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婚之夜(2)
小羽知道,他又有事情要做了。她没有埋怨,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王小十消失在门口。她追到了门口,又见着王小十他们消失在街巷中。她默默的转回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刘伯温家离着不远。众位将军的府邸都在这同一片街区中,互相之间也好彼此照应。当王小十见到刘伯温的时候,他正在整理东西。
刘伯温可是一位高人。平日里,他好似从不理俗世,纵然是替朱元璋办事也出力有限。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竟好似是要远行一般,整理起了换洗衣物。
“先生这是要出门?”王小十问。
“王将军来的正好,也省得学生再走一趟了。”刘伯温道。他手中的东西,在王小十进门后刚刚整理好,包袱也被系上。他就像是算准了王小十会来一样!
“先生在等我?”
“不错。王将军请坐。”两人对坐。“王将军,学生正要回老家一趟。这一路上不太平,还请王将军同往,也好照应学生一二。”
“这个……要是先生日前说起这话,我王小十义不容辞。可是,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明早就要离开。”
“王将军,你我同路啊!”
王小十不解其意。“先生的老家在青田,而我要去的是江西,怎么会是同路呢?”王小十虽未曾走遍这元末的大地,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王将军去江西做什么?”
“不瞒先生。我是去找沐英公子。”
刘伯温道:“既然是找沐英公子,王将军去一趟青田倒算是对了。”
“先生……”王小十惊讶非常。难道说,这刘伯温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已经测算出了沐英的下落?
“王将军不信?”
“这……”这的确是太悬了点。可转念一想,王小十作为后来人,能够出现在这元末乱世,岂非比这更为扯淡?既然如此荒诞的事情都被他碰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可这话王小十即便信了,又如何要让朱元璋相信?他可不会拿沐英的生死安危来赌刘伯温的才学。
“我相信先生。先生的大才,可不是小十能够品评的。不过大帅那里……”
刘伯温道:“大帅那里由我去说。明日一早,你我在大帅面前碰面。一来向大帅辞行,二来也好借此证明,学生所说的句句属实。”
“只要大帅同意,陪先生走一趟青田又有何妨?”
王小十离开了刘伯温家,却仍旧都是一头的雾水。他本是来向刘伯温请教的,可如今却让刘伯温抛出的谜团给惊到了。是否真像刘伯温所说的,沐英就在青田呢?
“小十哥,你在想什么?”陆远问。他自出了刘伯温的家门就满是兴致。不管王小十此行是去江西还是去往浙江,总归他都会跟着。“刘先生这里也已经来过了,你快回家去吧。”
“不忙!”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时间的确紧了些。他还有件要紧事没做。王小十就自顾自的往前走,而陆远在后面跟着。自行的去处是哪?他们一个不说,一个却也不问。
“还记得霍长卿那孩子吗?”王小十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宜兴城外的那场大战才过去不久,况且那一夜是何等的惨烈悲壮,陆远怎么会忘?
“他家在哪?”
“这……”陆远从未关心过。不单是他,王小十也是如此。
“去锦衣卫中问一下,我们到他家去走走。”王小十仍旧记得,当时霍长卿抓着他的手、抓着他的衣服,留下了一道道的血印。他口中不住的在说,让自己替他照看母亲。每逢年节的时候,要为他母亲送去些吃喝。这一字、一句,就如刀锋铭刻在了王小十的心上,铭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不大的功夫,陆远把一切都打听好了,他们才找到了霍长卿的家。这里不过是一处小院落,或许就是应天府中最小的一处院落,院子里连口水井都没有。但这的确是一户人家。至少曾经是一户人家!
如今,这里已看不出有人家的样子。院子里荒败,杂草从石砖的缝隙长了出来。这该是说草木顽强呢,还应该说是这院子的主人懒惰,连杂草都懒得清理呢?
“小十哥。霍天青的丧事由我们锦衣卫承办,棺椁就安置在锦衣卫营寨中。等停灵数日后,就准备在城外安葬。自从那孩子的死讯传回之后,其母不吃不喝数日,要不是军中的医官强行为她灌下了药品滋补,只怕她也……”
“难怪!”难怪这院子里会显得如此荒凉。人都要亡了,谁还会在乎这院子里的杂草呢?“霍氏可在家里?”
“在。”
王小十见到了霍氏,也就是霍长卿的母亲。霍长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的母亲年纪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她的苍老皆在心上,而并非是在脸上。
她神色呆呆的,无喜无悲,却让人瞧了心痛。“我们走吧。”王小十只看了霍氏一眼。
“小十哥,你这就走了?”
他是不忍再看下去,也无脸再看下去。“让医官多用心,一切用度由锦衣卫支付。再去找两个小丫头来伺候霍氏日常起居。”若说保障,王小十只能给到这些,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却绝无法弥补她的痛苦。
锦衣卫中,战死宜兴的将士数千,也唯有霍长卿才有此特许,只因为王小十亏欠他的一条命。
忙了这么久,天都已经黑下了。王小十才回了家,陆远也算是下了职。
宅子内外都有下人,如今华灯初上,却不见人影,想来是都休息去了。这个家,已经越来越有家的感觉,而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住所。
灯下,是一个美人的身影。她并非是在灯下梳妆,也并非是在顾影自怜,而是在整理衣物。小羽,正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尽管他们即无名、又无实,但她喜欢这样,希望他无论走出多远,都会想起自己的无微不至。
“天黑了,还在忙些什么?”王小十语中轻柔。
“在帮你整理衣物。”小羽道。她低着头,却不妨碍王小十见到她嘴角弯弯的笑容。
“帮我?明天再弄不也一样吗?”
“明天你又要走了。这些都是给你带着换洗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王小十问完,就暗骂自己傻瓜。他路过家门而不入,还不就是表明了外面有事情没有办完吗?小羽天资聪慧,当能够看出。
王小十走了过来。“让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你一个大男人,哪弄得好这些?”
“那就多谢小羽姐了!”王小十道。笑着道。就如他们当初一样。“本来,我回来后就想与你成婚的。可是沐英那小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帅要我去找他。
“恩。”小羽的脸被灯光映红,点头的时候好像灯亮都在跟着摇晃。“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有要紧事你就去做。”
“怎么能不说?大帅可是说过,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王小十的话越说声音越低,就像是小羽低下的头一样。
一直到,小羽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王小十才停下了这羞人的话。他自己整理好了换洗衣物,打好了包裹。屋子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羽忙的了……
“你没话跟我说吗?”王小十问。
“有!”可是小羽没说,还在低着头。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说给你听。”他坐在了床边,坐在了小羽的身后。突然,他的手臂环绕过小羽的身子,攥紧了小羽的两只手。她还想着挣扎一下,却丁点也不敢动。
王小十抱着小羽,在她的耳边说着。说着自己是多么的想她,说自己在险些被当做梯头时,脑子里全部都是她。说自己在回来时的归心似箭,只为早些瞧上她一眼,却又不得不最后才回到家里……
说着、说着,不单小羽的头埋的很低,王小十的头也埋的很低。他的下巴搭在了小羽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为了不急不缓的呼吸声,热气吹的小羽脖子发痒,却不忍心推开他……
这一晚,又不知会发生多少事。或喜或悲,岂非每日都在发生,纵然想要去阻止、扭转,以一人之力又能改变多少,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做,只顾得落一个清梦。
一觉醒来,还是昨夜的房间。灯油已经燃尽,天也已经亮了。王小十躺在床上,佳人却不在侧。但身边的温度还在,小羽一定也是刚刚起身。
起床,梳洗打扮,晨时的倦气一扫而空,他已经准备好面对今日的一切,面对而后发生的一切。
一大早的,陆远就已经来了。或许是听陆远说起,纪纲也知道王小十出门的打算,一早过来请示。
王小十吩咐道:“锦衣卫中的事,一切都交于你处理。若有不决的事就去问大帅。耽误之急,是扩充人手。大战刚刚落幕,锦衣卫中一切以安定为主。”
“是!”
这时,小羽来了。见了纪纲与陆远都在,她免不了扭捏了一阵。“小十,早饭准备好了。”
王小十喝骂纪纲两人。“看什么看?该干嘛都干嘛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异梦境(1)
朱元璋正在和刘伯温叙话。一大早的,他们就像是谈了很久。也不知在谈些什么,而朱元璋却像是大为受教一般。
“小十,我还以为你会晚些才到呢!新婚之喜,小十却仍旧生龙活虎,不愧是英雄二字啊!”朱元璋见了他就道。
王小十不知其何意。究竟是在闲来调侃自己,还是在学古之曹孟德煮酒论英雄呢?为此王小十不敢胡乱搭话。
“王将军忧心沐英公子,只怕这一夜也不得安生吧!”刘伯温道。
“正好,今早我同刘先生商量了一下。刘先生认为,沐英应该是去了青田方向。正好,小十你跟着刘先生走一趟。不过,江西那边也不能放松,你需通知胡定邦,命他暗中查访沐英的下落。”
“是!”王小十真的是佩服刘伯温。他简单的几句话,就足以改变朱元璋的想法。如此,当算是过人之处了吧?
“陆远,你辛苦一趟,亲自去给胡定邦送了消息。记住,路上不得耽搁,不能将这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纪纲都不行!”这是出了帅府,王小十才吩咐的话。
“小十哥,你是觉得……”
王小十道:“我并没有觉得什么。只不过,常州的事情,让我有些不安。如果这个消息再出了意外,事情可就更糟了。”
“小十哥放心,绝出不了意外。”
“好!你送完了信,就到青田去找我。沿途按照咱们锦衣卫的标记,自有方孝孺的人接应你。”
“是!”陆远一马当先出了城去。
“王将军果然越发有将帅之风啊!”刘伯温赞叹道。
“先生说笑了。到现在,先生的谜底是不是该和我讲一讲了?”王小十还在好奇,是否刘伯温真的有那般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已算出了沐英是去了浙江青田一带。
两个人出了城,身边并未多带一个人。不是王小十托大,而是他们这趟的青田之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他身边跟着刘伯温这个“神仙”,还会有什么危险?
出了城,王小十还在纠结刘伯温是如何同朱元璋说的。“刘先生,这里就你我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能说、能说。瞒着谁,我也不能瞒着王将军。其实很简单,不过一句话而已。学生认得那个道人!”
“刘先生认得他?”
“是啊!”刘伯温本就精通玄门易理,更是喜好结交方外之士,若说认得那道人却也不算奇怪。只是他即认得那道人,为什么在当初沐英离开时而不阻止呢?
后世,一些评书故事中,甚至就将刘伯温以道士的形象塑造。更有甚者,说他是张三丰的师弟。这些不过都是无稽之谈。但正是这些无稽之谈,后世又让多少人信以为真了呢?连王小十也不禁会去想。
心里想到,王小石的嘴上就问了出来。“刘先生,你可认得张三丰?”
“张三丰?学生从未听说过。”
“他也是个道人!”
“哈哈……天下修行之人何其之多,学生哪能尽数都认得?”
王小十也陪着笑。“说的也是。”
打心底,王小十不知这趟青田之行的意义何在。难道说的真的只是为了找回沐英吗?从刘伯温怪异的举动来看,只怕未必如此。可这家伙出城之后,一路上说话左拉右扯,显然是不愿意跟王小十说明原因。如此,倒是为这趟青田之行平添了许多的未知和期待。
人生就该走在寻求精彩的路上。要说唯一让王小十颇有怨言的,就是他刚刚新婚燕尔,却不得不丢下小羽在应天府,而跟着这个老“神棍”南下。
两人在出城前吃过了早饭,一路上行至午间也不觉得饿,索性就继续前行,到了晚间再好好找一个地方住下,人能睡个好觉,马也能安稳的吃些草料。
下午,太阳还半挂在空中,却是到了一处住宿的地方。
“王将军,就在这里宿下吧。若是再赶,前面只怕就没有住宿的地方了。”刘伯温提议。
“也好,这一路都听刘先生的。”两个人就住在一间屋子里,两张床铺守着屋子两边,当中还隔着一张桌案。躺在床上,谁也瞧不见谁。
天色尚早,可两个人吃过了饭也无事,更不愿意在外面生事,也就早早在屋子里躺下。王小十一时间觉得无聊,只盼着能有些什么事情才好。
眯着眼睛,无聊之下,王小十倒也有了些困意。他今日起的早,又连赶了一天的路。虽然是坐在马上不需要步行,可颠簸了一天,身上的骨头好像都被颠散了一样,自然也很劳累。王小十这才闭上了眼睛,就好像睡的很沉一样。
可在睡眠中,王小十却又奇异的保持着三分清醒。这种感觉很怪,就像是他的思维已经凌驾于肉体之上。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在半空中,看清躺在床上的自己。甚至可以远远的看到屋外。听清楚屋外的虫鸣、鸟叫。如此,该算是十分清醒才对。
可他的确是睡着,还睡的很沉。没有一丝的呼噜声,也没见翻身,就这么沉沉的睡着,如一个死人一般。他的呼吸都变的低微,仅能维持他的身体运转而已。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先是令王小十害怕,进而却又让他沉浸在这种美妙之中。
忽然,一阵刺目的阳光,像是刺痛了王小十的眼睛。他下意识的紧闭双眼,而后又慢慢睁开。这一次,他的人彻底醒了,而并非是沉浸在刚刚那种半梦半醒之下。
他是真的醒了。他睡了吗?可他却始终清醒着。若说他没睡,而他此时身上却充满了力气,也没有丁点的疲累之感,只觉得浑身轻松。
抬头一看,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王小十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好似犹坠梦中。“刘先生!刘先生!”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刘伯温,和他说明昨夜发生的一切。
却听,刘伯温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王将军,您这一觉可这是睡的熟啊!学生叫了你几次,却还是叫不醒你。”
“刘先生叫过我?”王小十也迷糊了。他自觉始终清醒着,却从未听到刘伯温的叫声啊?
“当然叫过。我叫王将军起来吃早饭,而后好启程赶路啊!你看,这都日上三竿了,今天咱们要耽误多少的行程啊!”刘伯温说的言辞凿凿,却是令王小十更糊涂了。
“先生,你听我说……”当下,王小十讲起了昨夜的感觉。
“哈哈……想大名鼎鼎的王将军,竟然会被一场梦境而吓到啊!”刘伯温听完大笑,当即就认定他是在做梦。而且是白日间做了这场大梦。
“梦?那是个梦?”
“当然是个梦了!天下间,怎么会有那么离奇的事情?好了好了,王将军先起床洗漱一番,再吃些东西。若是身子觉得不舒服,咱们就再歇一日,而后上路。”
王小十动了动。动了动手臂,动了动四肢、腰腹,浑身没有一丁点不自在。“我身上很好啊,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可是……”
“这不就结了嘛!既然身上舒爽,不觉得疲累,那么你昨夜必然睡的很熟。可能是今早,被我那两声叫给惊到了,这才做了个离奇的梦。不碍事的!”
“真的只是梦吗?”王小十挠了挠头。不及深思,刘伯温又道:“或许,是王将军新婚不久,思念夫人所致。要不,咱们再歇上一夜而后赶路。”
“不用了!”既然身上并没有不适,王小十也不愿意赖在这里。他当然想念小羽。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耽搁不得。只有快些结束了这趟青田之行,他才能回去与小羽过甜蜜的日子。“还是早些赶路,也好早些找到沐英,早些去向大帅复命。”
“王将军放心。学生敢立军令状,这趟青田之行必然能够寻到沐英公子!”刘伯温做出了保证,以安王小十的心。
他两人吃过了饭,又带了些干粮就上路了。
按照时节,天气该是越发的转冷才对。可他们一路向南而行,反倒是越走越暖,两个人的衣衫减了又减,这才逐渐适应了温度。
今日,许是为了弥补早上耽搁的路程,又因为始终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处,他们一直行到了深夜,才在一处客栈宿下。一路上都无事,途中遇到几次行人,都是四处游荡的生意人,不见逃难的百姓,可见浙江一带受战乱影响还不算大。
也是。当初浙江行省匪患盛行时,官府虽不作为,却有刘伯温的青田军维护地方。而后,浙江就一直都在元廷手中。汤帅虽然领兵南下,却还尚在北面,尚不危机到此处。
但是,这样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朱元璋部,同浙江的元军必有一战!
这一次,王小十又多了重任务。他要将浙江一带的形势摸个清楚,好为日后的南下大军做策应。
两人下马进了店,仍旧只要了一间房。这次,并非是各睡一角,屋中只有一张大床,足够两人睡下。
“这次总归不会再做梦了吧!”王小十想着。
第一百五十章 奇异梦境(2)
刘伯温就在身边,自己一抬手就能碰到他,这令王小十甚为心安。他倒不是害怕昨晚的梦境,实在是那太过蹊跷,任谁碰上了这种怪事都会觉得不安。纵然刘伯温一再强调那不过是个梦境,可王小十却犹自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若世间真能够有如此真实的梦境,王小十情愿日日沉睡在梦中。
当夜,王小十脱下了外衣,穿着内衬而眠。他仰面朝天,身体自然的放松。刘伯温在其身侧,却是侧卧向里,以后背对着王小十。
闭上眼睛,王小十只觉得一阵闷热。许是这气候的缘故吧!
在这闷热中,王小十呼吸逐渐的低微,进而沉沉的睡去。这时,他又陷入了一阵梦中。
他又梦见,自己的身子漂浮了起来。就悬在半空中。他被吓了一跳,想要开口,却无法出声。他想要碰醒身边睡着的刘伯温,可四肢却动弹不得。就这样,他自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托起,飘飘遥遥的飞向了屋外,飞出了客栈。
按照方向感指示,他是在一路的向南,行程与他们的目标倒也一致。
王小十由打最初的惊恐,再到后来的淡然,直至现在有了丁点的期待。他万分的好奇,这究竟是何种神秘的力量,竟能操控着人的躯体和意志。
这一晚,王小十好似跨越了千里之地。若按照真实的行程来算,他应该早已处在了海面上。可实则却不然。他好似看尽了一路繁花,却又不知究竟身在何处,像是一片朦胧,却又切实存在。
突然,天亮了。鸡叫之后,红日初升,一切又都是新的一天。王小十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梦醒时分。
他如昨日一般,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的睁开。却发现,自己并非如期待般的从这梦中醒来。一切如旧,他正在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向着未知的地域前行。
这下子,王小十真的慌了。深陷如此奇幻的梦中无法醒来,岂非,就要被困死梦境不成?到时,他的身体将会变的如“植物人”一样,没有思想,没有意识。而他,却只能终日在四处游荡,纵然思维尚在,却又比死了强在哪里?
那还不如死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方向。懵懵懂懂、飘飘荡荡之中,王小十的耳中传出一阵炸雷,震得人脑仁都为之一颤。
“王将军醒来!”这是刘伯温的声音。随之,一双手掌猛的拍击在了他的后背,使他一时间有了如坠深渊之感。
而后,王小十醒了!
“先生,我这是在哪?”王小十醒过之后就问了这么一句。若真是如梦中那样,只怕他早就“逍遥海外”去了。
“你这是在客栈,在床上啊!”刘伯温笑道。“怎么?王将军又做梦了?”
“我这又是做梦?”
“不妨,将昨夜的梦也和学生说一说,总好过独自猜测。”
王小十也觉得这话有理。“先生,我昨夜梦见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着,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就飞向了南面,一路越飞越快,飞了不下千余里的路程。而后,直到天亮时分,我想着醒来,却怎么也做不到。那股力量托着我,就好像要将我托进地狱里去一样。”
“地狱?哈哈……一世英雄的王将军,竟也会相信鬼神之说。”
“难道先生不信鬼身神之说?”原本王小十也不信。可他自身奇特的经历又要如何解释呢?“先生精通玄门异术,难道也……”
“玄门之术,上合天地之道,岂是寻常的鬼神之说?王将军,所谓梦由心生,只怕王将军的心里是存有某种执念才对吧!”刘伯温道。
“执念?我有什么执念?”王小十想不通。算了,就这样吧。纵然想破了脑袋却也无济于事。反正自己身边有刘伯温在,终归不会让自己深陷在梦中。而且,他心中多少抱有一点期待。他好奇那梦境最后,会将他送到什么地方去。
“天色不早了。王将军,若身体还舒适,就早些上路吧。”
天色的确是不早了。在梦中折腾了一夜,王小十仍旧觉得神清气爽。也就是这点,才让他心里颇安。“启程吧!”他肚子里甚至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而刘伯温竟也没有要吃早饭,两人就这么空着肚子上路了。
午间,天气越来越热,两人寻了一处背阴的地方停歇了半个时辰,吃了些干粮,喝了口水才继续上路。一路上平安无事,直到晚间两人寻找留宿之处,却因为今日赶路赶的太急,而四周不见镇店。如此,他们只能露宿荒野了!
王小十的身子倒是不错。在来到元末之后,他也没少去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他倒是怀疑刘伯温。虽说这老家伙如半仙一般,可毕竟是个文人,身子骨能否禁得住这江南晚间的阴寒?
“先生,看样子我们要留宿荒野了。不知道先生的身子能否受得住?还是,我们再往前行一段,寻个住处再说?”
刘伯温道:“王将军这就小瞧我了!刘某年轻时,也曾四处游学。不要说是这江南地面,就是塞北的冰寒,学生也是见过的,又何惧之有啊?”
实际上,刘伯温的年岁比王小十也大不太多,不过他处事沉稳,更兼老气横秋,王小十这才将他当做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对待。
若刘伯温将胡须都去了,只怕看着比王小十还要年轻、精神!“
说定之后,两人就寻个背风之处安置下了。马匹就四处寻些杂草为食,他们两个大活人就升起了火,烤起了干粮。
填饱了肚子,两人将备用衣物垫在身下,闭目休息。
一到了休息的时候,王小十不禁就在担心。他担心自己今晚还会被那样的梦所缠绕。虽然此时并未对他所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可若久此下去,什么人也会被逼疯了的!
想到这,王小十不敢睡了。他坐起了身,想找刘伯温再聊聊。却发现刘伯温正背对着自己,想是已经睡熟了。
王小十这一刻才认识到,晚间能够睡一个好觉,是何等的让人羡慕啊!
“王将军!”刘伯温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样,知道王小十在盯着他看。“王将军睡不着吗?”刘伯温转过了身,却仍旧慵懒的躺在地上。
王小十脑筋一转,随口道:“我是担心先生,是否要多垫几件衣服。我这里,可是带着不少的衣服。”那都是小羽为他准备的。起初他还嫌多,只是不好驳了小羽的好意。现在看来,还是女人家准备东西妥当。
刘伯温没有拒绝。“也好。麻烦王将军了!”
“没什么。”王小十即开了口,就真的从身下的包袱中翻找出衣物。
“王将军,你身下那是……”刘伯温瞧见了他身下的一角。那是一件外衣,一件与众不同的外衣。
“先生问的是这个?”王小十取出了这件特别的衣服。
“以学生愚见,这当是张士诚部兵卒所穿的衣甲吧?”刘伯温的眼睛的确是够“毒”的。这件衣甲内外都被血迹浸透,更兼是在火光下显得十分妖艳之色,却不想还是被他给认了出来。
王小十贴身带着这件衣甲,保存用心,却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当下,他就对刘伯温解释起来。“这是我前番在常州时,与在宜兴城外时所穿的张士诚部衣甲。这上边的血迹,都是那时留下的。”
“学生知道了。但学生不明白,将军随身携带此衣甲的用意。是纪念王将军在宜兴时所留的血汗吗?”
“不是。”王小十从未那般想过。“这衣甲上的血,多是霍长卿那孩子的。他为我而死,被吕珍之子一枪洞穿了胸膛。当时,他的血就染在我这件衣甲上。而后,他将魂游地府之际,拼命的想抓我的衣服,结果他带血的掌印就留在了这件衣甲上。我要记住他。这件衣甲不是我王小十功绩的凭证,而是我欠那孩子一命的凭证!”
“王将军有心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将军能有此心,足见你其性至善、至纯。不过,这却非将帅之道啊!”
王小十道:“我不懂什么叫将帅之道。我只知,那孩子原本不用死的。”
“将军节哀!”而后,两人沉默相对,再无言语。就听火焰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两个人则是默默背过了身,各自安睡了下去。
这一夜,王小十睡的很好。前两晚缠绕着他的梦境都已散去,就好似那真的只是个梦。梦醒时分,一切就都过去了。
王小十不禁在猜想,昨夜不曾做那样奇怪的梦,是否因为睡前与刘伯温的那番交谈有关?难道,那怪梦源自心结,而这心结就在于霍天青那孩子的死?
或许,只有这般的解释才能算作是合理。
“王将军,昨夜睡的可安稳?”
“刘先生早。昨夜,小十睡的很好。”
“看样子,王将军是在外征战久了,反倒睡不惯床铺了。不如从今日起,你我每日都露宿在外如何?”
“哈哈……就听先生的。”王小十整理身下铺垫的衣物。“不好!衣甲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奇异梦境(3)
“衣甲不见了!”王小十将身下铺垫着的,以及包袱里放着的衣服都抖落了出来,却唯独缺了那件衣甲。包袱里,就连银钱都一两没有短缺,却唯独少了那件衣甲。
它既不贵重,也无法再拿去穿在身上,偷去又有何用呢?
“什么衣甲?”刘伯温来问。
王小十的眼睛猛然间盯向了他。“先生莫非忘了昨夜我说的话?先生莫非还要告诉我,昨夜那也只是一个梦?”王小十真的急了。那衣甲对他来说绝不是寻常之物。而这衣甲他昨夜才对刘伯温说起,可今早就不见了,他该怀疑谁呢?自然是刘伯温。
“王将军是在怀疑我?”
“刘先生是大才,其志不小,又怎么会贪图我的一件衣甲呢?除非……”
“除非学生是另有目的!”刘伯温道。“昨夜,衣甲就在将军身侧。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不曾惊扰到将军的清梦,却又能拿走将军的枕侧之物呢?”这的确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说来的确是奇怪了!前两日晚间,王小十虽睡着,却总觉清醒,身边之事都一清二楚。偏偏昨日,自己睡前与刘伯温闲谈了一番,竟就有了睡意,而且还睡的颇沉,竟让人拿走了自己枕下的东西都不知道。
他不得不怀疑刘伯温。这个“老神棍”说不准就给自己摆了一个迷魂阵。说不准,是刘伯温包藏祸心。否则,天下间哪里有那么不开眼的小贼,竟偷走了如此不值钱的一件衣甲!
王小十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刘伯温,眼神中满是怀疑和不信任的神色。而这种眼神,刘伯温看的清楚,心里明白。可他心里却坦荡,眼神中自也坦荡无疑。这一片赤诚的眼神,让王小十越发的不懂了。
“王将军。”刘伯温道:“将军心系着死去的锦衣卫兄弟,这点学生能够理解。可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将军不忘故人,视为情谊。可若故人犹在,却也不愿见将军终日被困苦闷之中。将军需当走出阴影,方能找寻真我。”
“先生是否看出了什么,特意借这趟青田之行开导我?”王小十好像明白了几分。
可刘伯温这老家伙却又矢口否认。“学生什么都没看出来。将军的心,学生怎么能够看得透呢?”
“我的心,旁人怎么能看得透呢?”这刘伯温是个老道还是和尚,怎么说起话来语带机锋呢?
“王将军可是想寻回那件衣甲?”刘伯温问。
“即被人偷走了,怎么寻的回来。莫非,先生肯为我卜算一卦?”
“不必。那件衣甲对将军是至宝,可对旁人来说却是一文不值。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家把玩够了,就会为将军送还回来。”
“真的?”这事情越来越玄了。
“王将军敬请看着。”
“哎!”王小十叹气。“如今沐英不知下落,大帅交代的任务未见眉目,我居然还在这里担心一件衣服。那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先生说的对,心中没有了执念,晚上才能够睡个好觉。”
“也许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牵过了马匹,又一次上路。如这般的急急赶路,离着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到时便可证明,刘伯温话里的真假。沐英是否就在青田那里!
一路上,仍旧如前日那般,甚至他们赶路赶的更为匆忙。王小十希望早一日找到沐英的下落,也好印证了刘伯温的话。
他们急急催马,一整天都在马背上度过。直到日光斜下,两人才勒住了马缰绳。不是他们累了,而是在疼惜身下的马。马匹就是他们的脚力,若是将马累坏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办?
“王将军,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来今日又要露宿荒野了!”
“倒也好了!免得睡在客栈里,再去做那样的怪梦。”
“王将军,你平心而论,那梦境是何感觉?”
王小十想了想。“初时觉得很怪,第二次就觉得正常的多了,倒是对后续梦中的场景有些期待。不过,那种明知清醒却又无法睁眼的感觉,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就只怕陷在梦中醒不过来。”
“怎么会?梦就是猛,醒就是醒,只是王将军不曾找到方法而已。”
“方法?先生是有什么教我吗?”
“我哪里有什么能教给王将军的!”刘伯温还不肯说。“学生不过是想告诉王将军,旁人是无从探知你内心的。唯有自己,才能教给自己对的方法!”
“对的方法?”
“哈哈……该吃饭了!这一连两日都在吃干粮,学生的肚子可都在叫苦了。等明日,一定要在城中寻个酒家大吃一顿!”这时,刘伯温才像一个寻常人,不再装作一副高人的样子。
是人便要吃喝拉撒,这点连刘伯温这个“活神仙”也无法免去。
“好!明日,我请先生大吃一顿。”
两个人在道下正要生火,却听身后处,一阵马蹄声急促,像是有大队的人马行过。而后,见烟尘四起,那马蹄声也越发的近了。两人闪的更远了些,就见一行马队经过。十数匹马,中间还有一辆马车。当先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宽面阔口、魁梧不凡,五绺长髯,马上的身姿潇洒英俊。这人若是一张白面能够换成红面的话,就活脱脱的是关公在世啊!
王小十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元末,也第一次瞧见这么古怪又霸气的人,所以眼睛一直盯着这人瞧,直到他们从自己的面前飞驰而过。
那人也像是感应到了王小十的目光,而侧过头来瞧他。可惜,马匹飞驰而过,除了那五绺的长髯,王小十再也未发现他身上任何的特点。
而后,马队中的马车从王小十的面前而过。路途颠簸,马队行的又快,车身自然颠簸的厉害。只怕这车里的人急着赶路,定然也不好受吧!
不知为什么,王小十的鼻尖似乎感觉到一阵香气,那种类似于脂粉的香气。当初为了混入滁州城,他曾带人扮作脂粉商人,那时他每日都接触这样的香气,因而时隔数年仍旧熟悉。只不过,他这鼻子的感知也未免太灵了些!
马匹飞驰,四下里都是烟尘,他竟能够嗅出这淹没在烟尘中的香气,鼻子当真不是一般的灵。
或许就是因为这香气,亦或者又是些其他的东西,王小十总归是觉得,自己和这车里的人该会有一番交集。
“这车中该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小十也不能免俗。可他从未想过,若车上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涂抹着浓厚的脂粉,以至于车外的行人都能嗅出这脂粉的味道,那该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只怕就不是一般的“恐怖”了吧!
比他前两晚做的梦还要恐怖!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行马队刚过,又有数十人结伴从同一个方向而来。这些人是步行,一个个背着大小的包裹、拖家带口,显得分外的狼狈。
王小十好奇抓住了一人。“老丈,你们怎么了?后面有强盗追你们啊?”
“比强盗还厉害呢!”这老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王小十拉住他,正好让他从容的换一口气。“是朝廷!朝廷同义军开战,正在四处抓民夫。若不逃的快些,都被当做壮丁拉去了!”
听到这,王小十便知道是汤帅开始动手了!若非如此,浙江行省的官员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征调民夫。
“老丈,我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朝廷连您这么大的岁数也要征调过去啊?”王小十问。
“北面在打仗,老汉家乡是按户抽丁。若是不愿意去服役,就只能多花些银钱。我家里两个儿子,若是花钱交税,老汉一时间实在凑不齐,就只好带着全家逃出来了。老汉城里有亲戚,刚好到他家里躲避些日子!”
“爹,你和这两个外乡人说这些做什么?快些赶路,要不然城门关了可就进不了城了!”老丈的儿子催促着。
这老丈虽像是庄稼人,却甚为懂得礼数。“两位小哥,老汉先走一步。咱们有缘城里见!”
看着他们离去,王小十一阵感叹。“天下太乱了。希望大帅早日平定天下,老百姓也过些安生的日子。”
“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快些上马吧!”刘伯温道。
“先生不是说要宿在城外吗?”
刘伯温道:“先前是城外动乱,如今明知城门就在近前,连那老汉都能赶在天黑之前进得城去,我们怎么还能留宿在荒野?王将军,进了城,你可是还欠着学生一桌好酒菜呢!”
“小十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
马队到了城门前,速度便降了下来。在城门守卫认清了众人后,才一一放行而过。
马车入城,车窗中探出了一个脑袋。这是一个姑娘,大眼睛闪闪有神,每到一处都好奇的打量城中的一切。“张叔叔,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东阳县,归婺州路统辖、”
“都已经到婺州了呀!”
“你这傻丫头,都快出了婺州了,哈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又见佳人(1)
婺州路治下,没有州府、也没有郡城,只有五县。为此,这五处县城无论是居民数量还是城池大小,都不逊色与寻常州府。
“你父亲本不叫你来,你偏要跟来。怎么样?这一路上的颠簸之苦可还受得住?”马上的“五绺长髯”道。
“张叔叔!”这个大胡子叔叔姓张。“哥哥在帮着父亲做事,我一个人无聊,正好跟着张叔叔出来见一见世面。”
“好。这趟叔叔就让你见一见不一样的世面!下马……”一声喊喝,跟随而来的众人下马。这大胡子带着那姑娘进了客栈的店门,余下的人则是去安置马匹。
这一行人才刚刚消失在街面上,王小十两人就到了。他与刘伯温相视一笑。“先生,住在这里可好?”
“就依王将军。”这里是东阳县最大的一处客栈,又岂会不好?
长街上,如走马灯一般,走了骑马的,又来了步行的。
那老汉一行虽然走的急,却终究落在了王小十两人的后面。他们在客栈门前不过瞧了两眼里边的热闹喧嚣,便低着头快步走过了街巷。似这样的地方,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所能够来此享受的。
“爹您瞧什么呢?快些走吧!”
老汉喘了口气。“走、走……”朴实的庄稼汉子,常年受风雨侵蚀,看起来自然要老的多。再加上连日赶路、提心吊胆,若非是被自己的儿子搀着,老汉怕就要倒在地上了。
王小十他们刚刚坐下,就坐在客栈门内靠着窗的地方。点了壶酒,又要了几样精致的菜品,他便与刘伯温闲谈。时不时的,他们就向街上望去几眼。刚巧,王小十目光一扫,就瞧见了那老汉一家。
“爹走不动了!你去,帮爹要一碗水来。”老汉一路走,口里已经干了。
老汉的儿子为难道:“爹,你再坚持一下。等到了我舅舅家就能歇了!”
老汉道:“爹实在走不动了。你去向着店家要碗水喝。”
那汉子也是朴实的庄稼人,进了城心里忐忑的紧,哪还敢到这大买卖的店中去讨水?
正好,这一幕被王小十瞧见了。“老丈,我们可是又见面了!”
“是小哥你呀!老汉有礼了!”再一次,王小十觉得这老汉不是寻常的庄户人家出身。若是寻常的庄稼人,哪里有这么懂礼数的?这倒是奇怪了!
越是奇怪的事情,就越发引得王小十的好奇,越是引得他想要深究下去。说不准,他与这老汉一家之间,还会有什么故事呢。
“老丈,相逢就是有缘,还请进来同饮一杯!”王小十出言邀请。他没有征求刘伯温的意见,却是在话出口后看到刘伯温暗暗的点了点头。
“不用了!”那老丈的儿子出口拒绝。倒是那老丈恭声言道:“行路之人,不敢打扰公子。”
“说什么打扰?我家公子最是喜欢结交朋友!”刘伯温也相请。
“如此,老汉一家叨扰了。”
“爹……”
老汉这一家人进了店门。这老汉两个儿子,刚刚阻拦的明显是家中长子。而另外一个则是显得腼腆的多,进门也不言语。
老汉的两个儿媳低着头,各自看管着行礼、照看着孩子。这兄弟两人各育有一对儿女,都已经七、八岁的年纪,虎头虎脑的四下里探头打量,虽被大人看管着,却不脱小孩子的灵气。
老汉被邀请与王小十同桌,又为这一大家子人令要了一桌酒菜。“老丈,不要客气。”
老丈饮了一碗水解解渴,又饮尽了一杯酒垫底,这才顾得开口说话。“多谢两位公子。不知道两位是做何营生的?”
“做生意的。闲来四下游历,不过是两个闲人而已。”王小十道:“老丈真是好福气啊!儿孙满堂,男女双全,足以羡煞旁人啊!”
此时人思想守旧,将子孙的兴胜当做是祖辈的阴德、福报。王小十夸奖了这一句,算是彻底博得了老丈的好感。
老丈嘴上客气道:“世道艰难,养活这一大家子不易啊!”
“是啊!可老丈带着一家子人进了城,没有了土地,该如何生活啊?”
老丈道:“田地都卖给旁人了。老汉一家收拾起了家当,投奔城里的亲戚。日后,就让我这两个儿子学着做些生意,两个孙子也寻个学堂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也好过像我这样劳碌一生。”
“老丈,听您说话,可不像是不通学问的人啊?”王小十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老丈道:“老汉姓高,父亲那辈是走江湖的说书先生,因此少年时也跟着父亲学过些时日,识得几个字。可老汉却不是父亲那块料,也就只能是在土里刨一份生际。”
“原来如此!”王小十又瞧了瞧隔壁那桌。老丈这两个儿子生的人高马大,可长子心性朴实,更兼是有些小家子气。而二儿子却是太过憨厚,更兼自闭成性。只怕这样的两个人,也不会是做生意的料吧!看样子,老汉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
吃饭、喝酒、闲聊……不知不觉都已半个时辰。这时候,老丈起身告辞。“两位公子,老丈要行程了。多谢两位的款待,容日后相报。”
“老丈这是要去哪?”
“去投奔孩子他娘舅!多年没有登门,若不早早上门,若等到日落之后登门就太失礼了!”
王小十有意留下这老丈。他总是觉得,这老丈不一般,并且也不像他自己话中所说的那般简单。
或许,王小十就是单纯的想多了。但既然王小十他们与这老丈一家如此投缘,帮上他一把又有何妨?
“老丈,我看你们今夜就住在这客栈里吧!等明日一早上门,岂不是更合礼数?”刘伯温看出了王小十的心思,在一旁帮腔。
“这……”
王小十情知老汉这是囊中羞涩。“住店的钱我一并付了。况且你们一家久久没有和亲戚走动,先探听清楚你那亲戚的住处,而后再登门也不迟!”
“好吧!”老丈同意了。可老丈那长子却像是不太情愿。而老丈的二儿子仍旧不语,就好似是去是留,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而老丈的两个儿媳忙着照看孩子,忙的根本就顾不得公公的决定。于是,老丈便被王小十的热情挽留了下来。
安置下了老汉一家,天色已经晚了。老汉的长子被老汉打发出去,打听其娘舅家的住处。多年未曾走动,也不知是否还在当初的地方居住。
当晚,王小十与刘伯温仍旧住在一间房中。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防备突发的事情出现。更重要的,则是这样能够令王小十心安。
“先生,今晚我若是再做了那奇怪的梦,还请先生能叫醒我。”王小十特意嘱咐。
刘伯温笑道:“王将军这就说笑了。学生怎么知道你梦中见到了什么?这样吧,若是到了明日天明你仍旧没有醒来,我就叫醒你!”
王小十想想也却有此理,便答应下来。两人和衣而卧,仍旧是刘伯温面向内侧,而王小十平躺在外侧。逐渐的,两人呼吸就都低沉了下来,各自进入到了梦乡。
今晚,王小十睡的很好。没有那怪异的梦,没有无缘无故的凌空腾飞,他睡的格外安稳。
可到了夜半时分,他好似忽然被惊醒了。他还未等睁开眼,就似是看到了一个人走进了屋子里。准确的说,是他感觉到了!
就像最初那晚,他能够凌空看见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体一样。这次,他是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而后轻手轻脚的进来。
王小十挣扎着想起身,可他无论如何的努力却就是做不到。最终,他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人走进了房间,而后轻手轻脚的放下了一件东西,又轻手轻脚的离开。
最终,房门被关闭。王小十又变的昏昏沉睡,直至失去了所有意识。
天明时分,鸡叫过了三遍。刘伯温还在睡着,王小十倒是先醒了。他一起来就想着叫醒刘伯温。可一见他睡的正香,随后就将手缩了回来。
“昨夜,那究竟是个梦,还是确有其事呢?”这才是重点。王小十又想起,昨夜那梦中,来人可是在房间里放下了一件东西,就放在桌子上。
一回头,果然瞧见桌子上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包裹,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就是昨夜“梦中”那人放下的东西,就放在“梦中”所见的位置上。
如此,那昨夜就不是个梦了!
“刘先生、刘先生……”他不想吵醒刘伯温也不行了。
“恩……”刘先生缓缓转醒。“怎么?王将军又做梦了?怎么今日比学生醒的还要早啊?”
“先生你看!”王小十一指桌上。
“这是……”
王小十三、两下将包袱打开,却发现了一件奇事。“这是……”
刘伯温问:“王将军发现了什么?”
“衣甲!我前天丢了的衣甲,昨夜被送了回来。真的被送了回来!”王小十惊诧不已。虽然刘伯温说的言辞凿凿,日后衣甲早晚会被人送还回来。可他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又是以这般神秘之极的手法被送还了回来。莫非说,这世上真有鬼神之力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见佳人(2)
“这果然是我的那件衣甲啊!”只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件如这般的衣甲了吧!手摸着这件衣甲,王小十就好似能够看到霍长卿那孩子的脸一样。
“恭喜王将军,衣甲失而复得,说明与王将军缘分未尽。”刘伯温道。
“可是……这不对啊!”
“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王小十却又说不上来。有人偷了他的衣甲,又见不值几个钱,而给他悄悄的送了回来。这个解释方显得最为合理。可王小十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才将寻常的事情都复杂化了!王小十不禁这么安慰自己。“算了,衣甲失而复得,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衣甲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对方这来去的奇怪手法,吸引了王小十大半的思维、注意力。他甚至都忘了,昨夜自己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天晴大早,王小十伸着懒腰出了房门。如今,他每日里体力都万分充沛,也不知是否就是那怪梦引起的。
一大早,他就去老丈那一家瞧瞧。这一大家子,早晨起来之后,孩子的哭闹声就没听过。这一家是老的老、小的小,在这乱世中若想安身立命是何等的艰辛啊!
王小十不禁在想,老丈这两个儿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想来在生意场上也不会有什么建树。可看这两人农户出身,身体强壮、力气也不缺,若是能够投身军伍,说不准还能建立一份功业。
王小十是真心的想要帮他们一把。这天下之大,苦难之人众多,他虽不能尽数帮扶,可既然让他遇到,就是一种缘分,他自然要搭手帮上一把。
正巧,老丈从屋子里出来。见了面,他还是满口的道谢。“这位小哥,多谢你照顾。忘了问,您怎么称呼?”
“王小十。”他道:“老人家,您的亲眷找到了吗?”
“找到了。今天老汉就带着儿孙去投奔他舅舅去了。”按说投亲有靠,老汉该当高兴才是。可王小十瞧着他,却好似仍旧有几分难言之隐。像是还有些什么话要跟王小十说,却又在犹豫不决。
虽不知老汉心中想着什么,但王小十不妨猜一猜。“老丈,我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的惯了。今日咱们撞见就是有缘,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我能帮上的就尽量帮忙。您两个儿子要是愿意跟着我做生意,我也可以带着他们谋个生际。”
王小十猜想,高老汉一把年纪,所忧心的不过就是儿孙的事情。
“不、不……”不想,老汉却是忙不迭的摇头拒绝。“小哥你误会了。我这两个儿子的资质我心底清楚,若是放在自己身边还好,就不要给您找麻烦了。老汉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请说。”
“老头子我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跟小哥你说。”
“如果的确是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才好。”
“的确是要紧事。不过,我和小哥你有缘,不然也不会犹豫了这一夜。”按照老丈的话,他可是一夜未睡,就为思索要对王小十说起的这件事。
王小十道:“老丈,不瞒你说,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您不是寻常人。否则,就不会有我们的二次相遇了。若是真有要紧的事,你但说无妨,我尽量帮您。”
终于,老汉像是将牙咬的嘎支支作响,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老头子我是想请公子帮我保管一样东西。”
王小十真不懂,这如逃难般的一家人,随身还会带着什么宝贝。
为了谨慎起见,王小十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公子!”老丈开始称呼王小十为“公子”,而不再似先前那样一口一句的“小哥”。他道:“老头子想麻烦公子帮忙保存一本书。”
“书?难道是什么绝世孤本吗?”王小十不禁在去往贵重了想。
老丈道:“不是。不过是我父亲传下来的一本道德经而已。”
“道德经?”这个名字王小十听过。这道德经是老子所创,虽说里边是包罗万象,养生益气、玄学术数、乃至兵发策论。可说到底,这些都是传言。若真是如传说般神奇,为何历代帝王不将其奉为宝典,反倒是让它遗落民间呢?
“这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书,却因为是我家世代相传,才被老头子我视为珍宝。今天,我打算将这本书托付给公子……”
“慢着。既然不过一本普通的书,老丈自己带着岂非更为方便?”他才不会去信这老头子的鬼话。若真是一本普通的书,他又何至于来求自己,还如此的小心谨慎。或许,是这老头子见自己待人和善,就真的以为自己好欺骗了吧!
“这的确是一本普通的书……”
“老丈要是不明说,我不能答应。”
“哎!”老头子叹了口气。“也好,我再去寻旁人吧!”不想,老头子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他转身出去,王小十的心里却像是被猫爪子挠一样,那般的不安分。可以说,老丈刚刚的那番话,是彻底勾起了他心底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书?难道真的就是一本道德经?他却为什么搞的这么神秘,难道是有什么人想要抢这老丈的书不成?
谁会去抢一本没有丝毫价值的旧书呢?
突然,王小十心底一个机灵。他不禁想起,自己那件衣甲岂非不也是一件对旁人毫无用处的东西,却还是被人给偷去了?虽然那人已经将衣甲还回,可对方为何要做这无用之举,王小十还没有弄清楚。难道说,这老汉也面临着如自己当日那般的窘迫之中?
“这老汉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呢?”
“等等!”王小十叫住了门外的老丈。终于,他未能安耐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我能看看这本书吗?”
“当然。公子若是答应帮忙保管,尽可随意翻看。不过,看这本书却要当心。能从其中领略到什么,就不是老汉能够决定的了。”这无疑又一次加重了王小十的好奇心。
最终,老汉将书留下。那本书他真的是随身携带,就藏在他的后腰处。
老汉离开了,房间里看似就只有王小十一个人,实则刘伯温一直都在。
这时,刘伯温自床后的屏障里走了出来。“王将军,这秘密被你探查出来了?”原来,这二人都觉得老汉一家不似寻常人,这才有了王小十的试探。
“探查出什么?不过更大的一个谜团而已。”王小十把书扔给了刘伯温。他粗略的翻看了两眼,上边的字他大多都不认得。纵然认得几个,却也是根据字形大致猜测出来的。如此,他怎么能看懂这本书?
倒是刘伯温,有学问、懂得多,说不准能看出些什么。“先生可从这书中看出了些什么?”
“人心!”刘伯温道。
“人心?先生是说人心?”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可有时候越是简单,却越发让人如坠雾中。
“这本书足以看出那老汉的心。”刘伯温解释道:“这老汉分明心中藏着一个秘密,怕被人知道,又不好过分掩饰,更加怕咱们过于热心,而拖累了他们的行程。为此,他才故布疑阵,说这本书是如何的特别,而后将这本书留给王将军保管。这样一来,将军的目光就都放在了这本书上,而不会去在意这一行人的去留。”
别说,刘伯温分析的头头是道,王小十思来想去也唯有此种说法才最是合乎情理。
“这么说我们是白忙活了?”
“至少将军得了本书,省去了两钱银子的书钱!”说完,刘伯温笑了。这个老家伙,竟也学会了开王小十的玩笑。
听罢,王小十一时间倒没转过这个念头来。可随后见刘伯温大笑,他却也跟着笑了。纵然机智如王小十这般,却还是被一个老汉给戏弄了。
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两人连日赶路来,平添的一份调剂。终归,旅途是寂寞的。纵然结伴而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能够看尽一路的繁华、看尽一路的人间百态,就算是不枉此行了。
至于是否被骗了,王小十不在乎。更何况,他什么也没被骗去。或许真的是自己过于热心,才让老汉觉得自己是有所图谋,进而才想出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言,用来摆脱自己。
算了,都过去了。
“王将军,时候不早,咱们该上路了!”刘伯温提醒道。
“是该上路了!”两人结了账,瞧见那一大家子人过人都不见了,这才越发证明了刘伯温的猜测。而这个档口,就听后院中吵吵闹闹的,也不知是什么人之间发生了矛盾。而王小十他们还没意识到,麻烦事又来了!
后院圈养着马匹,其中多是客人寄存在店里的。而此时,却有数匹马病倒在了槽头,后院中的一行人就是为了这个而争吵。
这些客人声称,是客栈里喂马的草料有问题,才让马得了病。而客栈一方自然坚持,是这些马本身就有病疾。否则,所有马匹喂得都是一样草料,怎么会只有这几匹马倒下了?
如此吵闹不休,王小十他们的马也无法牵出来,就只能抱着肩膀在看热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见佳人(3)
“出了什么事?”正看着热闹,就听身后有人询问。没来由的,王小十就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刚想要回头去瞧,就发现一个人影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一股子香气挂风,在王小十的鼻尖扫过。这香气是脂粉的香气,却又透露出一种淡然的清香。
王小十不知道,自己的鼻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灵了。这与昨日马车上透出的香气几乎相同,王小十当即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单单只是一个侧颜与这似曾相识的味道,他就认出了这人。
陈颖儿!在滁州时,他曾与那对兄妹有过交集,当初还多亏人家帮忙,否则他未等花云进城来帮自己,他就已经落在了元廷的手上。
“陈……”才刚想着开口,那姑娘已经走远了。
其实也不远,一院之隔。“怎么回事?”姑娘问。同行之人说明了情由,陈颖儿道:“张叔叔不在,你们遇事要稳重些。不就是几匹马吗,哪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姑娘出身不俗,岂会在乎这区区的几匹马?
同行的人道:“可咱们的马病倒了,怕是要耽误行程了。”
“去向着店里的其他客商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把马让出来,咱们给大价钱!”如今那姓张的“五绺胡子”不在,众人都听这姑娘的。至此,人群也已散去。热闹一过,自然是各干各的。
“这位姑娘,在下这里有两匹马,不知姑娘能给上什么样的价钱?”姑娘的身后有人问道。
陈颖儿眉头好看的一皱。似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不过是些见自己有难,而上赶着帮忙的登徒浪子。对付起这样的人,她可从不手软。
脚下暗暗使劲,绣鞋向后轻摆,脚尖翻转踏在身后那人的鞋尖上。就这一脚,足以让人疼上好一阵,也是给这样的油滑之徒一点教训。
可令姑娘没想到的是,身后这人却也机警,突然间抽身撤步。“姑娘……”
“是你姑奶奶!”姑娘不知从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柄短刃,刀锋直指那人的胸膛。“是你!”可她却没有下手,没有下得去手。因为她认得这人。
“王小十?”她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王小十。两年多不见,王小十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帅气。“你怎么在这?”
王小十笑着道:“我还想要问你呢!自在滁州分别之后,再见面却是举刀相对,真是不应该啊。”他开了句玩笑。
陈颖儿不好意思,连忙收起了刀锋。“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开眼的公子哥儿来这找挨骂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又问。
“我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的惯了。你呢?”久别重逢,虽不是有一肚子的话,却难免互相多询问几句。
陈颖儿道:“我是跟着家里出来办事的。”
“令兄可好?”
“兄长在家里帮着父亲打理事物。这次,我是跟着张叔叔来的。”
“就是那位留着五绺长髯的人?”王小十道:“我早见过他了。如是再换上一张红脸,你这位叔叔可真就是关公在世了!”
这话逗得陈颖儿又是一笑。他们兄妹在背后也长长议论起这件事。“张叔叔外出办事,我们在客栈里等候。不知怎么的,我们的马都病倒了,我正想让他们去买些马匹来。”
如今北面正在打仗,地方上驯养的马匹也都被充作了军马。就是如此,军中马匹尚显不足,这婺州路治下,想要买几匹马倒还真的是不易。
为此,陈颖儿才觉烦心。不过这心里虽烦,可见到了王小十,却好似愁云平白消散了几分。
“陈姑娘,我们就站在这聊吗?”王小十问道。既然话都如此说了,两个人自然是进了屋,找了一张桌子,上了两份茶点,边喝茶边闲聊。
王小十素来都会与人聊天,更何况是和这位久别重逢的“老熟人”。几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这一男一女开始变的无话不谈。
聊着聊着,王小十恰有似无的问起了正事。“颖儿……”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接受了这般亲密的称呼。“你们这是要去哪?”
“青田。”
“青田?”世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路上偶遇老朋友,又是同行一路。难道说,这青田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引来了这么多人的目光?
王小十问:“你们到青田去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是张叔叔有事要到青田去,我闲着无聊,就跟着出来长长见识。你呢?该不会也要到青田去吧?”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还真叫你猜对了。”
陈颖儿的眼神中很精彩,仿佛在说“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若是换了个不认不识的男子,突然说要跟自己同路,陈颖儿多半就将其当做了闲来无事的纨绔子弟,轻则白眼一顿,重则就要刀剑相加了。可这话换做王小十来说,姑娘却没来由的开心,好似终于寻到了旅途的知己。
正当两个人欢欢笑笑之际,店房门外,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吁!”那五绺胡子的人回来了。他在门前勒住马缰。“颖儿,叔叔回来了。”
“张叔叔!”
“他是……”这大胡子叔叔还未下马就瞧见了王小十。他即瞧见了陈颖儿,自然就能够瞧见王小十。
“他就是王小十。我曾经跟父亲提起过的王小十。”陈颖儿道。
这大胡子才不管是王小十还是王大十的,他只顾得道:“跟我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王小十眼巴巴的瞧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大胡子,对方怎么像是在给自己摆脸色?
屋内,这大胡子叔叔对陈颖儿道:“颖儿,叔叔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起,你就住在我那朋友家里。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
“我要跟着叔叔。”陈颖儿怕这叔叔不准,就“抬出”了自己的父亲。“这可是父亲让我跟着叔叔出来长见识的,您不能抛下我。”
大胡子道:“颖儿,你一路跟到了婺州,还不够长见识的吗?而且后面的事情有些凶险,叔叔不放心你再跟着。”
“张叔叔……”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让人把你送回江州去!”这大胡子为人素来是说一不二,也只有碰到了陈颖儿,才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好吧!”陈颖儿答应了。这鬼丫头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心里却是另打着主意。“大不了,我随后偷偷的跟去!”当然,她的小心思不敢告诉给大胡子,也不敢在面上有所表露。她就只顾得低着头,大胡子见状还以为她是在耍小性子,也就由着她了。
“还有!”大胡子又道:“在外闯荡一切小心谨慎,不要与陌生人多做纠缠。你一个姑娘家不比男孩子,凡事都要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张叔叔,你怎么也和我爹一样?”
“谁叫我们是兄弟呢?我看着你们兄妹长大,就不能见你们被骗了去!”
“好,我一切都听张叔叔的。”陈颖儿拉起了大胡子就向门外推。“张叔叔你先出去,我要收拾东西了。”
被推搡着出了屋,大胡子还在说着。“快些收拾好东西,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另一边,王小十也在收拾东西。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了一通,太阳都已升的老高。
刘伯温老神自在,嘴里还像是哼唱着什么不知名的小曲。这一见了,哪里还像一个读书人,哪里还是那位老谋深算的“活神仙”,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街边小贩的姿态嘛!看样子,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刘先生,该启程了。”王小十叫道。
“不急。”眼瞧着就要到地方了,刘伯温却是不急了。“我们再歇一天。”
“还要歇一天?”王小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刘先生不急?”
“急。可我知道,这东阳县里将军还有未完之事。”
王小十笑了。“我有什么未完之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看这样子,刘伯温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歇上一日。索性,沐英的事情也急不来。若没有了这位“活神仙”,王小十自己还真就理不清个头绪。如此,就等上一日吧!
一整天的功夫,刘伯温没出门。王小十不知刘伯温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揣着糊涂,也就没有了出去闲逛的心思。
过了午后,正该是一天之中最为烦闷无聊的手,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整日陷入思绪中,这突然的敲门声倒是把王小十给吓了一跳。
“哈哈……王将军,你那未完的事情找上来了!”刘伯温突然道。
“这……”王小十将信将疑。去推开了门,却发现屋外并没有人。左右瞧了瞧,路过的都是生面孔,也不像是刚敲过门的样子。突然,王小十视线一扫过门前,发现在门下的缝隙中是被塞了一封信。开门之后,这信就掉在了地上。
“入夜二更,城西关家巷。”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落款之处,写的是陈颖儿!
王小十手里攥着信。“刘先生,这次又被你说准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煮酒论江湖
两个人,两匹马,一路上都是如此。夜深了,人却不困,马也不乏,倒是都精神的很。
“刘先生,你怀里到底是揣着什么戏法儿?这都快要到了青田,您该和我说清楚了吧。”
刘伯温揣着明白却不说。“王将军,等到了青田,你自然懂了。”
“那总该告诉我,您是这么知道今夜的事吧?”
今夜的事,若不是刘伯温未卜先知,王小十早就已离开了东阳县,也就不会见到那封信,更不会来夜会陈颖儿。
此番作为,用“夜会”两个字才最为妥帖。但他身边有刘伯温跟着,想来也不会发生出格的事了。况且王小十已经成了婚,纵然那位陈姑娘也算是天姿国色,他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刘伯温不答反问。“王将军,你可知那大胡子是什么人?”
“不知道。”王小十这是来到了元末。若是他一不小心穿越到了三国乱世,当张嘴就答“关羽”二字。可在这元末的大地上,他却并不知还有这么一号的人物。
“原本学生也未将那大胡子放在心上。可随后学生就想起了一人。”刘伯温道:“王将军可听说过张定边之名?”
“张定边?”王小十没听过。他是的确没听说过,纵然细想也不知这张定边是何许人也。
若不似王小十这般的“不学无术”,粗通这段元末历史的人,当知道张定边的大名。若说这张定边是元末第一勇将也无不可。史上,就连常遇春也并非他一合之将。不过,关于此人的传记多源自民间野史,在百姓的口中越传越神,进而就没有什么人相信了。
刘伯温接茬说道:“王将军,这张定边可不是寻常的人啊。当初学生在青田,就已听说过这人的大名。此人武艺出众,自扬名之后未逢敌手。”
“他真的这么厉害?比起常遇春、花云怎么样?”王小十所认得的高手,也就要数这两人了。还有赵普胜、丁普郎兄弟!除此之外,他并不知天下之大,江湖之远。这一次,他算是跟着刘伯温长见识来了。
刘伯温道:“常将军与花将军的确是勇冠三军,可若是按照学生所知品评,他二人照比这张定边还有些差距。”
“真的?这张定边既然这么厉害,那他是哪一路的人?”王小十更为关心这点。他既然跟定了朱元璋,就要对各方势力有个了解。渐渐的,王小十似乎明白了刘伯温此行的用意。若不出来跟着他走一走、看一看,自己就如同是井底之蛙,永远也不知深浅,就更不要说如何跟紧朱元璋的脚步了。
马上闲聊,那关家巷就到了。按照客栈伙计所指,巷子口有一处小酒家的就是关家巷。
看四下里,除了酒家之外并无灯亮。四下里也无人,那陈颖儿也不见踪影,想来是他们到的早了。“刘先生,咱们到那酒馆里去坐坐,边坐边等。”
“好!”
小生意人,并不欢迎他们这样的“歇脚客”。而那陈颖儿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出现,王小十就只得要了一壶酒、两个小菜。那掌柜的见了钱,脸上如笑开了花一样,小步跑着去准备酒菜去了。
不大的时间,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酒菜就都已经上齐。而这期间王小十不住的往巷子里瞧,却根本不见人影。索性,两人既来之、则安之。美酒在前,岂能辜负?
王小十为刘伯温满了杯酒。
“不敢,王将军先请!”刘伯温客气道。
“我现在有些明白刘先生的意思了。若始终待在应天,哪里能够知道天下之大?”
刘伯温道:“那王将军可知这天下有多大?”
“天下有多大?”王小十问:“刘先生觉得呢?”
“这天下之大,大不过一个‘江湖’!”
“那什么又是江湖呢?”
刘伯温道:“说不清楚。你我就在这天下,却不知天下究竟有多大。你我身在江湖,却又不知江湖是什么。这江湖,又是什么呢?”
“这江湖终究要自己去看,自己感受。你认为什么是江湖,那它就是什么。说到底,江湖就是人。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人!若没了形形色色的人,哪里还有这偌大的江湖?”
“说得好!”王小十与刘伯温同饮了一杯。“就请先生和我说说这江湖人。”
“江湖人,王将军认为什么是江湖人?”
“武功高强、快意恩仇。”王小十道。
“说的不错。王将军可知,当初各路义军的首领也都是江湖中人。淮西和尚彭莹玉,韩山童、刘福通,都是出身江湖草莽。这些远的不说,就徐寿辉、韩林儿麾下,乃至元廷,都拥揽着一众的江湖高手。”
“这些江湖人,虽不通战阵之法,也多不能上阵杀敌,却自有他们的用处。反观朱大帅,手中能人虽多,却终究少了些江湖之气。”
王小十彻底懂了。这一趟,刘伯温就是带着他见识一下江湖人,结识这些江湖高手,顺带替朱元璋招揽能人。“临行前大帅可有话?”王小十问。思来想去,刚刚这番话已不像是刘伯温的一人之言,倒像是受了朱元璋的指派。
“我的确曾和大帅提起过这事。大帅也没应允,却也没有反对。可既然大帅让王将军跟着学生走了这趟,就说明大帅心中还是同意了学生所说。”
“既然是这样,刘先生何苦瞒着我,还瞒得我好苦啊!”
刘伯温道:“别怪学生,我这是怕王将军瞧不起这些江湖之人。”
“刘先生是读书人,都不敢小瞧这些江湖人,我王小十哪里会那么想?”今日这番话算是说开了。对于余下的这段路程,王小十也是越发的有了几分期待。他到底是要看看,跟着刘伯温纵身江湖,究竟能看到几分精彩!
喝着、吃着、聊着,三更天就已经过了。可看巷子里,还没见人出来。
“看样子今天是被人放鸽子了!”王小十不禁叹道。
“放鸽子?什么是放鸽子?”刘伯温问。
王小十这才想起,自己的话太过超前了。“我是说今晚是白等了。”
“也不算是白等。至少今夜你我在此痛饮,在此畅谈了一番。”在刘伯温的眼底,就没有什么是让他烦心、愁绪的。
“也好。喝了通酒,回去睡上个好觉,明早也好启程。”说着,王小十就站了起来。而那位酒店掌柜此时则靠坐在墙角处,闭着眼睛打盹。王小十他们要走了,这人不过悄悄抬起眼皮瞧了瞧,也不起身招呼。在他的眼里,酒菜上了桌之后,他与王小十两人的生意就已经结束了。
两人出了店门,牵过了马,正要离开,却见那巷子里传出了动静。是听到了动静!夜色下黑漆漆的,巷子里阴暗的可怕,自然是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见动静。
王小十不禁还在奇怪,出门一路行来,自己的鼻子灵了不少,就连耳朵也机灵了不少。
“刘先生你等在这里!”他好似听到了低沉的呼喊声,是陈颖儿的呼喊声。来不及与刘伯温细说,他就先一步冲了出去。
巷子里,是一处大户人间的后门。门外,两个人黑影正抬着一个大口袋,那低沉的呼喊声就是从口袋里发出来的。
“什么人?”贼人做贼心虚,必然不敢大张旗鼓行事,王小十这一声喊,足以吓到他们。可是这两个人却像是有备而来,也不怕惊动了旁人。见王小十突然半路杀出,他们一人继续扛着那口袋,而另外一个则是抽出了刀来拦截王小十。
这人手腕一抖,刀锋画了一个圈,刀光过处圆润自如,王小十就知道自己大意了。看这人的刀法,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毛贼那么简单。
经历的多了,王小十的眼力大有长进,还未动手,就将这人的功夫看了个大概。而看出来是一回事,可真正的动起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王小十一时大意,手里没有带着兵器,终究是要吃几分亏的。
但此时他若是再反身出去拿兵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两人面对着面,待等王小十接近了,这人一刀刺来。黑暗中,刀光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刺得人双目都无法视物。
没有经历过生死关头,永远不知这一瞬的刀光是何等模样。王小十不止一次的经历过生死关头,却仍旧被这一刀挫了胆气。他想要向旁边闪,却发现这一刀仿佛是跟定了他,让人避无可避。更何况,这巷子本就不大,他该往哪里去闪?
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这刀光所刺的,王小十在这危机的关头,竟而闭上了眼睛。他就如同是被吓晕了!
可闭上眼睛,脑中一阵眩晕后,他周围的世界仿佛都清晰了起来。或者说,是他脑中的世界都清晰了起来。那刀光不再刺目,这一刀的来势也不再猛烈。王小十下意识的一伸手,手掌竟抓在了刀锋之上。就抓在了刀背的一侧!
这一瞬险而又险,但好在他并没有伤在这一刀之下。
“这是……”虚而实之,这岂非就是那梦中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北刀王(1)
王小十的手里还攥着刀锋,刀尖已贴近他的小腹,可他的手如铁钳一般,刀刃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的手怎么会这么有力,出手为什么会如此精准?王小十都在怀疑。若说怪,就怪在那连日来的梦境吧?睡梦中,竟让他的感官大为精准,就好似平白多出了几双眼睛,替他去看、替他去感受。感受危险,与这刀锋的冰冷。
这人见一刀不成,想要抽刀回来。而王小十仍旧沉浸在刚刚接住刀锋一瞬间,也并没有要撒手的打算。两方就这么在巷子中较起了力来。
刀锋被两方的大力加持,最后竟而微微的弯曲。
王小十瞪大了眼,对方也瞪大了眼。
这时候,刘伯温冲进了巷子口。王小十虽背对着他,亦是知道他来了。“刘先生小心!”他出声提醒刘伯温,却忘记了刘伯温绝不用他多加操心。
“王将军,收发于心!遇强智取,遇弱强擒!”刘伯温道。
“遇强智取、遇弱成擒!”那么对方是若还是强呢?若对方够强,自己如何挡下这一刀!
刘伯温的一句话,让王小十平白添了许多的信心。他手上力道不变,足下却猛然起脚,踢向了对方的手腕。
这人也沉浸在刘伯温的话中,可他却并不似王小十有这一瞬间的感悟。他只觉得这话深奥,连带着心神都沉浸在了其中。
王小十一脚踢开了对方的手腕,刀锋彻底被他掌握在手里。而后,他手腕翻动,刀锋一个调转,刀柄被他握在了手心。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走陈姑娘?”刀锋就搭在对方的脖颈上,王小十不相信这人会不说。
却看着,这人仍旧呆呆的,好似还在品味刘伯温刚刚的两句话,而未曾听到王小十的询问。
“说出来留你一条命!”王小十又道,进而手上用力,刀锋都已刺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待学生看看。”刘伯温赶了上来。“王将军,这人死了!”他手指搭在这人的腕上,好像是在给人诊病号脉。
“死了?我也没怎么样他,就是踢了他一脚啊!”
刘伯温道:“就是因为那一脚。这人像是个死士,肚子里早就吃下了毒药。您这一脚,刚好震动了他的经脉,加速了药力在血液中的流速,这人已经死了!”
王小十看着,这人分明还活着嘛!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颤动,鼻子下仿佛还有气。可王小十拿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探,却发现这人已经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只怕下一个眨眼就断了气。
的确,王小十的手才刚刚放下,这人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这真是奇了!天底下还有这种药?这种要命的药!”
刘伯温道:“王将军,天下之大,有什么奇事都不算怪。”
永远也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此时,常有将毒药以植物的叶子包裹,就如后世的胶囊一样。待等外面的叶子被胃液消化干净,毒液就流了出来,进而要了人的命。
另一种则更为神奇的多,且为江湖传言,并无人见过。据说,人一身血液流转,十二个时辰为一个轮回,其中血液的源头被称作“血头”,十二个时辰的时间流过周身一百零八道穴位。而一些毒药能够依附于“血头”之上,一昼夜的功夫,十二个时辰,“血头”流过全身穴位回到心脏处,将毒液带至心房,从而致人于死命。
这种说法太过新奇,又无人亲眼见过,所以多认为是谣传。不想,今夜被王小十碰到了。
这些都是刘伯温与王小十说的,否则他哪里听过这些?
“这么一来,这种毒药岂不就杀人于无形了吗?”王小十想。若是大军作战,在敌方水源之地投下毒药,十二个时辰之后,全军无故暴毙,岂非是天下致毒之计?
“哈哈……”刘伯温笑道。“王将军,天下之事,莫不和天数。似这样的剧毒之药,配制起来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学生虽不会配制这毒药,却知道,这毒药不单配制不易,而且配制过后不过瞬息的功夫,药力便失。所以说,这些死士服用的药物都是自愿吞服而下,否则岂会那么容易?”
“而且,是药便有药味,这毒药更是如此。而且这药不能活于水中,不能同食物掺杂,更不能酒、茶之类的东西掺杂,只能使人生吞药粉。所以说来,唯有圈养死士之人,才会令死士心甘情愿服下,以免行动之时失手。除此之外若想用此药下毒害人,却是难上加难。”
这下子王小十就放心了。他到元末之后数次面临生死关头,历经一路的劫难,他都一一闯过来了。可他却怕死的糊里糊涂、死的不明不白。
王小十心里一股子兴奋劲儿就别提了。那奇怪的梦,突然暴涨的“功力”,还有这些死士,以及那听起来奇而又奇的毒药。这些都像是为王小十打开了一闪神奇的门。
“王将军!”刘伯温不得不叫他。“我们快些离开,免得惹上麻烦!”说到底,这婺州路治下还在元廷手里,他们毕竟是“反贼”的身份,这里又死了一人,说起来纵然有一万个理由也说不清楚,不如早些躲开。
“那陈姑娘怎么办?”
“学生自有办法!”两个人出了胡同,又见四下无人。那酒铺的掌柜也已经收起了门板,像是觉得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刘伯温和王小十离开这里,就离着不远。他们人绕过这街巷,绕到了那宅子的正门。门上一块大匾,写着“王府”。
可以见得,这户人家姓王,而并非是什么真正的“王府”。
“王将军,刚刚您也见了,那陈姑娘是被那黑衣人从宅子里抬出来的。你说这陈姑娘为什么会在这宅子里?”
王小十道:“或许陈姑娘今夜就住在这,所以他才让我们到巷子外去等她。”
“不错。”刘伯温也道:“所以说,那陈姑娘与这家主人必然有些关系。可现在陈姑娘不见了,这家主人会否着急?”
“当然会着急!”王小十想都不用想的就答道。“可是这大半夜的,或许这家主人还不知陈姑娘出了事啊!”
“这就要亲自去看一看了!”
这家人姓王,早年也是江湖出身。两代人以前,正值南宋羸弱,流民、盗匪四起。借助着一身的功夫,王家的先人闯出了这份家业,才在此处安家落户。
一朝入江湖,终究难脱“贼衣”,这王家与大大小小的江湖人之间还多有着联系。
王家此时的家主尚未过而立之年,当算是一个年轻人。夜色深沉,他却还未睡。他不睡,一家的仆役、用人也难得一个好觉,就都得在身边伺候着。
“事情都办好了吗?”王弼问。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好像是睡袍。若不是被什么事情而耽搁了,他或许已经安寝了。
“都办好了!”管事的答道:“咱们派人毒倒了张定边的马,他们只能求到公子身上。而咱们借给张定兵的马,马蹄铁都是特质过的。根据这马掌所留下的痕迹,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
“张定边武力高强,更兼老谋深算,你们切记要小心。”
“公子,您吩咐了几次了,我们都记下了。”
“不是我啰嗦,实在是张定边不好对付。若非如此,我王某也不至于下作到去绑架一个小丫头!”
院子中,花坛的阴影之下,王小十与刘伯温矮身在这儿。若是换做从前,这么远的距离,屋中那么小的声音,王小十无论如何是听不见的。可这次,王小十就偏偏的听见了!
他这一听,与心中猜想大致相同。“果然是这王家人搞的鬼!刘先生……”王小十叫刘伯温,而身后的刘伯温却是猛的拉了他一把,像是劝着他快走。
“什么人?”屋中的王弼话声突起,人就已经冲了出来。王小十没想到,非但自己的耳朵变灵了,这王弼的耳朵竟也如此的灵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暗入府邸被人家发现,轻则免不了一通口角,重则就是化为了冲突。
“王将军,惹上麻烦了吧!”这些人连张定边都敢去招惹,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
“你们是什么人?”王弼先问。
王小十答:“过路的人。错过了住处,见这寨子里灯火通明,才来求主人家留宿。”
谎话终究就是谎话,连说谎话的人自己都不相信这些鬼话,又如何能迫使旁人相信呢?
“一派胡言!”王弼当然也不相信。“将这两人拿下!”
“你敢!”王小十手指着王弼。“你敢纵使下人行凶,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王弼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为可笑的事。“这大元朝廷,各地自有各地的王法。在我这府邸里,就要遵从我的王法!”
刘伯温冷眼瞧着。“王将军,没办法,只有强闯出去了!”他情知不会如此的容易。
这时,院子里已满是壮丁,一个个持刀、架棒,只等这王弼一声令下,就要刀剑相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南北刀王(2)
没等王弼开口,又有下人来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公子,咱们的兄弟折损了一个,就在后面的巷子口。”
一听这话,王弼又瞧向了王小十。“看来你们是有意来找我的麻烦啊!”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王小十也没必要藏藏掩掩。“不错,那人是撞见了我们。以巨毒之药控制人心,可见其人之歹毒!”遇见这样歹毒的人,你即便求饶也是无用,反倒是弱了自己的声势。更何况,王小十如今“功力”大涨,再加上刘伯温,打斗起来也不见得吃亏到哪里去。
这时候,就见刘伯温递过了一柄短刃。他们一路上行了数百里,未敢太过张扬,更不敢带刀佩剑,只能是在包袱里揣着两柄短刀,做防身之用。
“动手!”见王小十两人取出了短刀,王弼心想也不算欺负了这两人。要怪,只能怪他们不长眼,撞在了自己的大事上!
乍一动手,就有四、五人围着王小十打杀起来。王小十一柄短刃难以抵挡,只能是尽力的拨开刀剑,有些棍棒来不及架住,则硬生生砸在了王小十的后背上。
棍棒挨身,王小十下意识的提气,背上的肌肉隆起,却也不算是太疼,就好似轻轻拂了一下。
这些,都是这一路上所带给他的好处。如此,王小十对付起这些人来也越发的游刃有余。
即便这些人的刀剑再凶险,还能凶险得过与张士诚部的厮杀,和战场上的万千刀兵吗?
另一面,刘伯温一介书生,动起手来也不多伤和气,只顾得护卫自身。看这样子,刘伯温自保有余,却不足以来驰援王小十这边。
“公子,这两人不简单,咱们怕是撞见‘过江龙’了!”
这王弼要亲自动手了。他一个健步跳到了院子里,就跳到了王小十的身前。
“呀!”王弼大吼一声,先破敌淡色,也算是给了王小十一个支会。而后,他就单掌拍向了王小十的胸前。“都退开!”
这一下子,倒令王小十看不懂了。按说这家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以那种江湖奇毒来圈养死士,更兼是在自己府中纵容家仆伤人,就更显得手段毒辣。
可既然如此,这样的一个人,纵然亲自动手,也该从被后偷袭,或者干脆就以多为胜才对。可看这人动手却大大方方,不曾背后下手,更是不准旁人帮忙,而且还先一步出声示警,足见君子之态。
这样的一个人,行事如此反常、怪异,他究竟是正、是邪呢?
不待王小十再想下去,王弼的一掌已经到了。他看不透这王弼究竟是什么人,也就没有贸然下杀手,而是收了短刃,左手以同样的一掌打了过去。
两掌拍实,王小十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猛然间退了好几步,这才化去了这一掌的劲力。
而后,王弼又到了。几乎就与王小十贴着身子。他一掌快似一掌,逼得王小十步步后退。
另一边,刘伯温有些急了。王弼其人,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先前他并不知这“王府”就是王弼的府邸,却在见了王弼其人后认出了他。
刘伯温也曾在江湖上走动,自然认得更多的江湖人。知道了这王弼的身份,刘伯温就觉得事情不好。这王弼素来都是一个“拼命三郎”,若不分个生死,绝不会轻易收手。
事出无奈,刘伯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啪啪……”刘伯温一连的拍手,掌声间急促却带有别样的节奏,像是在为王小十与王弼两人之间的打斗而叫好。
周围的壮丁们一头的雾水,不知这老书生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着,竟然在这个时候鼓起了掌。
掌音刚落,王府的院墙上,一个黑影像是凭空闪出,就那么平白的出现在了院墙上。
一丈多高的院墙,却像是被踩的矮了几尺。这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正落在了王弼两人当中。王弼这一掌,原本是要打在王小十的身上,却是意外的印在了这黑影的后背。
黑影被一掌打了个趔趄。翻身就给了王弼一脚。这黑影接过了王小十,来战王弼,倒是比王小十应对的更为从容。
“这……”王小十不知来的又是哪一路人。不过看样子,至少不是自己的敌人。
“王将军!”刘伯温过来。“王将军没事吧?咱们快些走!”
“刘先生,这是什么人啊?”
“等脱离险地,学生再同您细说。”刘伯温急道:“王将军快走,他托不过多久!”说着,刘伯温在包袱里抓了一把铜钱,大约有数十枚,一柄撒向了院中。
王小十不禁在想,“这刘伯温不是要用这些铜钱去买通这些亡命之徒吧?”
却听着,铜钱打在人身上,打在院墙上,乃至是落地有声。这些声音有的清脆,有的低沉,合成了一股别致的旋律。
伴随着旋律,院墙上跳下的黑影连番攻出数拳,每一拳都按着那声音的节奏,好似每一拳都“叮当”做响的一样。
这一连数拳,劲力好似都凝聚到了一处。直到最后一拳打出,王弼这脚下连环的倒退而去。比刚刚王小十倒退的更远。
“公子……”一众下人都围拢过来,生怕自家公子受了伤。也就是在这时,刘伯温带着王小十,连同那黑影一并消失在了院中。
“公子您没事吧!”管事紧张的问。“快去,把宅子内外都搜一遍,不要放跑了一个!”
“算了!”王弼缓过了身子。“不用追了,追过去也没有。”
“没用?”
王弼揉了揉肩头。“我知道这人是谁了!除了青田刘基,谁还有这种本事?”就是最后那一手,彻底暴露了刘伯温的身份。“刘伯温也来了,想那件事多半都是真的,王某就更加不能错过了!”
两个人逃一般的冲了出来,到了宅子外面上了马,一路奔的远了才停下脚来。
“好险啊!”王小十也暗道一声“好险”。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王小十就知道自己绝非是这人的对手。刚刚,对方好似还留了几分力气,不然他输的更快,连退的机会都没有。
“的确是险啊!”刘伯温道:“王将军可知那人是谁?”
王小十笑了。“想来又是哪位江湖高人吧?我这一路上真是和刘先生长了见识。”
“这人姓王,叫王弼。祖辈都是江湖中人,他父亲曾被称为‘南刀王’。后其父去世,这南刀王的称号就落在了这王弼的肩上。”刘伯温说起这些江湖人、江湖事来,真是如数家珍一般。“这王弼出道虽然年轻,可身手不俗,直追当年的老刀王。也曾有许多人不忿于他小小年纪就挂着‘刀王’之名,进而上门挑战。”
“结果呢?”王小十问。
“结果自然不需多说。”他们今日都见过了,这王弼行事的确远超常人,身手也同样的远超常人。
王小十问道:“刘先生,既然有一位‘南刀王’,必然还有一位‘北刀王’喽?”
“不错。说来也巧,那位‘北刀王’也姓王,叫王英!”
提起王英,王小十最先想到的就是水浒中的“矮脚虎”王英。不过算着时间,这两人也不会是一个。
刘伯温接着道:“那位‘北刀王’用的却是弯刀。蒙人的弯刀!”
“他是蒙人?”
“非但是蒙人,而且还是元顺帝的贴身侍卫,大内高手!其父出身军旅,也曾被蒙人奉为‘刀王’。只不过老刀王已经过世多年,如今的王英,也已年过六旬之外。”年过六询,若是换做平常人,早已近了垂暮之年,不要说提刀上马,只怕日常走路都要多加上几分小心。
可这江湖人中多有奇人奇事,年近百岁,尚且能够上马驰骋、挥刀斩将的比比皆是。或许,王小十从前对那些传闻还多有不信。但这一路跟着刘伯温走来,他的眼界开阔了许多,也长了见识,自然不会怀疑刘伯温是信口雌黄。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得罪了这个‘南刀王’,人家会不会追上来呀?”
“不至于。”刘伯温道:“听今晚王弼的话,分明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跟踪张定边。所以,他不会因为我们而耽误了正事。而且,不单他们要跟着张定边,我们也要跟上去!”
“我们跟上去做什么?”
刘伯温道:“想要找到那位陈姑娘,就要在张定边身上下手。他们掳走了陈姑娘,也是为了对付张定边。我们只要跟紧了他们,就不愁找不到人!”
刘伯温说的在理。这王弼知道张定边的本事,怕跟的近了会被发现,可若跟的远了,却又会被落下。如此,他们才大费周张,将张定边一行的马都药躺下,而后将马蹄铁改装过的马匹借给了他们。借助着马蹄铁上的花纹,他们足以找到张定边一行。
既然如此,王小十他们大可以跟着王弼的人,进而找到张定边、找到陈颖儿姑娘,岂不省去了许多的事。
“还有一事,学生要与王将军坦白!”说着,后面的阴影中出来一条黑影。一身黑衣服、黑纱遮面、黑布罩头,不是刚刚院中帮他们解围的黑影又会是谁?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南北刀王(3)
“他算是我的一个学生。”刘伯温道。
“多亏了您的这位学生啊!若不是他,咱们今晚还不知怎么才能离开。不过……”王小十上下打量这人。“不过我怎么看着这人如此的眼熟呢?”
他还看不清这人的面貌,而且连这人头上是否有头发都不清楚,王小十只觉得这人眼熟。这人的身形眼熟、身上透露出的气息也让他觉着熟的很。
刘伯温道:“王将军好眼力。还记得王将军第一次到青田,在道观中见到学生的时候吗?”
“记得!难道……”当时,在那座王小十没记住名字的道观中,他带着十几名锦衣卫中的好手进去。当时他并不认得刘伯温,还带人与之发生了冲突。而那名黑衣人在他们十数人中蹿行,十几名锦衣卫好手都不曾沾到他的身,足可见武功之精妙。
当然,这其中也有刘伯温的功劳。若非他以玄学秘术,乱人心智,也不会如此。
“没错,他就是当日那道黑影。”刘伯温说完,也不多做介绍。那黑影微微点头,算是与王小十打过了招呼,而后又消失在黑夜中。
“这是……”
刘伯温道:“王将军,这孩子当初家境败落,被我所救,故而性子孤僻的很,从不与人说话,也不愿见人。”
“应该、应该!”王小十还觉好奇,可既然刘伯温都如此说了,他也就不再执着于那人的面貌了。
“王将军,还记得您被偷去的那件衣甲,后又失而复得的事吗?”刘伯温岔开了话题。事才不过两日,他当然记得。“难道那也是……”王小十想,刘伯温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话。
“那也是他做的!”刘伯温面上含笑。
这下子,他真是猜不透这老东西了!“先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刘伯温不答反问。“王将军,可注意到自身的变化了?”
“注意到了。最近,我总是感觉自己像是多出了一双眼睛。这也是先生所施的妙手吗?”
刘伯温为他讲了一个故事。“当初大宋年间有一学子。苦读半生,中得了状元。入朝为官,本是他毕生所愿。但此人却不安官场之道,最终只能去为朝廷编撰典籍。”
“后政和年间,皇帝命他负责重新编撰道家典籍‘大道藏经’。四年时间,他日日校对道家典籍数万字,竟意外参透了道家至理,进而参悟出了至高的武学奥义,从此无师自通,成为了江湖上最为出色的一位武林前辈。此人的经历、与其成名后所流传之功法,影响了整个江湖数百年之久!”
刘伯温笑看着傻愣愣的王小十。“王将军,世间之事皆同此理。王将军早已过了习武的年纪,纵然后跟随常遇春将军学习过拳脚棍棒,也难敌寻常的江湖高手。所以学生才斗胆,借助道家、玄门秘术,为王将军开了窍!”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一路上,王小十数日夜间被那阵怪梦所扰。他几次和刘伯温说起这事,可刘伯温都笑着岔开,说自己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而在那夜晚间衣甲丢失之后,他就怀疑是刘伯温这个“老神棍”在捣鬼。只不过他不知刘伯温目的何在,又如何搞得这些小小手段。现在,是该听刘伯温讲个明白的时候了!
难怪刘伯温刚刚说要跟自己“坦白”呢!
“好你个刘伯温,你可是骗了我一路啊!你说清楚,若是不说清楚,我可就不管你这老家伙的酒菜了!”王小十笑着道。如今他能笑的出来,总归是那压在他心头的奇事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刘先生,都说梦由心生,你是如何控制我的梦境的呢?”
“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只在在王将军入睡之后,点中你身上的数位穴道……”
说着、聊着,天就要亮了。他们在“王府”外等了一夜,倒是等到了巷子口的那家酒馆重新开门迎客,却也没等到王府中有人出来。无论是前门、后门,都不见一个人出来。
宅子里,王弼也是一夜未睡,烦心的事情压的他直皱眉,纵然没有精神也要强打着精神。
“公子、公子……”主人家一夜未睡,做管家的自然也一夜不能成眠。“公子,经查,咱们的人是死于剧毒!”
“死于剧毒?是刘伯温他们做的吗?”
“应该不会。再怎么说,以刘伯温的名头,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啊。”
“这也难说的很啊!”王弼认为是王小十与刘伯温给那人下的剧毒,而王小十又认为是王弼心狠手辣。说来说去,一切都源自于一个误会。
城门大开,王小十两人出了城。等了一夜,也未见王弼再有动作。索性他们就直接赶往青田去,总归是不会错的。
今日的路上,王小十的兴奋自是不必说。按照刘伯温的话,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成为“武林高手”的潜质。至于今后自己在武学的道路上能够走多远,还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还有昨夜,昨夜刘伯温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一个人,毫无习武的根基,竟凭借着一部“大道藏经”而成为了武林高手。而自己若是也能寻到这种机遇,是否就能够成为媲美那位前辈的高手呢?
“大道藏经、大道藏经……”王小十嘴里喃喃的自语。具刘伯温所说,那大道藏经并不是什么武林宝典,不过是普通的道家典籍的一个总汇而已,就真的有如此神奇的效用吗?
若说道家典籍,王小十这里也有一本。就是那老汉留下的“道德经”。两者同为道家典籍,是否也有同等的功效呢?
王小十人还在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取出了这本书翻看起来。他的双手只顾得捧书翻看,已脱离了对缰绳的掌控。这也是他骑马骑的久了,再加上身手远超从前,否则就非要将他摔在马下不可。
对此,与之一路同行的刘伯温当然是看在眼里。马上的刘伯温拂须含笑,也不多言。
这一路行过,就是大半日的路程。估计在天黑之前就能到达青田。而这大半日的时间里,王小十都沉浸在这一本道德经中。
其中,这些晦涩的文字难懂,他大半都不认得,自然无心看下去。可王小十的固执劲头上来,硬是生生的逼迫着自己埋头看了下去,而且这一看便是大半日的时间。
“王将军,我们歇一歇吧。”
“也好!”王小十也累了。在马上看了这大半日的书,简直累的要命。比他在常州时几日不眠还要累人。
两人找了一处地方歇下。“王将军,你看这本书看了一路,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呵……”王小十咧嘴笑了。是苦笑。“若是看出了什么,我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哈哈……王将军倒是坦诚之人。”
“不是我坦诚,实在是我这点心思,根本就瞒不过刘先生的眼睛。”王小十道:“先生,不如您再用些手段,让我接着做几场那样的好梦!”他不再称呼那为“怪梦”,而称其为“好梦”。做梦也能给人带来好处,岂非就足以称得上是好梦了!
“王将军,凡事欲速则不达。就像那位前辈,若无半生苦学,和那四年的沉淀,怎么能悟出武学至理?还有你说的那梦,就更不可了。这种手段可一、不可再二。说实话,若王将军真的没有习武之姿,学生纵然施展了手段,您也不过是平白做了场黄粱大梦而已!”
按照刘伯温的话说,王小十这身子和悟性,天生就是学武的材料,只不过先前是被耽误了。
“说的也对。”王小十没有灰心、没有泄气,反而觉得刘伯温的话是大大的在理。自己这一路走来,已属实是“不劳而获”,又何必去强求更多呢?
但他手中的这本道德经他却没有就此扔掉,而是细心的保存,贴身的带着。他想,或许早晚有一天,他能像那个前辈一样悟出些什么道理。
两个人歇了一阵,吃了些东西,喝了几口水,又再次上马。这连日来的赶路,好像马都有些瘦了。
“刘先生,这青田到底有些什么,您现在也不能告诉我吗?”王小十问。这一路上,他都过了个稀里糊涂。到了青田,真的就能找到沐英吗?沐英夫妻随着那道人离开,那道人又为何不去其他的地方,而偏偏就到了青田来。
天下之大,这种巧合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刘伯温自打出了应天府就带着神秘。刚刚王小十才搞清楚了那神秘梦境是如何而起,就又有新的谜团需要等待刘伯温的解答。
“王将军,等到了青田,你我安顿下来,学生就将这一切都对您讲清楚。”眼瞧着就要到了地方,刘伯温却仍旧要卖着关子。所谓:既来之、则安之。王小十一切就都听刘伯温做主了。终归,这家伙也不会害了自己。
更何况,方孝孺此时就在婺州路内。王小十虽未刻意通知他,但想必以锦衣卫的情报能力,早就知道王小十来了,如此安全问题就更加不用担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青田之谜(1)
青田镇上,两个人牵着马而行。
“刘先生,咱么今晚宿在哪里?”
“去我那观上找我那道友吧!”刘伯温要住到道观去。
王小十道:“刘先生,天黑下贸然上门只怕不好吧。这镇上不错,还有几家客店能住。”
“怕是王将军今夜在镇上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
王小十不语,只顾走着瞧瞧。事情却也怪了,小小的青田似乎充斥进了许多的生人,几家客店都被住满了,连一些寻常百姓家中只要有空闲房间的,也都被租住了出去。
“刘先生,这次又被您说着了。”王小十不得不佩服刘伯温。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趟就连张定边、王弼、乃至刘伯温这样的高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青田,这天下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来在了这里。这些人总要吃喝、住宿,岂不大大的占据了地方?
“看来,就算傍晚上门有些不礼貌,可也只能如此了!”
“王将军放心,我这位道兄可是一个好交朋友的人啊!”刘伯温道:“我这位朋友人称照玄上人,本是杭州人士,学生在杭州与之结实,就时常邀请他来青田小住。”
王小十道:“既然您这位朋友是杭州人士,刘先生既然都随我去了应天府,您这位朋友还会留在道观中吗?”
“王将军放心。这青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来凑热闹呢?”
“凑热闹?出家人也爱凑热闹吗?”
“出家人进能够入朝堂为官,退能够隐于田野自在逍遥。出家人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凑热闹的毛病。”
“说的好。”王小十觉着这话大有道理。不管是什么得道高僧,亦或者是道家高人,也脱不去一副凡人的皮囊,终究都有凡人的一面,又何必在常人面前装的一副孤高之态?
王小十是越发喜欢起了刘伯温的性子。想来他这些朋友们也不会令自己失望。
这间道观王小十曾来过一次,他还约莫记得。自青田向东,中间路过一片荒村,行十余里,才到了这处道观。如此折腾了一通,天色越发的晚了。
道观门前打开,还有一个年轻的道人在门口迎候,像是早知刘伯温会在今晚来访一样。
“王将军请!”刘伯温道。
“还是刘先生请吧!”
刘伯温问向那年轻的道人。“小友,照玄上人可在?”
“刘居士有礼。上人今日午后才到观中。”
“竹川上人来了吗?”
“这几日只有照玄上人一人在观中留宿。”
“小友辛苦了!”刘伯温领着王小十进了道观。一边走,他还一边为王小十解释。“门前那小友才是这道观真正的主人。他师父仙去之后,就他一人打理道观中的事物。”
王小十问道:“那位照玄上人是我上次在道观中见到,与先生对弈下棋的那位。可那位竹川上人是谁?”
“他自然也是学生的一位朋友。学生所交的这些朋友里,就数这两位道人最是投契。而且,这位竹川上人,就是他带着沐英公子一路南下的!”终于,又一个谜团自刘伯温的口中解答出来。
“刘先生,您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不是开玩笑,学生说的句句属实。”
“大帅知道吗?”若朱元璋知道,拐走沐英的人就是刘伯温的老道朋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刘伯温道:“王将军放心,大帅已经知晓了。”
“你……”说到底,这刘伯温竟只是瞒着自己一个人。“好吧。”他除了说好,还能说些什么呢?
刘伯温道:“本来,沐英公子他们一行该在咱们之前到达这里。不过想来该是路上有些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我们进去等等便好。”
观内的客房中,果然有一位道人。当日王小十见过他,却因为屋中光线昏暗,再加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刘伯温身上,所以并未记住这道人的容貌。这次见了,就觉得他与寻常的道人、与常人心中的道人形象一致。身材干瘦,宽大的袍子下,一副仙风道骨之态。
三人品茶而坐,刘伯温与那人说着话,谈教论道,王小十也听不懂什么,连带着喝进嘴里的茶也就没了滋味。如此,借着方便的功夫,王小十就在道观里转了起来。
他刚一离开,刘伯温与那道人就不再继续论道,而是将话题都放在了王小十的身上。
“道兄,你看此人如何?”
“看不透。此人必然福泽深厚,却又并非是命中大富大贵之人。贫道实在是观之不透!”
刘伯温道:“这位王将军可不是寻常人。我见他将来的成就,绝不仅仅是荣华富贵那么简单。”
“所以你就不该带他到这青田来呀!如今奔着青田来的,哪个不是存心争霸天下的一方枭雄,你又何必带着人来趟这一方浑水呢?”修道之人讲求清心寡欲,却难免被世俗所牵绊。就像这道人,若不是与刘伯温相交甚厚,哪里会说这么多,哪里会关心王小十做什么。
刘伯温道:“旁人不知,可你我却是一清二楚。所传言的那件事,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谣传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依据。得天下者是何人,岂是区区一物所能够左右的?”
“但谣言凶于猛虎。各路义军、江湖好汉,都被这谣传吸引,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刘伯温道:“如今,我还不知究竟是何人散播的谣言。若是查实了,也好有个办法应对。而且我到现在还不知,竹川上人究竟是为的什么,竟也搅扰了进来。”
如果王小十此时也在,当会感叹一句,“这世上竟还有你刘伯温想不通的事情啊!”
可惜王小十此时不在这客房中。他若是在,刘伯温他们就又该坐而论道了。
王小十正在观中闲逛。这道观不大,前后的三进院落,两道大殿,就如和尚庙里一样。
按说,如今天下动乱,庙里、道观的香火都不鼎盛。更何况此时已经到了天黑,按说这道观中也不会再有香客了。可王小十不想,走到道观大殿的门前,却是撞上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毛头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不小,倒与沐英差不多。
“你是什么人?撞在我身上也不知道声歉!”这男孩不过才堪堪超过王小十的肩膀,却奋力的挺直胸膛,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强壮。
这半大的孩子说话盛气凌人,当得一个“年轻气盛”。想起来,当初王小十乍见了李文忠、沐英时,不也同样有这么一种感觉吗?
“真是对不住了!”王小十索性道一句歉又有什么呢?天将黑了还来道观里烧香,这孩子的心性也不会太差,不过是年轻人的莽撞而已。
“算你识相!”说完他也不走,倒是叉着腰站在大殿门口。
王小十问:“这么晚了,你也不回家啊?”王小十不知,这道观若是在平日早就已经谢绝香客了,今日是为了等刘伯温,为了等那竹川上人,这才开到这么晚。却不想,仍旧有香客来进香。
只怕明日之后,那小道人会继续将道观开放到这么晚!
那男孩显然不愿意搭理王小十,扭头哼了一声就算了。
王小十也不再去理他。既然殿中灯火通明,他就想到里边去转一转。他这里刚一迈步,却又被这男孩给拦住。“哎!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你不是刚从里边出来吗?”
男孩很是霸道。“我可以进去,但是你不行。让开、让开!”
他越是这样,王小十就越是好奇这殿中藏着些什么,还就非进去不可了。
王小十要往里闯,而这男孩就伸双臂拦着。一来二去,两个人在殿门口的争吵声就传了进去。
王小十哪里是这个孩子能拦得住的。他手上轻轻一拍男孩的肩膀,就已经将他推的向后趔趄了几步,也闪开了门口的地方。
这时,门中走出了一道倩影。“小弟,你在和什么人争吵?”她已见到了王小十,王小十也已见到了她。
“不知姑娘在里边进香,是我冒昧了。”王小十道。
“这道观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姑娘的面上很冷,像是不愿意和王小十多说话。而其旁边,那男孩子以一种如野兽“护食”般的目光看着他。
王小十懂了。感情这男孩不让自己进去,就是怕自己伤害他的姐姐。其心虽然是好,可将自己当做是个坏人,这未免让王小十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低的苦笑一声,让开了门前的路让这姐弟两人出去。
这姐弟两人离开了。那男孩不住的回头,目光里满是敌意。倒是王小十,见这架势十分可爱,冲着他摆了摆手、笑了笑。
这一对姐弟穿着朴素,或者说穿着十分一般。粗布的衣衫,倒也算整装,没有补丁。可见,这姐弟二人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衣食不愁。
想来也是!若是吃喝都接济不上的穷苦人家,整日还在为生计发愁,哪里还会有心踏着夜色来道观进香呢?
王小十转了一圈,想着刘伯温两人也该说完了“道”,这才转身去了客房。
第一百六十章 青田之谜(2)
“王将军这是到哪里去转了转?”刘伯温出门来。“我这位老朋友要清修了,还请王将军到旁边的客房休息。”
“刘先生,沐英的事……”
“不急。王将军,等我那另一位老朋友到了再说。”刘伯温道。他心底似乎很稳,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如此,王小十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们在这庙中等着。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天。这两日来,道观里仿佛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刘伯温口中的那位“竹川道人”他并未见到,而且这两日里,竟连道观中的香客也都不见了。
为此,王小十特地去问过那小道人,他还以为是小道人将道观大门关上了,可看着大门敞开,却就是不见香客进来,他也只好想着,这道观平日里应该就是这么不景气。
也难怪。若是香火旺盛的道观,每日里香客来往穿行,岂是这一个小道人就能够忙得开的?
这两日里,除了吃饭睡觉,王小十就只能在道观中转转。而后,就是看着那两个老家伙在下棋。
初时看起来,王小十如坠云里雾里。他本就不通围棋之道,看看这黑白二子交错,就只有昏昏欲睡之感。
刘伯温侧头笑笑,也不叫他,也不给他讲棋。可才不过两日的功夫,王小十就像是也被开了窍一样。虽然不及这两个老家伙棋艺这么精湛,却也足以观人对弈。
这样一看,他就又看了一日。到了晚间也有些“技痒”试着与刘伯温走了几手。从最初的几手,再到后来的几十手。两人一直下到深夜,都觉得身子倦了这才放下棋子,各自回客房睡去了。
次日一大早,王小十就已经醒来。
自从被刘伯温以绝妙的手法“开窍”之后,他每日夜间睡的都很好,第二日精神十足,而且在睡眠中却又保持着几分清醒,就好似武林高手那般的机警。
今天同样也不例外,他起的很早。又在道观中转了一圈,回到房门前,这才见刘伯温穿戴整齐出来。“王将军早。今天是在道观里转转,还是要在房中下上几局呢?”
“不转了,也不下了。转来转去都是这几进院落,下来下去,也逃不过刘先生的劫杀。”王小十的确是没了兴致。他当初在应天府深居简出半年之久,却也不及这两日来的无聊。
“那我陪着将军走走吧。”刘伯温道:“说不定就碰到了沐英公子他们。”
“先生的那位朋友呢?”
刘伯温道:“上人他素来喜欢清静。打扰了他这两日,也给让他好好的参禅悟道了。”
“正好,我请刘先生到镇上去吃早饭。”王小十喜欢刘伯温。这人诡谲,让人捉摸不透,稍不注意就会被其算计了。可另外一面,他又是个可交朋友的人。虽然与这些出家的方外之人交好,却又不脱世俗之气,是个活脱脱的“凡人”,是个能让人与之亲近的人。
“不敢,即到了青田,也该是学生请王将军才是。”这青田地界,说来也是刘伯温的老家,他当尽地主之谊。
这道观在青田镇东,他们出了门自然是往西而行。一刻钟之后,他们的到了一片荒村。
不管是上一次来请刘伯温,还是这一次与刘伯温结伴来到青田,两次都是在晚间,两次在傍晚时分经过这破旧的村落,王小十也未曾将这村子瞧个清楚,也不知这村子有多大。
今天他正好想瞧上一瞧!
可还未到村子里,就听见里边一阵的喧嚣之声。
何为喧嚣之声?这里边像是有大批的人入住,而这大清早的,村子里好像是酒至酣处,粗鲁的汉子大声吼叫,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不过这笑声、吼声之中,都伴随着冲天的酒气,好似连村子上空的云都被染上了酒气。
“这是、这村子里住了人?”
刘伯温道:“没听说啊!那日咱们来的时候还是静悄悄的一片。”这天底下还真就有刘伯温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们去看看。”
“王将军小心。”
“没事。你没听这村子里的人都喝的醉了吗?”王小十与摸索着进了这村子。
这村子本就不大,时间长了荒废下去,就只剩三排的房屋未曾倒塌,却也都是一副破旧的样子。而就在这三条街巷的当中,最大的一处院子里,房屋虽破败了,可此时的“人气”却足的很。王小十粗略的看了一眼,这院子里边是有二十几个男子。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想来是昨晚才到的这里。其中,一部分人靠着土墙在睡觉。而更多的,则是在喝着酒、吃着肉,嘴里边吹着牛。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江湖人!”刘伯温说道:“王将军没见这些人带着马匹,还拿着兵器吗?”果然像刘伯温所说的一样。
“这些人来青田做什么?”
“和我们一样。王将军,这几日来,想必青田已经来了许多的江湖人。我们边走边看。”
一听这话,王小十有几分不自在了。“刘先生,您说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到了现在,您也没让我知道实情啊!”
“恩,哈哈……刘伯温打着哈哈,还想着要将这话岔过去,可这回王小十却不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了。”刘先生,今天这话您必须要说个清楚。“
“好吧。王将军,你我不管这些人,咱们只管往镇上去。等到了镇上,我就告诉你真相!”
“这话当真?”
刘伯温道:“千真万确。其实学生不说,倒是为了王将军着想啊。”
王小十不管他是谁为了谁着想,今天若不说个明白,他可就不奉陪了!
两个人绕过这荒村,到了青田镇上。寻了一处小小的面摊,吩咐伙计煮了两碗面,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眼的坐着。
王小十若不催,刘伯温却也不开口。只等锅中水开,面条煮的烂了,被挑起盛在碗里。加了些作料再泼上一勺肉汤,才给王小十他们端上了桌。
“王将军,有话不妨吃饱了再说!”
“好!”王小十埋头吃了起来。
两个人一句不语,就只顾得吃东西。别说,这面的口味倒是真不错。这刘伯温祖居青田,想必是早知这小摊的美食,才特地带着王小十来品尝的。
可一想到这青田所埋藏的秘密,王小十一时间就能如鲠在喉,再好的面吃下肚子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两位公子,施舍些银钱吧!”一个讨饭的人过来行乞。
王小十带着大宗的金箔,身上却没有几个散碎的铜板。“刘先生,给几枚铜钱。”
不是王小十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人看着年轻力胜,却在街头乞讨,多半人让人看了生厌。
可刘伯温正要掏钱的时候,这讨饭的人居然敲了下桌子,好像是在催促王小十两人一样。
王小十一瞧,这人不是用手指敲的桌子,而是用一块木牌敲的桌子。一见了这木牌,王小十面也吃不下了。
“你们在哪落脚?”王小十问这乞丐。
“请将军跟小的走!”这是锦衣卫的兄弟。他敲桌子的木牌就是锦衣卫中有官职的人所佩戴的腰牌,王小十认得清楚。
“好。”王小十与刘伯温付了面钱,跟着这锦衣卫的兄弟离开。为防被人注意到,他们特地跟的远远的,一路上倒也不算显眼。
到了一处大宅院的门前,王小十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方孝孺,他好似早就知道王小十会来,亦或者是头前带路的人先一步通知过了方孝孺。
“小十哥,刘先生,快请进来。”方孝孺迎着他们进去,后关上了门。
“孝孺,你知道我来了?”王小十问。
方孝孺道:“几天前,有兄弟们见到小十哥来青田,我就让人盯着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王小十问。
方孝孺道:“我是听说了这青田有宝物。最近,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来到了青田,我这才带着人到了青田。想不到,也碰上了小十哥。”
“这还多亏了刘先生。”王小十道:“刘先生,这下子您该说实话了吧!这青田到底藏着什么宝物?”
“我说。这青田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那些不过是江湖谣传,才惹的人争相前来寻宝。”
“谣传?”他瞧瞧刘伯温,又瞧瞧方孝孺。
“是谣传。具传言说,这是当初大宋的一件宝物,放在龙脉之地温养多年。若得了此宝的人,就能承接大宋国运,将来推翻元廷,继承大统。”方孝孺道。
生逢乱世,谁人没有野心?或许散播这传言的人正是看出了天下人的野心,才编造出了这番话。至于其是真是假,王小十作为一个后来人,哪里会相信这些。
刘伯温道:“还不止。传言中讲,当初南宋定都临安,乃是看中此为龙脉所在。却因观测之人一个失误,而未将国都定在龙脉之首上,而是定在了尾上。说这青田才是龙脉之首,而杭州则是尾!”
这刘伯温算是玄学大家,若他都说这传言是假,想来多半也真不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田之谜(3)
“刘先生,您说这是真的吗?”
时人多相信风水一道,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不能免俗。王小十虽不睦此道,却终究是来到了这个世界,由不得他也要信上几分。不过,照比起这传言,他却更愿意相信刘伯温。
刘伯温不亏被后人称作为“活神仙”。他这一路上的“神迹”,可都是王小十亲自经历、亲眼见到了的。
刘伯温道:“纯属无稽之谈。学生祖居青田,若这地底下真的埋藏有龙脉,学生会不清楚?”刘伯温在自己的“专业”上可是颇为自信。
“既然这都是假的,先生何苦瞒了我一路?”王小十道。他的确是在这件事情上对刘伯温有了些怨言。怪他不该这么瞒着自己。
“我是为了将军好啊!”
“为我好?”
刘伯温道:“这传言是假,难道世上只有学生一人知道吗?只怕许多人都知道,只不过这些人被争霸天下的野心所蒙蔽,而宁可信其有、也不愿信其无了。况且,这散播谣言之人的确是心机叵测,我怕……”
若按照这么一说,刘伯温的确是为了自己好。若非王小十来自于后世,知道将来得天下的人必然是朱元璋的话,他只怕也生出了一争天下的野心,也会因为这一个虚幻不实的传言而挤破了头。刘伯温是怕自己也被蒙蔽了心智。
更何况,若自己真的存在了这种想法,就等于是要同朱元璋走到一个对立面上。不说现在,就算是在当初,他又有什么实力去与朱元璋争呢?
的确,在起义最初,凭借着后来人的先知先觉,驴头寨、横涧山都是王小十出力拿下的。可争霸天下却不是攻城掠寨那么简单。当初的朱元璋无兵无卒,身边却仍旧跟随着“淮西二十四将”,有徐达、汤和这样的帅才,又有花云等一众将才。那才是真正的“本钱”!
看起来,王小十当初什么都有,已有了与群雄一争长短的资本。可若细思起来,他却唯有常遇春这么个生死兄弟!
“刘先生是怕我也被这传言蒙了眼?你也太小看我王小十了!”王小十道:“不过,此事你也和大帅说过了吗?大帅怎么看?”
刘伯温道:“我已与大帅言明。不过看大帅当日的神色,似是有几分相信了这传言。所以,这一路上我都不敢同将军讲明,生怕将军处理不当,而惹了大帅的忌讳。为上位者、天威难测!你我在大帅麾下做事,需当万分小心!”
“为上位者、天威难测!”这已经不是刘伯温第一次同王小十说这话了。这八个字,可谓是道尽了帝王心事,也道尽了朱元璋的性情。看样子,这天下间最为了解朱元璋的人不是李善长,而是他刘伯温啊!
“难怪在朱元璋年老之后,借着胡惟庸案而杀了七十高龄的李善长一家,却对刘伯温手下留情,留了他一家老小!”王小十想。
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王小十。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原本的时空轨迹,使得刘伯温提早出山了数年,早日在朱元璋身边做事,也早早的摸清了他的性情。
“小十在此谢谢先生了。”王小十并没有野心,他也不是个喜欢争名夺利的人。他投奔朱元璋,不过是为了在这元末乱世为自己寻一个足以存身的角落。哪怕是暂时存身也好。
虽然王小十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可身边能有如刘伯温这样的一个朋友时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如何在朱元璋身边活下去,这也是万分难得的机缘。
转而,王小十问起了沐英的事。“刘先生,这沐英的事也和这青田的传言有关吗?还有孝孺,你先到了这些日子,可发现沐英公子的下落?”
方孝孺道:“没有。”
刘伯温道:“沐英公子的事,学生也不十分清楚。我认得那道人,知他听到了这传言必会来青田,却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刘伯温原本以为竹川上人会在那道观落脚,可他与王小十连等了三天也不见人,这就脱离了他刘伯温的掌控。
“王将军,既然沐英是与我那位道友离开的应天府,就绝对会来青田,这点绝对错不了。他们不露面,说不准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们只有等下去了!”
“等?”
“等到这幕后之人动作起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幕后之人,就必然是那散播传言的人。是他弄的这满天下的江湖人、各路义军统领都动了起来,这背后的人所图谋的事情绝对不小。既然他有所图谋,就会有所动作,刘伯温好借此应对!
“小十哥,刘先生。您两位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绝对安全!沐英公子的事,我会让人多多注意。”
方孝孺办事越发的沉稳,王小十还是放心的。不单是他,胡定邦也是如此。这几个被王小十亲手提拔起来的兄弟都未让他失望。
若说被王小十亲手提拔起来的,陆远当算一个。陆远奉命去了江西一带为胡定邦送信,算着行程也该回来了才对。王小十命他直接来青田联系锦衣卫的兄弟,怎么现在也不见个动静呢?
“还有,陆远要是有了消息,你也第一时间通知我。”
“知道了,小十哥。”
同时,王小十也在考虑,若以后事事都要派自己信得过的陆远去传信,岂不是把陆远给累到了?可是若不选用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消息一但被旁人截获,岂不是就坏了大事。就像先前的常州。纪纲带人在常州一带,而自己派去的人、送去的信全都如石沉大海。若不是他亲自走了一趟常州,还不知纪纲能否活着回来呢。
说到底,还是锦衣卫的消息渠道有所欠缺。
“要是有一种办法,让人无从劫下锦衣卫的通信就好了。就算是劫下,也让他们无法看到其中的内容!”王小十想到了密码。若是能够用一种密码作为通信的方式呢?
旁边还坐着刘伯温和方孝孺,但王小十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不知何处。
“小十哥……”方孝孺刚要叫,就见刘伯温抬了抬手将他拦住。而后两个人之间点了点头,同步出了屋子,只留着王小十一人坐在那。
“密码!”王小十嘴里说着,手下抓着桌上的纸笔就写了下来。下意识间,他写的就是后世的简体字。毕竟那才是他最熟悉的。
“恩?这样的字岂不是旁人就认不得了?”王小十一时间想到。“对,就用简体字!先教会了方孝孺和胡定邦两个,日后书信往来都用后世的简体字,就不怕书信被人劫去了!”
王小十是当局者迷,否则他早该想到这点的。
说干就干,他立马就叫来了方孝孺,教给他这简体字的写法。
两个人在房间里一直忙活了一天,忙活到了天黑。方孝孺本身学的字就不多,这乍一学起简体字倒是容易的多了。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循序渐进。等方孝孺学会了,大可让他去教给胡定邦、陆远,也省的自己费工夫。
在教给方孝孺的同时,王小十还在想另一件事。最近不知怎么了,他常常都是在一心二用,倒也并不觉得费神。想来,这也是那场“好梦”带给自己的好处吧!
他此时在想的事,也与“文字”有关。他在想,若是将自己怀中放着的那本道德经改成简体字,是不是自己就能够从中有所参悟?
可惜,王小十自己认不全书上的字,只能求助于旁人。而方孝孺认字也不多,他就只好去求刘伯温这个“大才子”了!
细算起来,刘伯温在王小十心底可是有着许多的“别号”呢!
“刘先生呢?”王小十问。
写了一天字的方孝孺抬起头。“不知道。或许在后院吧!”
找了一圈,才听锦衣卫的兄弟说起,刘伯温午后就出门去了。王小十随后也跟着出了门。一来是要去找刘伯温,二来也是出去转转,看看这青田镇上,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精彩”。
一大天的功夫,又到了晚饭的时间。王小十就往着青田镇热闹的地方走,寻不见刘伯温也看看这些在饭馆里吃饭的人,那些吃饭的江湖人!
果然,这一路看过来,街上最多的就是江湖人。江湖人好认,人人都带着兵器。就算是不带着兵器,这些人的脸上也满是凶煞之气,让人见了就能够分辨出来。
打听了两处饭馆,却都已经客满了。这青田镇上突然涌进了这么多的江湖人,自然显得喧嚣、拥挤的很。
王小十寻不着吃饭的地方,就准备在街边随便买些什么东西来吃。街角一侧,刚好有一个卖干粮的小贩。摊位前,正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在买货,王小十也在这时凑了过去。
可他这一凑过去,就没有了买干粮的心思。他就只觉得这妇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妇人低着头,给钱的时候都不曾抬起来。倒是在一侧身的时候,让王小十看见了她的半张脸。
“是她?”王小十这就要跟上去看一看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幕后黑手(1)
这年轻的妇人走得倒真是快,王小十为怕她发现,只能远远的跟着,竟险些将这人跟丢了。可就是在他将将要跟丢了的时候,妇人的一个背影,却又像是从王小十的眼角划过,让他重新找到了目标。
而后,王小十又追了上去。
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王小十不是一个不分轻重,见了女人就喜欢跟上去的家伙。实在是这妇人出现的太过蹊跷。她不是旁人,就是那老汉的儿媳妇!
当日在东阳县,王小十与那老丈一家相识,本念着两方人有缘,想着接济他们一下。不成想,那老汉明着与自己畅谈,实则暗地里防备着自己,故弄玄虚的拿出一本道德经来,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后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按照那老丈所说的,他家亲眷是在东阳城里,那老丈一家该是投奔亲戚去了,怎么就会出现在了青田镇上?
王小十不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人。他的这双眼睛,可是比鹰的眼睛都要尖!
“或许,是这老汉一家不受那亲戚待见,这才没留在东阳县。”王小十往这方面去想。自古以来,富人家不待见穷亲戚的例子比比皆是,他这也不算是胡乱的猜测。“也没准这老汉是来青田找自己的!”
若那老丈一家真是走投无路而追上来求自己帮忙,王小十不介意会帮上他们一把。
跟着那妇人,不长、不短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若不是跟着走上这么一趟,王小十还不知这青田镇竟也如此的大。
就见,那妇人左右的瞧了瞧,才敲开了院门。当然,她并没有瞧见跟了一路的王小十。王小十自认藏的很好。
藏的虽好,却抵不住他心底的好奇。未被人家发现,他现在,却要主动走上去。
趁着那妇人刚刚进门,王小十过去敲响了院门。
他才一抬手,就有了几分退意。“这敲开了门要怎么说呢?说自己跟了人家儿媳妇一路才找到这里的?”只怕那老丈听了这话会把自己打出去!
还没想好,可手却已经落在了门板上。说来也怪,才一声响,门里就有人应声。“谁呀?”
是那老丈的声音。没错!
院门被打开。“哎呦!是公子您啊!快请进。”老丈倒也有个热情的劲儿。
“老丈,您……”王小十只记得这老丈的人,却连人家姓什么都忘记了。“您在这啊!”王小十装作惊愣。
“公子,小老儿姓高,您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老丈,你们不是在东阳投亲的吗,怎么到了这青田来?”王小十问。
“说来话长了。公子屋子里请,老头子我慢慢和您说。”高老头迎着王小十进了门。院子里,高老汉的儿孙正在玩耍,见了王小十也不过瞧上两眼就扭过了头去。
“公子,不满您说,老汉一家是遭了难了!”老丈一说起这话,眼泪也流了下来。
“老丈别哭,您慢慢说。”
“老头子一家去投亲,可谁想到,他舅舅那人发达了,也不顾当初的亲戚情分。倒是管了老头子一家一顿饱饭,接着就给请了出来。说是请,实际上就是给轰了出来。老头子一家走投无路,这才到了青田!”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王小十不禁在想。“可是,您一家怎么没有回乡,而是到了这青田来呢?”
老丈道:“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东阳的街上,我们碰见了一位财主府上管事的人。说是他家老爷在青田这里有一处宅院,怕年久荒废,想找个人看护宅院。这不,老汉想着给不给钱倒也无所谓,先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这才带着儿孙来了青田。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公子您。”
“公子,您怎么找到老汉一家的?”
“这……”王小十道:“是这样,镇子上的客栈都满了,我就想找处人家租住。这一敲门,就碰上了老丈您。”
“这么说是老天给咱们的缘分啊!”老丈很开心。“您还没吃饭吧?孩子媳妇,去弄些吃的来。”
“这怎么好?”老丈一家遭逢大难,王小十怎么好再去占人家的便宜?可看这老人热情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拒绝。“这样吧,让您儿媳拿着我的钱,到街上买些好酒好菜,算是我请老丈吃一顿酒。”
老丈也不客气。“那感情好啊!公子还没有住处呢,不如就住在这里吧。这里虽然不大,还是有几间好房子的。快,给公子端碗水来!”
老丈的儿媳低着头过来。她手里放下水碗,拿走了王小十的银子去买吃喝的东西。
“公子,您快喝口水吧!”老丈催促着。
“这真是一家实在的人啊!”王小十看着老丈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好拒绝这碗水,仰头就饮了下去。
“好!喝上口水,好好的睡上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呵呵……”
“老丈您说什么……”王小十要站起身,可腿才伸了一半却就弯了下去。再瞧着,老汉的脸在眼底变的模糊。他那笑带着戏谑和阴寒,院子里那几个玩耍的小孩子也跟着“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我真是蠢啊……”这是王小十清醒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丈将剩下的半碗水泼在地上。“在东阳,不知道你是王小十,算是放了你一条路。可你不自觉,又让我在青田碰上了,这就是天命,这就是你的命!”
“大人!”那孩子过来。他口里是活脱脱的童音,可眼神却与此时的老汉一样的冰冷。冰冷中透着森然之气。“一个王小十,至于您这么谨慎的吗?”
“你不懂。这王小十可并不比咱们容易对付。”老丈好像很看得起王小十。“让他们盯紧了刘伯温,还有青田军!”
刘伯温虽走,可青田军却未散。只不过,刘伯温投身了义军,青田军这支刘伯温所创立的队伍也就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有的化身为民,有的则成为了维护一方的“侠士”。不过无论这“侠士”还是义军,在元廷人的眼中,还不都是一路的“反贼”吗?
这次,王小十真的是大意了。他没想到,带人一片赤诚,性子朴实、厚道的老汉,竟然会在水里下药。这药力很猛却不致命,但也足够让王小十睡上个三、五天的。
当然,这是老汉心中的想法。可王小十呢?才过了两个时辰,他就醒了!
他醒了,却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只见到自己的身子正被捆得个结实。
没错,他又如做梦一样,又好似“元神出窍”了一般。
那老丈一家身份不明,又显然包藏祸心,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可是,他如何从这梦境中醒来?他只恨刘伯温此时不在身侧,否则那老家伙一定有办法。事到如今,他就只能靠着自己了!
王小十下意识的用力,却勾不起身体的反应。他只能继续用力。
别说,下意识的持续用力,他就觉得腹部一阵的动荡,好似空荡的腹中有一股热气在回旋翻转。
接着,这热气上冲,直透胸腔、上达头顶。王小十被吓了一跳!
这股热气自头顶冲出,惊的王小十身子一个机灵。而后,他就醒了……
“这就是真气?还是内力?”总归,这是刘伯温的“神迹”带给他的变化。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他要赶快逃出去。算时间,这时夜都已经深了,要是方孝孺和刘伯温知道自己不见了,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可他身上仍旧绑着绳索。
王小十又想到了那股“真气”。他拼命的试着找到刚刚的那种感觉,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尝试……
此时的青田镇拉下了夜幕。夜幕中,自有白日间所达不到的喧嚣。同样,这夜色下也藏着白日间见不到的“精彩”。
很精彩!一处客栈中,百十号人,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乃至是住宿的客人,不过半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静静,无一活口留下!
若照这个速度杀下去,不出三五日的功夫,整个青田镇上就都没有了活口。这速度可真是快的可怕啊!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有人嫌这太慢了,而不住的催促。
“抓紧时间!”刀光抽出,最后的一缕血色泼在墙上,为今夜的惨剧画下最后一笔。
天亮了,惨剧也被人发现。可这事情到哪里讨个说法去?就连朝廷的人都不管。没办法,青田镇上有头有脸的绅士们出资,请人将这些尸首统统埋葬。一夜之间,多了这许多的坟头,弄的人人自危。
这一切,王小十还都不清楚。他仍旧被关在这小院的柴房里,身上仍旧是紧紧的绳索束缚,无法挣脱。
突然,有脚步声出现在了柴房门外,王小十径自闭上了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
是那个孩子,老丈的那个孙子。小小的身板,竟扛着一个大活人进来。这人与王小十一样,一样的昏迷不醒,身上被捆的结结实实。
那孩子将这人放下便离开,丝毫没有怀疑王小十已经醒了。这倒是王小十目前唯一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