淡然的将灯烛拾起,摆放端正,穿回了一如往日的白衣,白皙的俊颜逆着寒光。
李玉恩缓慢的抬眼,扫过他一眼,冷笑一声:“你是来替她争位的吗?”
“姑娘言重了,何来‘争’字之说。臣不过是将天朝的江山托付给真正值得的人。”林蹊不轻不淡,面色不改。
“姑娘?”李玉恩唇角的笑意不减,定定的看着林蹊,“都开始换称呼了吗?真正值得的人,呵……她配吗?”
林蹊听话皱眉,眼眸参着寒光直直的看向她。
这是这么多天里,他第一次这么直白明了的用着无比厌恶的眼神望着她,李玉恩一直都明白,自打她让那个贱人失去了孩子,林蹊就恨上了她。
可如今面对这么直接明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心头那把早已刺入的剑此刻被倏地拔了出来,原本已经忘却的痛,又一次清晰醒目的印上心头。
“你要杀了我吗……”
第142章 白衣盛世
林蹊垂眸,“一切将有陛下决定,臣不会杀你。”
陛下只得自然是安梣,李玉恩痴痴的笑了,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想要保全我自己罢了……”
林蹊眉眼动了动,羽睫轻颤,缓缓的眯成一条线,眼眸深处一派深邃。
她保全自己没有错,但错就错在她想要用天朝的江山,天朝的万民百姓去保全她的自己,更错在她欲壑难填的私欲与野心。
天朝在绝望之际死而复生,让不少忠臣忧而转喜,但同时也那些显露出嘴脸的小人一网打尽。
新帝登基大典即可举办,在右相的统筹下,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天朝的冬季刚过,春日的暖阳铺洒在刚抽出嫩芽的枝头上,安梣坐在妆台前,透过格窗望去,朦朦胧胧的一片,看不太真切,时不时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宫婢门小心翼翼的为眼前的新帝梳妆打扮,穿上格外繁华雍贵的礼服,礼服不同于之前凤衣的艳丽,而是绣着大片金绣的白裳,按道理来说礼服哪有用白色的道理,可新帝硬是这般要求而右相居然也应下了,众人自然无话。
突然见新帝抬起手来,众宫婢慌了神,纷纷跪下。
安梣不明所以的扫过跪了一地的宫婢,问道:“怎么了吗?”
哪有人敢回应,气氛一时寂静的可怕。
“是奴婢太过胆怯,怕冲撞了陛下的威严。”离安梣最近的宫婢磕磕绊绊的解释着。
安梣听话,心中了然,也不怪她们胆怯畏惧,天朝突然江山易主,而之前又差点被南齐搞垮,一度加过破散,再加上之前她因为林蹊的事情也搞得名声败坏,原来的罪人突然成了救世主,即便心有感激,可内心依旧慌乱恐惧。
“起吧。”安梣挥了挥衣摆。
“诺。”
众宫婢颤颤巍巍的起身,抬眸见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看来新帝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堪和残暴啊……
登基这日阳光异常的好,安梣穿戴完毕,静坐在软榻上,靠着软垫,等候接驾。
大典前,群臣跪地迎接新帝,经过这次动乱还站在大典之上的大臣并不算多,可见南齐是埋伏收买了多少人。
即便人不算多,但留下的大臣依旧以敬仰的心态跪拜叩首,黑压压的一片,山呼万岁。
安梣笔直站在高处,端臂笔挺,肃穆庄严,阳光正好,安梣一身白衣金丝,金灿夺目。
安梣怔怔的望着站在前方叩首在地的林蹊,忽然扬声而道:“平身!”
声音经过这一路的风波打磨早已不同于之前的稚嫩软糯,稳重庄严,一如磬竹击打,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仰。
高台之上的女子,凤冠白衣,正对着高台之下右相的白衣,安梣直直的看着林蹊,这是她回天朝见他的第一面,不想竟是以这种方式。
林蹊抬眸迎上她的视线,淡漠的俊颜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眼泛柔光。
蓦然间众臣突然明白为何新帝要将礼服选用白色。
身处高位的女子她经历过太多太多,眼眸里竟是装满了他们未曾看懂的深沉,凤冠白裳,即将成为天朝最尊贵的女子双手交叠,缓慢的向前踏上一步。
“朕,天朝女帝!定会穷此生之力,令这天下再无佞臣之乱,百姓流离!”
话音刚落,宫外便响起雷鸣般的鼓点,深深震撼着众人,这是他们的新帝,阳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是耀眼的白——天朝新帝,白衣盛世。
第143章 圣上
林蹊看着高台之上的女子,唇角勾起一缕笑,清雅的容颜愈发容光焕发。
安梣极力的平稳着自己的气息,尽量平静,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在她的视线里,他再次屈膝,双膝跪地,幽竹雅韵的朗声道:“陛下,万岁,万岁,
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的声音响彻云霄,与鼓声齐迸。
那一刻,山河万里,锦绣天下,天朝重获新生,迎来新帝。
祭天大典准备匆忙,安梣索性也就废去了那些繁琐杂文,册封典礼完成后,就在诸位大臣准备一一施礼告退时,兀地传来一声声凄烈的喊叫声。
李玉恩穿着厚重华丽的凤衣闯进大典,紧跟其后的是手无足措的内侍和宫婢。
“你们、你们都睁大眼睛,我才是女帝!我才是你们的圣上!”李玉恩像痴魔了一般,向在下的百官朝臣喊去。
众臣无言,一个新帝,一个废帝,孰重孰轻他们清楚,何况天朝刚刚因为谁而经历了一场风波,他们更清楚。
李玉恩瞪大了眼,“我才是天朝的女帝!天朝的圣上!”
“圣上?”安梣轻咬着二字,目色锐利,一步一步向李玉恩走去,“圣上,圣上乃是天下人的上人,你自称圣上你有顾虑到这天朝的百姓吗?!百姓伤亡无数,士兵战死沙场,而你却为了一己私欲而将这天朝江山置之身外,你配的上圣上二字吗?!”
若不是因为她的一时私欲和无知,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怎么会死于疫病,席慕栖又怎会独自奔赴楼兰,她的腹中还未成型孩子又怎会被无情扼杀!
安梣咬着牙齿,压制着快要失控的情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不……不是的,我…要不是你,我不会这样。”李玉恩目光涣散,无力的反驳道,“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安梣气极反笑,几步上前,一把拽住李玉恩疾步前行来到了天朝的城门之上。
“你看看!原本繁华似锦的天朝现在变成的什么模样!”
原本人流不断的街道上此刻寥寥无几,商家更是一个个关门倒闭,流落街头的乞丐饿得皮包骨头,靠着墙角奄奄一息。
眼前的一切太过惊世骇人。
“不……不是的。”李玉恩无力的说着。
“李玉恩,我从始至终都未曾肖想过那皇位,可是当我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病死伤残,敌国的烧杀抢虐,而你身为一国之君却熟视无睹,你知道那些人的绝望吗?他们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我……”
安梣打断她的话,“你不知道,你却只想着情爱之事!”
“你!你没有资格说我!我没资格?”李玉恩恼羞成怒,反问怒斥。
“李玉恩,现在那个孩子若是还在我确实没有资格。”安梣幽幽的说着,眼光泛寒。
话语太过直接,让李玉恩无地自从,百口莫辩,“不,我不是……我没有想到……我……”
“来人,将她压下去。”
安梣不愿再多看她一眼,看见她,安梣就忍不住想起她死去的孩子以及奔赴楼兰的席慕栖。
安梣站在城门之上,一阵阵寒风迎面吹来,身上愈发着冷。
“陛下。”
安梣转过身,白衣明相确实也只有他称得上,她眨了眨眼,朝他露出淡淡的微笑,嘴唇微张,话语未说出口,眼角处的液体就顺着脸颊滑落,“我们的孩……”
“陛下……”林蹊无措的上前拥住安梣。
安梣依靠着他美哭的撕心裂肺,将这段时间的委屈难受悲切都哭了出来,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她还没能见上一面就胎死腹中的孩子,她是多么痛啊……
安梣终究还是来到了后殿,这是李玉恩囚禁凌薇的地方,她对于凌薇最终选择了放手还是比较诧异的,但一切都晚了,她所作的一切并不能挽救已经造成的过失。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掀起一阵灰尘,身穿麻衣的女子,鬓角处生出几缕白发,徒增苍老,那双艳丽的眼眸也失去了华彩,里面浑浊不清,呆滞的望着安梣。
“怎么,见到朕很意外?”安梣轻笑,笑意不见眼底,多了些许深意。
凌薇别过视线,扯动唇角,“有何意外,成王败寇,在皇家一向如此,玉儿她一早就败了。”
“呵,是吗?”安梣冷笑,“不过您也说了成王败寇,那么败者自然要为自己的过失而付出代价,您说对吧?”
凌薇眼眸一滞,慌了神,“我死是应该的,但是玉儿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放过她?”安梣唇角的笑意悉数淡去,“凭什么放过她?不过放过她也可以,一命换一命,用你的命换她的命,如何?”
看着呆愣的凌薇,安梣总算快意的笑了,甩过衣摆转身离去,而身后的内侍则是递上一壶酒,酒香四溢却含有剧毒。
凌薇垂眸凝着精致的酒杯,笑了。
自那日李玉恩私闯大典就被安梣关押在了冷宫,那个曾经她关押林蹊的地方,不过这次冷宫自不会像林蹊那时的好待遇。
跌入谷底的李玉恩疯了,自从凌薇将她接到身边就再未受过这等委屈,哪里受得了,可偏偏安梣早已料到,特意加兵防守,李玉恩就算插翅也难逃。
李玉恩无力的靠着门,握拳的手有气无力的砸着门,拳头早已砸出了血。
蓦然眼前一道光,许久未见阳光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眯了起来,还未抬头就被人一路架起来到一处宫殿。
李玉恩被扔在冷地上,慢慢抬起眼来,向上望去,朦胧间看见那身白衣凤袍——李安梣。
李玉恩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被关了这两天,李玉恩算是彻底醒悟了,她已经满盘皆输了,再无翻身的可能性了,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安梣冷冷的睨着她,“禁闭了这么多天,你可知错?”
“知错?”李玉恩仿佛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看着安梣,“请问我有什么错?”
第144章 大结局
安梣不动声色,指尖随意的敲击着案桌,眼眸斜看而去,缓缓勾起唇角,白皙销售的脸上光晕清幽,“那你认为又是谁的错呢?”
“我沦落至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我就应该让步?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和一个普通的侍卫的孩子,而且我本不应该卷入这一场是非,可都是你们的一己私欲我才被无辜卷入。所以我就应该让步,我就应该不得好死?倘若不是因为凌薇那个贱人,我就不会对右相动情!我就不必失去生父生母!我本可以做一个平平凡凡快快乐乐的人啊!都是她!皇太后!一切都是因为她!”李玉恩情绪激动,说的满脸涨红,声嘶力竭。
没有回应,陷入诡异的寂静,李玉恩慢慢抬头,安梣一双深敛温笑的眼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抿唇一笑,“你可知你早就该死了的,可是朕到现在还留着你一条命,又是因为谁呢?”
李玉恩瞳孔骤缩,手骨倏然一紧,怔怔的盯着安梣,轻颤着唇瓣,慌乱无措的摇着头,“不……不可能,那个女人恨不得我死,怎么可能……”
安梣看着跪坐在冷地上慌张失神的模样,嗤笑出声。
她本就不准备将李玉恩一杀了之,她欠了她这么多,怎会让她这么痛快的就上了黄泉路,安梣太过了解李玉恩的自傲和自负,正因为如此李玉恩怎么也不会相信凌薇其实一早就将她视为己出,更不会相信凌薇竟会为了她而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李玉恩现在变成这样,终究一个字——该。
安梣拿过杯盏,撇去浮着的茶叶,轻抿一口,“说来那杯毒酒可是朕原为你精心准备的,毒性并不会立刻蔓延,但是却可以一点一点的渗透,第一天应该感到不适恶心,第二天将会感到全身乏力高烧不退,第三天四肢开始僵硬,第四天下半身丧失知觉,第五天七窍流血,第六天心脉衰弱苟延残喘,第七天就是上黄泉之路的日子,仔细算算,今天应该正巧就是第七天,可惜了这么好的毒酒没能让你试试,不过太后娘娘既然愿意,朕就赏给她了。”
“她在哪里?!”李玉恩瞪大了眼睛,对着安梣惊声问话。
“在哪里?”安梣笑着,慢悠悠的放下杯盏,居高临下,唇畔的笑意愈发冷淡,眼眸扫过一侧屏风,“朕怎么会让你们母女分离呢,她自是一直都在的,在你进入大殿的那一刻。”
安梣声音轻细,却在安静的大殿内,大的出奇。
当婢慢慢的挪开屏风,满头白发的女子再无太后娘娘的光彩,奄奄一息,李玉恩眼睛越瞪越大,泪珠想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缓缓站起身,安梣笑的浅淡,“李玉恩,你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你认为没有我,林蹊就会爱上你,你认为凌薇更不会为了你而舍弃自己的性命,你眼中只有你自己,你的私欲强制你不容许承认自己的错,实则你比谁都清楚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呵——好好享受最后的离别吧。”
看着李玉恩呆滞木讷,安梣弯了弯唇角,甩过凤衣,步履优雅的往外走。
当她走出宫殿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李玉恩的惊叫,“不是我的错!我没错!李安梣,都是因为你!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一切都是因为你!”
呵——,当真死不悔改。
“不——我没有错……”李玉恩失神的胡言乱语,她没有错,她没有错……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她有什么错……
安梣自不会再去理会,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宫殿外,天色异常的明媚。
此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的,只是她终究还是对不起一个人——席慕栖。
前几天楼兰突然撤回军队,安梣便隐约中觉着不对,后来找到小黑后,却已是捧着一盒骨灰。
她几乎下意识的晕厥过去,眼前一黑,却还是缓了过来,席慕栖给她留了一封信,她至今也未敢打开。
安梣看着窗外的粗壮挺拔的桂树枝干,摩挲着手中的信封,终究选择打开,手轻微的颤抖。
此致圣上,至此一别,勿念。
戏幕起落,羽扇眸睐,席间花影,往事浮生。
无悔。
很短的几行字,安梣还是看哭了,那个如娇花艳丽,比女人还妖媚的男子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着眼泪被迎面的风吹过,吹得她浑身一颤时,身侧莫名的有些压迫感,来不及掩饰,眼梢处就覆上冰凉的触感。
是林蹊……
紊乱的思绪,被熟悉清雅的嗓音抚平。
“陛下。”
安梣整个人僵住。
林蹊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安梣清晰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林蹊,你后悔遇到我吗?”安梣轻轻闻着,却未看向林蹊。
林蹊轻抚着她脑袋的手顿住,半晌后,幽幽道:“不知道。”然后忙安抚的拍了拍怀中身子僵硬的女子,“我从未想过如果没有遇到你会怎么样。”
“如果没遇到我,你大概会怎么样?”安梣小声的问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没遇到……”林蹊低吟,恍然间淡笑,“大概还是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右相,为天朝而存活于世吧。”
听到答话,安梣愣住,莫名的有些心酸,小声嘀咕,“难道不娶妻生子吗?”
“娶妻生子……梣梣,众人只知我是天朝最为高贵的右相,可是他们若是知道我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圣洁,甚至更为肮脏,谁家女子愿意屈身于我?”
安梣没有说话,她确实忽略了林蹊开始的人格问题,假设她并没有接触过了解过这个病情,她会留在他身边吗……安梣没有十分笃定的答案。
而问题本就是没有答案的。
林蹊低头窝在她的颈脖处,温热的气息洒在娇嫩的肌肤上,激得安梣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安梣听见那人的坏笑,原本善耍流氓的她竟忍不住红了脸,她听见耳边响起撩人沙哑低沉的嗓音。
“梣梣……”
“嗯?”
“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