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辽东人民吓坏了
大汉辽东太守阳终最近心情十分不错,由于辽东今年风调雨顺,数十万亩农田几乎都获得了丰收,虽说阳太守不是本地人士,没有土地,但那些依附于他的豪族们还是依照着多年来的规矩,各自送来了应有的孝敬。
“人生在世苦读多年,千里求官,图的是什么,无非是财色二字。”阳太守经常在酒宴之上喝醉,喝醉之后就会得意洋洋地抛出自己这套理论,而他也一向言而有信,坚持追求钱财美色的信念决不动摇。
这不,今年秋季辽东郡最大的豪强田家送来的礼物之中,除了金灿灿的五铢钱,还有两名刚刚及笄的少女,据田家的家主田韶说,这二人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田韶自己都舍不得享用就送到太守府上了。
田韶是明白人啊。
阳太守乐呵呵地抿了一口美酒,眯缝起细长的双眼回味起唇舌之间的美味,但他的惬意还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前来通报消息的下人给搅扰了。
“启禀太守,公孙县令派人来说,城西出现大批人马的踪迹,根据烟尘来看估计有数十万人,他们一路向东而来,在离城十里之处扎下营寨。”
“什么,数十万人?”阳终大惊之下,赤着脚就跳下了软榻,连手中精美的黄铜酒盏掉在地下都顾不得了,他双眼圆睁,扯着这名下人的衣领追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小人不知。”
此时的阳终已经心乱如麻,辽东多年不曾有过战事,郡内的边军早已名存实亡,只留下了五百人来充个样子,剩下的空余编制早已被他吃了空饷,这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军可真真把他给吓坏了。
“快,快去城东军营请徐都尉、还有公孙县令过来议事。”阳终连声催促,让这名亲信去找辽东郡名义上的最高将领,以及这襄平城的直属领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时候才稍稍安下心,开始思索出现在辽水边的到底是什么人。
首先不可能是高句丽人,高句丽在东边,并且他们的伯固大王和几家豪强关系相当密切,没有攻打辽东的动机,再说这群山沟沟里面的土鳖就算是把牲口都算成人,那也凑不齐几十万人马啊。
西边的乌桓人也不可能,最近这些年来,随着那个右北平的公孙瓒声名鹊起,幽州一带的乌桓人都畏之如虎,偶尔跑到其他部落的地盘上假扮劫匪、打打秋风这是有,可是让他们大张旗鼓地跑到朝廷的地盘,还是一个郡的治所,乌桓人没这个魄力。
难道是传说中的黄巾贼?
据说那群黄巾贼在中原声势浩大,所到之处屠官杀民无恶不作,可他们也不可能放着中原的花花世界不抢,越过几千里的距离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辽东来,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这样做的。
“到底是什么人呢?”
直到两位官员出现在阳终面前半天了,他还在背着手在太守府里来回兜着圈子,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才能,否则也不至于甘心蹲在这穷乡僻壤的辽东一呆就是八年,如今遇见这种事,除了兜圈子之外阳终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襄平县令公孙昭,字伯玉,还有一个是辽东郡的最高军事长官--都尉徐荣徐鸿志,二人一文一武,按理说是辽东郡的支柱,但公孙昭和徐荣历来不和,此时也是相互不搭理。
阳终转了半天,就在二人以为他要把自己转晕的时候,阳终停下脚步看着徐荣问道:“鸿志,城中兵马能否御敌?”
“能御个鬼,整个辽东除了老子的五百人,再就是豪强们家中的那点私兵,别说御敌了,一面城墙都站不满。”徐荣在心里不知道把阳终骂了多少遍,他自幼熟读兵书,深通谋略,被举孝廉推为都尉,但阳终上任以来只知道勾结豪强四处敛财,辽东兵事荒废,让徐荣一直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心中早有不满。
“鸿志你说话啊,你可是辽东的都尉,如今对方大军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估计今天吃顿饱饭,明天就来攻城了。”阳终见徐荣不搭腔,心中着急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许多。
徐荣回过神来,先对阳终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启禀太守,属下方才在想是不是应该派人出城去和对方谈谈,问明他们究竟是何人,有何来意再做打算。”
交涉这可是文官的职责,公孙昭一听就吓坏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出去,那些人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万一他们是有歹意,派去交涉的官员可就没命了。”
这个废物,徐荣心中暗骂不止,但他如今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主动请缨道:“太守若是有顾虑,属下愿意亲自前往打探。”
“如此甚好,甚好,鸿志你赶快准备,一定要问清楚他们是哪里来的,来我辽东究竟所为何事。”阳终见徐荣主动提出以身犯险,不由得心中大喜,而公孙昭则是面带冷笑看着转身离去的徐荣,作为仇敌,他可是巴不得徐荣出城之后冒犯到那些外来人,被人大卸八块才好。
襄平百姓应该也听说城西出现了大量的人马,一个个脸上都满是忧虑和恐惧,徐荣出了太守府,左右看了看那些脚步匆匆的百姓,无奈地轻声叹息一声,自顾自地向城头走去。
虽然距离遥远,看不太清楚,但徐荣眺望了半晌之后,还是确定了对方是同样的大汉子民,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胡人部落能够拥有整齐且方正的营地,“安营扎寨井井有条,普通百姓绝对没这个本事,但如果对方是军队,这规模也过于庞大了。”
开玩笑,那么巨大的营寨,一看就有几十万人的规模,就算是大汉王朝的鼎盛时期,举倾国之力北伐匈奴的时候都没这本钱,纵观数百年的历史,徐荣也只记得秦赵长平之战有这规模。
“不管了,先去看看。”徐荣轻轻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脑袋里面的疑惑,他迈步下了城头,带着几名亲兵就纵马向西而去。
第四十三章 瞒上欺下罪大恶极
“来者何人?”
还没等徐荣一行人来到刘备大营附近,负责巡视警戒的赵云就率领十几名骑兵迎了上来。
看着杀气腾腾的赵云,徐荣丝毫不敢怠慢,双方距离尚远,他就高声报名了来意,“我乃大汉辽东太守麾下都尉徐荣,敢问阁下来我辽东有何贵干。”
赵云见对方这几个人似乎毫无敌意,便也换上了友善的笑容,引着徐荣等人进了己方大营,他们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营地,来到了刘备的中军大帐,只见刘备身穿便服,正盘腿坐在那里跟张焕等人不知商量什么。
“启禀太守,这位是襄平城里来的徐荣徐都尉。”没等徐荣开口,赵云先上前一步向刘备躬身行礼。
太守?
徐荣吃了一惊,不禁仔细打量起来,这名年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大汉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的重臣了?再看帐中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并且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冷,让人有点不自在。
徐荣?
刘备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来仔细观看,只见来人个头不高,面容干瘦,胡须焦黄,眉宇之间隐隐有抑郁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历史上那个超级狠人。
根据三国志记载,徐荣是玄菟郡人,曾经在董卓麾下效力,他先是在梁东之战击溃了后来的江东猛虎孙坚,还顺手生擒颍川太守李旻,用这位不幸的太守表演了一次铁锅炖活人;后来董卓火烧洛阳城,他又率军殿后,在荥阳打得曹操落荒而逃,差点丢掉性命,能够接连击败三国时代最顶级的名将,给个狠人称号绝对不过分。
“时代一样,出生地也基本一样,这个不应该是重名了吧?”刘备心里嘀咕着,但还是摆出爽朗的样子,他从地下起身拉起徐荣的手,热情地说道:“来,坐下说话。”
这时候帐中其他人也纷纷自报家门,众人分主客之位坐下,这一次是徐荣先开口发问了:“下官是受辽东太守阳终之命前来,可是刚才这位赵将军称呼尊驾也是太守,不知--”
刘备笑了笑,顺手从自己的桌案上拿起个木匣隔空扔向徐荣,徐荣一把接住,打开之后就看见了盖有朝廷公章的文书。
仔细看着这份文书,徐荣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后便转为狂喜,他看完之后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这才郑重地放下手中的黄色丝帛,站起身来向刘备深深一躬,“属下辽东郡都尉徐荣,见过太守。”
“徐都尉问了,本官也答了,现在本官问,希望你如实回答。”刘备笑着受了徐荣一礼,然后笑容一敛,正色问道:“阳终在辽东为政近十年,他是个怎样的人?”
“前辽东太守阳终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纵容地方豪强鱼肉百姓,在这辽东郡一手遮天。”徐荣毫不犹豫地答道。
哟,这人跟阳终有仇啊,刘备来了兴趣,继续问徐荣道:“那阳终和豪强勾结可有证据?”
徐荣思索片刻,“辽东郡的田地现在有九成以上都被二十多家豪强兼并,他们或是强买,或是进行陷害,总之凡是良田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对于阳终一伙人的恶行,城中百姓早已怨声载道,若要人证的话,下官可以找到许多苦主。”
刘备等人互相对望起来,他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有些震惊:九成田地被掌握在豪强的手里?
如果徐荣没有夸大其词的话,辽东现在就是被阳终和他身边的那些地主豪强们占据的国中之国。
“太守可是不信下官所说?”徐荣皱起了眉头。
“若如你所说,阳终一党如此倒行逆施,为何百姓们没有起来反抗他或是流离失所逃难到幽州别处州郡?”
徐荣冷冷一笑,“依附于阳终的那些豪强们手中都有私兵,比势单力孤的百姓强得多了,如何反抗?至于逃难,辽东四面都是胡人,百姓想逃也得有去处,甚至有不服他们的百姓消失得悄无声息,也不知是被暗中杀害了还是卖到高句丽当了奴隶。”
行了,都对上了。
前些天刘备他们在渡河的时候救起的那名辽东百姓,据说是要去州府状告阳终,张焕等人经过反复地询问,也得到了一份阳终及其党羽的罪状,如今两厢印证,几乎可以肯定的就是:辽东郡并不像朝廷所知的那样不堪、阳终一党瞒上欺下,罪恶滔天。
“徐都尉,既然阳终数年来都是如此,你为何从未向朝廷告发,反倒跟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坦诚相告,难道不怕本官用你的脑袋在阳终那里换一个人情?”刘备有点搞不懂这个辽东都尉的心思了,在新太守面前状告旧太守,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徐荣有些惭愧地笑了起来,“阳终一党在辽东根深蒂固,下官有家有室,所以不愿强出头,如今朝廷任命了新太守,下官自然不再怕他。而且下官见太守的队伍至少有二十万人,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不宰几头肥猪怎么能解决,两相权衡,下官还是觉得跟着新太守比较安全。”
这家伙真是狠人啊,阳终在任的时候他几年都不吭气,如今短短的一阵时间,他就准备撺掇着新太守杀几家豪强来发财了。
可是徐荣说的也是地方官场上的潜规则,新官上任要摸清当地豪强的虚实,然后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弄死几个刺头,再和剩余的豪强们分了赃,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开展各项工作也就有了“群众”基础,会变得容易许多。
刘备又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再次抬起头来盯着徐荣,“襄平城里有多少兵,你又能掌握多少?”
“打探清楚了吗,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当徐荣返回襄平城向阳终复命的时候,早已焦急万分的阳终忙不迭地拉着他问道。
徐荣则是从容了许多,他向阳终抱拳施礼,眼睛却一直瞥着一旁侍立的公孙昭,“下官查清楚了,来的是朝廷新任命的玄菟郡太守,他们缺少粮草,故而来襄平借粮。”
“玄莵郡?到底是怎么回事,鸿志你慢慢说,老夫有些被说晕了。”阳终和公孙昭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下官今日出城见到了那位玄莵太守刘备刘玄德,也从他那里看到了朝廷的任命文书,此人是当朝尚书卢子干的弟子,跟随左中郎将皇甫嵩平定了黄巾贼。但这小子时运不济,得罪了朝中的某位大人,便被扔到玄莵来了,朝廷还命他率流民充实边境人口,如今一路走来,二十余万人的粮草有些接济不上,这刘备就打起了咱们辽东的主意。”徐荣讲得口沫横飞,把二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公孙昭小眼一翻,出言质疑道:“说是借粮,其实就是想打秋风吧,敢打辽东的主意,这刘备就不怕被阳公向朝廷告上一状吗?”
“这刘备手下兵将甚多,押送的流民也多是黄巾余党,若是惹得他发起性子,在辽东大肆纵兵劫掠又该如何是好?”徐荣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转向阳终,诚恳地劝说道:“阳公,用些许粮草将这些人打发走便是,何须多生枝节?”
阳终踱步思索片刻,捻着整齐的胡须缓缓说道:“老夫倒是从青州那里逃难来的人口中听过刘备刘玄德的名号,据说此人作战勇猛,的确是不好得罪。这样,鸿志,你带人送些猪牛过去犒军,就说我们一定会尽快筹措粮草,伯玉,你去召集城中大户,粮草的事还得他们来出力。”
“下官领命。”徐荣和公孙昭齐齐答道,然后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第四十四章 为官之道,节流开源
就在公孙昭去召集了襄平城中大大小小的豪强当家人,众人在阳终的主持下商定了如何分摊粮草之后不久,徐荣就从城西回来了,而这一次他脸上喜色更盛。
“启禀阳公,那刘玄德原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他见了猪羊美酒之后喜不自胜,连声称赞我辽东人好客,还命人准备酒宴,让下官回来请阳公前去赴宴。”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阳终等人均是大喜,能让刘备对辽东的招待满意,然后双方和和气气的把这二十多万人送走就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刘备在营中设宴,还邀请阳终前去,这就有些难办了。
“阳公切不可轻易出城,那刘备是喜是怒我们一无所知,不能只听徐都尉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公孙昭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此刻他看见阳终露出犹豫之色,马上站出来驳斥徐荣,“况且阳公深得朝廷器重,多年来镇守一方,乃是他官场上的前辈,要会面也应该是他刘备前来拜见阳公,哪有我们去见他的道理?”
“你!”徐荣被公孙昭横插一杠子,气得怒目圆睁,刚要开口争吵却被阳终当和事佬给阻拦下来。
阳终先是让公孙昭坐下,然后又对徐荣和蔼地笑道:“伯玉心直口快,说话没个遮拦,鸿志不要在意。不过老夫是这么想的,我辽东郡犒军也犒了,粮草也给他筹措,还不如礼数做得足一点,把那刘玄德请到城中,我们设宴请他,如何啊?”
在别人的地盘吃饭喝酒,和在自己的地盘吃饭喝酒,那当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了,在安全性得到保障的前提之下,阳终一点都不介意请人喝酒,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是夜夜笙歌,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徐荣还在犹豫,这时坐在下首的辽东最大豪强田韶开口了,“玄莵郡和辽东郡只有一水之隔,以后彼此都是邻居,并且我们在玄莵也有生意,日后免不了要刘太守多加照拂,阳公既然有宴请的雅兴,那这顿宴席,我田韶来操办。”
哎,还是你有眼色。
其余豪强只恨自己慢了半拍,没有争到这个露脸的机会,此时他们也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希望自己也分担一些,最起码不能让田韶独占这个同时讨好两郡太守的机会。
看着这些人乱糟糟的样子,徐荣微微皱起了眉头,恰好这时候公孙昭转过头来看见了他的表情,不由得提高声调嘲笑起来,“徐都尉,有劳阁下再跑一趟,去给那刘太守送个请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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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有人请喝酒为什么不去?”刘备看着手中的请帖,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真是瞌睡遇见枕头,他正愁着没机会进城呢,“既然阳终不敢出来,那咱们的计划就要稍微改动一下了。”
汉代不像后世,这个时代的酒宴通常都是中午开始,天黑结束,所以第二天上午时分,刘备就已经收拾妥当,往襄平城中去了,他此行轻装简从,身边只带了赵云一个人陪同,这样低调的举动也让阳终等人放下心来,真正把刘备当作客人来款待。
“小子刘备,久闻阳公及辽东诸公的大名,尽日有缘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刘备满脸堆笑,亲切地握着对面阳终的双手。
“刘太守真是年轻有为,如此年龄就能镇守一方,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阳终的脸上也挂满了慈祥和蔼的笑容,言语之间尽显长者风范。
众人簇拥着刘备和阳终,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走进太守府,而苦逼的徐荣却又被排挤在宴席之外,老老实实带着人巡城去了。
经过漫长的客套和热情地觥筹交错,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而此时的辽东太守府里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今晚的主人阳终,客人刘备,以及作陪的数十名本地官员以及豪强还在欢声笑语,坐在上首的阳终显然是喝得兴致上来了,开始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用自己丰富的官场经验给刘备上起了课。
“玄德你刚才说花了多少钱,两千万?”阳终遗憾地拍了拍桌子,对着一脸懊悔的刘备摇了摇头,“这价钱若是在荆州徐州买个太守职位,三五年就回来了,可是玄菟郡地域狭小,人口稀少,没个十几二十年别想回本啊。”
刘备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恨那张让老贼,要了两千万钱却把我扔到这玄菟郡。”
阳终斜眼看着刘备,然后又收回目光思索起来,经过这半天时间的交谈和观察,他已经大概摸清了刘备这个人的底细。
此人在涿郡只是个游侠头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拜了大儒卢植为师,并且趁着黄巾贼作乱而混到了点军功,还在贼首张角所在的广宗城发了一笔横财,然后就动了用钱买官的念头。
可这小子运气虽好,对官场却是一无所知,白白花钱走了中常侍张让的门路,结果被人摆了一道,扔到这根本没人愿意来的幽州玄菟郡当太守,顺便还被搭上了二十万黄巾余党的老弱病残这个大包袱,说起来也是挺悲惨的。
“我得怎么样才能把钱赚回来呢?”刘备端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喃喃自语起来,显然是为了那白白撒出去的两千万黄橙橙的五铢钱而心痛。
“老夫倒是能为玄德指条路,只是不知玄德愿不愿走。”阳终觉得气氛已经足够,可以谈一些正经问题了,便也端起酒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还请阳公教我。”刘备一个激灵,脸上酒意也散去了大半,他也顾不得席间礼仪,慌慌张张地就挪到了阳终身边。
与此同时,那些看似是尽情欢饮,实则一直竖着耳朵的豪强们也齐齐把目光转向主位上的二人,偌大的厅堂竟然瞬间就变得极其安静,似乎掉一根针都能被人听到。
“这路啊,说容易倒也未必,说难却是不难。”阳终呵呵一笑,施施然竖起两根手指,“两步走,一曰节流,一曰开源。”
捞钱还捞出心得了啊这是,刘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认真倾听阳终讲述起他的为官之道来。
能在辽东太守的位置上一呆就是近十年,并且把朝廷哄的团团转,把豪强们紧密地团结在自己身边,不得不说阳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在捞钱这一方面。
他口中所谓的节流,就是欺骗朝廷。
对朝廷要诉苦,说难处,让朝廷减免赋税,然后在郡内照常收税,这中间落下来的就进了口袋。
削减郡兵数量,减少开支,但朝廷不知道啊,拨来的钱粮还是按照原本的编制,这中间省下来的就进了口袋。
“这不就是贫困县那一套嘛,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刘备忍不住乐了,想不到这种风靡一时的智慧在两千年前就早已经被运用得如此娴熟,但他心里笑归笑,脸上还是摆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说完了节流,就要说开源了,阳终抿口酒润润喉,继续说道:“开源就是来钱,可是想要来钱,人口、土地缺一不可。”
所谓开源,就是纵容兼并,将百姓的田地变成豪强的,让百姓变成隐户,然后再吃豪强的孝敬。
“当今天下那些顶级豪强,哪个不是家中良田万顷,僮仆万人,有人耕地就有钱生出来。可是辽东一带地广人稀,大片大片的荒地无人开垦,只能望而兴叹,着实可惜。”
陪坐的那些豪强们也是唉声叹气,他们拼了命的巴结阳终,拼了命的兼并土地,拼了命的把百姓变成自己家的奴仆,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家业进一步扩大嘛。
可是人不像兔子,两三个月生一窝,一窝能生好几只,人口的增长太难了,根本满足不了这些豪强老爷们的雄心壮志,这可怎么解决呢?
“玄德啊,你带来的二十万流民,走到哪都要吃饭,玄莵那边一时间也安排不了如此多的人口的衣食住行,眼看冬天就快到了,到时候再被冻死饿死一批,那不是太可惜,不,可怜了吗?”阳终绕了半天弯子,终于开始说到他今天想要说的正题了。
“反正朝廷也是要让这些黄巾余党来开垦边疆,倒不如玄德你做个人情,分一些给辽东,既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又能给辽东郡充实人口,如此一来可谓是一举两得,玄德觉得如何啊?”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刘备端着酒盏,再看看席间豪强们迫切渴望的眼神,沉吟片刻之后忽地笑出了声,“原来阳公宴请刘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刘太守果然是好文采!”公孙昭适时插嘴拍了一记马屁。
作为一名光荣的剽窃狗,刘备童鞋脸上毫无惭愧之色,然而他并没有被马屁所迷惑,仍然笑着说出了更加直白的内容:“要人可以,拿钱来,只要价码到位,这二十万人全留在辽东郡都行。”
有辱斯文,真的是有辱斯文!
阳终可是饱读诗书才当上了官,而他们文化人一向是哪怕做出再伤天害理的事情,面子上都要装得悲天悯人,什么时候会这样赤果果地把利益摆在台面上,一点点遮盖都不做的?
可刘备就是这么赤果果,毫不掩饰地要钱。
“在座诸位的情绪不怎么高啊,你们是觉得自己不够实力留下这二十万人吗?若是那样的话就请回去吧,让真正有实力的豪强来跟我谈。”
这话就伤人了,我们这些人没实力,辽东郡就再没有有实力的人了。
豪强们互相看看,有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开口,可是他们再看看阳终阴晴不定的表情,便都强忍着心中的焦急,等待这个主事人说话。
“哈哈哈,看来诸位都唯阳公马首是瞻啊。”刘备纵声大笑,在赵云的跟随下起身向堂外走去,“本官且去更衣,你们先商量。”
第四十五章 不好意思,手滑了
片刻之后,刘备重新回到了厅堂之中,他一进门就站在那里,眼中笑意更盛,“诸位谈好了?”
“谈好了谈好了,只等刘太守点头。”众人连忙答道。
“好,很好,诸位高兴,本官也高兴,接下来给诸位一份礼物,大家再高兴高兴。”刘备脚步不动,双手用力拍了拍,随着刘备的掌声,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身后,紧接着涌进堂中的则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士。
关羽等人身材高大魁梧,又刚刚经历了漫长而残酷的战争,站在那里杀意满满,就像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远古魔神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阳终和公孙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你,你……”阳终伸出手来想要怒喝,却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什么我?我就是新任辽东太守刘备刘玄德,现有圣旨在此,阳终还不速速接旨!”刘备冷冷喝道。
阳终看着对方手中展开一副明黄色丝帛,再看看厅堂内这些凶神恶煞的将士,心中几经挣扎还是不情不愿地跪在当地。
“原辽东太守阳终即日卸任,命你速速交出印信。”
“这哪是圣旨的制式?老夫要亲眼看看。”阳终一个翻身站起身来,戟指怒目瞪着刘备。
听阳终一说,那些辽东豪强们也纷纷拍着面前的案桌叫嚷起来,距离刘备最近的那个人甚至试图起身,可还没等他站稳,一道刀光就如同匹练一般从他肩头刷过。
只见这人脖颈里喷出一股血箭,脑袋则是斜斜飞了出去,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起来,直到脑袋停止滚动,那张脸上还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不好意思,手滑了。”关羽缓缓将手中钢刀插回腰间,可是看他若无其事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确定这是手滑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红脸汉子比不要命的还可怕,他是不要脸还要人命的,屋子里的辽东官员以及豪强们都快哭出来了,有几个人似乎已经哭了,但是哭得很别致,是裤裆湿了一片。
“我这兄弟容易紧张,一紧张就手滑,你们冷静点,千万别吓着他。”刘备环视了一圈,眼神在数十名豪强的脸上来回扫过,确认众人都已经将他诚恳的劝说听进去了之后,向着色厉内荏的阳终大步走去。
“我就是懒得给你念那么多罗哩罗嗦的话,想看那就给你看,翼德过来抓住他的手,别被他一激动把圣旨给撕了,这可是上好的布料,弄坏了怪可惜的。”
张飞嘿嘿一笑,两个箭步窜过去就把阳终的肩膀牢牢按住,刘备展开圣旨摆在桌上,阳终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终于面若死灰,浑身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当地。
“既然朝廷要老夫卸任,那就劳烦刘太守备置车马,护送老夫家眷回乡。”阳终不愧是一方大员,心中稍加思索,便找出了圣旨的关键,鼓起勇气向刘备要求起来。
刘备笑道:“阳公既然卸任,那就暂时是我辽东子民,本官身为辽东太守,理应多加照拂。”
阳终脸上也是挤出一丝笑容,然而刘备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瞬间犹如坠入冰窟,“但若是阳公身上牵扯了官司,那本官也要依法受理。”
“启禀太守,在下要状告原辽东太守阳终不守法度,在府中私会地方豪强,似有谋逆之嫌。”张焕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朗声说道。
“啊?这谋逆可是大罪,可有证据?”刘备佯装吃惊,张大了嘴四处打量起来。
“有罪无罪,审了就知道。”
“言之有理。”刘备赞赏地点点头,最近不知怎么的,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又狡猾又无耻,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影响,不过他喜欢。
“你,你这……”阳终这下终于被刘备一伙人的厚脸皮给弄得说不出话了。
事到如今,那些豪强们也察觉出事情在向着更加凶险的方向发展,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备顺手将阳终面前的案桌提起,抖落了一堆酒具和餐具,然后大刺刺坐在上面开始发号施令起来,“封锁太守府,任何外人没有手令不得出入,云长,你带些人去后院把阳终的妻小还有奴仆控制住,天一亮就在城里张贴告示,让百姓们有冤情就来告状,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公孙昭此时才回过神来,他连忙爬起来向刘备走去,结果没走两步就被张飞按得趴在地下动弹不得,疼得哎呀呀直叫唤,“太守明察,下官是襄平县令公孙昭,和在座的诸位乡绅们都是被阳终召来饮酒的,若是没有别的事,小人们就先行告辞了。”
跪在地下的豪强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纷纷叫嚷起来,“是啊太守,我等只是聚众饮酒作乐,并没有犯法,还请大人让我们离开。”
“别急,谋逆这事可不是阳终一个人能做的,诸位肯定脱不了干系,与其让本官到时候一个个的抓来,还不如都留下别走了。”刘备笑呵呵地说道。“别担心家里,明天一早,诸位就能和家眷在这里见面了,一个都少不了。”
“刘太守初来乍到,这是要拿我们立威吗?”一位脾气不好的豪强梗着脖子问道,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刘备一上任就得罪了襄平的所有豪强,他以后还想不想过安稳日子了。“如此倒行逆施,弄得民心不稳,万一激起民变,我倒要看刘太守如何收场。”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门外又传来一声厉喝,徐荣披挂整齐走进来,他先是扫视了一遍大屋里的豪强们,确认阳终的全部党羽都在才安心地向刘备点了点头,然后抱拳行礼道:“禀告太守,四面城门已经全部换上了可靠的人,阳终的死党和豪强带来的随从全部被缴械,控制在城北的军营。”
“徐荣?!”阳终等人本来还在奇怪,刘备的人手是如何出现在太守府中,居然一点没有动静,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徐荣出卖了他们。
阳终瞠目结舌,豪强们目瞪口呆,公孙昭则是挣扎着昂起脑袋对徐荣吐了口吐沫,恶狠狠地骂道:“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只可恨阳公心软,没有早早把你除掉。”
徐荣哈哈大笑,飞起一脚踢在公孙昭脸上,看着他倒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抽搐,这才满意地说道:“你们早就想把我杀掉,换成自己的心腹,只是忌惮我麾下五百名忠心报国,不愿意和你等同流合污的弟兄们罢了。阳终,公孙昭,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欺压辽东百姓多年,今天终于要遭报应了。”
“还有你们!”徐荣转身一个个指着浑身颤抖的豪强们,“你们谁的手里有人命,谁蓄养死士威逼百姓,我徐荣心里都清清楚楚,一个都别想躲过去。”
徐荣的目光和手指指向谁,那个人的脸色就苍白几分,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这些往日里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豪强们嗅到了刘备和徐荣话语中的浓浓血腥气息,他们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了。
第四十六章 收买人心
由于有徐荣麾下士卒作为内应,刘备的部队兵不血刃就连夜控制住了四面城门,襄平城中原本的兵力有五百人,除了徐荣死死攥在手心为自己保命的二百人之外,其余三百名士卒都被缴械之后关押在军营中。
这些士卒有的是豪强们的私兵,被安插在军中给徐荣掺沙子的,还有的干脆就是阳终自己培养起来的死士,然而辽东郡跟着阳终的豪强虽然众多,但说起本事还真没什么,要不然徐荣也不可能孤身抗衡阳终一伙人,直到刘备到来。
天亮之后,襄平城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然而他们刚走上街道,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无数军士手拿武器封锁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路口,陆陆续续地还有民夫走来走去,在太守府四周设置路障。
这一副要戒严的场景把襄平城百姓吓得够呛,他们连忙把正在谈论的嘴闭上,乖乖地走回家中,然后紧紧关闭大门,外面情况不明,还是老老实实蹲在家里的好。
然而躲在家里也不一定就能安然无事,没过片刻,咚咚咚的敲门声就传遍了襄平城内各个角落,“老乡开门,我们是官府的人。”
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一名成年男子被叫了出去,他们提心吊胆地跟着满身披挂手拿武器的兵士一路前行,聚集在一个个的路口,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命运在等着自己。
“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新任辽东太守麾下,前太守阳终勾结豪强鱼肉百姓,身负多起命案,如今阳终及其同党已被关押,现在新来的刘太守正在审理此案,希望诸位乡邻若是有冤情,尽管去太守府作证。”段浩拿着一个木头喇叭对着数百乡亲大声喊话,这玩意也是刘备捣鼓出来的,用木头做框,蒙上牛皮,可以聚集声音,让人群听得更加清晰。
这数百名百姓先是面面相觑,等到段浩第二次喊话的时候就有些人已经相信了,当时就有好些人举起右臂响应起来,“大人,草民有冤情要告。”
“有冤情的出列,前去太守府,那里有官府的文员,可以帮你们写状子。”段浩看着这些人挤出人群向城中央走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场景在多处同时发生,刘备把自己麾下所有口齿清楚的人都派了出去,结果反响好得出奇,没等到中午时分,太守府前已经汇集了上千名情绪激动的百姓。
和百姓那边火热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襄平城西南角的一片宅邸,天色刚亮,赵云和徐荣就率领一千多名兵卒把这里的路口一个个也封锁了起来,严禁任何人出入,然后挨家挨户敲门,将豪强们的家眷带出家中。
这里是辽东豪强们的宅院,他们不屑于和草民做邻居,同时又害怕高句丽人入侵,也不敢住在城外的庄园,所以通过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把襄平城西南那片地势最高的土地都占据了下来,修建起了占地广阔的宅邸,成为富豪们专属的地界。
此时这些高门大户里也是人心惶惶,自从昨日中午各家的家主被太守阳终喊去参加筵席,到如今还没回来,虽说往日里也有通宵作乐的时候,但到了天亮还没回家倒也少见。
由于放不下心,各家都派了仆人准备去太守府接人,但他们刚走出院门,就发现路口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在虎视眈眈,这一下可把豪强们的家人吓得够呛。
“都尉大人,是否要禁止这些人相互串通?”徐荣的副将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虽然徐荣封锁了路口,但住在同一条街道的人家还是可以互相往来,看着那些豪强的家人和仆人像老鼠一样来回穿行,这名副将有些担心。
徐荣冷冷一笑,“怕什么,怕他们集合起力量反扑?”
“末将确实担心,这新来的刘太守到底有没有能耐制服辽东豪强,毕竟这些人富甲一方,土地钱财粮草差不多全在他们手里,家中又有私兵,万一做起乱来……”这么副将虽然对徐荣忠心耿耿,但对刘备却是一无所知,很难建立起牢固的信任。
“那些土地、钱财,原本就是他们的?”徐荣斜着眼问道。
“自然不是。”
“这不就得了,他们能从百姓手里抢来,自然也有人能从他们手里拿走。”徐荣冷冷看着最近的一座宅院,这是襄平城首富田韶的私宅,此时田韶的家人已经被绳索捆着排成一串,陆陆续续地从朱红色大门走出来。“豪强们的私兵都在城外庄园,只要我们动作足够快,将他们的首脑解决掉,剩下的人有几个愿意跟着他们走到黑?”
太守府中现在人声鼎沸,一个个面带激愤的百姓排着队口述阳终和他的党羽们的斑斑劣迹,四名读过几天书,客串状师的兵士奋笔疾书,累得满头大汗。
刘备则是坐在一边,时不时出言提醒那些情绪激动的百姓们。
“老乡,不要在这里破口大骂,你就把自己的冤情说清楚,何人何年何地,对你家做了何事,懂了吗?本官现在是要审案子,不是听你骂街。”
抬头看看天色快到中午了,刘备招手随便喊来一名士卒,“那个谁,你去外面找关军侯,就说是我的命令,把太守府里的粮食,柴火都搬出去,在每个路口煮粥,让百姓们去领粥喝。”
如今是要彻底铲灭阳终团伙,所以暂时的戒严还是有必要的,但百姓们总得吃饭过日子,所以只能是刘备派人烧火做饭,让百姓们填饱肚子了。
“朝廷这些年来一直受阳终的蒙蔽,还以为辽东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呢,谁曾想我们来了之后,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张焕一边指挥着民夫煮粥,一边和得到通知前来领饭的百姓们聊天,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我们刘太守前几日在辽水边上救起了一名百姓,这人可真是好汉,被追杀得奄奄一息了都要去京城揭露阳终的罪行。”
这些百姓们喝着热乎乎的米粥,心里对那位尚未谋面的刘太守生出许多好感,又听了张焕的话之后更是回想起往日的苦辛,对阳终的痛恨更是难以抑制,有些人连粥都顾不得喝,就站在那里向张焕诉说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不公。
第四十七章 抄家灭门
“刘备,你煽动暴民,诬陷朝廷命官,老夫要去洛阳告你!”
三天之后,当阳终被押到太守府前接受公审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围观人群,这位作威作福了七八年,几乎是土皇帝一样的前辽东太守终于精神崩溃了,他也不顾形象,就在那里对着刘备痛骂起来。
为了让所有来围观的百姓都看得清楚,刘备特意命人搭建起了一人高的土台,刘备和张焕坐在台子一边的案桌后面,面前是一卷卷襄平百姓控告阳终的竹简。阳终被五花大绑跪在台子的一边,此时的他早已没了那份儒雅之气,然而这幅落魄的模样让襄平百姓看了只觉得解气,一听阳终说自己是暴民,人群里顿时传来无数的骂声。
“阳终,你纵容豪强抢占我们田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家兄长为了保住祖上传下来的良田,活活被田韶家的恶奴打死,那时我来太守府告状,却被你命人叉出去打个半死,你还配做太守吗?”
刘备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止住了群众乱哄哄的叫骂,“肃静,别乱了规矩,等下念到谁家的诉状谁就上来说话,其余人不得插嘴。”
说完之后不管阳终怨毒的目光,刘备转身一挥手,张焕展开竹简,开始了对阳终的公审。
阳终刚开始还有力气反驳,和上台的百姓互相对质,然而他一个人哪里经得起几十个人的车轮战,终于等到张焕把所有竹简上的诉状念完,而此时的阳终也已经口干舌燥,只顾喘着粗气了。
“阳终,这诸多案件,人证物证齐全,你可认罪?”刘备单手托腮问着阳终,他听了半天都听累了。
“老夫是一郡太守,要审我也得去洛阳审,你在这里说什么我都不认。”阳终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眼看底下的百姓又要义愤填膺,刘备连忙伸出手来向下压,“都别吵都别吵,他认不认罪不代表官府认定他有没有罪,来人,把阳终押回去,换下一个被告。”
公审大会一共进行了三天,阳终,公孙昭加上四十八名襄平豪强都作为被告,在那土台子上跪了一遭,除了少数几个家伙死硬到底不肯认罪之外,其余的人都在确凿的人证物证之下低头认罪。
公孙昭伏法认罪是第一个突破口,由于他的指认,这些豪强们贿赂阳终,勾结官府,伪造田契,制造意外杀人的罪状一个个被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怪不得前两年牛家大郎说要去州里告状结果一去不回,原来在江边就被他们杀害了。”
“我就说那场火起得蹊跷,怎么王家满门上下都没一个逃出火场的呢。”
“这群畜生简直就是想要把咱们辽东人都变成他们的奴隶才甘心,要不是刘太守来,咱们可都看不见天了。”
刘备这几日来也是听得心惊肉跳,他早已听徐荣说起辽东郡的黑暗,但总以为对方是在夸大其词,然而这一桩桩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恐怖案件被公之于众,让他不得不正视起这些豪强来。
“看来真的是要来一场血的洗礼,才能让辽东的天变回原本的颜色了。”刘备喃喃自语,张焕在一边挑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注意到张焕的反常表现,刘备皱眉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不对劲的?”
张焕答道:“属下在想该如何处置这些豪强的家人和奴仆。”
“没什么好想的,罪大恶极者满门抄斩,罪行较轻的罚没家产,男丁全部处死,女眷送回洛阳交给教坊司。那些奴仆凡是为虎作伥的也都通通处死,没有作恶的让回归自由身,以后咱们辽东没有奴仆这一说。”刘备淡淡说道。
张焕沉默许久,勉强开口道:“是不是株连过甚了?”
刘备歪起脑袋盯着张焕,“你这话是认真的?那些罪犯灭人满门谋取财产土地,他们的家人既然享受了罪行带来的好处,那也应该承受罪行被审判之后的惩罚,这才是天道。再说咱们杀了人,还要留着他们那些怀恨在心的后人,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些人缓过气来反攻倒算?”
“但这样一来,咱们在后人的史书上就会留下残暴无度的恶名啊。”张焕是读书人,他不怕死,只怕死后没个好名声。
刘备哂笑起来,他无奈地摇着头,“你以为我在乎这个?”
“玄德,我感觉你现在杀心太重,这样下去恐怕会无法控制。”张焕严肃地说道。
“哪那么多无法控制,赶紧干活去,别叨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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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你终究是不敢杀老夫。”襄平城的大牢中,阳终看着从牢门外施施然走进来的刘备,不由得嘿嘿笑了,这小子终究还是大汉的官员,必须遵守大汉律令,否则的话他在朝廷那里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怕不是被吓疯了吧,我若是不敢杀你,为什么把你们这群人都关押起来吃白饭,嫌自己粮食太多了?”刘备被阳终说得莫名其妙,“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公开斩你。”
阳终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那你要如何向朝廷交代,老夫可是两千石大员,就是谋反也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能问罪。”
刘备呵呵一笑,伸出手指了指牢里披头散发的阳终,“听好了,辽东豪强田韶等人,趁黄巾贼作乱之际,串通襄平县令公孙昭,私下勾结高句丽意图谋反。太守阳终及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却被早有准备的豪强发兵攻打,一番争斗下来,阳太守以身殉国。虽然新任太守刘备率兵赶到,将叛乱平息,但阳太守等人的尸首已经不知所踪……”
“啊啊啊,你这个卑鄙无耻,栽赃陷害的小人。”还没等刘备说完,愤怒的吼叫声就已经响彻整个大牢,阳终,公孙昭和那些豪强们纷纷扑在坚固的栅栏上拼命地嘶吼起来,恨不得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活活咬死,可是不管他们有多愤怒,也无法冲破面前的栅栏,只能看着刘备得意洋洋地走出大牢。
践踏民众之人,终究也会被他人践踏;肆意破坏规矩之人,也注定得不到规矩的保护。
这个冬天,血在烧。
襄平百姓们一开始看着阳终和公孙昭被斩首还叫好连天,然而随着一个个豪强被满门抄斩,这些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这么多血的百姓们终于开始了畏惧。
然而刘备命令,凡是参加了告状和公审的百姓都必须去城外观看处刑,用他的话来说,让这些百姓们亲身目睹死亡,他们就会更加了解刘备这些人是顶着多么大的心理压力来为百姓申冤,同时也能震慑住一些平日里有些小毛病的民众,让他们也夹起尾巴做人。
随着人头滚滚落地,无数尸首被大车载着送到城南的乱葬岗埋下,一座高大的无名坟墓拔地而起,静静地向前来观看的人们展示着残害百姓之人的下场。
城外的豪强庄园也躲不过这一场劫难,有徐荣这个辽东本地官员做向导,刘备的部队一路扫荡,几乎没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就将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庄园守卫击败。
成千上万的奴仆也被随之释放,一并带回了襄平城,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重新整编打散,然后迎接新的生活。
豪强们被抄家灭门,一车车的财物被拉到太守府集中起来,加上他们这些年来贿赂阳终的钱财,军士们足足搬了几天,填满了十几间房屋才装下。
那些占地广阔的府邸、高墙保护下的坞堡庄园全部被官府没收,跟随刘备来的流民和黄巾余众正在为没有房屋居住,难以抵挡快要到来的冬天而犯愁,现在有了高大的城墙和院墙阻挡寒风,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了。
第四十八章 打土豪分田地
襄平作为辽东郡的治所,汇聚了大量地主豪强,他们的集体覆灭,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刘备发财了。
从坞堡和宅邸中搜出来的不仅仅是金钱和粮食,包括武器、铁料、皮毛等在内的物资同样堆积如山,根据张焕的计算,这些物资足够武装起五千到一万人的军队。
城外的流民大军被打散又重新编制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各个居住地分散,而在太守府内,刘备等人也坐在了一起,他们要研究的是下一步的动作该如何进行。
“乐浪郡太远,今年之内是顾不上了,咱们先说说这边,辽东郡共有十一个县、玄菟郡也有五个县。”说到这里,刘备抬起头来看着屋里其他人,“根据公孙昭的供词,以田韶为首的辽东豪强,其中大肆吞并土地,并且有人命在身的共有百余家,这些人散布在各县,处理起来难度不小啊。”
众人互相看看,然后徐荣咳嗽一声,站出来说起自己的想法,“下官熟知辽东各地往来路途,率部前往平定诸县不成问题,另外关于玄菟郡嘛,有合适人选,只是不知道太守愿用不愿用。”
哦?刘备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徐荣,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徐荣要举荐的这个人名叫公孙度,字升济,是玄莵本地人,他自幼熟读诗书,在汉桓帝年间曾经被州郡举荐为尚书郎,前往洛阳跟在皇帝身边镀金,后来还升任冀州刺史,然而他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没有上任呢就又被罢免了。
遭受了打击之后,公孙度心灰意冷,辞官回乡闭门不出,经过了十几年的沉寂,当地已经很少有人重视这个曾经的年轻才俊了,但徐荣早年就和公孙度有交情,也深知这位好友心怀大志并且拥有过人的才能,如今正值刘备用人之际,正是公孙度再次出山,施展才华的好时机。
“公孙度?”刘备自言自语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面色有些古怪,“这样,鸿志兄可修书一封,请这公孙度来辽东与我见面。”
接下来商议的就是土地问题了,按照辽东百姓的想法,豪强们没了,地还得有人来种,这百万亩农田就应该分配给百姓们,所以这几天以来,不时的有百姓跑到太守府门前,希望看到分田地的告示。
然而刘备不准备就这样把田地再分给百姓,他想的是另外一种模式,而就因为这个模式,太守府里也是意见各不一致。
刘备的想法是官府拿出土地、种子、牲畜和农具,将百姓组织成一个个的屯田营,有了收获之后官府和百姓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配。
“这样的话,田地是按照劳力的数量来分还是把良田和劣田区分开,粮食分配的比例该如何确定,倘若收成不好,百姓分到的那部分不够吃怎么办?”关羽皱着眉头抛出一串问题,他出身贫贱,对农田里的活计相当了解,也深知百姓们最为关心什么。
段浩的关注点则更多集中在人力方面,他问道:“每一个人的力气有大有小,耕种的水平有高有低,而勤劳程度也不一样,倘若干多干少结果分配的粮食是一样多,那势必会影响勤快人的积极性,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赵风也有自己考虑的侧重点,“辽东还有一成的土地在百姓手中,这些百姓以后是该种自己的田,还是被纳入统一计划中,如果他们想要加入屯田营,那他们的土地该怎么算?”
“怎么这么多问题?”刘备有点傻眼了,他只是把记忆中曹魏的屯田制搬出来,哪想到还没出这个屋子就被一顿质问弄得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回答。
既然自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那就还是找专业人士吧,刘备一声令下,几十名经验丰富的当地和流民营里的老农被请进城里,端坐在太守府的大堂之上,而关羽这些还没有具体名目的官员则是像学生一样把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这些农夫刚被请来的时候还战战兢兢,他们做梦都没有奢望过可以进太守府,更别说被一群官员恭恭敬敬地请教问题,最让他们感动的是这些官员竟然是为了怎样能让百姓更好地耕作而绞尽脑汁。
农夫们一个个热泪盈眶,他们几乎把自己几十年的所有经验都讲述出来,供给刘备等人来参考借鉴,而这些农夫的参与也让众人的疑问一个个得到了解决。
辽东之地虽然气候相对寒冷,但土地肥沃,现有的主要耕田都集中在室韦水、大梁水和大辽水沿岸,灌溉是不成问题,收成也有保证。
“若是官府提供了一切便利,我等只须操心田里的活计,那就根本不在乎什么干得多干得少,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忙也是应当的。”一名老农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认识的乡亲都不会在乎段浩的问题。
另一名壮年农夫也点头附和道:“没错,俺们这些正当年的汉子自然比身体没长成的年轻后生能干,但等他们到了俺们的年龄,俺们也都要老得干不动了。若是能干的时候嫌弃他人,等俺们老了之后又被他人嫌弃,这种蠢事俺们不会干的。”
刘备见段浩老脸被臊得通红,连忙解释道:“段都尉主要是担心会有人看准了各位的善心,故意偷奸耍滑。”
“大人不必多虑,百姓也是要脸面的,若是有人一天偷懒,咱们忍忍也就过去了,若是有人真如大人所说,那这人连同他家人都要吃乡亲的白眼,实在不行就将他赶出屯田营便是了。”
“行行,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一个问题。”刘备问道:“每个人头上最好应该分配多少田地呢?”
“三十亩。”
“五十亩。”
“十亩。”
几个不同的答案同时被说出来,这几名农夫互相看看,显然也是有些诧异为何对方和自己估量的有很大差距。
又是一番沟通和解释,刘备等人才闹明白为什么这些农夫报出来的数字有巨大的差别。
原来各地对于“一个人”这个概念的理解有所不同,说十亩的,那是真真切切的把可以下地参加劳动的妇女老人都算上了,而说五十亩的,则是指一个丁口,也就是男人所分配的土地,其实还是得全家上阵来耕作。
而且来自兖州和冀州的农民和辽东本地农民对于耕种的看法也是不同,由于兖冀两州处于人口稠密的汉朝腹地,人均耕地原本就不是太充裕,所以人们就在精耕细作和轮种上下功夫,争取把一块地的潜力发挥出来。
辽东则不一样,地广人稀且气候偏冷的现实决定了他们只能采取较为粗放的耕作方式,争取利用更多的耕地面积来获取足够的粮食,这种粗放的耕作可不是一个人能照顾三十亩地嘛。
这两种方式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类的智慧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采取了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刘备等人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就对农夫们的分歧表示理解,对于如何分配田地,心里也多了几分衡量。
第四十九章 玄莵攻略
半个月后,位于襄平城的辽东太守府迎来了一名意料之中的客人--来自玄菟郡的公孙度,守门的兵丁通报之后,刘备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只穿着便装就迎了出来。
“久闻升济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同常人。”刘备一边热络地打着招呼,一边带着公孙度来到了自己正在工作的书房中落座。
虽然公孙度一路过来风尘仆仆,眉宇之间略显疲惫,但刘备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中就暗暗生出了警惕,这种警惕一方面来自于关于公孙度的历史记载,另一方面则是这个人与众不同的相貌。
历史上的公孙度在丢官之后沉寂了二十年,后来被董卓手下担任中郎将的同乡徐荣举荐,成为辽东太守,辽东郡的那些官吏豪强们很瞧不起这个小吏出身的低贱人,但是公孙度到任之后,立即挥起了手中的屠刀,让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付出了代价。
襄平县令公孙昭,被公孙度下令罢免,在闹市中当街鞭打而死;郡中豪门望族田韶等人,由于以往对公孙度的不尊重,都被他以各种理由诛杀,前前后后共有一百多家豪强灭门在他手中。
天下大乱之后,公孙度开始谋求自立,他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开始了割据生涯。他对内招贤纳士,设立学馆,恢复生产;对外则是西击乌桓,东征高句丽,将扶余人收为附属,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渤海以东最有权势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未来的枭雄,刘备根本没有把握将他收服。
“刘太守过奖了,度一介白身,哪里当得起如此赞誉。”或许是十几年的沉寂打磨去了锐气,公孙度显得极为谦逊,不过他在寒暄的同时,目光却忍不住地越过刘备,停留在案桌上那几张被画得密密麻麻的纸张。
刘备自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好奇心,他索性让开身子,大大方方地将公孙度引到桌前。
“此物名叫翻车,又叫龙骨水车,用于从低处向田间汲水。”刘备指着纸上的图形,向公孙度讲解起这个东西的详细结构来。
作为一名光荣的工科狗,其实刘备更喜欢做的事就是设计机械,这段时间他把军政事务都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是专心地设计起简单的农业机械。
他原本就对古代机械很感兴趣,再加上多年来过硬的专业知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龙骨水车,轮式水车、曲辕犁等物件一个接一个地复原出来了,其中曲辕犁已经被做出样品,拿到田间去试验了,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会投入大规模生产。
“想不到刘太守非但少年英雄,对这技巧之物也是造诣颇深。”公孙度趴在桌子上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看得如痴如醉,他是识货的人,又经过刘备的讲解,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机械对于农业生产力的提升究竟会有多么巨大的作用。“若是在辽东推广了水车,不知多少旱地能变成良田啊。”
“变成良田之后呢,再被豪强们占去?”刘备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
在这个时代,水利设施对于农业生产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一片田地能够拥有完善的灌溉系统,而不是靠天吃饭,那就是绝对意义上的良田,是所有人打破头都要争抢的传家宝,但这些良田如今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掌握在有权有势的人手中。
公孙度听得懂刘备的意思,他当即坐正了身子,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问道:“敢问太守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到了辽东之后,依法惩处了上下勾结,残害百姓的阳终一党,公开处斩了四十多家豪强,如今徐鸿志正在率领兵马南下逮捕其余之人,预计这一番清洗过后,辽东的土地就重新回到了百姓手中。”
“四十多家豪强,好大的手笔。”公孙度眯着眼睛笑了,“所以刘太守是想把玄菟郡也同样清洗一遍,只是缺个通晓当地的人,于是就找了我。”
跟聪明人说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所以刘备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单单是铲除豪强以及和他们勾结的胥吏,还有之后恢复秩序,组织百姓生产,这些事我都想托付给升济兄,不知玄菟郡长史一职,升济兄可否满意。”
长史这个职位是太守的佐官,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幕僚长,对于玄菟郡这个没有太守的地方来说,长史,实质上就是没有太守印绶的太守了。
对于公孙度这个曾经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人来说,区区一个郡的长史,实在是无法让他感到特别满意,但十五年的无所作为,又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想要施展自己的才华就必须跻身于官僚体系之内,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片刻的思索之后,公孙度终于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沉声说道:“愿助君一臂之力。”
刘备也看得出对方心中的不甘,便轻笑着说道:“我刘备不占人便宜,就以两年为限,只要升济兄在玄菟郡展现出足够的能力,我就出钱为升济兄谋个两千石的职位如何?”
“果真如此?”这下公孙度才真正地高兴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花钱买官,但作为小吏出身,不仅在得不到高官显贵的青睐,回到幽州之后也得不到地方豪强的资助,所以只能在家中蹉跎,如今刘备做出许诺,怎能不让他心中激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备微笑着点头,重申了自己的承诺。
老虎就算趴在那里,显示出一副温顺的模样,也并不代表它不会吃人,而公孙度这种人野心勃勃且才华过人,在乱世中正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猛虎。
若是能利用公孙度来铲平玄菟郡,然后再花上点钱把他弄走,防止自己被反咬一口,对于刘备来说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他没有不这样做的理由。
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孙度详细地了解了辽东郡这边铲除豪强的全过程,并指出了刘备行事中一些不太缜密的地方,两人一席长谈,都觉得自己的思路得到了极大的拓展,感觉收获很多。
第二天一早,公孙度告别刘备,踏上了北归的道路,跟随他一起前行的则是赵云率领的五百名精兵,这支力量将是公孙度在玄莵郡的最有力支持。
“子龙,你性情稳重又心思缜密,不可能一辈子光带兵打仗,去了玄莵之后多看多学,日后会有用的。”临行之前,刘备专门拉着赵云,对他嘱咐了几句。
赵云笑着点了点头,和站在一旁的赵风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催动战马,绝尘而去。
第五十章 曲辕犁和金坷垃
送走了将要在玄菟郡掀起腥风血雨的队伍,刘备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仔细地勾勒着各种工具机械的设计图,他在多年前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过一句古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要推动社会发展,必须发展生产力,在这个过程之中,生产工具的进步又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张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着正在认真工作的刘备,却不料自己的脚步声早已被对方听到,刘备抬起头见是张宁,神情一下子变得放松起来,“偷偷摸摸的想干啥啊?”
“嘿嘿,我是看大家都忙着,只有我是闲人,所以我想求太守给点事做。”张宁双手绞着衣服下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害怕刘备误会,以为自己不愿意待在刘备身边。
刘备却没这么多的想法,他托着下巴想了想,“你想做什么啊,你先说说自己会什么吧。”
“我喜欢医术,我想和华佗先生学习医术。”
由于刘备早先对华佗有过承诺,所以当局势稳定下来,各项政务走上正轨之后,襄平城里第一座,也是辽东第一座官府医院就被建立起来了。华佗作为医院当之无愧的院长,收了十几名有志于医术的青年为徒,每天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地爬山下沟地识别药材,张宁看得眼热,也想去凑热闹。
“这样啊,我想想,你一个姑娘家若是跟着华佗先生,风吹日晒的太辛苦了。”刘备看着张宁白皙的皮肤,心里还真舍不得让这个漂亮姑娘满山跑着受罪,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招招手让张宁来到身边。“我倒是有组建个卫生队的想法,你有没有兴趣带人去做?”
张宁瞪着大眼睛茫然道:“什么叫卫生?”
“额……卫生这个词出自黄帝内经,大概就是保卫生命的意思,但和治疗病人不太一样,卫生的作用是通过日常的一些方面,避免人们患病。”
“这个好,那该怎么做才能卫生?”张宁认真地询问起来。
刘备来了兴致,开始从洗手讲起,把自己知道的卫生知识一件一件讲述起来,要知道襄平城如今有十几万人口,原本的城区设计已经难以承受这么多的人,城里的大街小巷每天都是熙熙攘攘的,若是没有干净整洁的环境必然会爆发疾病,华佗已经警告过刘备,所以他也常常在想这件事。
“让人们不要喝生水,不准乱扔杂物,不准随处便溺。”张宁眼睛忽闪忽闪的,“别的不说,不准随处便溺,那得修建多少茅厕啊?”
“反正这么多人闲着没事做,让他们去挖坑建茅厕,再组建运输队,每天把城中的人畜粪便运送到城外集中堆放处理,再和枯枝烂叶、秸秆那些一起沤着,等到来年春天种田就有肥料用了。”刘备顺口答道:“你可别嫌弃大粪臭,在种田的人眼里这就是金坷垃。”
张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金坷垃,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有金坷垃,怎么种庄稼,有了金坷垃,粮食亩产一千八,哈哈哈。”刘备来了精神,开始摇头晃脑地学起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经典广告,那怪异的语调和夸张的手刀动作让张宁笑得满地打滚,几乎爬都爬不起来。
“行了行了去吧,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碍眼。”被张宁软磨硬泡着表演了两次金坷垃广告之后,刘备终于受不了了,把她连推带搡地轰出了房门。
好容易赶走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还没等刘备静下心来,裴元绍又来了,这个小子打架不行,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唯一的优点就是老实又卖力气,跑腿送信比谁都尽职。
“启、启禀太守,曲辕犁的规格形制已经确定下来了,李大匠他们请太守去城外,观看开垦试验。”傻小子跑得气喘吁吁。
在刘备和裴元绍赶到城外那块试验田之后,几位熟知农事的老农把第一架曲辕犁样品套在牛背上,实验性地开垦了一小块土地之后,这种原本在唐代晚期才被发明出来的改良犁,在汉朝末年堪称生产力的大杀器,不消片刻,那些围观的农夫和工匠们就被这超前好几百年的新鲜玩意儿给惊呆了。
作为对比,相邻的一块田地里使用了旧式的木犁,两边同时开垦,结果使用曲辕犁的这边轻轻松松就耕完了一亩地,旧犁那边才将将耕到四分之一,并且把两头牛累得直喘粗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这犁简直就是宝物啊,太守之前说用了这新犁,耕地速度可以加快三到五倍,老朽之前还不太相信,直到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实在是错的太离谱了。”一名由于常年耕作,皮肤被晒得黧黑的老农激动地称赞着刘备的高瞻远瞩,同时还深情地抚摸着犁身,刘备恶趣味地估计这老汉年轻时摸自己婆娘都没这么温柔过。
不过老汉的眼光很准,曲辕犁相对于汉朝当时的直辕木犁来说优势确实很大。首先顾名思义,直辕犁的造型像一个横过来的直角L型,控制起来十分困难,前些天刘备曾经试着用旧犁耕地,结果没有掌握好重心,把自己摔了个灰头土脸。
而曲辕犁将整个犁的受力点转移到了犁身的下半部分,并且犁辕与地面形成一个锐角,这样无论是牛还是马牵引的时候由于力臂的作用,整个犁身总是受到一个向下的力,这样就确保了稳定性和犁地的深度。
其次是犁盘和犁评的增加,过去的犁没有犁壁,翻起的泥土附着在木制耕犁上难以除去,加装了铁质犁盘之后既能将泥土更好地破碎,又能将泥土翻到两侧,减少了前进的阻力;犁评的设计也是个妙处,通过在竖立的犁建上开出小口,用犁评分别固定在不同高度的小口上,就可以上下调节犁地的深度,可以适应不同作物的耕作,操作起来更加灵活。
第三则是刘备舍得投入,要知道汉代的炼铁技术和采矿技术都还很落后,在这个连兵器用铁都有些奢侈的时代,刘备决定将犁铧和犁壁都用上好的精铁,非但老农们被他的决定搞得咋舌,连段浩和张焕听说之后都跑来和刘备大吵了一架,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刘备,把二人气得直跺脚。
“既然这犁确实好用,那就劳烦诸位赶快召集人手开始制作,到开春之时我要看到两千架新犁。”刘备大手一挥,此时他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校园里的青葱岁月。
那时候的他沉醉于各种古代机械,每当看到前人巧夺天工的设计都拍案称奇,如今他终于可以将记忆中的那些智慧结晶重现,对于一个工科狗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更使他高兴的呢?
第五十一章 光和七年的第一场雪
光和七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落下,前往辽东南部各县的徐荣,和北上玄菟郡的赵云,也分别带着自己麾下的兵马回到了襄平城。
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见,当这二人再次见到刘备的时候,就都被他憔悴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眶给吓坏了。
“太守这是……”徐荣关切地问候着刘备,可眼神却总是忍不住瞟向跪坐在屋角,为众人摆弄炭火炉的一名侍女身上。
刘备一看他那鬼鬼祟祟的眼神和掩藏不住的猥琐笑意,就知道这个老男人心里在琢磨什么,便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测,“我这是被公务累的,公务,说正事。”
徐荣连忙脸色一整,开始讲述起自己在南部各县的行动。
辽东郡共有十一个县,但田地和财富主要都集中在辽水两岸,以及渤海东岸的狭长沿海地区,所以徐荣没怎么绕路,一趟过去就全解决了。
在刘备这个现任太守的背书之下,徐荣下起手来毫不手软,他效仿襄平城内发动百姓的做法,无论豪强还是胥吏,只要有作奸犯科,尤其是残害百姓的统统严惩不贷。
至于那些没怎么跟着阳终等人勾结的官吏,徐荣则是好言相待,并且在这些人的极力要求这下,把他们通通带到了襄平和刘备见面。
“嗯,这事做得不错,我们要做大事,就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把向着我们的人弄得多多的,把对抗我们的人弄得少少的,否则任何事都进行不下去。”刘备赞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赵云汇报玄莵那边发生的事了。
虽说公孙度多年未曾涉足官场,但他是土生土长的玄菟郡郡人,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又加上赵云和他麾下将士的协助,短短十天之内就把玄菟郡给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清查户口、丈量土地、齐民编户、组织郡兵,在公孙度极强的个人能力统筹之下,玄菟郡的人力物力迅速地运转起来,整个地区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尤其是在刘备这里见到了水车和曲辕犁等机械之后,公孙度一直是对这些好东西念念不忘,他组织了大量人手,在小辽水上游的西盖马城大规模开采煤矿,同时也在当地建立港口,建造船只,希望能用船只顺流而下将物资运送到辽东,和辽东郡建立长期的贸易交换系统。
西盖马以及它北面的高显城,就是后世的抚顺和铁岭,这两地煤炭资源极其丰富,号称中国的煤都,刘备也是在当初闲聊的时候提起过,没想到公孙度的行动力如此强大,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当地的煤炭产业组织起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最好的消息,煤炭和钢铁是推动工业发展的两条胳膊,如今辽东这边通过勘察,已经在襄平城西南地区发现了巨大的铁矿储备,只要有了足够的优质燃料,能够大规模开展钢铁产业,刘备就有信心在辽东干出一番事业来。
送走二人之后,刘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拿起笔,在所剩不多的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想要炼铁,直接烧煤不行,得把煤炭再处理一次,才能用于冶金行业,正如木材不完全燃烧后生成木炭一样,烟煤在不完全燃烧之后,生成的则是焦炭,焦炭是冶金工业中的还原剂和燃料,由于焦炭比煤炭密度小,如果玄菟郡那边能在煤炭的原产地就地炼焦再运送过来,就可以大大减少运输的成本。
片刻之后,一副土法炼焦炉的草图被完成了,刘备拿起这张图纸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叫来裴元绍,让他派人送到玄菟郡去。
“这纸是越用越少,估计再过几天就得用木板来画图了,是不是应该再建个造纸厂呢,可是造纸工艺我也不怎么清楚啊。”刘备低下头看着案桌上薄薄的一叠白纸,开始犯愁了。
“嘀咕什么呢?”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张宁忙了一上午,顶着一脑袋的雪花回来了。
张宁自从接受了组建卫生队的工作之后,每天都带着挑选出来的脑子机灵的女人们穿街走巷,宣传刘备给她归纳出来的卫生知识和措施,并且带人在襄平城和移民营地里建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公共厕所,忙得不可开交。
有了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并且一步步地前进,如今的张宁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变得活泼起来,俏丽的脸庞也始终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刘备拍拍桌子,有些头疼地看着张宁说道:“快没纸用了,得想办法建个厂子造纸。”
“呵,咱们刘太守简直就是神仙,居然连做纸都会?”张宁现在对刘备的崇拜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种全知全能的人,但凡是平日里见到的东西,刘备都能对她说出个其中道理来,估计即使刘备说人能在天上飞,张宁都会相信他有办法做到。
“道理我都懂,只是过程不太熟悉,具体弄的话还是比较难,必须要有懂行的人来操作。”刘备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很早以前就有纸这个东西了,就是制作起来费时费力,纸张品质还不行,所以一直推广不起来。直到几十年前,宫中有位宦官叫蔡伦的,他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了如何造出成本低廉而且坚固耐用的纸张,可是那个技术细节一般人掌握不来,我在辽东也找过了,没这方面的人才。”
张宁黑亮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我前年跟随父亲到青州东莱传道的时候,似乎遇见过一位叫左伯的人,听父亲说他擅长书法,而且做出的纸比蔡侯都要好。”
“左伯!”刘备跳了起来,左伯左子异是历史上著名的造纸名家,后世甚至将他与蔡伦并称,他造出的左伯纸闻名遐迩,在千年之后还被人称颂不已,刘备之前不太清楚这个人的生活朝代,如今张宁突然说见过这个人,而且知道具体的地方,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怎么了?”张宁看着刘备突然情绪激动,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被刘备跳过案桌就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了好几口。
张宁死命挣脱了刘备,“呸呸呸”地吐着口水跑出房间,而刘备叉着腰放声大笑,他转回案桌后面,在一张白纸上重重写下了几个词:火药,造纸术,指南针,活字印刷。
第五十二章 形象好气质佳
有了寻找的目标就好办了,刘备换了身厚实衣服就出了门,直奔城北军营而去,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喜气洋洋的百姓。
如今襄平城里的百姓们都从心里接受了刘备,这位年轻的太守虽说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平日里都是笑呵呵地甩着两只长胳膊四处晃悠,遇见百姓有困难就想方设法解决。
其实百姓们不是傻子,谁真心愿意对他们好,为他们的生活排忧解难,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刘备的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现在只要是官府提出的劳动项目需要人手,这些民众都会争先恐后地响应号召。
挖煤、炼铁、伐木、烧制陶器,地处偏僻寒冷地带的辽东郡人民历年来养成的猫冬习惯被打破了,人们每天起床之后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去街角的粥棚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杂粮粥。
这也是刘太守的新举措,他认为百姓们在大冷天还要劳作,以往一天吃两顿饭的习惯不足以维持体力,便索性不让百姓们在家吃饭了。
襄平城的每一个街角和移民营地里都设立了粥棚,官府指定的人员天不亮便起床开始烧水煮粥,等到大多数百姓醒来出门的时候粥也熬好了,浓稠的杂粮粥里什么都有:米、麦子、粟米、豆类。这些杂粮被煮得稀烂,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百姓们喝下之后浑身暖烘烘的,连去往各个劳作地点的脚步也变得轻巧有力起来。
中午和天色渐晚的时候也是一样,百姓们只需要专心劳作,把心思力气都使在干活上,吃饭问题自然有官府来解决。
他们也不用担心孩子们饿着,大人们吃完饭去上工之后,老人和小孩便来到粥棚,不能干重活的老人们吃完粥之后便带着小孩子们走街串巷,他们或是清理道路上的石子,或是帮着战兵们清理马厩,收拾饲料。
刘备走着走着,恰好遇见张焕了,这位现在的襄平城治民官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名老汉回家,这老汉也不知道多大年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还是带着一群孩子在清理路面。
“诸位不嫌弃我们这些老梆子没用,给我们分房子,还给我们饭吃,老汉也得做些事情来回报,要不然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老汉很倔强,坚持不肯回去,闹得张焕十分为难。
刘备看着这名老汉单薄的衣衫、佝偻的身形和谦卑的笑容,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站在一边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把张焕拉到一边低声嘱咐起来。
“这些老人愿意干些活,那就让他们去干,就算是他们回报的力量再微薄,那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我知道你劝阻他们也是出于好心,但他们不这样,就会觉得自己是被我们施舍,没有人喜欢白白得到他人的施舍,老汉们这样做也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尊严,我们应该尊重。”
尊严?
尊重?
张焕被说得一愣,再转过头去看了看趁机走开,继续起自己工作的老汉,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拍了拍张焕的肩膀,刘备继续往北走去,他一边迈动脚步,脑中却在不停地深思,这些社会最底层人民虽然没文化,讲不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身上却闪耀着淳朴而又无比绚烂的人性光辉。
为了保卫这一份善良和尊严,必须坚持为人民而战,永不退缩!
刘备捏紧拳头,脚步越发坚定起来。
到了城北军营,刘备却诧异地发现,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百十名士卒在看守营房,他麾下的主力部队和将领却都不翼而飞了。
张着嘴发了好一阵子的愣,刘备才想起来,原来前段时间关羽就曾经跟自己说过,城中军营地方狭小,容不下两千人的规模,他在城北河边发现一处被废弃的村庄,那里地势开阔,且和襄平城形成掎角之势,正是驻军的好地方。
好在这些士卒大都是认识刘备,连忙给他找了一匹战马,刘备翻身上马,一路就来到了城北的那处村庄,正赶上关羽他们在操练队列,一千多人的部队在新平整出来的校场上排列得整整齐齐。
看到老长官亲自来视察自己操练,那些在校场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卒们一个个更加来劲,一时间呼喝连天,各个百人队前进后退的脚步也比平日整齐了许多。
刘备被几名将领们簇拥着穿行在操练的队形里,关羽不断给他讲解军队建设的最新进展,当听关羽说到辽东士卒精锐,可以做到三天一操练的时候,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云长,这样的训练强度会不会让士卒们受不了啊,你们这里粮食还够吗?”在中国古代,五天一操练就是绝对的精兵,三天一操练是人的体能极限,因为在养殖业大规模发展起来之前,中国人普遍缺乏动物性蛋白质和脂肪的摄入量,而重体力运动消耗的能量又极其多,很难通过吃谷物来补充,刘备担心关羽这样盲目的加大训练量恐怕不等敌人来杀,士兵自己就把自己练死了。
关羽有些自得地笑了起来,他拉着刘备来到部队硕大的厨房,“大哥请看。”
刘备放眼望去,不禁瞪直了双眼,只见这厨房地上正静静躺着几只硕大的野猪尸体,墙上还挂着几只野鸡,他回过头来问道:“这是从哪打的?”
“哈哈哈哈,俺老张在河边打的。”跟进来的张飞放声大笑,这些可都是他昨天带着士卒亲手杀死的,当时为了对抗最大的那一头成年野猪,他老张的手都快给震断了。
原来这辽东地广人稀,野兽遍地,而河边又是动物们饮水的必经之地,所以当关羽他们第一天搬进来之后就开始注意野兽群的动向,终于在最近开始了大规模的捕猎活动。
几员猛将在关羽的安排下分成三组,各自率领二十多名精锐士卒,每天都有两组人不用操练,而是外出打猎,成果十分丰厚。
另外还有不少士卒原本是当过渔民的,他们每天轮换驾船,从早到晚出没在宽阔的辽河水面上打渔,收获也是不少。
“将士们不敢说顿顿吃肉,但天天吃到肉是没什么问题。”张飞边笑边说道:“大哥你昨天没来,咱们打了好几头鹿,一顿全给吃光了,那家伙真香啊,鹿皮还晾在俺房前,准备哪天给你送过去呢。”
“不对啊,要是真有这么多野兽,那咱们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刘备疑惑地问道。
其实他错怪这些动物们了,当初刘备大军来的时候那可是十几万人铺天盖地浩浩荡荡,野兽们恨不得多生几条腿来躲避这些奇怪的两脚动物呢,哪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部队面前。
看完野猪,张飞又献宝一般地把这些天打到的其他动物皮都拿来给刘备炫耀,刘备看得点头不已,他原本最担心军队的伙食没有油水,而这些人自给自足,干起了猎户的买卖,这些就放心多了。
“既然你们能吃上肉,那训练的事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弟兄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将,自然会将士卒都练成精锐,回头我让城里在运点盐巴过来,你们吃不下的就抹了盐腌起来慢慢吃。”刘备这才放下心来。
又坐了一会,刘备才想起来另一件大事,他笑嘻嘻地看着赵云说道:“子龙,有件事得你去跑一趟,恐怕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青州有一个名叫左伯左子异的人,此人会造纸,我想请他来辽东。”
一听又要出远门,并且是去找人,赵云的双肩马上塌了下来,无精打采地问道:“找人这种事谁去都行啊,何必非要末将前往?”
刘备看看在座的其他人,扳着手指头分析起来,“云长要练兵不能走,翼德脾气太坏相貌凶恶,老段武艺稀松,万一遇见贼寇就得跑路,颜良兄弟初来乍到,正是熟悉军队事务的时候,你说说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
赵云还没说话,张飞和段浩互相看看,这俩人先不干了。
“大哥/玄德你这话就太伤人了,我们怎么就不能胜任。”
刘备笑道:“我这次要请的人是文人,翼德你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人家哪会相信你是去请人而不是绑人的?子龙在咱们这些人里算得上形象好气质佳,他一出马必定可行。”
“我说大哥,为什么要着急请人来研究造纸,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操练士卒啊。”关羽也不想让赵云跑出去几个月,他可是辽东骑兵的主将,主将跑了其他人怎么训练。
“造出纸来我找人给你抄一本《春秋左氏传》,我老师亲自注释过的。”刘备斜着眼说道,关羽爱书是出了名的,当初他孤身一人从河东逃亡出来,背囊里就装着本旧左传,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破破烂烂不堪翻阅了,用新书来诱惑他绝对没错。
这一招果然有用,关羽听了之后毫不犹豫,一拍桌子正色说道:“子龙兄弟,服从安排,你这就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夕阳西下,刘备得意洋洋地跨在马背上向襄平方向驶去,赵云垂头丧气地在他身边一语不发,那哀怨的模样活像是被贼寇绑架了的小媳妇。
第五十三章 襄平东门送君去
第二天一早,赵云告别刘备,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山东和辽东之间在汉代就有了一定规模的航海往来,而两个半岛之间距离最近的航线就是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沓县,也就是现在的大连市到山东半岛的东莱县。
从襄平到沓县有几百里的路程,为了确保来回的顺利,刘备专门挑选了十名自称是辽东本地通,熟悉沿途道路的老兵跟随赵云前往。
“子龙,咱们是讲道理的人,一定记得要以礼相待,那个左伯要是不来,你就打昏了带回来。”刘备大言不惭地说着前后矛盾的话却一点都不脸红,“还有,遇见有能耐的人都带回来,咱们辽东需要人才,还有船匠,能召集多少就召集多少。”
赵云面无表情地听完刘备唠叨,跨上骏马就像逃命一样地飞速离开,而刘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啰嗦,他手搭凉棚眺望着赵云等人远去的背影,忽地诗兴大发起来:“襄平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好诗,真是好诗。”
在一旁忍了半天的裴元绍终于羞愧地捂住了脸,摊上这么个没羞没臊、喜欢自吹自擂的老大,他感觉自己有时候都被传染得不靠谱起来。
时间就像赵云一样跑得飞快,转眼之间已是十二月,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来了。
那些跟随着刘备的脚步,跋涉了几千里来到辽东,然后又辛勤建设了新的家园之后,原本的黄巾余众们终于可以安心躲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屋里度过这个冬天。
这里有坚固的住房、有充足的食物和燃料,还有愿意为他们的生活而奔波劳苦的官员,没有什么更好的了。
冬天过后就是春天,到那时这些人将会将希望的种子洒进开垦好的田野,到那时他们的新生活才算真正的进入正规,所有的百姓们都在翘首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刘备和张宁正在太守府里对着火盆烤火,张宁的身上穿着一件栗红色,并且点缀着白色斑点的漂亮皮衣,这是上次刘备去视察军营时带回来的梅花鹿皮做的,在他的坚持下给张宁做了件长风衣来御寒。
美丽的梅花鹿皮被做成了一件连帽束腰大衣,这是刘备特意画出设计图给襄平城里最好的裁缝李大娘去做的,一开始李大娘还不怎么相信男人的眼光,结果当皮衣缝制好,被穿在张宁身上的时候,李大娘那惊艳的眼神着实让张宁得意了许久。
刘备是除了张宁之外最得意的人,他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张宁改了个造型:马尾辫、红色大衣、黑色的齐膝皮靴。修长的收腰设计将张宁的苗条身材衬托得更加优美,而被扎成马尾辫的黑色长发让她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皎洁,如今张宁每天出门走在襄平城的街道上都会受到无数目光的注视,让她这个小女孩的心里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暗自得意。
“郎君是怎么想出这种不合规矩的打扮的啊?现在人家都不敢出门了。”张宁故作羞涩的模样让刘备看得心中暗笑,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对着铜镜看好几次,恨不得不到饭点就不回太守府呢。
如今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张宁已经放下了拘谨和羞涩,大胆地用郎君称呼起了刘备,虽然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但双方早已默认了对方就是自己的爱人,每日里卿卿我我个没完。
刘备拨弄几下火盆里的炭火,张宁连忙向后缩了缩身子,她可不想有火星蹦到这件宝贝衣服上。
“你打扮得越漂亮越好,城里的女人们看了你,她们也想自己漂亮,女人漂亮了,男人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头。”刘备懒洋洋地说道。
张宁嘿嘿笑了几声,“那郎君是不是也更有劲头了?”
“是啊,我现在每天想的就是出去宰头熊,给自己也做一身威风的皮衣,总不能看你一个人得瑟吧。”
两人正在乐呵呵地闲聊,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刘备一听就是裴元绍的声音,这小子现在也不怎么进门了,都是站外面咳嗽然后大声通报事情。
“启禀太守,赵都尉回来了。”
这么快?刘备噌地一声从矮凳上跳起来,起身来到门外,一溜小跑就来到了太守府用来待客的前堂。
只见屋里除了赵云之外,还有两名男子,他们一见刘备进来,连忙齐齐向刘备行了一礼。
“子龙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找到我要的人了?”众人落座之后,刘备首先瞪着赵云询问道,从襄平到东莱不仅要走陆路,还得渡过渤海海峡,如此不远千里去陌生的地方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太容易办到的,更不要说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成功回来了。
赵云呵呵一笑,将目光转向了他左手边那名书生模样的青年,此人神色谦和,对着刘备又是一礼,“在下东莱左伯,见过刘太守,听闻大人机智百出,对于造纸颇有心得,特来叨扰请教。”
“哎哟哟,还真是子异兄,不过纸坊还没建,就等先生来共同研究呢。”刘备心中大喜,赵云办事果然可靠,还真把这个造纸能手给忽悠来了。
左伯笑道:“在下这次前来是带了全家人的,还希望大人赏个住处。”
这时候赵云在一边插话进来,原来青州再次出现大规模的盗匪踪迹,各地百姓无不人心惶惶,当他到了东莱找到左伯的时候,这家人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去海对面的辽东呢,正好省了劝说和准备行程的时间。
来到襄平之后,赵云自作主张,让随他前来的一行人住进了原本公孙昭一家的院子,由于公孙昭作恶多端,百姓们宁愿挤在别处也不愿住他家,所以那座院落一直空闲着,刚好便宜了左伯一家和其他人。
“又闹匪患了啊,真是多事之秋。”刘备皱起眉头长叹一声,对左伯宽慰道:“子异兄只管安心在辽东住下,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左伯感激地点点头,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处安稳的避风港来庇护家人,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末将此行找到的子异可不止左子异一个。”赵云见刘备一口一个子异兄,呵呵笑了起来,“这边还有一位。”
刘备一愣,顺着赵云的手势,将视线转向屋内的另一名青年,这人从刚刚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语,此时见刘备望向自己,便不卑不亢地向刘备抱拳行礼,朗声说道:“在下东莱太史慈,字子义,见过太守。”
卧槽!偶像!刘备差点叫出声来,他用力咽下口中的吐沫,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
只见这太史慈肩宽背阔,双臂健壮,身上穿着的淡青色麻布长袍似乎难以容纳他的体形,被棱角分明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两条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脸部线条极为硬朗,顾盼之间颇有豪气。
应该是本尊,这种外形和气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刘备在心中下了结论,忍不住对赵云投去了赞叹的目光,这家伙似乎自带吸引名将的光环,先是未来的河北第一勇将颜良,现在连未来的江东第一名将太史慈都能勾引来,难道强者之间都能互相吸引吗?
赵云在旁边介绍道:“这位子义兄在家乡得罪了官员,故而准备渡海避难,正在港口盘桓,等待前来辽东的船只,恰好末将遇见,便请他来大人军中效力。”
太史慈对赵云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在下原本还担心家中老母五人照料,结果赵都尉专门派人前去将她接来,此恩没齿难忘。”
高,实在是高!刘备忍不住对赵云竖了个大拇指,此时他心里不知道多得意了,赵云办事办得太讲究,连太史慈老娘都给请来辽东,只要把老太太给伺候好了,太史慈还不得为辽东赴汤蹈火吗。
第五十四章 孤胆英雄太史慈
由于旅途劳顿,左伯坐了一阵就有些精神不振了,刘备见状连忙喊来裴元绍,让他把左伯送回去,然后又特意叮嘱,务必要把太史慈家的老夫人接到这里来居住。
“此时万万不可。”太史慈连忙起身阻拦,他如今一介白身,和刘备的身份有天壤之隔,再加上初来乍到未立寸功,怎能受得起对方如此的礼遇。
更何况老娘是自己的,让别人伺候算什么事啊。
刘备用力按下太史慈的双手,正色说道:“我府中人手充足,侍奉老夫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子义无需多虑。”
“可是这……”人家这么客气,丝毫不考虑双方的身份差距,几乎可以说是折节相交,太史慈反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子义乃是人中豪杰,难道来我辽东不想着有所作为,反倒甘心每日待在家中侍奉令堂?”刘备干脆站上了道德制高点,开始以理相晓,“若是子义实在过意不去,那就请在我帐下多多施展才能,就算是报答了。”
中国人历来讲究个礼尚往来,尤其讲究知遇之恩,有道是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太史慈此时已经被刘备用情用理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他双手抱拳,热泪盈眶地对刘备深深一拜,哽咽着说道:“承蒙太守如此厚爱,太史慈虽粉身碎骨不能报也。”
哎,这就对了,刘备收了一员猛将,心情极为舒畅,这时候关羽等人听说赵云完成任务回来,也都兴冲冲地跑回了城中,刘备一见人都来齐了,便带着关羽等人来到议事厅,开始通报这一次的收获,同时也准备对过去一年的工作来个总结。
议事厅是用阳终书房改造成的,刘备专门请木匠做了几张方桌并在一起,同时又按照后世的样式订做了许多方凳,他真是被汉代的跪坐之礼给弄得受不了了。
众人各自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刘备笑嘻嘻地看着关羽说道:“子龙已经把造纸的人才请到了辽东,你就等着新书吧。”
关羽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此时他因为赵云长期不在,骑兵队伍没有主将而产生的小小不满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只要有书读,什么都行。
“不过也有坏消息,青州又有动乱的苗头,当地百姓正在寻求到海外逃避战祸。”刘备话一出口,顿时看见众人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稍稍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从青州出海,要么来辽东,要么去南边的乐浪郡,所以咱们来年开春要忙的不仅仅是春耕,还有安置新的流民这一条。”
在座的众人虽然主要负责辽东的军事防务,但他们之前也都经手过流民安置,深知这方面工作的困难重重,所以在刘备说完之后,屋内难得地有了一阵沉寂。
“当初皇上为了让我来辽东之后能够积蓄人口,稳住边疆,特地免了辽东百姓三年的口赋,这一条记得给百姓们仔细地宣传。最好是挑些精明能干的人去青州宣传,多招纳些流民过来,辽东这边地多得很,人口再翻上一番都养活得了。”
嚯,免除三年口赋。屋内众人互相看看,从彼此脸上都看到了兴奋之情。
口赋是当年商鞅所创立的向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由于这一项税收不仅数额巨大,还可以作为清查户口的一种手段,于是从秦朝一直沿用至今,。
这项税收面对的是成年人,人们从十五岁开始,一直到六十岁都要年年缴纳,每年一百二十钱是为一算,所以口赋又被称作算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甚至有许多百姓因为无力承担税赋,生下孩子之后就将其杀死的惨剧发生。
如今刘备抛出免除三年口赋这一条政策,势必会影响到流民的去向选择,也就意味着辽东的人口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增长高峰。
这时候徐荣突然开口,说出了一件众人大多不知道的事情,“就算没有免除口赋,辽东这边也比乐浪好得多,诸位可能不知道,乐浪郡毗邻高句丽、濊貊和三韩,这些异族不事生产专爱抢劫。尤其是濊貊和马韩,年年都要前往乐浪劫掠一番,或是抢劫钱财粮食,或是抢劫汉人为奴,总之是绝对不肯空手而归,乐浪百姓早就不堪其扰了,若是有选择,他们肯定是愿意来辽东。”
这话一说出口,就像石头扔进平静的睡眠,顿时激起了千层浪,众人纷纷向徐荣询问具体情况,徐荣也不隐瞒,将他这些年来直到的所有消息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没等徐荣讲完,屋内的气氛已经极度压抑,有如一桶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一般。关羽蚕眉倒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张飞哇哇大叫,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乐浪去杀上一场;赵云一声不吭,眼中却是寒光闪闪;其余众将也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满脑门的青筋暴起。
刘备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恨声说道:“这些山沟沟里的蛮夷,居然敢将我天朝百姓抢去作为奴仆,真是不知死活到了极点。诸位,从今日起扩编郡兵,加紧操练,等到春耕完毕,我们就南下乐浪,跟他们好好地算一算账。”
“末将得令!”众将齐齐站起身来抱拳。
坐在下首的太史慈此时也站起身来,向刘备抱拳大声说道:“启禀太守,末将愿前往乐浪,为我军探知彼处道路地形,敌人战力虚实,请太守恩准。”
“这位是?”关羽等人之前之前就注意到了太史慈这个生面孔,这半天也没来得及问,此时见他主动请缨,便连忙询问起来。
赵云连忙介绍,并说起认识太史慈的始末,一听说太史慈是得罪了官员而逃亡辽东,关羽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里因为得罪官员而逃亡他乡的可真不少,不知子义兄弟得罪的是什么官员?”
“我得罪的是青州刺史。”太史慈呵呵笑了起来,他见众人好奇,就在桌上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他自幼好学,年纪轻轻就担任了东莱郡奏曹史,后来东莱郡和青州州府因为审理一起世家子弟伤人的案件发生了纠纷,故而分别向洛阳上奏章。
按照汉朝惯例,判决多以先被有司得知的比较有利,而东莱郡太守准备上奏章的时候才知道州府的奏章已在数日前被送往洛阳,故而十分慌张,请求太史慈为使者挽救此事。
太史慈怀揣奏章单骑出发,日夜兼行,硬是赶在州里的官吏之前抵达洛阳,每日在有司门前守候。
州里的官吏来到有司门口求见,准备上奏,太史慈假意搭讪问道:“阁下也是来送奏章的吗?”对方说是。
太史慈又问道:“听闻奏章的题署之处往往有纰漏而被驳回,不知阁下的是否正确无误,我愿为阁下确认。”
此人不知道太史慈是东莱人,就取出奏章给他看,结果太史慈拿过奏章就从怀里掏出利刃给切毁了,这位可怜的官吏几乎要吓死,高声喊道有人毁坏了我的奏章。
太史慈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冷冷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东莱太守派来的,阁下若是没有给我看,我也不可能将其损坏,即便官府查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有罪,与其我们再次坐以待毙,还不如都逃亡江湖,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你受命毁坏我的奏章,如今已经成功,为什么你也要逃亡?”这名州吏疑惑地问道。
“太守并未命我这么做,在下一时激愤,自行其是,恐怕回去之后也要遭受责罚,索性也逃于他乡罢了。”太史慈故意做出后悔的姿态。
二人相约当天逃出洛阳,但太史慈在走了几里之后又偷偷折返回城,将郡里的奏章呈上有司,这样一来朝廷就以东莱郡的判决为准,驳回了青州刺史的判决。
太史慈虽然大功告成,但因此得罪了青州刺史,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来辽东避难,躲过风头再说,就在港口寻找船只而不得的时候遇见了赵云,便跟随赵云一起来了。
“厉害!”不单是刘备,其余人也都钦佩地向太史慈竖起大拇指,汉朝人最重好汉,此人为了义气不惜失去官职,并且有勇有谋,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了太史慈的经历,刘备也理解了他自告奋勇前去乐浪的行为,这人似乎骨子里就有冒险的精神,天生就是个孤胆英雄,再想想史书上记载的太史慈为报答孔融,孤身冲出北海重围去求援,还有神亭岭匹马单枪独冲孙策十三将的传奇事迹,他看向太史慈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欣赏。
“如今天寒地冻路难行,子义不如开春之后再去。”张焕好心地建议道。
“事不宜迟,现在去探明敌情,等到开春之后大军便可即刻动身。”太史慈朗笑一声,起身向刘备告辞道:“家中老母还请太守多加照拂,在下两月内便回。”
第五十五章 给弟兄们涨工资
扩军、备战,屋内众人都达成了共识,但是军队规模要扩张到什么程度,他们心里却是没有底。
“目前辽东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由于人口的限制,我们的各项生产都无法全力进行,不顾自身的物资生产能力,盲目扩军的下场必然是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最后我们变成自己最痛恨的强盗,而且是打着大义旗号的强盗。”张焕皱着眉头说道,如今他恨不得在确保和平的情况下,让全部士兵都解甲归田投入到生产中去,虽然明知道这并不现实。
辽东这边由于大量人口的涌入,目前人口看似是不少,但跟随刘备前来的黄巾余众以老幼妇孺居多,青壮数量相当少,这些人参加生产劳动是没太大问题,最多效率差一点,但要是拉上战场可就强人所难了。
徐荣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汉子民千万,然而先汉武帝继承了文帝和景帝两代人的积蓄,才仅仅积攒起不到十万的精锐骑兵部队,并且几次北伐搞得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失所,有了前人的经验教训,我等必须仔细考虑军队的规模。”
关羽盯着徐荣的脸,“鸿志兄,之前听你说乐浪郡人口近二十万,我们是不是可以从那边运一些没有土地、而且渴望安全的百姓来辽东?”
“从乐浪吸纳移民前来是个好办法,毕竟很多人都是从中原逃难过去的,对那边没什么难舍。但从乐浪到辽东都陆路的话要翻过长白山,道路崎岖难行,若是走海路的话那咱们还不如直接从青州接人呢。”徐荣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粗略画了一下辽东三郡的位置,众人看了之后就无奈地叹息起来。
“乐浪比咱们这边气候温暖,更适合耕作,所以咱们要尽量让那边的百姓安居乐业,不要总想着挖人。”刘备可不希望放弃乐浪郡,那里就是后来的平壤城一带,依托着大同江的丰富水源,是朝鲜半岛上少数适合耕作的肥沃之地,并且是他构想里控制朝鲜半岛的核心地区,人口越多越好。
赵云听了刘备的话之后马上表示赞同,“太守说得有理,我们多接纳些青州流民就足够了,据说这次的动乱是一些黄巾余党发起,打着继承张角遗志的旗号,吸引了不少当初逃在山林中的残余黄巾军,声势相当浩大。”
“黄巾余党?”关羽等人先是一惊,随后便长长叹息了起来,如果真如赵云所说,黄巾军死而复燃,重新在中原各地流窜起来,那过去一年他们的浴血奋战,那么多人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所谓的战功又是多么的可笑。
刘备却是摇着头苦笑两声,笑完之后又深深叹息说道:“这种情况根本是可以想预想到的,除了我们,谁还愿意管那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流民?身上无衣,腹内无食,寒冬将至,无房可住,即便不是黄巾,如今也是黄巾了。对了子龙,我上次叮嘱你购买船只和探访船匠的事你做了吗?”
赵云答道:“由于渤海冬季结冰不利通航,许多商队的船只都停留在南边的徐州和扬州,也没什么看得入眼的好船,故而属下没有购买,不过东莱倒是有几名船匠携带家小随属下来了。”
“行,有船匠就能造船。”刘备对赵云十分满意,这小伙子长得帅又能打,办事还利索,真可以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全能型优秀人才。
“若是从青州收揽流民前来辽东,完全不需要太好的船只,甚至河里的小渔船都行,渤海风缓浪低,以往逃难到辽东之人多有身上绑两个猪尿泡就游来的。”太史慈是青州本地人,一向知道这种事,此次若不是冬季海水太冷,他都想游过来。
刘备叹道:“原以为咱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个冬,这一番商量下来又不得清闲了,来咱们分分工,各自回去把准备工作做好。”
关羽和徐荣负责在襄平城选拔士卒,编入辽东郡兵序列,暂时定下来的军队规模是三千人,以这些人为骨干,同时定期组织百姓进行基本的操练,以便日后扩编。
由于刘备手里有三个郡的空余编制,他便假公济私一次,把关羽等人都提拔成了都尉,虽说辽东军队数量不足,好几个人都是空头司令,但俸禄是实打实的。
“各曲的军侯、屯长等等,你们自己决定,不要吝啬职位和俸禄,弟兄们随着我万里跋涉,得让他们能看见自己奋斗的成果。”
从涿郡起兵开始,几百名弟兄跟着他一路南征北战,踏遍大汉万里江山,无数次冲锋陷阵死不旋踵,一场场血战打下来,最后回到家乡的不足三分之二。
虽说刘备对阵亡和伤残的士卒都有钱粮的抚恤,但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是亏欠这些人的。
太史慈初来乍到,以前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而且众人还没见识过他的本事,故而刘备决定先不给他职位,等到从乐浪归来再论功行赏。
对此决定太史慈表示完全可以接受,此人天性豪爽,刘备的坦诚正合了他的脾气,再加上他最看重的老娘也被接进太守府以礼相待,所以太史慈根本懒得去考虑自己的地位问题,只是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报答刘备的知遇之恩。
襄平城这边则是交给张焕和赵风,这两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联手把移民营地和襄平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让他们继续负责老本行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刘备考虑到鞍山那边事关重大,决定把赵云留在襄平城,从城中挑选几十名精明强干的青年跟随他负责襄平城到鞍山的巡逻和治安工作。
“还有一件事,咱们辽东极其缺少善于治理民政的人才,各位若是发现了合适的人才,或是军士中有意向民政这边发展的,随时向我报告。行了,散会,各忙各的去吧。”刘备最后说道。
诸人各自散去,刘备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后院,开了一中午的会,这会儿太史慈的老母亲已经被接进太守府了。
后院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张宁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这间房屋原本是阳终最宠爱的侍妾住的,如今特意被腾出来供老夫人居住了。
太史慈的老母亲正坐在软垫上慈祥地笑着,望向张宁身影的目光充满了宠溺的爱意。
“晚辈涿郡刘备见过老夫人,不知这小屋是否让夫人满意。”刘备微笑着对老夫人躬身行礼。
说来也奇怪,太史慈明明二十岁出头,但他的母亲却是白发苍苍,像是五六十岁的模样。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见刘备进来就连忙起身,将躬着身子的刘备扶起,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之后笑道:“老身这一把年纪还能被如此厚待,真是受之有愧啊,刘太守面相敦厚有福,日后必定享尽人间富贵。”
“哈哈哈,晚辈一出生就死了父亲,被老娘做草鞋拉扯着长大,结果前年老娘也撒手人寰,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哪里来的福气?”刘备摇头失笑道。
老太太连忙自知失言,连忙掩口道:“哎呀,老身这嘴,真是、真是。”
刘备搀扶着太史夫人坐回床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与子义一见如故,对他的豪迈气魄相当敬佩,老夫人教子有方啊。”
“唉,我这儿子也没什么长处,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重情重义,像极了他那死去的父亲,他粗通弓马,既然来到了麾下,就请刘太守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派他去。”老太太虽然口中说得谦虚,但也是明贬实褒,而且笑得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可以看出她是相当以太史慈为傲。
张宁这时候忙完了手中的活,在水盆中随意洗了洗手然后甩掉水珠,轻笑道:“不劳老夫人担心,咱们刘太守可是连自己都能使唤得马不停蹄,令郎估计以后回来探望老夫人的时候都少喽。”
“胡说什么呢,我可一向是宣扬劳逸结合,宁儿你先陪老夫人说话,一会儿去做点饭和老夫人吃了,我去看看左子异他们安顿得怎么样了,那帮家伙办事总是不让人省心,必须盯着点。”刘备嘿嘿笑着反驳道,然后又吩咐了张宁几句之后甩着手就往出走。
张宁扑哧一笑,顺势就坐到了太史夫人身边拉起老太太的手,“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第五十六章 愚蠢
“左兄对这院子还满意吗?”刘备走进与太守府一街之隔的大院落,刚好看见左子异和家人们在收拾院中杂物。
左子异回头一看是太守亲自前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过来,“房屋都很好,只是这座宅院太大,在下全家入住都显得空空荡荡,所以擅自做主,将赵将军请来的船匠们及其家人也安排在了后院居住,还望太守勿怪。”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左伯左子异倒不是那种自命清高眼高于顶的酸腐文人,至少愿意与身份比自己低的工匠们一起居住,这点对于汉代的读书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
眼看也用不到自己在干什么活,左子异便领着刘备去往前堂,那里早已被收拾妥当。
二人面对面坐下,刘备微笑着说道:“我听闻先生对于造纸颇有心得,故而派人前去相邀,不知先生可否为我讲解这造纸之术。”
见刘备满怀诚意,左子异也不含糊,张口便把自己了解的知识全盘托出。
中国古代的造纸术由来已久,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有人用麻做纸,但那时候由于缺乏对工艺的总结,所以这种麻类植物纤维制成的纸张基本上都难以用于书写,只是作为一种包装用品使用。直到东汉和帝时期,一名来自江南地区的宦官蔡伦横空出世,才将造纸术的工艺流程大幅度改进。
蔡伦出生于江南一个铁匠家庭,自幼对冶炼、锻造、养蚕和缫丝十分感兴趣,入宫做了宦官之后被委以负责御品制造的重任,他利用自身经历和聪明才智,将造纸术的工艺总结成四个步骤,分别是分离、捣浆、抄纸和干燥。
总结了工艺流程之后,蔡伦又设法利用破布、渔网、麻头、树皮等容易获得且成本低廉的原料造纸,结果大获成功,从此成本相对低廉、书写性能优越的纸张走进千家万户,成为推动中华文明发展的一股巨大力量。
“原来如此。”刘备发现这个造纸工艺和自己原本了解到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于是安下心来,“不知道阁下造纸是用什么材料?”
“之前是用麻料,可是麻料韧性稍差,后来就用桑树皮做主料,在其中掺入麻料。”左子异有些苦恼地答道:“只可惜拙荆嫌我剥树皮剥得多了,经常责骂不休。”
可不是得挨骂嘛,青州历来以桑蚕丝绸业发达而闻名海内,左子异用随处可见的桑树来剥皮造纸倒也是就地取材,只是他剥了树皮树就得死,蚕没了桑叶吃就得挨饿,也就是左子异的老婆脾气好,换个暴躁点的娘们估计直接就上拳头了。
刘备笑道:“辽东这边树木繁茂且种类众多,子异兄可以多找些树木来尝试造纸,或许还有比桑皮更好的。另外我有一个想法,若是可以成功的话,从此天下人都能用得上纸,读得起书也不再是妄谈。”
左子异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他身体略略前倾,两眼瞪着刘备,“太守请讲。”
“造纸的实质就是把草木中的杂质去除,再把其中坚韧部分制成的细碎丝絮,我称之为纤维,将其压成纸张,所以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尝试直接用树木枝干,以及芦苇来造纸,如此以来原料来源就不足为虑了。”刘备说道。
同一棵树,树皮质量大还是里面的木材质量大,这个问题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回答出来,但是左子异思索了一阵之后,觉得刘备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木材的纹理确实是呈长条状,且与树皮同出一源,其中的那个什么纤维应该也是差不多,不过木质坚硬,恐怕用其蒸煮造纸,要比蔡侯纸的法子难上许多。”
“辽东这边多有软木,相对易于破碎蒸煮,子异兄何不尝试尝试?”刘备说道,他知道工业时代的造纸可都是用木材,如果只用树皮,产量什么的根本上不去,更别说让全世界各个行业都用上纸制品了。
左子异又是一阵思索,然后说道:“在下愿意试一试,不过在研究用木材造纸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同时用传统技法和原料进行生产,如此即便试验不成功也无妨,太守觉得如何?”
“那是自然,这段时日子异兄可以到处走走,看一看有什么树木满足造纸的要求,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我就会派人手跟随子异兄选择合适的地点建作坊。”
和左子异谈好了建造纸作坊的事,刘备又来到后院与几位船匠聊了聊,他暂时没有那个财力和人力去搞造船业,但这种技术人才一定要抓在手里,而且越多越好。
经过与船匠们的一番交谈,刘备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囤积大型木材。
木材是树木砍伐而来,但树木在被砍伐之后并不能直接被用于制造业,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干燥才能使用,否则就会发生变形。
若是普通的桌椅板凳,变形也就变了,反正也不影响什么,可是船就不一样了,一旦结构变形,船只漏水或是断裂,整船人的性命可就交代在茫茫的大海中了。
所以按照惯例,造船所需的大型木材至少要经过一两年的自然干燥,含水量达到一个均衡点之后,才能被切割成木板,再造成船只。
“再困难也得造船发展水运啊,不就是时间嘛,我等得起。”刘备自言自语道。
辽东地处边陲,和汉朝本土只有狭窄的辽西走廊相连,日后想要与本土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的交往联系,海上通道必不可少。只要有兴旺的造船业、大量的熟练水手和优秀的船长们,整个渤海和黄海都会成为大汉的内海。
等到从左子异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迈步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空气中弥漫着从各个街角传来的饭香,刘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快步向太守府走去。
虽然天气寒冷,百姓们不能继续劳动,大多躲在家里过冬,但官府统一施粥的棚子却没有拆除,因为张焕考虑到辽东人民生活不易,所以决定这个冬天继续为百姓提供免费的饭食。
虽说这样一来粮食消耗比较大,但由于抄了那些豪强们的家,从他们的谷仓中获得了大量的粮食,所以张焕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百姓吃掉一部分,这样的好政策也使以刘备为首的新任辽东政府受到了无比热情的拥护。
张宁早已等在门口,看见刘备走近便连忙上前迎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郎君回来啦,吃了吗?”
“外面的饭哪有自己家做的香,你们吃的什么,给我剩了吗?”刘备一边走进屋子,一边顺口问道。
“嘿嘿。”张宁跑到后厨,不一会儿就端着个木盘回来,木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麦饭,上面盖着好几片厚实的肉片和野菜。“这是关将军带过来的野猪肉,用盐抹了防坏的,我放在麦饭上和晒干的莼菜一起蒸熟,肉汁和油脂都进了饭里,可香啦。”
浓郁的肉香钻进鼻孔,刘备的唾液马上就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他也不顾形象,端起大碗就狼吞虎咽起来,张宁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扒饭,看刘备快要吃完的时候又起身端了一大杯热水过来。
吃饱喝足,刘备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还是自己家好啊,还有肉吃,只可惜那些背井离乡跟着咱们来的百姓了,大冬天的只能喝粥,等到有条件了一定得想办法让改善他们吃住的条件。”
“在自己家还总是说公事。”张宁有些生气了,“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备对着她的俏脸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有些红,是我看错还是这油灯的光太暗了吗?”
“太史夫人的包裹里不知怎么的有一小盒胭脂,她也想不起来是哪来的,就送给我了,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张宁很得瑟地扭着脖子,把左脸和有脸轮流展示给刘备。
“愚蠢。”刘备甩着袖子向自己卧房走去,“大晚上的抹胭脂,马上要睡觉了还不是得洗掉,为什么不明天早上抹。”
张宁气得一跺脚,碗也不收拾了,头都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小屋去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