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八仙饭店
不知道是鬼子那边耍花样,还是真有什么事情耽搁,本来说好是4号去奧门交易,可一拖又拖到了8号。
这次没有再兜圈子,直接就约好了下午三点,奧门的黑沙海滩。
南易把情况通知了512专案组,忙了三天自己的事情,8月8日这天,才乘坐游艇出海。
游艇没有直接去奧门,而是绕道香山县的磨刀门。
磨刀门海面上,一艘渔船停在那里,罗浅浅戴着一副太阳眼镜,身上穿着一套女式职业装。
游艇和渔船交错汇合,罗浅浅一个俯冲就跳到了游艇上。
高跟鞋,一下没站稳,罗浅浅差点摔倒,幸好南易手疾眼快把她给扶住。
“这套衣服谁给你选的?”把罗浅浅扶起来,南易就玩味的说道。
“我自己选的,怎么了?”
“没什么,和奧门这里女公关的工作制服很像。”南易说了一句就没往下说,而是问道:“奧门司警联系好了吧?”
“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你的小命。”
“我不担心没命,我只担心钱,我跟你说,这钱是我借的,你们要搞丢了,可得赔我。”南易用脚踢了踢他脚边的一个公文包说道:“1000面额,10万一扎,一共110扎,不连号,编号香塂警方已经登记过。”
南易把一沓记录着钞票编号的文件纸递给罗浅浅。
罗浅浅接过看了看,赞道:“很细心啊,把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废话,这钱要是不见了,我的损失就大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们人民公安绝对不会让老百姓受任何一点损失。”
“希望吧。”
折腾这么久,南易已经烦了,今天要是再不把他择出去,他就要想着推一把了。
游艇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就停靠在路环码头。
下船,搭上早就准备好的车子,沿着竹湾马路绕了一个半圆环,一行人就在黑沙海滩下车。
这时候的黑沙海滩,沙子还是黑色的,没有被海水冲刷干净,还不是多年以后人工铺上的黄沙,正值夏天,海滩的黑色上覆盖着各种颜色,黄的、白的、褐色的,还有……
南易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分辨出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比基尼套装的黑珍珠。
“这真是尼玛的海天成一色。”
南易吐槽了一声,看了下手表对罗浅浅说道:“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
来到海边卖冷饮的地方,买了两杯喝的,又租了两张沙滩躺椅,南易自顾自的躺下,嘴里咬着吸管,眼睛在沙滩上扫视着。
“身材不错,皮肤有点不正常的白,很少晒太阳,两边膝盖有旧伤,嗯,女公关,不知道哪个赌厅的?”
“皮肤有点褶皱,泛水光,经常泡水,手指……有点力气,多半是在三温暖里做马杀鸡的。”
“这个……操,站街的,洗眼睛洗眼睛。”
南易的目光从一具具赤条条的红粉骷髅上扫过,心里还猜测着她们的职业。
等眼睛就快长针眼了,南易才转头对罗浅浅说道:“我怀疑鬼子他们的《永乐大典》是假的,一会我要是认出来是假的,是戳破还是完成交易?”
“你有把握?”
“猜测。”
“其实我们专案组也怀疑是假的,不过最好完成交易,这样可以放长线钓大鱼。”罗浅浅迟疑了一下说道。
“这就好办。”
南易说完,闭上眼睛就开始眯瞪。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易裤兜里的一个信号接收器就震动起来,把手伸进裤兜里关闭震动,南易才缓缓睁开眼睛,抬手看了看手表。
“两点五十八,还挺守时。”
南易站起身,活动活动腰肢,又把脚尖戳在沙土里扭了扭。
今天他穿的是一双鞋头镶了钢板的陆战靴,一会要是需要动手,踢起裆来肯定非常爽快,斩孽根,破蛋蛋,把已经失了传承的太监文化给续上。
做好热身运动,南易又拉了拉两腋下的暗扣,把避弹衣给扣紧。
一切准备做好,南易就看到西北方向一个女人缓缓的往他走过来,女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包包,鼓囊囊的。
“娄志珍!”
看了几眼,南易就认出女人是娄萧远的女儿娄志珍。
“鬼子,给你脸了是吧,你这孙子最好别被抓住。”南易腹诽一句,把目光错开,装着找人的样子往四下看了看。
“南生?”娄志珍走到南易身边问道。
“我是,你是哪位?”南易迷茫的说道。
“李堂名让我过来的,钱呢?”
“货呢?”
娄志珍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包。
南易往包看了一眼,用脚踢了踢脚边的公文包,“先让我验验货。”
“我要先看钱。”
南易在娄志珍脸上扫了扫,玩味的说道:“看钱没问题,只是,我看警匪片里,当卧底的身上都会有窃听器,为了表示清白,不如我们都把衣服脱了让对方检查一下吧。”
“我……你无耻。”
娄志珍恼羞成怒。
“装什么装,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啊?”南易啐了一句,没再逼迫娄志珍,弯腰拿起公文包,打开亮了亮里面的钱,马上又把包合上,“看清楚了?验货吧。”
娄志珍把目光从公文包上拔回去,愣了一会才从包里掏出四本用黄油纸包裹着的书籍。
南易把公文包扔回地上,用脚踢了一下,让公文包躺在他和娄志珍的中间,然后手招了招,示意娄志珍把手里的书给他。
等拿到书籍,南易就拆开黄油纸,从里面拿出一本,细细的端详起来。
东看看,西看看,南易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他还不到半桶水的古籍知识,想要辨出真假那是不可能的,他其实是在找书上的暗记。
以前仿制水平高的人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一个暗记,南易想着贾亦真应该是老派人物,估计也会玩这种道道。
找了很久,南易也没找到暗记,于是就把书举高,透过阳光观察。
看了十几页还是找不到暗记,南易就歇了心思,把其他三本“古籍”都端详了一遍,就对娄志珍说道:“没问题,你看看钱。”
娄志珍闻言,立刻矮下身打开公文包,手伸进去拿出一扎钱,捻开查看一下中间有没有夹白纸,然后从中间抽出一张检查一下真伪。
一连抽查了十几扎,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冲南易点点头,合上公文包,提着钱离开。
等娄志珍走远,南易才转头对罗浅浅说道:“以后没我的事了吧?”
“没了,谢谢这段时间的配合,还有,周队让我替他谢谢你给的赞助。”罗浅浅颔首道。
“没事,要我送你回香山县吗?”
“不用。”
“那你自便,我再躺会。”说着,南易又躺回到躺椅上。
过了半个小时,罗浅浅自顾自的离开。
等她走后,南易才开始寻思,“也不知道娄萧远能不能看出问题。”
刚才发生的这桩交易,其实南易这边有很大的漏洞——少一个掌眼师傅的角色。
娄萧远和南易接触过,对南易谨慎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涉及上千万的交易,南易居然没找一个掌眼师傅,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再加上李祥荣做为纽带,把贾亦真又串了进来,不管是南易这边,还是娄萧远那边,局限于古玩这块,可以说双方都清楚对方的底细,娄萧远要是闻到味,也应该会动起来。
一动起来,正好钻到专案组的网里。
早点收网,南易的钱也可以早点回来,钱在外面飘得越久,回不来的几率就越大,夜长梦多啊。
“南生,该走了。”
校花忽然走到南易身边,打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
“刚刚跑过去一条黑狗,嘴里叼着一只手掌。”
校花的话音刚落,南易就看到海岸上几个游泳者慌慌张张的从海水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距离太远,喊什么听不清,不过联系校花的话,南易猜测多半是残肢断臂。
“校花,去看一眼,是鲨鱼咬的,我们就再待会,看看热闹,要是被分尸的,我们马上走。”
“明白。”
校花应了一声,立刻往海滩那边走去。
南易看着校花走过去,看着她蹲下,又看着她走回来。
“南生,一个左手掌,一个右脚,不是同一个人的,切口平齐,指纹被人破坏,应该是杀人抛尸。”
“几刀?”
“一刀而断,应该是用的斩骨刀,屠夫、医生、厨子都有可能,不是专业杀手。”
“屠夫?医生?厨子?厨子、黑沙海滩、奧门,怎么总感觉似曾相识?奧门的案子我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南易脑子转动开,把上辈子关于奧门的记忆一点点调出来。一边往黑沙大王庙的方向走,南易脑子里一边想。
没一会,南易就想到一部惊悚片的名字——《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
“这部电影据说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难道沙滩上的尸块就是八仙饭店的老板一家的?杀人的那个孙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志恒,王还是黄,忘了,那孙子好像是在牢里自殺的。”
南易想着人已经死了,既然会被改编成电影,说明肯定破案了,他没必要多事去掺和一脚。
上车后,南易让车开去了官也街,并很快来到一家主卖杏仁饼的店铺。
“请问,老板在不在?”
南易走进店里,冲着烘炉边上的一个中年人问道。
“我就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亚清公司……”
噼里啪啦,南易一顿自我介绍。
“南经理,你好你好,我是李锦豪,是李记饼家的第三代传人。”李锦豪听完南易的介绍,立马热情的招呼道:“我们去楼上坐下来慢慢谈。”
李锦豪把南易迎到了楼上,很快就摆弄好功夫茶,给南易奉上一杯,“南经理,你是想把我们李记饼家的杏仁饼拿到京城去卖?”
“不仅是杏仁饼,还有蛋卷仔和猪油糕,我听说香山县那边过来的游客很喜欢你家的饼,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不少。”南易说道。
“是啊,内地改革开放后,香山县那边的游客也开始过来了,他们很喜欢我们李记饼家的点心。南经理,我们李记饼家从我爷爷那一代就在这里创立,到今年已经八十五年了,一代又一代,在奧门都是有口皆碑。”
李锦豪说着,端起茶杯,“南经理,请茶。”
南易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口,“李老板,是这样,南北方的饮食习惯不一样,我不太清楚京城有多少人会喜欢吃你们李记饼家的饼。
我等下走的时候,你每样先给我装十盒,我带回京城找人试吃一下。
如果反响好,那我们亚清公司以后就长期从你这里大量进货,如果反响一般,那我们的拿货量就不会太多。”
李锦豪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我对我们李记饼家的点心有信心,南经理你肯定会大量进货。”
“那李老板你有办法把点心送到深甽吗?如果我们将来拿货,我希望在深甽交收。”南易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
南易站起身说道:“那好,李老板,我们下去拿点心,我先按零售价付钱,至于批发价,等我那边有结果,确定下来订货量,我们再慢慢协商。”
南易并不在乎李锦豪会不会给个大折扣,他不是有多看重李记饼家的点心,也没想过从“点心”上要赚取多大的利润。
对南易来说,之所以来到这里谈进货,只因为一点——李记饼家在奧门。
“南经理,就是几盒点心,钱就算了,我陪你下去拿。”李锦豪客气的说着,又带着南易往楼下走。
“钱还是要付的,李老板真有心,钱就从以后的订货款里抹掉一点就好了。”
李锦豪顿住脚步,想了一下说道:“也好,多抹一点。”
两人来到楼下,就看到一楼已经有客人在。
“南经理,不好意思,我先招待下客人。”李锦豪歉意的说了一声。
“没事,你忙。”
南易在几个陌生人身上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到饼架上的点心上,走到饼架边上,拿起一盒盒点心看着。
“This,Howmuch?”
“等等,我不会英文,南经理,你会说英文吗?”
南易正看着点心,李锦豪就叫他了。
“会。”
南易应了一声,转过身,目光直接对向刚才说英文的那个女孩,然后发出“咦”的一声,仔细辨认了一下女孩,南易心里狐疑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到女孩身边,南易用韩语说道:“你好,南韩人?”
“你会说韩语,太好了。”女孩欢呼了一声,顷刻又发现自己失态,向南易微微鞠躬,说道:“安妮哈赛哟,我叫李冨真,麻烦你和老板说一下,我想买杏仁饼,需要知道价格。”
“好的,稍等。”
第六百三十六章、后门不走,走前门
“李老板,她是要买杏仁饼,问你价格。”
“十二块,港币、葡纸一样。”
“李小姐,你用什么货币?”南易转头对李冨真说道。
李冨真说道:“我有港币。”
“十二港币一盒。”
李冨真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港纸递给南易,“麻烦你,我需要五盒。”
“李老板,五盒。”南易把钱递给李锦豪,说道。
“好,我给她装起来。”
李锦豪把五盒杏仁饼打包好,又拿了四十块找零。
李冨真接过,再次对南易鞠躬,“谢谢。”
“不用客气,欢迎来奧门。”南易微笑道。
“谢谢,那我就告辞了。”
“再见。”
南易站在那里,看着李冨真带着边上的两个人走出店铺,直到背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等李锦豪打包好点心,南易付过钱也告辞离开。
“南生,刚才那个女孩和太太有点像,我是说气质。”走出李记饼家,校花就凑到南易身边说道。
“嗯,我知道。”南易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又说道:“回码头,赶回去陪奶奶吃饭,就快回京城了,多陪下她老人家。”
人和人的亲密度总会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深,如果说以前的南易对方梦音套路满满,那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一丝真诚。
去码头的路上,南易琢磨了一下李冨真为什么会出现在奧门。
在1974年之前,亖星集团的主要业务还集中在保险、物产[化工、钢材、贸易、海产品、地产]、糖业、百货商场、报社、文化;亖星电子虽然早早就建立,可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技术,只能生产一些电视机、收音机上的集成电路。
就在1974年,负责管理亖星集团旗下一家电视台的李建熙力排众议,收购了羙国资本在南韩投资的南韩半导体,吸收了南韩半导体的技术储备之后,亖星电子开始蜕变,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研究所。
70年代末,坐以待对手毙的李建熙终于熬垮了大哥和二哥,从身体每况愈下的老爹那里接过了亖星集团的大半权利,成为亖星集团的副会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收购汉城国营迎宾馆,改组成新罗酒店;第二把和第三把火都烧在亖星电子上,如今的亖星电子已经有了一点高科技企业的苗头。
“李冨真还是个小姑娘,从上次在《東亚日报》看到的消息来看,新罗酒店应该是她妈洪罗希在兼管,李冨真这趟来奧门多半是跟着她妈一起出来考察酒店业。”
南韩是南氏的既定扩张地之一,情策委和南易个人一直有关注南韩的几大集团,对亖星李家的情况,南易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思考了一会,南易就把问题先放下,南韩攻略的排期还在很后面,目前还不需要重点对待。
……
翌日,8月9日。
南易找人给阮梅的文化课做了一个测试,得出的结果并不理想,要是凭她自己的学习成绩想考入大学有很大的难度。
心中有数的南易就来了一个三级跳,一跳跳到新界,二跳跳到深甽,三跳腾空而起,经过短暂的飞行降落在羊城地界。
南易一到羊城,就被林光伟拉去了一家老茶酒楼“成珠楼”食饭饮茶。
成珠楼在羊城很有名气,创立于1746年,也就是清乾隆十一年,是当时的羊城五大家族之一所办。
起先,这个成珠楼就是个小酒馆,前后一直持续经营了两百多年,越做越大,做成了很出名的大酒楼,羊城很多当地的喜宴、聚会之类,都喜欢在成珠楼办,有名气,也有面子。
1956年公私合营后,成珠楼经营面积扩大到1400平方,座位增加到了700个,可以说生意是越来越好。
今天黄历上说宜结婚,也是凑巧,成珠楼的三楼就有一对新人要在这里摆婚宴,虽然婚宴还没开办,可服务员已经上上下下在准备着。
坐在二楼的南易两人只能听着楼梯、楼板不时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厂里情况怎么样?”
南易嘴里吃着成珠楼的成名法宝小凤饼,一边向林光伟询问着。
“情况一切正常,就是今年停电越来越频繁。”
“羊城常停电?”
“大佬,是个羊城人都知道的啦,工业区还好点,居民区一个月停十几次也不稀奇啦。”
“停电哦?”
南易看了一眼木楼板、木楼梯、木窗棱,再看看天花板上已经有点老化的线路,心里不寒而栗。
“要是停电了,饭店、酒楼怎么办,点蜡烛?”
“你不知道有一样东西叫发电机的咩?我厂里就备了好几台柴油发电机,停电的时候也不能停工的啦。”
“喔。”南易无意识的点点头,又对林光伟说道:“我要在羊城买房的话买哪里合适?”
“你要来羊城定居?”
“偶尔过来住一段,顺便囤着,看看会不会升值。”
“买房啊……”林光伟想了一下说道:“环市路有新住宅,不知道卖光了没有,珠江畔也有几栋楼,东风路扩建后也盖了几栋住宅楼,还有解放北路那里有成片的住宅楼。”
南易看着林光伟不说话。
“不要这种?早说嘛,那就和我去华侨新村做邻居去,新河浦那边也行,都是民国的老别墅、老洋房,大部分是私产,要买也容易。”
“那里一共几栋别墅?”
“470?480?忘了,反正不到500。”林光伟回忆了一下说道。
“等下陪我去看看,完事了你就可以走了。”
“不会吧,大佬,我今天特地抽时间出来陪你的,你让我走?”林光伟瞪大眼珠子说道:“你不会在这里有相好的吧?”
“扯淡,晚饭我准备约赵红妆,你要不要一起?”
“你约她做咩,她不就是一个倒批文的么。”林光伟不屑的说道。
对当年他和赵红妆的恩怨,林光伟还是耿耿于怀。
“我要送个人去冼氏音乐学院读书,香塂人,找她铺铺路。”
“不是憨居吧?”
“你信不信我把这盆子塞你嘴里?”南易瞄了一眼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汤汁的油麦菜盆子说道。
林光伟撇了撇嘴,“那这个事情好办,不用找那个姓赵的,我都能给你办了。”
“你能办那最好,要多少活动经费?”
“真香塂人,不是刚游过去的吧?”林光伟确认道。
“一百多年前游过去的。”
“那就真好办了,活动经费就别提了,这事根本不用走后门,直接走大门就能办成,最多就是摆桌酒。”
南易招了招手,让校花来到身边,从她那儿拿过一个信封,然后往林光伟边上一扔,“那这事就拜托你了,里面是一万美金,不管你走什么路子,不要有后遗症就行。”
“屎坲鬼,我差你这点钱?”林光伟喷道:“你是不拿我当兄弟啊。”
“美金,你确定不要?”
“美金我当然想要,最近羊城市面上缺美金缺的厉害,我跟你说,最高的都到13了,你要美金多,弄点过来,能大赚一笔。”
“13?疯了吧,用这价换美金,能是好路数才怪。”南易站起身,把信封从林光伟手里抢回来,“拿来吧,你。”
南易把美金递回给校花,又转头对林光伟说道:“我跟你说,好好开你的厂,歪门邪道少去打主意。钱我就不给你了,改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哈,这才是兄弟嘛。”林光伟笑道:“既然事情已经交给我了,那晚饭?”
“你安排。”
“嘿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林光伟贱笑一声,夹了一块叉烧到南易的菜碟里,“吃块叉烧补补,晚上的活动很耗体力。”
“痴孖根,伯母当初怎么不生个叉烧出来?”
“哈哈,你这北方话解释白话粗口,非常有意思儿。”
“儿你老母,不会用儿化音别瞎用,我用筷子戳你的肺好不好?”
“哈哈,顶你个肺。”
第六百三十一章、羊城金屋
南易跟着林光伟去了新河浦,刚在外围逛了逛,他就对这里的东山小洋楼很是喜欢,心里顿时萌生一网打尽的计划。
可是随着脚步的深入,他的计划就成了废话狂言,这里是三大旧址,那里是曾经的机关办事处,有历史纪念意义的地方有好几处,什么一网打尽压根别想。
“南易,你可想清楚了,这里看着漂亮,可住在这里就未必美了,外墙不能动,里面的墙也不能敲,你想大动是不可能的啦。”逛完恤孤院路,林光伟就对南易说道。
“动个屁,要的就是这份历史沉淀。”
这种老房子,让南易常住是不可能的,就如林光伟所述,看着漂亮,住在里面却有很多的不方便,要说住,当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新盖的房子住起来舒服。
“知道这里卖什么价吗?”
“上次我来打听过,不算太贵,不过得看人家卖不卖。”
“不算太贵是多少?”
林光伟嘚瑟的说道:“不多,我厂里的工人干上一百多年就能买得起了,其他厂的,四五百年吧。”
林光伟厂里的工人工资从一百多到两百多不等,取中间值两百,只算一百年也要二十四万,这儿的房子还真不便宜。
“帮我拿下十套。”南易拍了拍林光伟的肩膀说道。
“买这么多干嘛,你还真想囤啊?我跟你说,囤这里不划算,锒铛岛已经在吹沙填土,那里要建别墅区,你真想囤,还不如等着买那里的别墅。”
“别扯锒铛岛,先说这里。”
南易当然知道锒铛岛,上辈子知道,这辈子也知道,几个月前,陈睿武就给他说过南陈建筑接了一部分锒铛岛的填土工程。
上辈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锒铛岛上的房子“贵”。
房价贵,超过二十万每平,住的人身份贵,不是买的起房就能住在岛上,据说岛上的房子大多数不在私人名下,而是在企业手里,然后租给特定的对象居住。
这些对象大半还好好住着,其他的,出去、下去、进去的都有。
对南易来说,锒铛岛就是马蜂窝,他得多蛋疼才会去囤岛上的房子。
老婆偷人,老公说不知情,这有人信;嘴角糊上屎却告诉别人自个没吃,这肯定没人信。
雪崩当前,一片雪花哭诉自己无辜,滑稽不?
马蜂窝里占下一大块的南易要告诉别人他是好人,不是坏马蜂,谁他妈信?
“十套,你住的过来吗?”林光伟嘀咕道。
“我家人多,不行啊?”
“行,当然行,先给我两百万,我手里可没钱给你垫,钱都在厂里转着。”
“两百万啊。”南易犹豫了一下说道:“光伟啊,你的信誉可不值两百万,我把钱给你,你要是卷钱跑了,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扑街,诋毁我,你要说不出个道理来,我跟你没完。”林光伟怒道。
南易笑了笑说道:“还记得1977年的那个夏天吗?晚上九点,月光温柔,你个扑街走到埠头,心情愉悦的捡起十张大团结,当时的你对天发誓,等你发达了,要放回去两卡车的大团结。我等啊等,一等就是八年,也没见着你的大卡车。”
“哈哈,两卡车大团结没有,两卡车的马子你要不要?”
“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南易摆摆手说道:“我明天先让人给你送50万,剩下的,过两天再给你送过去,我现在手里都凑不出10万块。”
前面要给文昌围完小集团注资,南易还不知道钱要去哪里找,现在要买房,他也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刚说出口的五十万,他是打算去南陈建筑拆借。
“你钱呢?”
“都在外边,拿回来太亏。”
“也是。”林光伟点点头,“算了,你也别急着给我送,我先帮你垫上,一个月内还我就行。”
“得了吧,别犯傻,厂里的钱可不等于你的钱,走吧,去珠江畔,先去看看那里的房子,我得买一套。”
“你不是看不上吗?”林光伟诧异道。
“不是我住。”
林光伟想了一下,问道:“跟我说说,要来读书的到底是谁?”
“小老婆。”
“撚,很犀利啊。”
林光伟竖了竖大拇指。
“去去去,你还当真了。”
南易两人去了珠江畔,又去了解放北路,接着还去了去年刚刚动工,刚交付了第一期的五羊新村,三个地方主要是拆迁安置房,住在里面的基本都是拆迁户,剩下的就是某些单位的职工。
均价700元/平往上,个人买得起的不多,不愿意“买得起”的倒应该不在少数,给拆迁户安置多出来的房子,基本被单位给买走,然后做为福利房分给自己的职工。
住户的群体过于集中,阮梅要是住进去很难融入。
最后,南易还是去了东湖新村,这是内地第一个商品住宅区,比深甽的东湖丽苑还要更早。
按照当时羊城和香塂宝江发展所签订的合同,东湖新村首期五栋是由宝江发展拿到香塂去出售,80年年底,在香塂一上市,就被香塂人一抢而空。
买房的香塂人里大部分都是香塂的“新人”,长的当了十几年香塂人,短的可能不超过三个月半年,买房的的钱很可能还是内地带过去的。
为什么南易会觉得他当年那点事都不算事?
这都是因为羊城这边有不少人从五六十年代就没闲着,敢打敢拼的,早已经积累了二三十年的财富。
“这里就是67栋,三个单元的三楼四楼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我去年买房的时候就来看过,卖3200港纸一平,太贵了,我觉得不划算。”林光伟把南易带到一栋楼前,指着楼上说道。
南易抬头看看房子,又转回头看看东山湖,接着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看了五六分钟才转回头对着林光伟,“这里开盘的时候是2500吧?”
“好像是。”
“那还行,五年只贵了700。”
林光伟说道:“什么五年,是四年,现在的价格未必还是3200了。”
“不管多少,先联系下房主,看看他准备卖多少。”
南易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风景不错,小区还有物业,刚才他和林光伟进来的时候,工作证就被拿去登记了。
“对了,在羊城1港币能当多少人民币使啊?”南易忽然醒悟过来,他刚才脑子里已经把房价按官方牌价换算,忽略了水份。
“差不多等价。”
“那是有点贵了,这里一平的价,再添点,都可以在京城买大杂院了。”
南易算了算,在这里拿下一套两室的房子就得二十几万港币,这价格还真不便宜。还好这里有物业,安保上的开支可以节约点,一年时间差不多就能把房子的钱省出来。
“大佬,这里是羊城。”
“得得得,知道你们羊城巴闭,打电话去。”
赶鸭子一样,赶着林光伟去打电话,一通电话下来,得知房主在香塂,想看房子得改天,不过价格倒是知道了,3300一平,又涨了100港币,而且房子已经卖出去四套,只剩下二单元的两套。
南易上楼,敲开二单元二楼的房门,几句客气话,又解释一番后,房主答应了他进去参观。
二楼看了一遍,南易又去敲了五楼的房门……
半个小时后下楼,南易就对林光伟说道:“我急着回去,没时间在这里等房主,按二楼和五楼的情况来看,这里的房子还不错,三楼四楼我都想要。
这事情你帮我操心一下,如果房子和二楼、五楼相差不大,你就帮我拿下,钱的话,让房主留个南国银行的账户,我会让人转账给他。”
南易想着,房主一气儿就要赚他十几万港币,钱不存到南国银行怎么行。
“得得得,你是大佬,吩咐就行了。”
“少来,不会让你白干,今天宵夜我请。”
“我要食穿山甲,两只。”
“穿山甲。”南易不屑的说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我今天带你去吃你肯定没吃过的东西。”
“咩啊?”
“肛瘘,新鲜的,一会去医院割。”
“我……冚家富贵!”
笑闹着,林光伟又带着南易去了洞天商场,地下防空洞改的地下商业街,83年开业,前几次南易过来都没有进去逛过。
临近下班时间,林光伟又把南易带去看海珠桥的自行车大潮,并向南易自豪的介绍——国外媒体称这里是世界第九大奇观。
南易对此嗤之以鼻,别说是自行车拥堵,就算是几万辆千万级别的豪车在这里拥堵,他也不会产生与有荣焉的感觉,堵车有什么好骄傲的?
吃过晚饭,林光伟又带着南易去了灯光夜市。
“今年三月份开始,全市一共弄了17个这种灯光夜市,这里是最热闹的一个,摊档多、人多、贼仔也多,当心自己钱包。”在夜市的入口处,林光伟叮嘱道。
“当心你自己就行了,我全身上下就三块钱外带八两全国粮票,谁爱偷偷去就是了。”
“也是,你个扑街故意的。”林光伟夹紧自己的手包,啐道。
刚才吃晚饭,林光伟故意点了好几个贵菜,结账的时候又来了个尿遁,就想设计让南易去结账。
南易可不吃他这套,直接让虎崽去厕所把人给逮回去,还让林光伟搜自己的身,结果当然搜不出几个大子。
“老细,几多钱啊?”
南易走到一个摊档,手里捏着一件T恤衫问摊贩。
“三十纹。”
听着价格,南易再次打量了T恤胸口的玫瑰花,还有花下面的“MONTAGUT”,这LOGO和真的一模一样,就是这衣服品质差了点,仿冒也得花点心思的嘛。
第六百三十二章、舍得和信任
“梦特骄什么时候进来的?”
“去年下半年,一个香塂人在友谊商店那边开了一家店,一件卖一千几百蚊,我买了一件,要去见客户我就会换上。”
“哦。”南易若有所思的把手里的T恤放下,“这牌子已经有人认了?”
生意人要靠衣服撑场面,当然得穿一个大部分人都知道它贵的牌子,穿一件什么顶级私人定制,就算几百万一件又有个鸟用。
别人看不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么?
没钱就分期奔驰宝马,有钱上劳斯莱斯,要是开个F1赛车,难道还在车前盖上挂块牌子,上面写着——此车研发费花了1600万美金?
“羊城这里做生意的不少都认。”林光伟说道。
南易抓住刚才的T恤抖了抖,说道:“那就买一件吧,正品是涤纶做的,透气性很差,这个里面掺棉了,穿着更舒服。”
林光伟上前摸了摸衣服,“面料不行,真的摸着和真丝一样,挺括、悬垂性强,这个松松垮垮,穿出去被人笑话。”
“操,悬垂性这么专业的词汇你都知道,改做纺织了啊?”南易笑道。
“扑街,让你笑话我。”
林光伟在南易白的亮眼的白球鞋面上踩了一脚,瞬间就留下一个带着歪歪扭扭纹路的脚印。
南易低头看了看碍眼的脚印,霎时不岔的说道:“赔吧,半块肥皂、一吨水、一根白球鞋粉、一包草纸。”
“你是南文彩还是南扒皮,洗双球鞋用得了半块肥皂?”
“废话,上次洗鞋用的是凤凰肥皂,名牌懂不懂?”南易抬起脚,用手拍了拍鞋面的浮灰,让鞋印减淡了一点。
“得嘞,名牌就名牌,去前面看看,我买双新的还你。”
“少扯,我介个乡巴佬来到你们大都市,得好好逛逛你们的大夜市的啦,你们介里一件衣服要花我一个月工资的啦,不愧是大都市的啦,就是有钱的啦,你们这里肯定没有贫农,只有大资本家的啦。”
“前面有茅厕儿,我先带你去啦干净儿?”
“南蛮子。”
“北佬。”
“孙子欸。”
“茂里。”
南易两人互怼了几句,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沿着一个个摊档逛过去,南易当了一回摊档老板们最讨厌的人,只问价不买。
把夜市逛完,林光伟就带南易去了“很好玩”的地方。
去了之后,南易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什么很好玩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音乐茶座罢了,只不过这家音乐茶座的头上有个“第一”的名头。
1980年,有不少来参加广交会的外商抱怨羊城晚上没有玩的地方,只能坐在酒店里发呆,于是到了81年,为了服务好外商,经过考察和权衡,东方宾馆办起了国内第一家音乐茶座,演奏一些英文乡村歌曲、翻唱港台的流行音乐。
一开始只允许外商通过外汇券进入,就连塂奧台同胞也谢绝入内,想要进去也成,买票,7块外汇券一张票,还得凭护照才能买。
因为音乐茶座依托广交会而生,所以它开放的时间点和广交会一样,一年春秋两次,一次一个月,人们在里面喝着茶、饮料,磕着瓜子,静静地听台上歌手的演唱。
这种新奇又时尚的音乐茶座一出现便吸引无数人的好奇心,整个羊城都为之震动,为了能体验一次类似于现在清吧的音乐茶座,很多人纷纷托关系、找门路就为了搞一张入场券。
当然,这是81年的事情,到了82年,羊城就冒出好几家音乐茶座,东方宾馆这里已经不再那么吸引人,到了85年,羊城已经有了好几十家音乐茶座。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音乐茶座北方都有两年多了,深甽那边夜总会都有了,你就带我来看这种稀奇?”
听着台上的歌手用雄赳赳的气势唱着靡靡之音《小城故事》,南易恨不得把林光伟给掐死。
林光伟满不在乎的说道:“急什么,一会上台的是我马子,我今天就是想带你过来看看。”
“正经马子?”南易诧异的问道。
“正不正经以后再说,反正现在是我马子。”
“叫什么?”
“区莉。”
一听名字,南易就蹙眉道:“你和区家有仇啊?”
“得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找区莉和区静没关系,区莉是八桂人,只是凑巧和区静同姓。”林光伟解释道。
林光伟的解释,南易很难相信,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问题。
“你过来看你马子,把我拽过来干什么,要认识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干嘛非得来这,耽误人家工作。”
“大佬,叫你来肯定有好事啦。”林光伟往南易边上一凑,“区莉还有一个同乡叫韦珊,白话里有个说法叫?镜知道不?”
“你可以更夸张一点,还?镜,你怎么不说人家长得和嫦娥一样呢?”南易不屑的说道。
“我可没讲大话,真的靓到爆。”
“接着扯,既然这个韦珊靓到爆,你怎么选区莉?”
“就是因为靓到爆,我知道自己拿不住,不敢动心思,你就不同了……”
南易玩味的说道:“你是觉得刘贞好说话,还是觉得她收拾不了你?她要是恨上你,往后,你就甭想贷款了。”
“失算,我把这个忘了。得嘞,当我没说。”林光伟摆摆手说道。
南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转头看向舞台。
舞台上,雄赳赳的那个刚唱完最后一句,转身往台下走去,她还未下台,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和她错身而上。
“这个就是韦珊。”林光伟的声音响起。
闻声,南易凝神把目光穿透白影,停留在韦珊的脸上抚摸了一阵,长得很是不赖,脸靓身材好,身高也不差,穿着高跟鞋有174公分的样子,可南易觉得这个韦珊不耐看,一眼惊艳,两眼媚俗,三眼发腻。
看了五六七八眼,南易直到自己腻的厉害才收回目光。
随着南易的目光收回,舞台上的乐队奏起熟悉的伴奏声,一开始,南易还听不出是哪首歌,可等韦珊一开口,他就知道是唐·威廉姆斯的《ToBeYourMan》。
韦珊的歌声和她的长相一样,对南易来说,都太过发腻,技巧有余,感情不足。
“韦珊在这里很受欢迎,前面右边那桌是广Z仔[省港旗兵],左边的那两桌,别看都是细佬,家里都不简单,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他们都是来给韦珊捧场的。”
“我说光伟,你到底有多恨不得我死?有钱的,有权的,省港旗兵都凑齐了,你还让我去泡她?”
“你搞不掂?”
“搞得定又怎样?别说我并不喜欢这个韦珊,就算有点喜欢吧,什么女人值得让我把黑白灰三道都得罪个遍啊?”
“要是换了刘贞呢?”
“换你个屁啊……”
南易的话还没说完,刚才林光伟介绍的那三桌,省港旗兵们已经站起身逼近不知道是权还是钱的那桌,只见其中一个省港旗兵手里还握着可乐瓶,等挨到一个人的近前,扬起瓶子就往头上砸去。
“扑街,南易,我们该闪了,被砸的衰仔是联防队的。”林光伟慌慌张张站起身说道:“一会等援兵到了,我们也跟着倒霉。”
“哦,走。”
南易和林光伟两人离开了东方宾馆,去了珠江河畔吃宵夜。
炒份石螺,点两瓶啤酒,再弄个炭火边炉,吹着软软的江风,非常的惬意。
“刚才那个被揍的联防衰仔我认识,就是我厂子工业区那边的,不是什么好路数,经常会来厂里敲竹杠。”林光伟喝了口酒,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倒没什么,就是这帮衰仔根本不做事,厂里的东西经常丢,几个贼仔他们都抓不住。”
“边上村里的吧?”
“对啊。”
“钱不多就忍着,办企业就是这样,阎王得敬着,小鬼得哄着,国内还是好的,去了外边你会遇到更难缠的。”南易举起酒杯说道:“不说烦心事,喝酒,早点喝完早点回去休息。”
“饮胜。”
林光伟的苦水,南易让他憋了回去,这苦水倒不倒意义不大,说多了反而会犯忌讳。
几瓶酒下肚,把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林光伟送了回去,南易连夜就去了畨禺。
在畨禺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南易就去了一趟易发街。
有南陈村负责易发街批发市场的陈国文跟着,南易对畅销服装批发价的调查非常顺利,半天时间就拿出一份统计报表。
接着,南易来了三个后空翻,在启德机场搭上飞往京城的飞机。
八月剩下的日子里,南易花了三天时间陪方梦音回了一趟吴钩村,其他时间,南易都是在忙亚清公司的工作中度过。
9月2日,亚细亚商场和清河国际交付,根本没时间停下来歇歇,公司所有的职工都动员起来,把亚细亚商场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接着,就是饭店商家入场、商品进场陈列。
“倒,倒,倒,往后倒……停,往右打方向,进,进,停,倒,倒,倒……”
亚细亚商场一楼,工作人员正指挥驾驶员把一辆京城吉普汽车公司产的切诺基停在它该停的展示位上。
只见切诺基的展示位旁边,另外一个展示位上已经停着一辆羊城标致505SW8。
今年三月份,羊城标致刚刚成立,第一批车还没有正式下线,停在这里的这辆车是羊城标致特地生产出来摆到这里来展示的。
羊城标致的隔壁的两个展示位,分别展示着天垏大发、昌河面包车。
按照南易原来的想法,展示位应该有六个,另外两个分别陈列奔驰W123系列的200型、230E型。
只不过,南易联系组装“国产”奔驰的一汽并不顺利,对方的回应并不热烈,后来他拐着弯打听了一下,不管是一汽还是梅塞勒斯对双方合作的事实都保持缄默,不愿意提起。
南易根本没有时间去深究,也没有必要去深究,汽车展示位只要有就行,四个还是六个,对亚细亚商场的影响并不大。
手里拿着个对讲机,南易带着杨开颜在亚细亚商场里面到处转悠着,看到哪里有问题,就呼叫人过来处理。
“二楼电梯口,垃圾桶装歪了,赶紧过来处理,完毕。”
南易放下对讲机,又转头对杨开颜说道:“每个季度至少进行一次消防演习,安保处必须每天检查一遍消防设施,电梯要定期保养,承重柱要定期检查强度,电梯口、楼梯口都需要注意小孩子摔着……”
巴拉巴拉,事无巨细,南易把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交代给杨开颜。
“食品类商品要每天一查,亚细亚绝对不能存在过期变质的商品,一旦过期,必须集中销毁,不允许打折出售,不允许当做福利发给职工,更不允许无偿送给别人,福利和善心不应该在这里分发、发扬,要是谁吃出问题,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餐厅的原材料、后厨,要不定期进行突击检查,一次有问题黄牌警告,两次直接亮红牌叫他们滚蛋;餐厅的工作人员每个季度要进行一次身体检查,传染性疾病高发期,每个月检查一次。
不管是我们自营的餐厅,还是招商引进的餐厅,都要执行同样的标准,谁不愿意接受我们制定的规则,直接走。”
……
“对职工的要求,一、对内三不许,不许私自加班、不许私自换班、不许私自代班,不管是加班、换班、代班都要经过直接领导安排;
二、对外三不许,不许背后议论顾客、不许和顾客争吵推攘斗殴、不许和顾客有不正当交易;
顾客是上帝,对导购、柜员、收营员、开票员而言,顾客永远是对的,她们需要做的就是对顾客保持微笑,顾客的不对自然有其他部门去追究;
三……”
“亚细亚商场的营业时间是早九晚九,一线职工的上班时间是早八点半到晚九点半,每天13个小时,三班倒,做一休二,不分大小月,每个月固定30天,每个月正常工作时长130个小时,每个月的加班时长不许超过30个小时,加班工资是正常工资的三倍,不区分节假日;
通知每个职工,加班工资的事情不许对外透露,得了好处自己偷着乐,不要出去显摆遭人嫉恨;要是外部压力过大,福利被迫取消,让她们自己哭去。
每天必须有高层在这里值班,值班期间不许无故离岗,一旦出现遇到事情找不到人的情况出现,一次扣除半年奖金,两次扣除两年奖金,三次滚蛋。
……”
从早上八点开始,南易的嘴就没停过,杨开颜的手也没停过,一个说,一个记。
到了中午饭点,关于内部的工作安排,南易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亚清公司的总经理。”南易伸出手和杨开颜握了握,“新人换旧人,旧人理应把新人扶上马再送一程,我会在亚细亚商场开业之后才彻底离开亚清公司,之后有什么事,杨总你吩咐一声。”
南易说完,把手里的对讲机交给杨开颜。
“南总,能把冷妍留下吗?”
“不能,她本来就是被我临时叫过来帮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除了沈哲华,我的人都要走,他们会配合你安插自己人的节奏,你安插一个,我叫走一个。”
“那马家雁呢?”杨开颜说道。
“她啊,还不能算是我的人,我打算把她继续放在亚清修炼,还得麻烦你照看一下。”
“一定。”杨开颜认真的说道。
南易转着圈,看着周围的一切,无限感慨。
亚清公司是他从无到有,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是他参与度最高的一份产业,现在快要离开了,他还真有点惘然若失。
“杨总,我对亚清的发展规划和发展思想都已经交给你了,你觉得合适就继承过去,觉得不合适就按照你自己的来。只要亚清能健康发展,我并不在乎它身上有没有留下我的烙印。”
“南总,你留下的所有一切,我都会继承下去,我没有信心另行一套还能比你制定的更好。”杨开颜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来自视甚高,觉得没有多少几个同龄人比我做的更好,可现在看来,我和你的差距很大,很大。”
“呵呵,不要妄自菲薄,我早就说过,你只是欠缺融入,靠近、了解、包容、求同存异,现在的你已经进步很多了,继续加油吧。”
南易抻了抻懒腰,做了几下扩胸运动。
“明天我带你去见见那些小股东们,把你介绍给他们,这些人一定要维护好,亚清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发展,他们的作用举足轻重。”
“我明白的。”杨开颜点点头。
杨开颜很感激南易,如果换了她自己,她不可能做到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坚实基础交给别人,让别人去摘取自己栽种的胜利果实。
此时,杨开颜油然而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在她想来,这或许就是南易的人格魅力——舍得和信任!
第六百三十三章、时光被偷走
电视上,从左到右以翻书的效果出现一副淡蓝色的亚洲地图,接着一副描绘着淡黄色轮廓的华囯地图从小到大,从无到有以渐变的形式出现。
接着“新闻联播”四个白色的大字以及其下面淡蓝色的拼音字母“XINWENLIANBO”,同样以渐变的形式出现。
“各位观众,这次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有:江城市加强对工业污染的治理,五川省加强秋季防汛工作,我国最大的商场京城亚细亚商场开业,下面请收看详细内容……”
八十年代的新闻联播既简朴又简陋,播报的新闻多是地方电视台选送,所以看起来非常接地气。
当播放到亚细亚的镜头,南易就看到林德清引着一干领导和×老参观亚细亚的画面,林德清如沐春风,杨开颜只被镜头扫到了一次。
这个镜头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切换到商场里的顾客身上,透过镜头可以看到亚细亚商场里的顾客摩肩接踵。
这个新闻报道并不及时,延迟了三天。
在三天前,亚细亚商场已经举行了开业剪彩仪式,第一天的营业额就达到3700万元。
当然,这个营业额做不得数,不能做为月营业额测算的参考依据,毕竟之前“送”出去那么多的电器打折票,收到票的人一早早就在准备钱,就等着亚细亚开业立即来兑现。
3700万的营业额只是一记强心针,给了所有亚清人振奋,也给了他们信心和希望,说到利润,还真的没有多少。
“半年以后,一年以后,这些人还有多少会记得你?还会记得亚清公司有一任总经理叫南易?”
“我只要钞票记得它们姓南,屁民的感恩看似花团锦簇,其实剥开表面的热闹繁华,内里落不下一丝实惠;被历史记住的人物,除了孔家,你还看到谁家的后代享受到了祖宗的余荫?
当我贴上资本家标签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应该奢望群众一面倒的夸赞,也不能堕落到把自己送上耻辱柱,好坏参半的口碑和尽量低调才是我应得和该做的。
资本家生来就应该带着原罪,这个人设符合大部分人的需要。
在这里,资本家就该是粪缸里的臭虫,青蛙叫跟着叫,青蛙怎么叫,就跟着怎么叫,不能由着自己叫,特立独行太过招摇,可是要被打屁屁的。”
“哪个少年不好名?”
“你就当我未老先衰,嘿嘿,好了。”
南易把桌面组装好的火车头放在客厅铺设好的铁轨上,往水箱里灌上水,又用一把迷你版的铁锹锹了三锹煤到燃烧室里,点燃煤炭,静静的等待水箱被烧开。
“无为睡着了,别把他吵醒。”刘贞说道。
“嘿嘿,这火车是无为号,就是给儿子准备的。”南易笑了笑,眼睛继续盯在火车头的水箱上。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水箱上的排气阀口就冒出白色的水蒸气。
南易蹲下身,捏住车头主动轮上的偏心杆往前推动,随着推动,轮子开始转动,大概往前滚动十厘米左右,排气阀口的白雾变得更浓,南易也感受到了偏心杆上传导到他手上的拉力。
把手拿开,火车头慢悠悠的往前滚了一段,忽然就开始加速。
没有呜呜呜,只有况且况且况且,火车头沿着铺设好的椭圆形铁轨开动,沿着南无为的摇篮转起了圈圈。
“等下怎么把它停下?”
“没办法,只能等煤烧完。”
“就这样,你还想让儿子坐上面?”刘贞给南易一个白眼。
“莫慌,这只是半成品,我先好好研究研究,离合器、油门我都会给加上。”
南易的目光跟随着火车头游弋,无视摇篮里的南无为已经被吵醒,无视他已经趴在那里透过摇篮的缝隙盯着火车头。
给儿子准备,这就是一个借口,其实是南易自己想玩。
“呜呜呜,阿哒阿哒,呜呜呜呜呜……”
摇篮里,南无为口齿不清的模仿着火车的叫声,一双眼睛透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南易把南无为抱了起来,站在铁轨旁,南无为趴在南易的手臂上,伏着身子,目光被小火车给带走。
先是目光,接着被带走的是时光。
时光挣扎着即将消逝的刹那,它不甘独行,左脚一勾,带着南易一起消逝。
……
海边的码头,南有穷和南无为两个人隔着两米远坐着,手里握着迷你钓竿。
“阿德勒,钓鱼为什么要戴头盔?”
“因为爹哋要我們戴。”
“爸爸为什么这样要求?”南无为问道。
“因为你是爹哋在垃圾桶里捡的,又丑又臭。”
“你比我更臭,爸爸说你是在下水道里捡的。”
“垃圾桶臭。”
“下水道更臭,滂臭。”
“bitch!”
“孙子欸!”
南有穷站起来说道:“打一场?”
“打。”
南无为同样站起来说道。
南有穷抱拳道:“武当派,南有穷。”
“少林派,南无为。”
南有穷手往后腰一伸,捞出一把滋水枪,“天之道,要相信科学。”
“阿弥陀佛,有元就有缘。”
南无为在裤兜里一掏,一个橙红色的辣椒粉手榴弹就出现在他手里。
南有穷一看到手榴弹,立刻吓了一跳,服软道:“弟弟,我的亲弟弟,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阿弥陀佛,放下美元立地成佛。”
“居然和我提美元,你我恩断义绝。”
“哥哥,其实人民币也可以,日円我也不会嫌弃。”
“提钱就不行,达瓦西里·南,我们要视金钱如粪土。”
嘀嘀嘀!
兄弟两个正在打岔,两个人左手的电子表同时响了起来。
“今天轮到你浇水。”南有穷揿了一下电子表说道。
南无为小脑袋点了点,说道:“嗯嗯,你去摘西红柿,我要青的。”
“不摘,我要抱着西红柿藤啃,新鲜。”
“等等我,一起。”
“喔,你去浇水,我等你。”
“嗯嗯。”
南无为迈着小短腿,往庄园小树林的方向跑去。
南有穷把两人的迷你钓鱼竿都收起来,放进一辆迷你四驱车的拖斗里,等把东西收拾好,人就跨上车,右手一扭把手,四驱车就慢悠悠的开了出去。
……
“亚当,恭喜你,你毕业了。”
“默顿教授,谢谢你。”
“亚当,你如果还想读博士,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导师。”
“有这个想法,不过要等几年。”
……
“刘贞,你的这篇《警惕热钱》写的很好,资料很扎实,对金融的认识也很深刻,只是,警惕这个,对我们国家来说还有点遥远。”
“老师,WTO不遥远,世界经济一体化也不遥远,我们国家早晚要和国际接轨,将来,西方的经济危机肯可能会波及到我们。”
“你的担忧不算是杞人忧天。”陈鹤龄想了一下说道:“你对股市怎么看?”
“老师,我们国家没有股市。”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厉仪征已经在研究论证我们国家建立股市的可行性了。”陈鹤龄意味难明的说道。
“哦,老师,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刘贞眼睛转了转说道。
“哈哈,你呀你呀,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我和厉仪征只是对经济的看法有分歧,私下并没有什么矛盾。”
“嘻嘻,老师,可我肚子饿了嘛。”
“你呀你呀,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个样子。”陈鹤龄点了点刘贞说道:“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被他爸爸带去哪了。”
“嗯嗯,这个好吃。”
蔬菜园里,南无为张开嘴咬了一口西红柿,这颗西红柿还好好的挂在藤上,并没有被摘下来。
“辣椒好甜。”
南有穷从辣椒藤上摘了一颗辣椒就往嘴里塞。
“阿德勒,等我们吃完要浇粪吗?”
“已经成熟了,不用浇。”
“可等下爸爸回来肯定要来吃……”
南有穷小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们不浇粪,等下我们比赛谁尿的更高更远。”
“好。”
第六百三十四章、一九八七,企业家年代
TATATATATATA…TATA…TA…TA,TA,TA。
当直升机螺旋桨停止了转动,南易就从直升机里走出来。
站在地上,往码头方向眺望了一眼,没看到两个儿子,南易就往蔬菜园的方向走去。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南易才来到蔬菜园。
又走了一会,才来到西红柿垄,看着西红柿藤上挂着一个个只剩一层皮的西红柿,南易笑着摇摇头。
走到一株只剩一颗完整的西红柿挂着的西红柿藤前,南易正想伸手去摘,就看到西红柿果壁上湿哒哒的。
俯下身,凑到近前闻了闻,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两个小兔崽子,知道算计老子了。”
南易笑骂一声,让校花把矿泉水瓶递给他,用矿泉水淋了淋西红柿就摘下来在衣服上一阵摩挲,等把水擦干就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嚼着西红柿,南易把整个蔬菜园巡视了一遍,然后慢悠悠的往庄园的“铁路”走去。
有一个游戏叫大富翁,又名铁路大亨,这个游戏在羙国的孩子之间很风靡。
其实在很早之前,早在20世纪初,就有一个人发明了一种“大地主游戏”,规则和大富翁非常类似。
南易把大地主游戏的规则进行了改良,把这个游戏搬到庄园里。
来到铁路旁的蔬菜园站台,南易按了按站牌立杆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然后就静静的等待着。
呜呜呜……况且况且况且。
几分钟后,一辆迷你火车就往站台驶了过来。
“先生,你好,请问你去哪一站?”南有穷从火车头上站了起来说道。
“终点站。”
“先生,前不久,伟大的意呆利科学家德布罗意逝世,为了对他表示哀悼,本列车公司决定提高票价,诚惠75美分,谢谢。”
“请问,可以打白条吗?”
“先生,本公司没有此项业务,谢谢。”
“那可以刷脸吗?”
“抱歉,我要和股东商量一下。”南有穷拿出对讲机,假装通话了一番,“先生,抱歉,股东们不同意。”
“好吧,给你。”
南易掏出一张100面额的美金递给南有穷。
南有穷笑眯眯的把钱接过塞进自己兜里,“先生,本公司推出100美金全年无限乘坐业务,恭喜你,你是我们第一位VIP客户。”
“呵呵,我快离开纽约了。”
“嘿嘿嘿,爹哋,就是知道你要走了,我才推出这项业务。”
“小兔崽子。”南易摸了摸南有穷的头,说道:“说,那是谁的尿。”
“爹哋,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出卖无为。”
“小滑头,开车。”
说完,南易站到了火车拖板上。
南有穷把对讲机放到嘴边,“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乘坐K001列车,本次列车发往斯嘉丽女王站……下一站靶场,有需要下车的旅客请自行跳车,本次列车中途不停靠。
还没有交纳车站建设费的旅客请到火车头交纳,今年国际煤炭价格上涨,本列车公司需加收煤炭附加费45美分,对此造成的不便,请旅客们谅解,有意见无需投诉,我们概不采纳,一切解释权……”
“别加太多戏,赶紧开车。”
“爹哋,别急,马上马上。”南有穷左脚一踩,小火车就开动起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会要交铁路维护费,一会又要交过路费、过桥费,到了半程的“商业区”,还要被强制购买饮料。
到了下半程,又交了饮料消费税、车票消费税;
临近终点站,还交了南氏教育附加费、南氏环保附加费、南氏口嗨附加费、南氏保护儿子健康成长基金赞助费等等等等。
一趟火车坐下来,南易总支出117.75美金。
火车刚停稳,火车司机南有穷就跳下火车,走到翘首以盼的股东南无为旁边,两人四四六六的五五开。
等分红结束,两个臭小子又走到南易边上,一人拉着一只手,拖着南易就往书房走。
今天是月末,两个小洗碗工开支的日子。
一番斗智斗勇,从南易手里领走了工资,两小又往大门口过去,他们的另一位大客户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南易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就起身穿过别墅的偏门,来到几百米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小树林里有一座动物世家,在里面生活着老伍、伍二、伍三,还有易仔的七世同堂又或者八世同堂。
由于存在着近亲繁殖的现象,南易也搞不清楚易仔到底传承了几代,只知道易仔家族的开支每半年就会增加不小的一笔。
南易走进树林的时候,易仔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生无可恋,一只只小奶猫趴在它身上吸吮着。
和易仔差不多同时产仔的有好几只母猫,小奶猫们逮着谁就吃谁的奶,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太多的客套。
哗哗哗,南易把一大袋将近70公斤的鱼干倒进环形猫食盆里,树上、草丛里、猫舍里顿时一只只猫闻着味就过来,围着猫食盆大快朵颐。
南易绕着猫食盆转着圈圈,不时的把几个月的幼猫抓出来。幼猫没有饱腹感,不控制它们进食,它们会直接吃到撑死。
十五分钟一过,南易就把猫食盆边上的所有猫咪都赶走,又把猫食盆里剩下的鱼干收起来放好。
南易会少喂,不会多喂,要是哪只猫咪没吃饱,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捉鸟。
树林里住着一对兔狲夫妻,它们从不屑吃南易的食物。
整个斯嘉丽庄园经过几次外扩,如今的占地面积已经有272亩,树林覆盖率65%,就算南易不喂食,易仔家族也应该能自己填饱肚子,只要它们还没有丢失猫的天性。
绕回到别墅门口,两小已经不在,估计已经做完最后一单生意下班了。
走去饭厅,斯嘉丽正靠在开放式厨台上吃着一片三明治,两小正在冰箱边上分着奶昔,一人一盒拿在手里,迈着步子往他们的游戏室走去。
“一个小时后过来吃晚饭。”
“知道了,爹哋。”
“爸爸,我要吃西红柿炒蛋。”
“知道了,不许在游戏室打架,要打架去健身房。”
“不打架,我们打双截龙,是不是,无为?”
“爸爸,阿德勒说得对。”
两小一离开,斯嘉丽就走到南易边上,亲了亲南易,“我明天飞温哥华。”
“喔,你是不是该换飞机了,我看湾流Ⅳ的性能已经有保障了。”
“你换不换?”
“我飞的少,飞机性能保持的很好,等等再说。”南易手往背后一伸,拿过一杯水喝了一口。
“嗯哼,我们是不是再要个孩子?”
“可以考虑,不过晚两年,我希望下一个孩子在九十年代出生,最好是女儿。”
“可以。”斯嘉丽应了一声,说道:“雷诺呢?”
“早上我给他放假了,今天晚饭我做。”
“我帮你。”
两人合作,弄了一桌中西合璧的吃食。
菲力牛排配酸辣土豆丝,再抹上一点西红柿炒蛋,饭后甜点来上一小碗甜汤圆,也别有一番风味。
……
诰日。
斯嘉丽飞温哥华,已经做了将近两年奶爸,深居简出的南易飞往香塂,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件黑心棉做的棉袄。
“喂喂喂,大声点,听唔到。”
“几多?八万吨?”
把棉袄存放在深水湾,南易自己一个人到了羊城。
在中山四路繁华的街口下车,南易从军挎里摸出一个“大哥大”,旋开上面的天线,把大哥大塞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
1986年,邮电部确定京城、沪海、羊城3个城市先期引进无线移动电话系统,羊城的动作最快,大哥大已经卖出去不少,沪海的动作也不慢,马上就要开始发售。
京城动作最慢,听说还在调试当中,估计等到发售要到明年。
羊城的大哥大发售的那天,文昌围完小集团的大哥大水壶同步上市,南易手里的这个就是高端版本,和羊城售卖的大哥大外型别无二致。
把天线旋回去,大哥大塞回军挎里,南易看着街上有十几个人在用“大哥大”通话,心里就是一阵暗乐。
“笑什么呢?”
忽然,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来到南易身边,抱住南易的胳膊问道。
“不要拉拉扯扯,你现在已经是明星了,小心传出绯闻。”
“什么明星,我只是演了两个小配角,谁会认识我。”阮梅嘟嘟嘴说道:“你说好上个月回来的,怎么晚了一个月?”
“我要看美剧,《成长的烦恼》、《第二次机会》都很好看,特别是《第二次机会》,剧中主人公叫沙兹·拉塞尔,拉塞尔2011年死亡后,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去天堂或地狱,于是他只能返回自己年轻的时候重新活一次。
拉塞尔在等待圣彼得对其一生成就进行评判,以决定其下地狱还是上天堂时,卡扎非竟然排在拉塞尔的前面。
这个剧里说,卡扎非的死亡时间是2011年7月29日。”
“嗯?卡扎非是谁?”
“呵呵,没谁。”南易笑了笑说道:“先陪我去报刊亭买几份报纸,下午你还有课吗?”
“没事的,老师知道我快出国了,不会管我太严。”
“调皮。”
“你还说我,你居然为了看电视剧晚回来一个月,我要罚你。”
“怎么罚?”
“嗯…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你欠我一次。”
“好,我欠你一次。”
南易笑了笑,抻了抻手臂,方便阮梅挽着他的手臂。
阮梅莞尔一笑,挽上南易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两个人穿梭进人群里,南易的目光不时的从行人身上飘过,先是头发,二看衣服,然后到鞋面的位置收回。
正值夏初,衣服和前两年的区别并不大,倒是鞋子的变化很大,穿皮鞋的人越来越多,款式很丰富,只是有的看着皮面还很新,可表面的褶皱已经非常明显。
年轻人脚上大多蹬着一双白球鞋,有前两年南易见过的款式,也有他没见过的。
甚至他还见到了正宗的少林鞋,只是很可惜少林鞋虽然正宗,但不是他记忆中的“少林鞋”。南易记忆中的少林鞋,应该是鞋头和猪鼻子一样往上翘,风格上更偏向后世的运动鞋。
找到一个报刊亭,南易把所有的报纸和杂志都买了一份,交给虎崽拿着,他和阮梅两个人继续往前逛,不知不觉拐进了文德路,接着又走进了文明路。
挽着南易的阮梅兴致盎然,仿佛见到什么都新鲜,有点诧异的南易就询问道:“在羊城呆了两年,你还没逛腻?”
“平时我都呆在学校,周末放假我就回东湖新村,不然就回香塂,平时很少出来逛,我乖不乖?”
南易捏了捏阮梅的鼻子,赞道:“真乖!”
“哎呀,不要捏我鼻子。”阮梅把南易的手拍开,抽了两下鼻子说道:“我闻到烧鸡的味道。”
“不用闻,用看的就行了。”
南易指着两人前方一个和报刊亭看起来差不多的路边档,上面有块牌子,贴着金黄色的字——左边上下两行“七十年歷史,馳名省港澳”,右边“周生記太爺雞”。
“喔,原来是太爷鸡啊,以前很有名气。”
“你知道?”南易诧异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啦,听我妈咪讲,我爹哋以前就在六国饭店当过侍应生,太爷鸡是六国饭店的招牌菜。”阮梅说着,忽然狡黠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叫太爷鸡吗?”
南易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因为发明这个鸡做法的人当初是一位县太爷,和我一样也姓周,叫周桂生。”
“和你家有亲戚关系?”
“哪有,周桂生不是粤省人。”
“喔,要不要买一只尝尝?”
“不要,今天就逛街。”阮梅摇摇头。
“往江边走?”
“嗯。”
转了个弯,两人往江边走去。
路过一家士多店,南易买了两支可乐,两人一路吸着,慢悠悠的走到沿江路的天字码头,两人走到护栏前凭栏远眺。
南易指着江水里停泊着的游船说道:“六十年前,周树人先生在这里踏上羊城的土地,就在这个位置,留下了一首短诗:
‘我想大抵是六十年后,初蝉在树上鸣叫,一个俊俏的后生,站在这里,身边依偎着靓妹,大约,他会借着我的名头,胡说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大概会原谅他。’”
“远看是条狗,走近一看,原来是南易,嘻嘻嘻。”
阮梅说完,笑的花枝乱颤。
“你这句可不能瞎用,我离铁骨铮铮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两人正说着话,两艘“水泥船”靠在了码头上,几个人拿着艞板搁到船上,一个个通过艞板走上船,掀开船上高耸的货物堆上的油布,露出下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彩电箱。
“咦,纸箱这么大?”
看着尺寸肯定超过21寸的纸箱,南易讶异了一声。
“虎崽,看看,几寸的。”
“松下,33寸。”
“动作很快啊,日本也才上市没多久。”南易嘀咕道。
“奀仔,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下面的彩电呢,你屋里的电视机几寸的?”
“21寸。”
“要不要换个大点的?”
“不用了,我都很少看,啊……”阮梅忽然惊呼了一声。
南易转头看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左眼进沙子了,帮我吹吹,我带了隐形眼镜,不能揉。”
南易把手指放在阮梅的左眼上,掰开,立刻看见一粒褐色的沙子,试着吹了吹,沙子纹丝未动。
“沙子沾了眼泪水,吹不动,你别动啊。”
南易和阮梅说了一声,稍稍踮了踮脚,嘴靠近阮梅的眼睛,伸出舌头一卷一舔,沙子就被他舔了出来。
“噗。”把沙子吐掉,南易拍了拍阮梅的肩膀,“好了,没事了。”
阮梅眨了眨眼,又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眶,“嗯,舒服了,这两天眼睛有点涩,我都戴眼镜,出门前才换了隐形眼镜。”
“以后戴眼镜好啦,隐形眼镜哪有戴眼镜舒服。”
“不要,我戴眼镜好丑。”
“不会啊,我觉得你戴眼镜看起来很知性啊,智商都显得高点。”
“哦,你是嫌我蠢?”
“哈哈,你本来就蠢。”
“咬死你,敢说我蠢。”
阮梅原地一跳,扑到南易身上,手扶着南易的肩膀,张嘴就往南易的耳朵咬去。
“啊呀,轻点轻点,你是拳王啊,还会咬耳朵。”
阮梅松开南易的耳朵,威胁道:“你再敢说我蠢,我就把你的耳朵咬掉。”
“好好好,不说了。”
南易扶着阮梅落到地上,一转头,继续看着刚才的两条水泥船。
船边上有两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指挥着刚才上船的那几个马仔速度的搬,马仔们两人一组,把彩电从船上抬下码头。
码头上还有几个马仔从他们手里接过彩电,又往码头等候区的后面搬去。南易的目光跟随着马仔,看到沿江路的另一侧停着一辆大解放。
一般来说,彩电是从香塂坐大飞到深甽,为了防止被海关查到,货一上岸就会分散送到一户户坐地户家里,接着货主去把货收上来,走陆路运到畨禺易发商场。
这是最近两三年刚建立起来的一条稳固的彩电运输通道,每个环节分工明确,每个环节都有话事人,靠这条通道吃饭的人不少,盘踞在上面吸血的也多,势力盘根错节,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敢走水路直接往这边运货,这是坏规矩啊,南易估计下面的两个年轻人要吃点苦头。
“虎崽,记一记那两个人的长相。”
“是。”
“奀仔,你这是要干什么?”阮梅问道。
“没什么,晚上想吃什么?”
“晚饭还早呢。”
南易的敷衍,让阮梅有点不高兴,嘴巴歪着,都可以往上面挂个酱油瓶。
“好了,奀妹,别耍小脾气,带你去儿童公园玩电瓶车。”
“哼,把我当小孩子。”
“没呢,电瓶车很好玩,我自己也想玩。”
“真的?”
“嗯。”
“那我们现在就去。”
坐着车,南易两人又回到中山四路,买了票,进了儿童公园。
甫一进去,阮梅的目光就被公园一隅五米多高的滑梯给吸引过去,“奀仔,我们去玩滑梯。”
“不太好吧,这么多孩子,我们两个大人混进去合适吗?”南易看着滑梯上站着不少等着往下滑的孩子,心里有点犹豫。
“走吧,都进来了,我们就玩个高兴。”
“行,走吧。”
第六百三十五章、易发的国美
从低到高,一共六条滑梯,南易和阮梅两个人混进小孩子的队伍里,咻咻咻,一次又一次的往下滑。
玩够了滑梯,两人又去沙地上玩了站着荡的秋千,座舱是歼六形状一上一下浮动的旋转木马,还有长长的小火车,阮梅还在歼教六飞机的旁边拍了好几张照片。
八十年代,有一大批飞机退役,几乎每个城市的儿童公园都会有一架飞机停着,有的地方会砌个水泥墩子把飞机供起来,有的就直接摆在地上。
“你骗人,这里根本没有电瓶车。”拍完照,意犹未尽的阮梅对南易说道。
“没有就没有,以后见到了再玩。走,爹哋请你吃飞鱼脆皮。”
“背我。”阮梅扑到南易背上,头枕在南易肩上,“我要吃红绿灯,两块,我只吃绿色,黄色红色给你吃。”
“想吃脆皮干嘛不吃飞鱼脆皮,整根雪糕都有脆皮。”
“不嘛,我就吃红绿灯。”
“依你。”
出了儿童公园往右边走一段,就有一家士多店,南易买了两块红绿灯,先给了阮梅一块,他自己拿着一块。
阮梅接过去,撕掉外面的包装纸,舌头就在雪糕头上的绿色部分舔了舔。
“很甜,你要不要舔一口?”
“不了,你先吃。”
南易把手里的雪糕从吊拎变成举,手指一松,雪糕就落在手心,一捏,一股透心的凉意就把体内的燥热给赶了回去。
“呵呵呵!”
阮梅一阵坏笑,继续喜滋滋的舔着雪糕。
“果实熟了,熟透了!”南易心里不由的感慨。
第二天就是周末,南易也不急着送阮梅回学校,等到夜幕降临,两人去西湖夜市逛到将近八点,肚子已经前心贴后背,这才找了家馆子吃饭。
羊城这边夜蒲文化已经开始流行,饭馆都会营业到很晚,哪怕饭馆关门,沿着珠江边走,随时可以找到经营各种吃食的大排档,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愁找不到吃东西的地方。
填饱肚子,南易把阮梅带去了畨禺,住进了畨禺宾馆。
在宾馆,并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南易不希望将来阮梅的美好回忆背景是在宾馆,这样的回忆太过随大流,太过庸俗。
晚上几年,女大学生们的“那一晚”,背景差不多都是宾馆或旅社,只是房费价格上有所差异。
一夜无言。
诰日,南易从外面锻炼回来,宾馆里已经和车马店差不多。
一个个房间的大门洞开着,里面要么坐着两三个,要么坐着四五个,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七成谈彩电,剩下的三成,冰箱洗衣录像机。
感情,畨禺宾馆已经成了电器贸易洽谈中心了。
“奀妹,奀妹,起床没?”
南易走到阮梅的房门口,在房门上拍了拍。
“没起,我还要睡,不要吵我。”
贴着门板,南易听清里面阮梅睡眼惺忪的话。
“那你接着睡。”
南易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一番,就下楼和宾馆前台交代了几句。
易发街街口。
南易和陈国文碰上头。
寒暄几句,两人就谈起了正事。
“南易,易发这边服装批发生意不行了,北方来的现在都去十三行、高第街,还会过来的,都是以前一些老客户,新客户过来很少。”陈国文说着,顿了顿,看了一下南易的脸才继续说道:“最北边的都去清河国际拿货,已经很少过来了。”
“现在过来这边的主要是批发电器的吧?”
“差不多,电器生意好的不行,易发商场那边一个档口转让费都要上百万了,好的地段要几百万。”
“卖还是租?”
“当然是卖,租哪有这么贵。”
“嗯。”南易颔了颔首,说道:“地图带了?”
“带了。”
陈国文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羊城地图,在南易面前展开。
南易从衣兜里摘下笔,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和睿武叔说一声,让他去了解一下这两块地的规划,这里不行,我们就开辟出一块新根据地。”
易发街这里的没落是不可逆转的,之所以能崛起,就因为这里够偏,地域偏,政策也偏,其他地方不敢干、不能干的这里干了,政策一放开,其他地方也可以干了,这里自然就会变萧条。
服装如此,将来电器也会如此,因走私而繁华,将来也会因打击走私而土崩瓦解,成昨日黄花。
陈国文看了看南易画的两个圈,说道:“这两块地方都是好地方,火车站、汽车站、长途车站都不算远,可这么好的地我们拿得到吗?”
“事在人为,多出钱,少拿股份,市府方面还是有的谈的。”南易淡淡的说道:“1958年,羊城就有了建设地铁的设想;1965年,羊城就进行了第一次地铁规划和地质勘测,那时候叫九号工程;
70年到80年,羊城就开始地铁的筹建工作,不过由于资金和技术的原因,地铁工程一直没展开;
我画的这两个圈,不管羊城地铁怎么规划,都不可能绕的过,天上地上,地下水里,将来都会是四通八达。
走地下是未来大城市的趋势,地段好不好,得看地下走不走得通。
国文叔,做生意的模式要变了,以前是躲在阴沟里,以后就得站在舞台上骚姿弄首,舞台很重要。”
“我们以后就搭舞台?”
“搭舞台、找戏班子、卖舞台、租舞台都是我们南陈将来要做的工作。在咱们国家想要成功,就得符合地方的需求,国家的需求,时代的需求。
钻空子那一套只能停留在战术层面,而不是战略层面。
国文叔,我知道电器那边你看着眼红,可南陈村花了好几年才把身上的海腥味给洗干净,现在要再沾上,那当初又何必上岸呢?”
南易会说上这么一段,完全是因为陈国文今年年初提议南陈村打入“易发电器圈”,扎进泥潭里分上一杯羹。
陈国文尴尬一笑,道:“我当初只是这么一说。”
“我们过去,让我看看这市场是有多繁华。”
繁华,真是繁华,还不到九点,已经人生人海;忙碌,真是忙碌,点钱的时间都没有,钱放在手里一扒拉,查看一下里面有没有夹报纸,然后就拿个尺子量高度。
第四套八零版50面额的人民币,今年虽然已经开始流通,可市面上主流通的还是10元面额的大团结,易发这里做的又是十万起的生意,多几张少几张,买卖双方都不会太在意。
“最近33寸松下很好卖,这里出去五千多六千,外面卖到1万1、1万2。”
南易:“香塂卖多少?”
“三四千港纸。”
“哦,大飞飞一趟,现在能抽多少水?”
“一趟可以运十台八台,一台抽水三百港纸,这是行价。要是再帮香塂那边的社团带点白货,那钱就没数了,一趟怎么也能赚几万港纸。”
“还有广Z仔对吧?”
“广Z仔三千,也是行价,不过没多少人愿意做他们生意,容易被……”陈国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广Z仔吃的是刀口饭,下手很黑。”
“嗯。”南易颔了颔首,问道:“知道谁在走水路吗?昨天我在天字码头看到有人在卸货,两个人,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
“那肯定是黄家兄弟,新来的,一开始捡破烂谋生,前两年兄弟两个跑到塞北草原去卖家电,现在底子厚了,听说主要做京城的生意,把这里的货拿到京城去卖。”
南易双眼一亮,问道:“兄弟俩叫什么?”
“大哥叫黄国良,弟弟叫黄国美。”
“喔,走水路会有什么后果?”南易暗揣果然是他们兄弟俩。
“走水路赚的钱得加倍吐出来,要是不吐,就得沉江。”陈国文阴着脸说道:“黄家兄弟破坏规矩,肯定要吃苦头。”
“你的面子卖得进他们的圈子吗?”
“还可以。”
“喔。”南易点点头说道:“哪里的音响好点,我想买套音响。”
“买音响当然得去锦荣电器行找章锦荣啊,我跟他很熟,肯定能买到平价好货。”陈国文拍着胸脯说道。
在批发市场生意做的好的商家,一般不会搭理零打碎敲的客户,不是有熟人带着,想买一套一台,人家要么不卖,要么就报个天价。
哪怕是谈批发,人家也得探探底,看看是不是和自己大客户的市场有重叠。
陈国文带着南易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来到锦荣电器行。
此时,店里的生意正好,一个穿的一丝不苟,没穿金戴银的年轻人,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一把尺子在钱垛里戳来戳去。
“7.4加11.2加6.5,林老板,不对啊,差半公分。”
“章老板,你看好了,这两垛大半是新钞。”
“对对对,你瞧我。”
叫章老板的人把三摞钱里的新钞和旧钞分开,拿着尺子重新量了一次。
“拿尺子的就是章锦荣,去年才开始做电器,以前就在我们那里倒服装,很会做生意,五六百万身家有的。”陈国文给南易介绍道。
陈国文和南易站在边上,等着章锦荣打发走客人,两人这才走上前去。
“章老板,生意很好啦。”
“哟,林经理,原来是你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刚把钱放进保险箱的章锦荣一看是陈国文来了,赶紧站起来热情的招呼道。
“到你这里,当然有生意给你做啦,我朋友,南易,想在你这里买套音响。”陈国文指了指南易说道。
“既然是陈经理你的朋友,拿一套去就是了,谈什么钱啦,是不是看不起我章锦荣?”
“哎,章老板,你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钱是肯定要收的,你只要给挑套好的。”
“好说,好说。”
第六百三十六章、承包风刮起
章锦荣带着南易两人去看音响,店里摆着的主要是日本的先锋,几种日本热销的款式都有。
南易挑了一阵,选了一套可以加挂CD播放器的款式。
“南老板,要这个?”
“就要这个。”
“成本价2400你拿走。”
南易脑子里算了算,2400应该到不了章锦荣拿货的成本价,他是在亏本销售,于是就说道:“章老板,我付你日円,11万5,你看怎么样?”
11万5日円折合人民币3000不到点,正好可以让章锦荣赚点辛苦钱,既让章锦荣的人情做到位,也不让他吃亏,顺便,南易还亮了亮自己的胳膊。
“南老板痛快,成交。”
章锦荣松气和叹气并起,心绪难明。
南易刚付完钱,锦荣电器行就来了新客,南易两人没多做逗留,告辞一声就离开。
刚走出店门,校花就把电话递给南易,“南生,阮小姐。”
“奀妹,起床了?”南易接过电话说道。
“我已经到易发街口,忘记带钱了,你过来帮我付的士费。”
“忘记带钱?那你电话在哪里打的?”
“就是因为记得带破电话,我才忘记带钱啦,快点啊,的士佬还等着呢。”
“来啦。”
南易挂掉电话,就往易发街街口走去。
走到街口,就看到一辆“红凳仔”停在那里,快步上前,往车里瞄了瞄,就看到后座的阮梅。
“师傅,几多文?”
“25块。”
出租车司机一开口,南易就听出浓重的冀省口音。
南易一边掏钱,一边说道:“师傅,不简单啊,能在羊城开上出租车。”
“运气好,运气好。”出租车司机接过去,敷衍道。
“赶紧下车,别妨碍师傅拉活。”别人不愿意说,南易也不多打听,凑到后座说道。
“脚疼,你抱我下去。”阮梅张开双手,撒娇道。
“淘气。”
南易环住阮梅把她抱下车,正想往地上放,阮梅就紧紧环住南易的脖子,“不要,继续抱着。”
“有外人在。”
“喔。”
一听南易这么说,阮梅就懂事的放开双手,南易顺势把她放在地上。
“怎么坐红凳仔,前台没找你?我和宾馆预定过车,你去哪里都可以叫他们送。”
“说了,我退掉了,坐红凳仔挺好。”阮梅应了声,问道:“为什么你说哪个的士佬不简单啊?”
“奀妹,不错啊,平时真的很乖啊。”
“我当然乖,可你怎么知道?周姐告诉你的?”
南易给阮梅配了一个经纪人叫周姐,还有一个助理叫阿敏,其实,她们两个人主职是保镖,经纪人和助理只是顺便。
“你要常常出来玩,自然知道羊城三件宝:司机、医生、猪肉佬,在羊城揸红凳仔,一个月拿到手五六千是常态,旺季拿到上万也有,这么赚钱,他一个外地人能轮上,肯定在这里有很好的关系。”
“上万?那不是两万多港币?”阮梅惊呼道。
“所以呀,这是金饭碗,不是谁都能捧的啦。”
“好多哦,我也要揸红凳仔。”
“我饿着你了?”南易笑着说道。
“人家想自己挣钱啦。”
“挣钱,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现在的工作就是读书,你读书,我付你薪水。”
“好嘛。”阮梅扭捏了一下,问道:“你事情做完了没有?”
“快了,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南易带着阮梅走到陈国文边上,介绍道:“国文叔,我长辈;国文叔,这是阮梅,我朋友,香塂人。”
“阮小姐,你好。”陈国文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阮梅和南易的关系,陈国文一眼就能看明白,偏房也有远近,眼前的这位肯定很得宠,热情点没坏处。
“国文叔,你好。”
阮梅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
“国文叔,我们把没逛完的去逛完,一会吃完饭我就走,下个月,我会去村里住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要好好商量一下。”
“好。”
说完,一行人又往易发商场那边过去,陈国文在前面,南易和阮梅跟在后面。
“刚才给你买了一套音响,可以加挂CD机。”
“黑胶呢?”
“黑胶得自己组线,这里我没看到什么好线,你回鸭寮街找找。”
“哦。”
把易发这里的电器档口逛完,南易在羊城又滞留了半天,等把阮梅送回学校,他才踏上去深甽的旅程。
……
南易到特区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可城区依然是灯火辉煌,霓虹灯闪烁,穿着时髦的先富者搂着靓妹从灯火中出来,融入黑暗,接着又走进下一堆灯火。
小巷里,粉红色的灯光独照着,不时的还飘出阵阵《粉红色的回忆》,灯光下,三两穿着清凉的姣婆招着手,妖妖娆娆的召唤着行人进去“学成语”。
一对一或者二对一传授,过于愚笨,再加一个也无妨,凡是进去过的人,至少能学到什么叫“食髓知味”。
这时候,已经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扑街仔会戳着腰肢感叹:“深甽赚钱深甽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他们应该就是内地最早的月光族。
穿过灯火,伴随着隆隆的机器声,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南易的车停在文昌围的埠头上。
没急着下车,南易在车里坐了二十分钟,依然没等来村里的巡防队。
蹙了蹙眉,推开车门,通过埠头上的石桥,南易绕道完小,在围墙外转了一圈才往南宅过去。
推开院门,绕过照壁,南易看见大厅还亮着一盏灯,范红豆坐在八仙桌前,伏身在那里写着什么。
“十点了,怎么还没睡?”
“知道干爹要回来,等你。”范红豆放下笔,说道。
“写什么呢?”
“今年寒假的预考试卷,我做做看。”
从八零年开始,就不是所有高三应届学子都有资格参加高考,在高考之前,高三的寒假,还会有一场考试,叫预考或者预选,只有通过预考,才会有资格参加七月份的高考。
“给干爹看看。”
“给。”
南易接过化学试卷,一道道题目看过去,三四成摸不着头绪。
这些年,南易可一直没有懈怠,不间断的在学习,前几年为了教育范红豆和南若玢,这两年又为了教育两个儿子,课本的知识他大部分还掌握着,可……
如果让他重穿一次,穿越到今年应届高三的话,他肯定考不上大学。准备一年,吃点苦受点罪,考个普通本科还可以,再想考京大就是做梦。
谁让他后来学习的内容,对高考没多大的帮助呢。
“呃,红豆,数学试卷给我看看。”
看过数学试卷,南易找回了一点自信。
数学这门学科,学得会的一学就会,学不会的再学也不会。
恰好,南易就属于一学就会的这一类人,上辈子,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被数学老师开小灶,别人学的是几何代数,他却一直在攻坚“奥数”。
虽然到了也没弄出什么名堂,可不得不说,南易是属于数学尖子里的凤尾,屠戮一众鸡头如砍瓜切菜。
“估分了吗?”
“化学还没有,其他已经估分了,干爹,下个月我去高考的话,应该能考上重点大学。”范红豆自信的说道。
“很厉害。”南易抚摸了一下范红豆的头说道:“不过对你来说意义不大,别人需要通过高考才能获得的学习机会,你现在已经拥有。你学习,可不是为了应考。”
“嗯,我知道的。干爹,等放假我就去纽约,阿凯萨要扩张。”
“好,干爹的飞机一年用不了几次,以后你跟我一起用,不过费用得半开。”
“谢谢干爹。”
“不谢,早点洗洗睡。”
“嗯。”
范红豆点点头,把八仙桌上的东西收了收,就去盥洗室洗漱去了。
……
昨天的明天。
早上,南易拿着一块抹布把整个南宅擦拭了一遍。
大梁、窗棂、摆饰一样没落,登高爬地,累了个够呛。
当初拆走的金丝楠木已经装了回去,除此之外,南易还给添了不少,整个南宅全变成了上年代或者贵重的物件。
年代最久远的是门槛,已经有几亿年的历史,年代最近的是门闩,成材不超过五十年。
南宅的物件都是从香塂过来,正规入关,有入关手续的存根。
其实南宅很干净,一直有人负责清洁,南易说是打扫,还不如说是抚摸和温存。
折腾半天,南易中午在灶里焖了一锅饭,等将熟未熟的时候,沿着锅边滑下去一勺菜籽油,等饭焖熟,锅巴喷香。
炸点辣椒汁往锅巴上一淋,嘎嘣嘎嘣,南易坐在院子里吃的津津有味。
“南易,怎么不上我家吃去?”
两块锅巴下肚,冼耀华就过来了。
“耀华叔,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拿纸擦了擦手,南易又捧起一碗饭。
“埠头那里,除了你的车,谁还敢停?”
“耀华叔,严重了,那里是村里的地,村里人谁停不是停。”南易扒拉一口饭,满意的点点头,“文昌米的味道越来越好了。”
从八二年开始,文昌围自种的粮种就不断的改良,不追求产量,也不追求好伺候,只追求口感,四代下来,如今大米的口感已经非常优秀。
“产量不行,村里的口粮都不够分,垦殖集团每年都要贴补,农业税、提留都是村里交钱。”
“产量无所谓,村里也不指望在自己村里刨食。耀华叔,眉头不展,村里出事了?”南易抬头看了一眼冼耀华的脸说道。
“你刚从国外回来吧?”冼耀华掏出烟盒,点上一根烟,郁闷的说道。
“在羊城呆了两天,耀华叔,你直说,我和国内还没脱节。”
“前年,你还没出去的时候,报纸上登过一篇文章《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承包》。”
“看过,他现在被立成典型了吧?”
“名气很大。”
“我知道耀华叔你想跟我说什么了,吃了么,没吃凑合吃点,吃饱了,我们再谈,耀华叔你要谈的话题,会让我倒胃口。”
“没吃,吃不下。”
“人是铁,饭是钢,饭还是要吃的,我去拿副碗筷。”
南易站起身,走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出来,帮冼耀华盛好饭,放在他的面前。
冼耀华看看碗,又看看南易,把筷子拿了起来。
默默无言,两人无声无息的吃过饭,南易又把茶台找出来,洗洗涮涮,用核桃炭煮上水。
“耀华叔,试试北韩茶叶的味道,茶种就是咱们国内过去的,他们那边冷,茶叶的味道和我们这边肯定会有差别。”
“怎么喝上北韩茶了?”
“有人去平壤出差带回来的,尝尝鲜。”南易说着把一盏茶放在冼耀华边上。
冼耀华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复又放下,“南易,村里有人闹着要搞承包,食品厂、雄起饮料、服装厂,挂靠在服装厂下面的玩具厂,还有……还有文昌围完小集团。”
南易讥笑一声说道:“除了文昌建筑,都有人惦记呐?”
八五年年底,南易削减了文昌控投的股份,他的股份从原来的22%变成10%,葛翠竹从8%变成2%,两个人把垦殖集团从文昌围独立了出去,垦殖集团已经不是文昌围的村企。
从当时的估值上来算,南易和葛翠竹做了一笔亏到家的生意,要是以当下的估值来算,南易两人亏得更多,也正因为如此,垦殖集团的独立,当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如今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是…是的。”
“呵呵,承包,哪个扑街承包的起?只要谁能按估值掏的出钱,别说承包,就算是卖断,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想空手套白狼,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村里人的意思,把几个企业分拆掉,然后再搞承包。”冼耀华说道。
“耀华叔,这话能传到我的耳朵里,说明村委会大部分人也不反对搞承包,对吧?”
“怎么会反对,他们自己都想承包。”冼耀华苦笑道。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搞承包既然是现在的大趋势,我不反对,爱承包就承包吧。”南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为民回来了吗?”
“晚上到家。”
“晚上我想静一静,耀华叔,明天早上我去你家,下午两点,村委会开会。”
“好。”
冼耀华走后,南易去地下藏宝库找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摞图纸装在公文包里,晃悠着去了村里的滩涂地。
这片滩涂地本应该一年多以前就变成一个服装和小百货批发市场,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南易的热情慢慢变淡,也让他对文昌围的信心不再十足。
八四年,他已经预测到“承包”关不好过,于是就搁置了批发市场的计划,转而阴差阳错的成立亚清公司。
“校花,给冼耀国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
南易说完,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把上面的土抹干净,一屁股坐下去,默默的等待。
大约等了四十分钟,冼耀国就到了。
“南易。”
南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浮土,“耀国叔,右边是文昌围新三村,盖普通的出租屋,参照一下香塂徙置大厦的格局;左边是文昌围新二村,按照单身公寓的格局来。
两个要求:一,在考虑采光的前提下,能盖多高盖多高;
二,滩涂地能用多少就用多少,把它们都变成宅基地,按照现在村里的人口来算,每人的宅基地不低于120平,建筑面积不低于350平。
另外,村子进行重盖,建筑风格不要统一,也不要横平竖直,要结合地形错落有致,各有各的风格。”
“南易,按你这样安排,村里拿不出这么多闲置资金。”冼耀国说道。
“钱不用愁,现在没有,马上就会有,不是要搞承包了么,企业的流动资金都可以抽出来,另外股份也该清算一下了。”
“耀华找过你了?”
“嗯。”南易弯腰把地上的公文包提起来,递给冼耀国,“勘测报告、简略规划图里面都有,四年前的,应该还能用。”
“南易,这……四年前你就想好了?”冼耀国错愕道。
“错,确切的说,快十年了。不能住新房子,不能风光风光,村里人意见大了吧?”
“南易,是不是你不同意搞承包?”
“同意,怎么会不同意呢,搞承包是大趋势,我们要顺应潮流。”南易摆了摆手,说道:“耀国叔,你先走,我得去市区,红豆的学校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把冼耀国打发走,南易就去了埠头。
埠头上没见到钓鱼的冼为麒,南易估计应该是干活去了。
坐进车里,南易吩咐校花开车,他自己拿起前两天买的报纸看起来。前面两天,阮梅黏糊的厉害,南易都没什么时间看报纸。
一翻开报纸,南易就看到了马承包的报导,文章转载自《黔省晚报》。
文章的中心内容就是夸赞马承包“旋风般”的工作效率:26日晚上到筑城,27日全天给黔省企业干部做报告,28日到筑城造纸厂洽谈承包事项并看厂;
29日签署合同,承诺第二年实现利润100万元,三年还完贷款,产值增加两倍,马就任筑城市造纸厂厂长,使这个厂成为他拟议的第六个企业。
在文章的结尾,还附着一片评论:“这旋风般的节奏,本身就是一曲改革的颂歌,不是么?倘若换上别的某些同志,不知道要研究多少天乃至一年半载呢!
然而马承包同志却在48小时之内做出了决策,这不能不给我們有力的冲击。”
看完文章,南易吐槽了一声:“什么马承包,明明是马神仙啊。”
南易都能想到报纸上的“28日”马承包去筑城造纸厂都干了什么,无非就是走马观花,然后胡吃海塞,两杯白酒下肚,拍着胸脯大放厥词:“大家都别慌,你们的好日子来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爹,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马承包的话,应该不会说的如此露骨,不过,核心思想多半八九不离十,发飘的人,说话风格万变不离其宗,路数都差不多。
南易想来,马承包大抵已经飘了,没飘的话,事情不会这么做,企业扩张不该是这样,哪怕是空手套白狼。
第六百三十七章、任有为和保健品
嘀嘀嘀!
虎崽在扶手箱里一阵扒拉,从寻呼机堆里拣出一个递给南易。
当下的寻呼机还没有信号漫游业务,南易在内地要保证自己不会失联,就需要准备一堆的寻呼机。
南易接过寻呼机,看了一下号码,“刘贞呼我,校花,找个电话。”
深甽罕有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只能去路边的店铺打,虽说八二年已经在几个城市普及投币公用电话,可深甽做为特区却没有在此之列,至于原因,南易猜测是因为出于安全的考虑。
投币公用电话太容易失窃,真要铺开,还不得成预备逃港者的补给站啊,一天被撬八遍都是轻的。
“喂,刘贞,什么事?”
南易来到一个店铺,给刘贞拨了过去。
“有个叫高钢的给你打电话,说有急事找你。”
“怎么打你办公室去了?”
“我叫严叔给我送点东西,他告诉我的。”
“喔,留号码了吗?”
“没留,估计号码没变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我要在村里呆几天,先这么说,晚上再给你打。”
南易挂掉电话就对老板说道:“老板,我再打一个。”
“老高,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国际长途吧?”电话对面的高钢问道。
“在深甽。”
“那正好,老任出了点事,现在正缺钱,你帮忙送点钱过去,等你回京城我再还给你。”
“多少?”
高钢短暂的犹豫后说道:“5千吧。”
“老任当初留个我的那个号码还能联系到他吗?”
“联系不上了,我给你个新号码。”高钢给南易说了一个新号码。
“知道了,今天就给他送去。”
“我……算了,等你回京城再说。”
“那先这样。”
南易接着又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车里。
先去学校拜访范红豆的老师,南易接着又去了煕龙大厦。
熙龙大厦一楼有一家西餐厅,里面有驻唱歌手,每到晚上,歌手们大都会翻唱香塂歌星的热门歌曲,来这里听歌的比吃西餐的人还多。
南易来这里不是为了听歌,也不是为了吃西餐,纯粹是为了有个舒适的谈话环境。
叫了一杯咖啡,南易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然后转头看着窗外。
煕龙大厦是一栋21层的商住两用楼,在深甽做生意的香塂人又叫它“凤楼”,一楼一凤的凤,楼上住的主要是香塂生意人以及他们的侧室,还有就是给他们治疗“冲动性亢奋症”的志愿者。
所以,这里的美女不少,亵玩不行,远观还是挺养眼的。
南易刚养了三眼,他等的人就到了。
“南易,钱取回来了,都是五十的,给你。”冼为忠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南易把信封收进军挎里,顺便掏出一张折叠过的文件纸,展开,放在桌上滑给冼为忠,“配方已经申请了专利,上半部分是香塂的专利号,下半部分是内地的。
每个配方都由单独的香塂公司持有,这些公司背后都由黑蛤蟆集团控股,过两天会有律师来找你,他会帮你变成黑蛤蟆的股东。”
“工厂都由黑蛤蟆出面投资?”
“不是投资,应该说是借贷,将来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债转股。这部分有点繁琐,我就不跟你细谈了,你自己和我的律师去慢慢协商。
南爸爸儿童营养口服液、刘太太美容口服液、黑心K、脑油金、三韭口服液、王八丸、宇宙一号、月亮神、黑蚂蚁、白蜘蛛,一共十个产品,抽个空,你先去注册商标。
先做儿童营养口服液,这个我指定,后面再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是不是要全部做,也由你自己决定。
能不能做好,也看你自己,我只投钱和等着分钱,具体的运营全部由你负责。除非遇到你搞不定的事,不然公司的事情不用和我说。”
“这不好吧,我是小股东。”冼为忠说道。
“千万别当自己是小股东,你就当我借钱给你做生意,只不过利息收的比较高而已。”南易摆摆手说道:“我的打算是捞上几笔就撤,将来,如果你有打算长做下去,那我把股份全卖给你。
至于这个‘将来’具体是什么时候,由你来把控,你什么时候和我谈股份的问题,我就什么时候卖给你。”
冼为忠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南易,你给的条件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阿妈?”
“一半一半吧,一半是因为阿婶,一半是因为你自己。”南易淡淡的笑道:“很简单,我觉得你能帮我赚到钱,将来,你和阿婶可能会成为一段佳话。”
母亲农业,儿子保健业,要是两个都很成功,还真的会成为一段不错的佳话。
“我行吗?”
“行,怎么不行,相信你自己,塞北草原那么艰苦你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做皮毛你行,做保健品也一定行。”
南易站起身,走到冼为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要钱就联系冷妍,我先走了,在这里浑身不舒服。啊,对了,嫖娼是法律问题,养情人是道德问题。”
冼为忠坐在位子上咀嚼南易的话,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南易这话里有话啊。
……
离开煕龙大厦西餐厅前,南易往高钢给的号码打了个电话,对面是一个老太太接的,讲客家话,叽里咕噜好一阵沟通,南易才搞清楚对面是小卖铺的公用电话,在沙井村。
南易想让老太太叫一个姓任的接电话,老太太回了他一句“腿脚不方便”。
没辙,南易就挂掉了电话,打算直接过去地毯式寻找。
沙井村没多大,再加上小卖铺和老太太两个筛选条件,想要找到人不难。
“只是,老任遇到什么事了,都沦落到沙井村,不是深南电子的副总吗?”南易肚子里嘀咕着,人已经往沙井村过去。
运气不错,还没开始寻找,南易就在巷子口看到蹲在那里抽烟的任有为。
落寂、灰头土脸、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这些词汇都可以扣到现在的任有为头上,就算不说贴切,也可以说是很沾边。
南易走到任有为前面,挡住照射着任有为的阳光。任有为感觉到了南易的存在,于是萧索的抬起头。
“你看我像不像未来佛?”
“你怎么来了,高钢告诉你的?”
“他没跟我说你遇到什么事,就让我给你送点钱来,呶,给你。”南易掏出两个信封递给任有为,“厚的是高钢的,一万块,薄的是我的。”
“这……我……”
看着南易手里的两个信封,任有为有点哽咽。
“行了,别跟个娘们一样。”南易抓住任有为的手,把信封拍到他的手心里,“我住在文昌围,得过段日子才会回京城,有事上那里找我。”
南易说着,又把两瓶刚才路上买的白酒放在任有为边上。
“心态你自己调整,我没闲工夫陪你醉,我还得去接女儿放学呢。”
说完,南易拍了拍任有为的肩膀,转身走人。
南易走后,任有为依然蹲在那里,又抽了三根烟后,他才有心情查看信封。
打开第一个,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黑茶色,这是高钢的一万;打开第二个,里面只有薄薄的三十来张,可钞票看起来很大,比一般的都要大。
任有为抽出来看了看,亮眼的阿拉伯数字“1000”就钻进他的双眸里。
“这……”
任有为抬头看着南易消失的方向,双眼湿润。
南易抬头看着车前几个穿着牛仔服无袖套装的长毛怪在那里扭动着,挡住了去路,眉头就忍不住皱起。
校花按了两次喇叭,长毛怪们就当做没听见,继续在那里把痔疮甩来甩去。
南易转头往车后看了看,后面已经被车堵着,想退回去是不行了。
“南生,要不要收拾?”虎崽转回头问道。
“算了,成本太高,后续影响不可控,两害相权取其轻,虎崽,拿包烟,姿态低点,他们应该会让。”
“明白。”
虎崽应了一声,从手套箱里拿了一包烟就开门下车。
一分钟左右,虎崽就回到车里,前面拦着的外痔被收了回去变成内痔,道路畅通。
汽车平稳后,南易拿起刚才冼为忠给他的一份保健品的调查报告翻阅起来。
从报告上显示,保健品行业的雏形从七十年代就开始了,那时候主要的产品是蜂王浆,市面上有七八个牌子;之后进入到八十年代初,市面上又冒出来几个花粉口服液的保健品,还冒出了几款主打保健的药酒;
再之后,85年冒出了851,今年冒出了昂立1号,都处在襁褓阶段,产品还没有大面积的铺开。
之所以发展这么慢,是因为“药健字”制度还没有开始施行,保健品算是个嘛玩意还没有一个定性,跑过部打听过消息的,应该都在等卫生部的讨论结果。
南易估计相关规定今年不出来,明年也应该出来了,不然时间不赶趟,他可是记得上辈子八十年代末有一款儿童口服液已经风靡全国了。
看完报告,琢磨了一会,南易就把报告收了起来。
保健品,南易以后都不会再关心,提前好几年把基础打好,还可以借用文昌食品厂的渠道,资金又不缺,要是这样冼为忠还干不好,那就是命,南易命里没有保健品的财运。
“干爹。”
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美少女钻了进来。
南易看了一下时间,说道:“出来这么早,今天不是轮到你值日吗?”
“扫地很快的,几分钟就好了,我一扫完就往外面跑。”范红豆说着,搓了搓红扑扑的脸颊,拿了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南易抚弄了一下范红豆凌乱的头发,说道:“晚饭想去哪里吃?上你妈店里,还是我們找个地方?”
“不去我妈那里,厨师还是那个厨师,我都吃两年了,吃腻了。”范红豆想了一下说道:“干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自己做吧?”
“也好,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田鸡在那里打蝌蚪,欺负弱小,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回去收拾它,做一道叫花田鸡。”
“嗯嗯,我在荷花塘边上还种了两分田的芋艿,干爹,我要吃凉拌芋艿茎。”
“种南瓜了吗?”
“种了,干爹,做蛋黄南瓜花吗?”
“蛋黄就蛋黄,我本来还想清炒来着。”
回文昌围的路上,父女两个把晚上要吃的菜一个个讨论好,等回到南宅,两人换了身衣服就分头行动。
南易去抓田鸡,范红豆去地里摘菜。
文昌围有一种特有的文昌田鸡,体积很大,可以长到4斤重左右。
南易往稻田的方向走了十几米,就从路边干涸的水沟里逮了五六只,加起来有个七八斤的样子。
“量有点多了,得抓捕一批。”看着水沟里还有不少,南易默默的想着。
回到南宅的院门口,范红豆也刚好回来。
“干爹,抓了几只牛蛙?”
“什么牛蛙,叫文昌田鸡,这是文昌帝君从天庭带来赐予我们的,小孩吃了聪明伶俐,女人吃了容光焕发,男人吃了那啥,老人吃了延年益寿。记住啦,以后不许叫牛蛙,将来还要论克卖呢。”
“呃,干爹,这个和牛蛙长得太像了,没人会信的。”
“没事,杂交几代,改良下基因,样子就会变了,可能还会变成三条腿,帮干爹想想,剩下的那条腿哪去了?”南易笑着问道。
范红豆想也不想的说道:“剩下那条腿,当年文昌帝君借给东海龙王当定海神针,后来,被孙悟空给拿走当金箍棒了。”
“很好,你已经可以胜任广告文案的工作。”
“嘻嘻嘻!”
第六百三十八章、同舟难共济
院门口点上篝火,已经料理好的牛蛙用粘土裹起来放到炭火堆里,叫花田鸡刚烧上,几只小鸟就从空中落下,在篝火旁嬉戏着。
“干爹,去年冬天飞过来很多花田鸡,现在还没飞走。”
“花田鸡?”南易指了指篝火旁的小鸟,说道:“你说的是它们?”
范红豆点点头说道:“对啊,花田鸡是候鸟,分冬候鸟和夏候鸟,不会整年呆在同一个地方。”
南易想了想说道:“哦,会不会不是同一批,冬候鸟来了,夏候鸟走了,正好轮换着来。”
“不是的,就是同一批,真奇怪。”范红豆嘟囔道。
“既然觉得奇怪就想办法调查清楚,干爹帮你搞一批监控设备和定位仪过来。”
“好哦。”
南易两人说着话,一边择菜。
“家里有无菌蛋吗?”
“没有了,翠竹阿婆说要紧着完成土の味的订单,内部职工福利以后都不发鸡蛋,改成发猪肉。”
日本人有上千年食用生鸡蛋的历史,在他们的饮食结构中,可以说是“无生鸡蛋不欢”,可每年因为食用生鸡蛋,引起的食物中毒事件频频发生。
日本对无菌蛋有迫切的需求,可这个需求却被日本的资本无视了,就连知道无菌蛋存在的南易也没有想起有这么个空白市场。
三年前,报国米毂会社的一位研究员我孙子贤人提交了一份研究“无菌蛋”的申请报告,看过报告后的南易不但同意了他的申请,还批了20亿日円的预算。
经过一年半的时间,第一代无菌蛋就研发成功,之后又经过三次迭代,无菌蛋迎来了4.0时代。
再之后,无菌蛋4.0的技术被授权给了垦殖集团。
“喔,那就去拿两个土鸡蛋过来,家里的是鸡公氹的吧?”
“不是的,家里的是莱昂蛋。”
神农南粮的鸡蛋的品类多,名头也多,南易想了好一会才想到莱昂蛋是黑西哥养殖场的蛋。
“一样,去拿吧。”
橡皮把太阳擦掉,画笔又画上月亮,等启明星点亮,南易又从横变竖。
范红豆跟着南易晨练之后,踩着变速车去上学。
埠头上,冼为麒在,身边还有挺着大肚子的邓玉梅陪着,她的脸上洋溢着宁静、祥和,还有幸福。
南易走到埠头,坐在冼为麒的旁边,眼睛被冼为麒手里的戒指闪了一下。
“戒指多重?”
“50克。”
回答南易的是邓玉梅。
“预产期还有多久?”
“九月底,十月初。”
“挺好的。”南易点点头,脖子一转,眼睛看着浮漂,嘴里淡淡说道:“为麒,最近生意好吗?”
“换季,大家都不好,生意好。”
冼为麒说的不清不楚,可南易听明白了,不好是别人不好,好是自己好。春夏之交本就是老人去世的高峰期,冼为麒他们的生意不可能差。
“那就好。”
“南易,能不能求你个事?”邓玉梅忽然说道。
“阿嫂,你说。”
“家里有点闲钱,我本来想着存死期,就是利息太低了,你有其他更划算的去处吗?”
“阿嫂,利息已经不低了,现在三年期快到12%了吧?”
邓玉梅说道:“前几天我去问了,11点8几。”
“1万三年变13500,这个回报率已经很高了。阿嫂,现在做生意是赚钱快,可也有风险,有可能翻倍的赚,也有可能亏光还倒欠。
要说比银行利息回报高,又比较安全的投资也有,就是时间会比较长,想看到回报需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
“什么?”
南易手在埠头上一按,把垂空的双脚收了回来,盘坐在埠头上,“去城里买房,商品房、城中村的房子都可以。”
“城中村可以买吗?那不是集体土地吗?”
“买是可以买,操作上麻烦一点。”南易想了一下说道:“阿嫂,算了,城中村你就当我没说,还是买商品房,简单一点。”
集体土地不可以买卖,但是有很多办法可以实现变相的“买卖”,只是这种操作对邓玉梅来说太过复杂,成本也太高,不适合她。
“家里的钱凑一凑能够买一个大套,只是……”
邓玉梅欲言又止。
“嫌少是吧?”
“嗯。”
邓玉梅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
“别急,现在需要全款,要不了多久肯定能按揭,再攒上一两年钱,你还可以买下一套。买之前去找耀国叔打听一下,房子的情况,他比较清楚。”
就南易所知,国家已经在酝酿房改,深甽这边在筹备破天荒、打破历史的首次土地公开拍卖,土地财政时代一开启,自然会有地产商撕开按揭的口子。
“那我找耀国叔问问。”邓玉梅点点头说道。
南易颔了颔首,转头又对冼为麒说道:“为麒,小号你还在玩吗?”
“玩,我学了好多曲子,你想不想听?”冼为麒兴奋的说道。
“跟谁学的?”
“自己学的,看五线谱。”
南易诧异道:“嗯?你什么时候会看五线谱了?”
“自己学,我又不是傻佬。”冼为麒理所当然的说道。
“为麒喜欢,我就找小学的音乐老师教他,学了半年他就会了。”邓玉梅带着微笑说道。
“是是是,你不是傻佬,我才是憨居。”
“痴线,抽不抽?”冼为麒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问道。
“不抽,你会抽了?”
“不会,东家给的,玉梅让我放身上,给别人发。”
“喔,放好,省着给别人发,不用发给我。”南易说着,帮着把烟塞回冼为麒的兜里。
“南易。”
南易刚把烟放好,身后就传来冼为民的声音。
“为麒,阿嫂,你们慢慢钓,我走先。”南易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向冼为民示意了一下芦苇荡的方向。
沿着堤岸,南易和冼为民并排走着,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想?”
“有点累。”
“要不,干脆别管了吧?”
“路灯的灯泡坏了,慢慢修上几年。”南易幽幽的说着,忽然往前一指,“看看,谁回来了。”
循着南易所指,冼为民看了过去,旋即失笑,“羙国佬回来了啊。”
南易嘿嘿一笑,“客气点,这位可是法拉盛教父。”
“南易,为民,想死我了。”
风尘仆仆的冼为乐扔下背包,跑过来,就给南易两人一个拥抱。
“扑街,脖子,脖子。”冼为民叫嚷着,“怎么没把你的保加利亚老婆仔带回来?”
“带回来干嘛?她不会听白话,别人不会听英文。”冼为乐松开手,看了眼河水笑道:“家乡的水还是如此清澈,真想喝上一口。”
“清澈两个字值好几百万,为了这条河,南易每年都要砸几十万下去。”冼为民啐道。
南易淡淡的笑道:“夸张了,到现在一共才花了几十万,还是村里出了大头。”
“没多大区别。”冼为民嘀咕一句,给了冼为乐胸口一拳,“衰仔,这可是你出去后第一次回来。”
“忙啊,一直当开荒牛。”冼为乐一副苦瓜脸,“南易不把我当人使唤,一年从年头忙到年尾。”
“冚家铲,你车库里八辆跑车,码头两艘游艇,隔三差五跑脱衣舞酒吧,钱他妈是天上掉下来的?”
“为乐,行啊,跟我说说脱衣舞酒吧。”冼为民一阵淫笑道。
“嘿嘿嘿,你跟我说说泡泡浴。”
“我跟你说,东京有一条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些脏事,你们晚上喝酒的时候慢慢聊。”南易打断两人之间的话题,问冼为乐,“海兰回来了吗?”
南易这么一问,冼为乐的脸顷刻苦瓜加黄瓜,“她去非洲了。”
“哦,知道了,人各有志,由着她吧。”
“那她的助学金?”冼为乐问道。
“我的停了吧,村里的,将来还给不给的起就不好说了。”
冼海兰在羙国学医,村里有一份助学金,南氏通过冼为乐又给她一份,她不但不用为学费发愁,还能保持较高质量的生活。
当初,冼海兰和南易说要当无国界医生,虽然南易心里很不爽,可还是继续供着她,毕竟从更高的层面来说,无国界医生挺伟大。
可现在村里有大事要发生,让她回来一趟都不肯回来,南易就应该考虑止损了,就当是投资失败。
“明白。”冼为乐点点头。
“为民,回去拿俩麻袋过来,好久没在这里抓蟛蜞了,都要泛滥了吧。”南易指着芦苇荡里出没的蟛蜞说道。
“泛滥不了,去年夏天我回来刚抓过一次,抓了六麻袋。”
“你又不种地,抓了干嘛?”
“肥田啊,你不知道去年的收成特别好吗?”冼为民臭屁道。
“扯,那是因为浇了我的粪,我可是攒了一个月,包了架飞机送回来的。”
冼为民啐道:“你的屎真精贵,还坐飞机。”
“去去去,赶紧拿麻袋去。”
冼为民回去拿了麻袋,三个人就了芦苇荡。
一如从前,三个人合作,从不同的方向把蟛蜞往中间赶,很快就聚拢了一大堆。
南易说道:“抓大放小啊。”
“不用你教,我还要留下一点给我儿子抓呢。”冼为民啐道。
“儿子个屁,你个衰仔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今年就结,你们都有儿子,我也得有,我要生个足球队出来,八嘎,这破蟛蜞每次都要咬我,和我有仇啊。”
“废话,不咬你这个小鬼子咬谁,拿泥巴糊糊吧。”南易抓起一把泥往冼为民身上一扔。
“扑街,用泥会感染。”
“成人成事啦,嫌泥巴脏了,过去你可不是这样的,为民,忘本了啊。”
“屁,好的要继续发扬,愚昧的就要摒弃。”
冼为民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擦了擦自己流血的手指,然后把纸裹在手指上。
“啧啧,東大旁听生就是不一样。”南易揶揄道。
“懒得理你。”冼为民啐了一句就往河堤走去,“你们两个抬啊,我现在是病号。”
“矫情,为乐,来,我们两个抬。”
“为民现在是大水喉啦,这种体力活当然不会干啦。”冼为乐走到南易对面,抬起麻袋另一个角,两人合力把麻袋往堤岸上抬。
等三个麻袋抬到堤岸上,冼为民已经推着一辆破自行车过来了。
三人一起把麻袋架上自行车,冼为民推,南易和冼为乐两人护着麻袋,三人一车往稻田那边过去。
一路上,冼为乐到处东张西望。
“不用看了,和你走的时候没多大的变化,工厂都盖在原来磁带翻录车间那一块。”南易看着冼为乐的样子就说道。
“是没多大变化,就是田比以前平坦,这土颜色也不对啊,怎么变黑了。”
“几年前,南易让人把所有田都给推平了,又从北大荒那边买回来几千吨黑土,看到那边没有,荒着呢。”冼为民指着前面一片荒着的田说道。
“轮耕模式?”
“对,保持肥力,咱们村种地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绿色种植,不管是蔬菜还是大米,文昌围的都比外面的要好吃的多,就是卖相差点。”
南易说着,指着一块菜地说道:“看看这些山苏,上面全是虫眼,卖相这么差,拿出去卖根本不会有人要。”
冼为乐看了看,说道:“卖相是差了点,味道呢?”
“生长周期一样,味道上没多大差别,没农药残留吃着更健康,得癌症的概率也会低一点,坚持下去,文昌围很有机会变成长寿村。”南易带着点唏嘘和期许的心情说道。
“南易,别多想了,下午开完会就走,过好你自己就好,这里,眼不见为净。”冼为民劝慰道。
“嗯。”
愉快轻松的早晨很快过去,在冼为民家里吃过饭,小憩一下,南易就去了村委会。
一点半,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到了。
南易从一个个人脸上看过去,冼耀东、冼耀华、冼济民、冼耀威、葛翠竹、冼耀国、冼为民、牛爱花、张玉,撇掉最后一个,这些全都是以前和他同个战壕的战友,如今却说不好有几个还能和他一条心。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那我们会议就提前进行,早开始早结束。”南易呷了一口茶,把茶杯盖盖上,“我呢,现在已经不是最大的股东,按道理,这个会议也不应该由我来主持。
可今天这个会议比较特殊,有很多事情都要画上一个句号,我想,既然当年是由我写下的第一笔,那今天也就由我来做收尾。
今天会议的所有环节都是围绕这承包这两个字展开,既然如此,我们先来个举手表决,赞成村里企业搞承包制的请举手,不用交头接耳,遵从自己的本心,怎么想就怎么做。”
南易说完,就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发呆。
过了三分钟,南易才抬起头。
冼耀东举手了,冼济民举手了,冼耀国、冼耀威、牛爱花、张玉都举手了。
“六个人同意搞承包,已经过了半数,那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文昌围的企业开始搞承包。这搞承包也得有章程,每家企业每年能有多少利润,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的意见,承包费不能低于去年利润的一半,不偏不倚,不看远近,凡是文昌围的村民全部可以参与承包。
哪家企业想要承包的人比较多的话,那就竞标,价高者得,承包合同五年一签,承包费一年一交,不赊不欠,钱没有交清以前,企业不做交接。”
南易这个条件已经把文昌围大部分人刷掉,能掏的起钱搞承包的人,几乎已经全坐在这里,其他人想承包,只要从外部集资一条路可走。
按南易的想法,大部分企业落在村委会成员手里,少部分引入一点外部势力把水彻底搅浑,水越浑,企业败落的速度也就越快,将来要收拢起来也容易点。
当然,如果企业被承包以后能更上层楼,南易也很乐意功成身退。
“既然企业要搞承包了,那文昌控投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济民,今天就扎帐,把钱算一算,按股份分掉,然后把公司给注销了。另外……”
南易左手狠狠的在桌上拍了一下,“谁也别想打完小集团的主意,钱全是我一个人出的,学校的股份是我白送的,谁要真觉得我南易好欺负,可以来试试。
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要跟我南易作对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踏出第一步,后面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言,哪怕他八十岁的老母跪在我面前,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我他妈为了你们冼氏考虑,想着多培养几个姓冼的人才出来,倒成了错事,我在前面拉,你们在后面拖我后腿……”
南易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算了,企业没了,股份清算了,以后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济民,我家里的两部电话都是村里出面出钱装的,面子我就不还了,电话安装费从我的分红里面扣掉。
好了,我在村里没有一官半职,剩下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继续。”
说完,南易站起身就走出村委会。
紧随其后,冼为民和葛翠竹也跟了出来。
“阿婶,你这个治保主任怎么也出来了?”看着跟在后面的葛翠竹,南易就问道。
“我这个治保主任就是个挂名,村里的治保我从来就没管过,其他企业我也没想过要搞什么承包,随他们去吧。”葛翠竹笑道:“南易,你早就该这样,轻松上阵,做好我們的垦殖集团就好了。”
“也是啊,去我那里坐坐,有点事我们聊一聊。”
“我晚点再过去,为忠在家里,我们母子好久没有好好聚聚了。”葛翠竹说道。
“阿婶,那你去吧。”
葛翠竹离开,南易和冼为民两人往南宅走去。
跨过小河上的石桥,两人的横队变成了三人的纵队,杜彦久加入到队伍里。
“老世,我哪天出发?”杜彦久问道。
“今天是6月9日,研究所从今天开始放假,7月9日再回来,一人发两千块钱,你先垫着,回头我再和你算。”
“好啊,这是打发我们出去旅游?”
“是啊,去大兴安岭,虽说这大火已经被严大师发功给灭了,可残骸还得收拾,你们都过去当志愿者吧。”
“狗屁严大师,他真要有那个能耐怎么不早点发功,非得等火快灭了才发功?”杜彦久不屑的说道。
“慎言啊,当心严大师发功,千里之外给你俩嘴巴子。”南易讥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是气功大师,现在已经在慢慢聚集内力,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发功把柏林墙给推了。”
“会吹,你就接着吹。”
“滚蛋,取钱去吧,早点给大家发了,都早点回家。”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滚了。”杜彦久又卖了一句嘴,这才走人。
“研究所的人你要带走?”
南易从地上撸了两根狗牙根草,递给了冼为民一根。
冼为民接过草,和南易的草来个对扣,两人用力一拉,两根草同时断掉。
南易又撸了两根狗牙根草,“食品饮料研究所根本就没人重视,把他们留在这里只能呆在发霉,他们虽然不是我亲自招的,可也算是我的人,我必须得为他们负责。”
“你还真是人间好老板,扑街,我的这么细。”冼为民看着手里的细草说道。
“那你自己挑一根,嗐,这里也有马屁泡[学名马勃,又名马粪包]啊,已经有鸡蛋大了,下场雨估计就会爆。”南易说着,蹲下身看着马屁泡。
冼为民凑到南易面前,一起看着马屁泡,“是稀奇啊,村里已经很久看不到马屁泡了,那年种蛇灭门,村里的野草彻底的铲了一遍,很多野草都断根了,泥胡菜、田旋花、马唐,村里已经看不见了。”
“荷塘边上就有田旋花,野草的生命力强着呢,哪有这么容易断根,只要给它们留下一丝缝隙,它们就能顶开压在它们身上的巨石,茁壮成长。”
“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看这马屁泡,等它爆开,喷出一股黑雾,随风飘零,落在哪儿就是哪儿,某一天,新的生命又会被孕育出来。”南易指着马屁泡说道。
“是啊,生命不息,战斗也不会止,济公回收会社的账我带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明天再看。”
第六百三十九章、你能靠什么?
第二天。
南易和冼为民去了香蜜湖度假村,冼为民不但把济公回收会社的账本交给南易看,还把子会社和子公司的总裁们都叫了过来。
“这位是东京日鹤会社宇田正雄,这位是香塂港南控股钱昌盛,这位是沪海沪玖控股陆子野,这位是宝深控股史必成,你们自己向南会长、南董事长汇报一下各自负责的领域。”
宇田正雄站起来向南易鞠了个躬,说道:“南会长,日鹤会社继承原总会社的业务,主要负责日本废旧家电的回收,并兼管马尼拉电子处理厂。”
“好,康巴爹。”
“南董事长,由于内地森林资源相对匮乏,特别是造纸用速生林建设严重滞后,大部分的高档纸原料都需要进口的废纸和木浆,西方国家的废纸成为解决内地造纸原料瓶颈的重要途径。
这个领域门槛不高,香塂有不少商人在做,香塂已经成了废纸和木浆的集散地,因此我们港南控股的主要经营业务就是废纸回收。
等公司在香塂站稳脚跟,下一步,我们的业务就会拓展到羙国,在羙国几个重要的州建立打包厂。”
南易点点头,“你好叻。”
“南董事长,沪玖控股主要的业务就是收破烂,各种破烂,只要能卖钱的,我们都收。”路子野说着,脸上挂上了一丝难堪。
“子野,收破烂名声是不好听,可却是一个闷声发大财的好行业。破烂里面有黄金,破烂里面有古董,破烂的利润率超过三成。
儿女不孝,把父母死后的破衣服破鞋卖给收破烂的概率有多少?那些破衣服破鞋里面藏着钱的概率又有多少?
一般人家忘记、丢失夹在破烂里一点值钱玩意的概率又是多少?
这个概率不会太高,可一个收破烂的,一年总能遇上那么七八回吧?如果钱比较多,如果值钱玩意不只是值一点点钱呢?
这些和公司本身没多大的关系,东西和钱落到公司手里的概率不大,就算有落下来,经过一道道工作人员的手,也应该被截留的差不多,这个不好防,也防不住。
我们干脆就不防,钱、金银首饰谁拣到了就归谁,我们的目光就放在破烂本身以及那些经过多道挑拣还没有被捡走的蒙尘明珠。
子野,这样做的好处你知道吗?”
陆子野想了一下说道:“货物来源渠道稳定,工作人员稳定。”
南易抚了抚下巴说道:“差点意思,继续想,往好处大家分的方向想,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要交一份方案上来。”
“是。”
路子野应了一声。
“南生,宝深控股主要的业务是废旧金属和废旧机械的回收。”史必成说道。
“嗯,你这一块我也不懂,走着看吧,掂唔掂当?”
“掂当。”
“好了,四位,你们自由活动,这里的娱乐项目不少,大家可以去体验一下。”南易说着,转头对冼为民说道:“为民,大家的消费我个人买单。”
“行啊,正好会社可以节省一笔开支。”冼为民乐道。
“节省你个屁,你个衰仔,收破烂的动作这么慢,我差点忍不住自己下场了。”
“能怪我么,当初东京那边多忙,还有,你原来只说收破烂,又没有给我分析过市场前景,我哪里知道收破烂还有这么多花样。”冼为民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就扯吧。”南易摇摇头说道:“好好弄吧,这个行业大有前景。你回去之后,让南光纸业派一个团队过来考察,两年前我定下的和造纸厂搞合资的事情还要继续。”
“扑街,我耽误就叫耽误,你为了带孩子可是足足耽误了两年?”
“我那不叫耽误,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没发现进入今年,国内的经济形势变得明朗了吗,能做不能做的也进一步明确了。”南易强辩道。
事实上,南易带孩子的期间的确耽误了一些事情,除了南氏的基本盘,其他几个本早该执行的计划都往后拖了拖,这些计划在南易心里的重量,远远没有带孩子和教育孩子来的重要。
“这倒是,模棱两可的事变少了。”
“经商的环境会越来越好,竞争对手也会越来越多,里面不乏人精,以后做事要更谨慎,不要再信什么口头协议,过去咱们国家商人根深立命之本的‘信’字,丢咯。”
“纸面协议就能信了?”冼为民反问道。
“保持半信半疑吧,要继续发扬我们的优良传统,重视法务建设,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件我们因为合同条款被坑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我会怀疑你的智商,也会怀疑经手人的人品。
还是那句话,不要亏待给我们赚钱的人,也不要让他们把我们当傻子。他们愿意跟着我们一直干可以,中途想走也行,来去自由。”
南易说到这里,来了个大转折,“但是,不要给他们一个挖个大坑,还能干净利落走人的错觉,谁敢吃里扒外坑我们,那就给我盯着打。”
“要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南易轻蔑一笑,“不惜血本,挖坑、设陷阱,什么都行,一直打压到叛徒觉得去死是他最好的选择为止。”
“你还真够狠的。”
“叛徒这东西有一就有二,不提高背叛的代价,以后我们也不用在外面冲锋陷阵,就专注对付自己人好了。人嘛,有多少人能甘心久居人下,总会想着自立门户,自己当家做主。
资金积累、经验积累,甚至是客户资源,要走的人,只要有本事他都可以带走,我们要做的就得是不容易被替代的生意,也就是要突出平台作用。”
冼为民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削弱个人的重要性?”
“差不多吧,注重平台,注重团队,要让平台离开谁都能照样转。”南易说着,把背靠在椅子上,头一转看向窗外,“亚洲最高的摩天轮,我还没坐过呢,去试试?”
“不去,我恐高。”
“过山车?”
“不去,我会吐。”
“夜总会?”
“嘿嘿,这个可以去,我不恐二筒。”
“顶你个肺。”
……
6月11日。
文昌围的承包闹剧已经上演,南易扛着锄头正推开院门,就见到在探头往里看的任有为。
“来啦,会干农活吗?”
“穷苦人家的苦孩子出身。”任有为说道。
“给你,我再去拿一把。”
南易把肩上的锄头递给任有为,自己去院子里又拿了一把。
一路带着任有为去了铁丝网,身为“信得过单位”的南易,很轻松就带着任有为去了自家的菜地。
“地垄间隔的草锄掉,然后把菜中间的草拔掉,你今天的6个工分就拿到手了。”
“我是壮劳力,只拿6个工分?”
“6个都多了,这点活最多值3个工分,别磨洋工,一会太阳大了就不能干了。”
南易说着,自己就先干了起来。
任有为看了看南易,走到另外一个地垄也干了起来。
一共就8分地,两个人干,虽然是悠着干,可大半个小时也就收工了。
南易把两人锄掉的草收拢在一起,放到菜地边上的空地上晾晒,然后走到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任有为旁边。
“看的出来,你已经好多年没干过农活了。”南易指了指任有为身上已经变得黑一块白一块的白衬衣说道。
“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干农活了,工地上的活倒是干了不少。”
任有为把箍在肱二头肌上的衬衣袖子撸下来,抖了几下,复又撸了上去,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上。
南易拿出大哥大喝了口水,然后把大哥大递给任有为,“说吧,遇到什么坎了。”
任有为接过大哥大瞅了一眼,同样喝了一口,把大哥大递回给南易,“有人和我说能搞到电视机,我就先把钱给人家了,200万。”
“你找的人家,还是人家找的你?”
“人家找的我。”
“懂了。”
南易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
没必要追问,南易也能把事情推敲个大概:钱给人家了,人家没给电视机,钱也拿不回来。
总结起来就是这么点事情,细节上应该比较复杂。
深南电子是深油集团的子公司,国企,从账上提走200万,任有为肯定没走正规流程,少不了违规操作,能把这200万拿走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被开除了?”
“是。”
“有什么打算?”
“创业、赚钱、把钱还上。”
“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有头绪。”任有为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瞅着什么都能干,可好像都不好干,你有什么建议吗?”
“想赚钱不难,现在的机会不少,关键是你问问你自己,你是做生意的料吗?你是弯得下腰,还是脚底板比别人硬?东门那里服装生意不错,一年少说能赚个几十万,我要是借你一个铺位,咱们五五分,你能保证到年底分我三四十万吗?”
“卖服装……”任有为想了良久才说道:“我保证不了。”
“是啊,你保证不了,我也不可能和你合作卖服装,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出一个市场不小,你能干,别人不能干的生意。国企靠垄断,你能靠什么?”
第六百四十章、人生处处是“惊喜”
“我能靠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任有为离开了文昌围。
南易花了两天时间把老灶台扒掉,重新砌了一个新的,没找人帮忙,和泥、砌砖、贴瓷砖的工作他一个人一手落。
新灶落成,得弄点大柴先烧烧,南易跑遍深甽卖菜的地方,好不容易买了一副牛骨架回来,剁吧剁吧放锅里氽氽水,然后就放锅里慢炖。
早上开炖,一直到范红豆放学才起锅。
“干爹,我的旧饭盒不见了,我又买了个新的,你帮我刻个名字。”
“上次去你们学校,我已经拜托过食堂的人,下次你再蒸菜就放到老师的小灶,你这个年纪,男孩子淘气的多,有点好菜被人偷吃是很正常的。”
南易把牛骨髓从骨头里挖出来,放在范红豆的菜碟里。
“是哦,以前也有人偷吃,可都会给我留一点,这次太过分了,把我饭盒都拿走。”范红豆嘟着嘴说道。
“估计是哪个喜欢你的小男生吧,干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对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很有好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干爹就会扯她的辫子,撕坏她的本子,还会偷吃她的窝窝头。”
“干爹,后来呢?”
“后来,火星侵略了地球,她就应征入伍当了美少女战士,再后来,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签过保密协议。”
“干爹,我十三岁了,我要听真故事。”范红豆不满的说道。
“呵呵,好好好,说真故事。”南易轻笑一声,说道:“真故事就是没有什么后来,自从干爹偷吃了她的窝窝头,她就彻底恨上干爹,根本就不搭理干爹。”
“窝窝头是白面还是杂粮面做的?”
“白面。”
“1973年的白面窝窝头,这就难怪了。”范红豆点了点小脑袋,带着点恍然大悟的味道说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我家红豆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有不少男孩子会喜欢你,肯定会有男孩子故意欺负你,不管是谁欺负你,第一次告诉老师,要是还有第二次,直接打他丫的。”
“干爹,打人不好吧?”
“没事,你是女孩子,男孩打女孩是男孩错,男孩被女孩打还是男孩错,只要你师出有名,没人会说是你的错,红豆,你是南家的宝贝,不欺人,也不能被人欺。”
“喔,我听干爹的。”
“你吃,干爹给你刻名字。”
南易拿了一块骨头递给范红豆,手在皮带扣上一按一掏,一根看起来和一寸钉大小差不多的钢针就到了他手里。
把饭盒盖拿在手里,钢针抵着饭盒盖顶,一扭一扭,“范红豆”三个字很快就出现在饭盒盖顶上。
刻好饭盒盖,南易又拿起饭盒,在侧边又刻上名字。
“一会去河边掏点淤泥,刻过字的地方抹一抹。”南易端详了一下自己刻的字,把饭盒放在边上,“你怎么不买带把手的?”
范红豆说道:“带把手的也不实用,还贵一块多。”
“蒸饭是不实用,也要被烫着,不过平时接个热水还是挺有用的,比如泡方便面。”
“接热水我用水杯啊,干爹,我在学校不吃方便面。”
“也是啊。”南易点点头,从水桶里拿出一瓶冰啤酒晃了晃,“要不要喝一点?”
“不要,苦的,不好喝。”
“那就喝草莓汁,干爹用纱布给你挤的,家里该配个榨汁机,以后你想喝果汁方便点。”南易一边给范红豆倒果汁,一边说道。
“干爹,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我相信我家红豆能照顾好自己。”南易点点头。
有些话,只适合在分别之际说,一说出口,就意味着分别即将来临。
第二天,南易和冼秀云在村口见了一面。
南易把马家雁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冼秀云,经过两年的考验和学习,马家雁已经成为情策委财务小组的一员,南氏进出内地的资金,有一部分会经过马家雁的手。
当北上的火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南氏职工委员会的养老基金管理会委员们正在养老基金持有的物业“艾吉德[aged]大厦”中开会。
“戴,我不同意你的意见,养老基金关系到几万人,将来很可能是几十万人的老年生活问题,进攻型基金风险太大;
如果我们造成基金的巨额亏损,BOSS不会饶了我们,情策委不会饶了我们,职工委员会不会饶了我们,几万的南氏职工不会饶了我们。”
戴正平摊了摊手,说道:“达斯汀,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资料你已经看到了,只要十年,南氏就会迎来第一个到龄退休职工,二十年,就会迎来一个小高峰,然后就会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以现在南氏注入养老基金的资金比例来推算,只要十七年时间,我们南氏职工的养老金相比较其他人就不存在优越性,只要二十二年,我们养老基金就会响起橙色警报。
我们很有必要趁着现在资金只进不出的阶段,进行风险性较高的操作,尽量把养老基金的资金池做大,以用来抵御货币的不断贬值。”
“戴,还是那个问题,要是造成巨额亏损,我们该怎么办?”
“戴,达斯汀,短期来看,日经指数还会不断攀升,日本的股市呈现一片欣欣向荣,我提议先把资金投入到日本的股市。”
“小鬼子,你给我闭嘴。”戴正平叫道。
“戴君,我诚挚的邀请你去拳击馆玩玩。”被骂作小鬼子的金城万胜说道。
“去就去,老子怕你啊。”
另一个委员朱利安见两人对上,赶紧拍了拍桌子说道:“戴,金城,现在在开会,你们的私人恩怨请在散会后解决。
我建议把我们的基金设置成混合型基金,资金分散投资,高中低风险按照一个比例相结合,把太多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一个坏主意。”
“朱利安的主意不错。”达斯汀赞同道。
戴正平:“现在的行情很适合进行几次冒险的操作。”
“日经指数不错。”金城万胜说道。
“OK,既然我们达不到共识,那就等下次MISS黄参加会议再进行讨论。”
朱利安的话,宣告着这次失败的会议告一段落。
“鲈鱼、猪耳朵、蚕豆,不错啊,老高,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餐车有卖?”
南易的软卧包厢,高铁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
“餐车里怎么可能有,这是我自己准备的。”高铁把菜放到桌上,又从兜里掏了一瓶酒,“我同学送的,他跑莫斯科那条线。”
“红牌伏特加啊,你自己留着慢慢品吧,我喝不惯,虎崽,去餐车买几瓶汽水回来。”南易瞄了一眼瓶子说道。
南易说喝不惯是一是因为他真不喜欢伏特加,二就是避免高铁犯错误,虽说现在管的不严,可怎么说也是在当班,因为陪酒被人揪住小辫子,南易会过意不去。
“我去,我去,上了我的火车就到了我地头,怎么能让你掏钱。”高铁拦住虎崽说道。
“老高,你就别瞎客气了,几瓶汽水的事。”
“行吧。”
高铁放开虎崽,坐到了南易的对面,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撕掉外面的包装纸,抽出筷子,把筷子交叉搓了几下,搓掉筷子上的毛刺后递给南易一双。
下一双如法炮制。
“尝一尝这个鲈鱼,松江的,味道要比其他地方出的好一点。”端上筷子,高铁就指着鲈鱼说道。
南易夹了一筷子,说道:“去过沪海?”
“没有,同事帮着带的,我从小就喜欢吃鱼,不管是淡水鱼还是海鱼,只要是鱼我都喜欢,在家里我是顿顿吃鱼,吃了几十年也不会腻。
上次去菜市场看到一种无头鱼,用盐腌过的,虽然咸的要死,我还是买了不少,便宜啊,当饭吃都行。”
南易问道:“北韩进口的吧?”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鱼。”
南易想了想,应该是黄线狭鳕或者是明太鱼,反正都是鳕鱼里的低档货,那玩意第一次吃着还新鲜,第二次就不想吃了,除了咸腥,也吃不出其他什么味来。
虎崽把汽水买了回来,南易和高铁两人就用汽水一边送菜,一边聊着。
聊着聊着,高铁就把话题转移到车皮上。
“我一个同学手里握着一些指标,他想找人出了。”
“搞反了吧?车皮指标还用的着找人,不都是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来求你们么。”
“沪海发贺兰山的车次。”
南易想了一下沪海去贺兰山要经过的地方,说道:“到贺兰山的货不多,可中途还经过皖省、中原、醋省和秦川,应该也有不少人求着要啊?”
“指标比较特殊,必须起点到终点,中途不能卸货。”
“喔,哪几天的车次?”
“长期有效,价格还有的商量。”
南易恍然大悟,“你同学他们段搞创收啊?”
个人通过关系弄点指标肯定有时间限制,这种长期有效的指标肯定是铁路段的公开行为,不然换了谁也不能这么玩。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可以放在桌面上说,不用藏着掖着。”高铁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单纯的帮忙问问,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告诉我。”
“哦,往返都行?”
“去贺兰山的多订几个车皮,可以送一个车皮返沪海的,不是白送。”
“懂。”南易点点头说道:“有难度,我一时想不到谁要运货去贺兰山,我帮你问问吧,有人需要我联系你。”
“找我哥就行,我经常出车,先谢过。”
“同学的事情这么上心,女同学吧?”南易揶揄道。
“女同学的确是女同学,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高铁摇头道:“我和她的关系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能帮上忙,当我欠你人情。”
“哈哈,行啊,这事我会放心上,我说,饭呢,你怎么没打饭?”
“不吃饭,一会有油香,就是我同学送的。”
南易笑道:“行啊,就拿油香堵我的嘴,不是现炸的能好吃吗?”
“先将就一下,将来用盐池滩羊感谢你。”
高铁走后,南易就琢磨贺兰山那边有什么可以往外运的特产,他先想到枸杞,接着又想到长枣、圆枣,然后就是盐池滩羊和太西煤,好像还有一个贺兰砚。
枸杞还在统购统销,长枣和圆枣倒是可以对接一下浙省那边的蜜枣厂,可季节不对,还不到蜜枣厂开工的时候;
太西煤就别想了,三低六高的优质煤,国内品质都可以排上第一,出口欧洲创汇的畅销产品;
盐池滩羊……
歇了,普通车皮压根没法运输。
贺兰砚……
这玩意哪用得着火车皮运啊,一辆小面包足以。
南易想了想,藏着掖着不轻易给的返程车皮都这么没花头,过去的就更加,高铁这忙他可能帮不太上,一顿好饭喂了狗了。
嗯,火车上能吃到好饭的机会很难得,南易这条狗吃了一顿吃两顿,等把高铁的私货吃空,他才觉得不帮高铁倒几个车皮出去,颇有点说不过去。
可这不好意思刚刚升起,南易就下车了。
火车到站了。
阔别祖国二载,南易百感交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妈的,真倒霉,刚下车就中招。”
把吹进眼睛里的黄沙好不容易捻出来,南易忍不住腹诽。
从军挎里掏出没撕掉商标的麦克镜戴上,迈着步往外走,南易收获了无数声“傻帽”的夸奖。
从潮流到看起来有点傻,只用了短短两三年的时间。
如今市面上流行的是买衣服不剪标,一件衣服穿出去,要是上面没个标,嗐,怎么好意思见人。
特别是西装,袖口的那个商标可是一个画龙点睛的点缀,穿的人巴不得越大越好,衣服破个洞没关系,要是商标掉了,那还不得悔之不及啊。
40年代,琼·克劳馥发扬光大的垫肩,随着美剧《豪门恩怨》的热播,已经在羙国刮起一股旋风,这股风已经刮到了香塂,也刮到了羊城、深甽。
南易相信,等夏天一过,这股风会刮遍全国。
从出站口到停车的地方这一路,南易已经看到两个女性穿着垫肩的真丝上衣,今年应该会利好化工行业,利好生产聚氨酯泡沫的工厂,假如没上市的话。
南易走到一辆黄色的天垏大发边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老姑娘,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啊?”
“对呀,我都三十四了。”宫雪幽怨的说道。
“别慌,酒越醇越香,女人越大越值钱,聘礼不收个十万八万,千万别轻易嫁人,相信自己,你行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肯定有一个肯为你去死的男人在等着你。”
“是吗?”宫雪把右手放到车钥匙上,说道:“我发车了。”
“别,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女司机,一个叫校花,另一个叫其他。太阳太晒,我就是上来坐坐,哪里好意思让你当司机。”南易摆了摆手说道:“明天去你那吃午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手艺有进步吗?”
“等明天你吃到就知道了。”宫雪自信的说道。
“嗯。”
南易点点头,拉开车门下车,走两步就坐进自己的车里。
“校花,配车、配人。”
“什么标准?”
“按照阮梅的标准走。”
“明白。”
南易的车到老洋房的时候,已经有一辆车停在院门口。
走进院子里,南易就见到竹丛边坐着李津和一个不认识,大约三十三四岁的男人。
“老李,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当然得赶过来迎接你啊。”见到南易,李津就从矮板凳上站了起来,“南易,给你介绍,周小兵,周哥,京钢的。”
李津一说“周小兵”,南易就知道这是谁了,他曾经听甲亢提起过,这个周小兵的父亲是京钢的领导,在京钢属于横着走的人物,算是一个正宗的顽主。
名叫小兵,人也是“小兵”出身。
什么叫“小兵”?
这是那段特殊岁月遗留下来的一个专有名词,指的是当时有点权势者,为了让孩子逃避“上山下乡”,托关系,走后门,把不到当兵年龄的孩子塞到部队,几年以后,或是提干,或是转到地方上吃香的部门。
这样的小兵京城有不少,只是南易没怎么接触过,毕竟年龄有差距,圈子也不同。
李津的“周哥”之称,让南易颇为不喜,李津这么叫,逼得他也只能跟着叫,要知道在某些圈子里,哥可不是随便叫的,这隐隐就有把自己和“哥”划到一个圈里的意思。
“周哥,你好,怎么不在客厅坐?”南易走上前和周小兵握了握手。
南易的这声“哥”,就注定他和眼前的周小兵不会走的太近,他只想做生意,其他闲事并不想去掺和。
“听小李说你不抽烟,我们两个烟囱就不弄脏你客厅了。今天听小李说起不少你的事,勾起了我对你的兴趣,正好他想着给你接风,我就跟着过来见见。”
周小兵的嗓门很大,声音也比较粗,说话的语气给人一种“以他为主”的感觉,平时身边应该经常围着一帮小弟,习惯了当大哥。
“周哥客气了,接风不急在今天,刚回来,第一顿饭肯定要陪我老婆吃,明儿晚上,我做东,咱们找个地儿,放开了喝。”
周小兵的酒糟鼻很明显,平时应该经常喝酒,而且酒量不会差。
“行啊,痛快,我就喜欢和爽快人喝酒。”周小兵爽朗一笑,说道:“我们这也就算认识了,我的呼机号给你,你明儿呼我。”
“成。”
记下周小兵的呼机号,南易又应付了他和李津两人一会,大约一个小时后两人才离开。
“这个周小兵惦记上我什么了?”
一个习惯了做大哥的人,主动跑到南易这里来等着,要说不图点什么,南易绝对不信。
南易把李津大概知道的关于他的情况,在脑子里一一列举了一下,开启排除法,把不可能的一一去除,最后剩下两个——奶奶方梦音、亚清公司。
“妈的,刚回来就给我找点事出来。”
南易吐槽了一句,把事情暂时抛开,又开始了他归家的第一件事“打扫”。
等把老洋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时间已经临近饭点,南易连轴转着把晚饭也给做好,坐等刘贞下班回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续人缘
“你回来怎么不把儿子带回来,一转眼,我已经半年没见儿子了。”吃饭的时候,刘贞就抱怨开了。
“奶奶也好久没见她的曾孙子,让他留在香塂陪陪太奶奶。”
“要呆多久啊?”
“别着急,奶奶烦了就会把人送回来了。”
“行吧。”刘贞从各个菜盆里夹了菜给南易,“快点吃,一会出去消消食,早点回来洗洗睡。”
“我说刘贞同志,不至于吧,我这才刚回来,你就惦记让我交公粮了啊?黄世仁也没有像你这样逼得这么紧啊。”
“谁叫你这个杨白劳忙呢,打个长工跑好几家,这都打到国外去了,咋地,外国的地主给的工钱更足啊?”刘贞捏着嗓子,用尖酸的语气说道。
“工钱不咋地,就是花样多点。”
刘贞钩了南易一眼说道:“花样多是吧,呆会我就让你试试新花样。”
“算了,我们还是尊重传统,老三样就得了。”
南易汗毛竖立,肝儿一颤,预感到今晚会不太平,敌人已然围三缺一,要赶他这条野狗入穷巷。
“别啊,就试试新花样。”
“试试就试试吧。”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交公粮是每个当老公的男人应尽的义务,不管是欢天喜地,食髓知味,还是犹如赴刑场般天塌地陷,既然被投了币就得开摇开唱,“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虽是一夜未眠,可第二天南易还是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园锻炼。
裘汉民还在,身体依然硬朗,南易把两人已经断掉的师徒关系又给续上。
锻炼过后,两人找了家新开的早点铺子共进早餐。
早点铺子是南方人开的,卖小笼包、馄饨、稀粥,附带还有下稀粥的小菜,不是腌菜,都是现炒的菜,一毛钱一碟,可以随意搭配。
要了两碗稀粥,又要了两笼小笼包,打了三四碟菜,南易和裘汉民找了个位子坐下。
“南小子,这趟回来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老婆上班挣钱,我就在家里带带孩子,溜溜鸟,看看报,胡同口下下棋,清闲清闲。”
“你今年才二十五吧,这就打算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了?”裘汉民蹙了蹙眉说道。
“裘老,你说这人工作是为了什么?”
裘汉民不做思考就直接说道:“为了国家富强,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
“我觉悟没这么高,我以前拼命工作就是为了有一天不工作,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我干嘛还要工作?”
“你这个想法不行啊,要是谁都像你一样不工作,那国家还不乱套。”
“裘老,你多虑了,没几个人能像我一样不工作就有饭吃,这多亏了我有个好老婆啊,一个月工资大好几百,天天可以吃肉。”
“胡说八道,就小刘那点工资还不够你给汽车加油吧?”
“差不多,差不多。”南易呼噜呼噜把稀粥给喝完,筷子一放,说道:“裘老,听说你的退休金又涨了,这顿你来?”
“还是你来,我没带钱。”
“真没带?”南易怀疑的问道。
裘汉民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说南小子,就一顿早点,我至于这么小气?”
“难说,解放前这京城放印子钱的,十个就八个姓裘。”
“你就瞎编吧。”
“哈哈,你老慢慢吃着,我先走了,刘贞今天还叫我送她上班。”
“你先走吧。”裘汉民摆摆手说道。
南易告辞裘汉民回到老洋房,就从二楼把一辆凤凰自行车弄到院子里。
先拿抹布擦了擦车子,然后给两个轮子打上气,给车链子添点缝纫机油,车子一侧,摇了摇踏脚,车链子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轮胎没老化吧?”
“才几年啊,平时又不用,怎么可能老化的这么快。准备准备,我洗洗手,咱们出发。”南易把自行车放稳,七零八碎收拾起来,站起身拍了拍手。
“我早好了,等你。”
“一分钟。”
南易走到水池前,洗了个手,就走回自行车旁。
“先坐还是跳车?”
“我坐上边,你推我出去。”
刘贞说着,一个女式上架,稳稳的坐在书包架上。
南易把着龙头,推着车子往院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你说你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今儿天气多热啊。”
“我可不是心血来潮,人家都有老公骑着自行车送,我从来没有。”
“那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她们是愿意坐小汽车,还是坐自行车。”南易不以为然的说道。
刘贞拍了一下坐垫,叫道:“不许咧咧,上车。”
“好嘞!”
南易一个黄狗撒尿,抬起右腿跨过横档踩在踏脚上,左脚在地上一点,车轮就往前滚动,接着又点了几下,人顺势就坐到坐垫上,车子平稳的往前走。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刘贞,你真飘了,敢把我当驴。”
“你要像驴那么听话就好了。”
“你是真飘了,看来我们离婚的事情可以摆上日程了。”
“我不离。”刘贞环住南易的腰,头枕在南易的后背,“你再说离婚,我就喂你喝药。”
“呵,说起喝药,我倒想起武都头了,最近跟他有联系吗?”
“年前有打来一个电话拜年。”
“喔。”南易应了一声,又说道:“接下来几天,我都不能在家吃饭。”
“知道了,一个星期够你把所有关系都聚一遍了吧?”
“够了。”
“你要准备买房子了,我已经收到风,要不了多久,我就要下去了。”
南易问道:“去哪知道吗?”
“不知道,等着人事处找我谈话。”
“那就消息确切了再说,最好是南边,要是去北边,我跑起来麻烦。”
“基本上南边,北边没和我对口的位子。”
“挺好。”
南易一捏刹车,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自行车洪流里。
“你不是分房子了么,房子在哪呢?”
“东南小区。”
“中关村?”
“挺好,以后无为上学方便。”
“你真打算让他在京城读书?”刘贞蹙眉道。
“当然啦,不然我干嘛要把他的户口留在京城,虽说按无为的聪明劲用不到,可京城考大学毕竟占点便宜,我们也给他多加一道保险。”
刘贞在南易的软肉上掐了一把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明白我的意思。”
“松手松手。”南易拍开刘贞的手,揉了揉痛处,缓了缓才说道:“有穷有无为不具备的优势,就让无为呆在国内好了。将来他是继承国内的家业,还是当兵当公务员都行。”
“他不继承家业,你还想给谁?”
“给无为儿子啊,放心,只要你不折磨我,我肯定能长命百岁,咱们的孙子我也能手把手的教。”
“去你的。”刘贞粉拳捶了一下南易,“要是无为生了个女儿呢?你还想让他在外面养私生子啊?”
“呵,无为是八零后,看着吧,他一辈子都会接受到新鲜事物,一辈子都会被动或主动的接受改变,您啊,将来孙子孙女都会有。”
“会吗?”
“会的,你啊,不用担心你儿子,我会给他铺好路的。”
“你说的啊,将来你要食言,我跟你急。”
“歇了吧,你啊,就是母凭子贵,要不是生出无为,我就把你扔后海去,光吃,对南家一点贡献都没有。”
“去,你当初不是想要女儿吗?”
“对啊,你要生出个女儿,那你就是贵不可言,我会把你捧到天上去。”
南易看了一下手表,这都过去两分多钟,红绿灯还没变色呢,看看交叉的路,自行车长龙还在继续游移,且有的等。
“我说这红绿灯就该改成自动的,倒计时,时间到了就换另一边,不能只紧着一边过啊。”
“自动的又怎么了,这么多人,这么挤,还不得人来维持协调么。”刘贞不以为然的说道。
“也是。”
等了好久,才轮到南易这边通行,南易骑着车子又经过三个红绿灯,才把刘贞送到。
“车留给你,还是我骑走?”把刘贞放地上,南易就问道。
“你骑走,这么远的路,我骑不动。”
“行,等我饭局轮空了,请林茑回去吃饭。”
“知道了,你走吧。”
南易嘎吱嘎吱又骑着车子回到老洋房,一身汗,冲了个凉,换了一身衣服,舒舒服服的坐汽车后座出门。
宫雪的房子在百万庄,丑区。
百万庄平面是回纹四方形,四周由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九个片区包围着中心地带的商业,商业区里过去有副食店、百货店、粮店、理发店还有医院和学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百万庄住的都是新京城人,解放后从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各种工程师、技术人员,老人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在京城成长起来的第二代说着区别于内城,和普通话很接近的京片子。
这里的房子虽然是58年盖的,可规格可比南家的那种专家楼高多了。
两居室、三居室,独立厨房,独立卫生间,楼层挑高3米多,一间70来个平方,宫雪的房子在顶楼三楼,对门的两间都买了下来,在楼道里按个门,三楼就成了独立的空间,140平的房子住起来非常宽敞。
南易的车子停在小区里的空地上,步行着往宫雪的那幢楼过去。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宫雪那辆耀眼的天垏大发,屁股门开着,宫雪正弯腰在那里拿着什么。
“小区不是有菜场么,怎么还开车?”南易凑上前去问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敌踪现
“这里的副食品店菜不多,我跑到西单那边买的。”宫雪很自然的把菜篮子递到南易手里,自己又从车里拎出一个网兜,“跟我去趟副食品店。”
“还有什么要买吗?”
“副食品店的蒜肠很好吃,我去买点,副食品店对面还有一个木工房,院子里有棵大桑树,有些桑葚已经成熟了,地上可以捡到一些很甜的。”
宫雪带着南易往副食品店的方向走去,她没急着去买蒜肠,而是先带着南易来到木工房。
原来南易以为木工房就是一个地点的名字,可等过来一看,这儿真是一个木工的工坊,应该是过去小区的后勤修窗户、桌椅的地方。
木工房四四方方,几乎是正方形,院子里却种着一棵桑树,这就组成了一个“困”字,过去的老木匠讲究的东西多了,自己的工坊怎么会弄成一个困局?
南易想着百万庄以前叫百万坟,小区的格局是回纹四方形,天干地支包围最中间的一块,命名不红也不专,这就很有意思了。
修道的说要相信科学,大科学家探索气功的奥秘,是商量好的互相捧哏?
“黑皮、噶亮、阿尼头、阿胡子、鸭蓬、大模子过来吃饭啦。”走到院子里,宫雪就冲着木工房的房顶呼喊。
随着宫雪的呼喊,房顶窜出好几只野猫,四只黑猫,两只狸花,嗖嗖嗖,一只接着一只从房顶跳到围墙,然后沿着围墙竖立着走一段,四肢一蹬就跳到地上。
六只猫一落地就警惕的盯着南易,仿佛他稍有动作,它们就会撒丫子跑。
南易站着不动,也不看猫。
六只猫打量了好一阵,觉得南易这傻大个没威胁,这才鱼贯萦绕到宫雪的脚边。
南易有点郁闷,黑猫警惕就算了,毕竟黑猫不讨喜,很少有人家愿意养,小孩子见了不是捡石头砸就是躲得远远的,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黑猫的主人多是孤寡独居老人。
或许是因为孤单需要陪伴,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黑猫和孤寡老人成了黄金搭档,死在家里三五天无人知的老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边往往会有一只黑猫陪着。
也许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发现的不少,所以才会以讹传讹,传出黑猫不详的各种传言吧。
至于不讨喜和不详到底哪个先,这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不弄疯十好几个哲学大家,应该很难找到答案。
宫雪给每只猫喂了两三条小鱼,然后又哄着它们回房顶去。
“我刚搬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孩子在这里调皮,一只猫被他们用绳子拴着脖子吊在桑树上,就是大模子,那只。”宫雪指着跑在最后的黑猫说道:“它的脖子上还有一圈勒痕,消不掉了。”
“喔,你要是喜欢带回去养着吧。”
“不行,它们太闹,还到处掉毛,在这里也挺好的,我已经买了糖果贿赂过这里的孩子们,他们以后不会再欺负这些猫。”宫雪说着,指了指地上,“你看,地上掉的都是熟的桑葚。”
“看到了,都是被别人捡剩下的,明天赶早来捡吧。”
宫雪不死心的从地上捡起几颗看了看,“咦,都是坏的,明天我一大早就来,看谁能和我抢。”
“咱们去买蒜肠吧。”
“好。”
买完蒜肠,两人就回了宫雪的房子。
房子的格局很好,采光也很棒,左边这间被改成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右边那间改成了私人空间,有宫雪的卧室还有健身房,不撸铁,就是跳跳健美操之类的。
朝廷台早上会播马华主持的《健美五分钟》,“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钟,手叉腰,右手左手肩尖,向上,拍拍……”,不少时尚女青年都会跟着跳。
“《世上只有妈妈好》快拍好了吗?”
在房里转了转之后,南易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主要的戏份已经拍好了,现在还差电影的开头,就是你说的台塆孙女回来寻根,创办‘妈妈好’速冻食品厂,展开整个故事的那一段。”
宫雪甩了甩沾满水的手,说道:“为什么你非得这么执着给孙女安排一个台塆身份,香塂或者其他国家不行吗?”
“台塆的戒严令有取消的迹象,只要一取消,当年那些跑过去的老兵也该回来探亲了。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亚清公司把钱付清了吗?”
“没有,杨开颜的意思得等电影上映,看到效果再付钱。”
“挺精啊。”南易轻笑一声说道:“随便她吧,本来这就是当初我应该做完的事,善始善终。”
“亚清公司现在可不得了,大家争着抢着都想去那里上班,我还听到小道消息,说有人有门路,只要出五万块钱就能安排进亚清上班。”
“这么值钱啊。”
“还好吧,听说在亚细亚站柜台,一年能拿到七八千,五万块钱六七年就赚回来了。”宫雪说道。
南易:“你啊,不要听外面胡说,亚细亚的柜员、导购员别看她们赚得多,可岗位要求也高,不是谁都可以胜任。”
“现在又不是你当权,你怎么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不管怎么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杨开颜的性格我了解,谁耽误她赚钱,她肯定会翻脸。买卖岗位这种现象肯定存在,可我笃定这个岗位不是谁都能买,能力要是不过关,杨开颜可不会买账。”
亚细亚和清河国际一上轨道,龌龊的事情肯定就会滋生,可南易相信杨开颜能把亚清公司掌控住,小乱难免,大乱应该不会。
世界上就没有哪个企业会是一汪清水,徇私舞弊、裙带关系、小账紊乱这都是难免的,只要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企业就乱不了。
“你对杨开颜这么有信心?”
“对啊,有信心。”南易颔了颔首,转移话题道:“一楼和二楼的房子会卖吗?如果肯卖,那就把整栋都买下来吧。”
宫雪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卖。”
“不卖就算了,京城这里要盖外销房,是别墅,到时候买套别墅;不想住别墅,方庄那边也快要开建了,到时候可以去看看高层。”
“住这里挺好的,我没想搬走啊。”宫雪懵懵的说道。
“有两个人要搬进来住,我怕地方太小,你住着太压抑。”
“两个人?”宫雪迷糊了一会,脸上突显喜色,“你要派人来看着我?”
“是啊,你都奔四的人了,我再不把你给接收了,我怕你嫁不出去,真成老姑娘,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什么老姑娘,只要我想嫁,有的是人愿意娶我。”宫雪扭了扭脖子,一副你小看人的姿态。
“你就偷着乐吧,我要在报纸上登招聘情人的广告,来应征的没有一亿也会有八千万。”
宫雪啐道:“你怎么不说八亿啊?”
“数字太大了,不好圆。”
“呵呵呵,原来你还要脸啊。”宫雪捂着嘴笑道。
南易摇摇头,没有回应宫雪的笑声,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
在宫雪这里吃过饭以后,南易和宫雪就同路离开了百万庄,宫雪去剧组,南易要去孙长征那里看看。
南易和孙长征合伙的京西易购已经开了两家店,一家在新街口,另外一家在西单,第二家店刚开没半年。
新街口是第一家店,也算是京西易购的旗舰店,听孙长征自己说,他平时没事就在这家店呆着,只有盘账或者有什么事才会去第二家店。
南易下车走进店里,眉头瞬间皱起。
今天是周末,店里居然一个看电器的人都没有,南易走到一台电视机旁边,看了一下手表,心里数着秒。
三分钟,足足三分钟,他这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居然没个人过来招待。
南易运了运气,大声嚷道:“孙长征,常天啸,给我滚出来。”
“谁啊,谁啊,谁他妈喊老子。”
随着一阵污秽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蹬蹬蹬的从楼梯那里传过来。
没一会,一男一女就来到南易面前。
孙长征结结巴巴,“南…南爷。”
“南总。”
常天啸的声音很清脆,没有一丝慌张。
“店员呢?”南易淡淡的问道。
“西单店的生意好,调到那边去帮忙了。”
“六子,解释一下吧,今儿礼拜天,为什么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在这里站了三分钟,为什么没人过来招待?”
“南爷,就在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晓晓贸易公司,专门倒腾电器、摩托车、自行车,那边把电器的价格压得很低,人都跑那边去了。”
“嗯,继续。”南易颔了颔首,说道。
“就因为店里没生意,我就和常天啸去楼上想办法去了。”
“哦,想办法,有心了,店里客人应该是最多的时候,你跑到楼上去想办法,因为没生意,你跑到楼上去想办法,那我问你,想出办法了吗?”
南易说完,没有温度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孙长征的脸。
“没…没有。”孙长征低着头,心虚的说道。
“六子,你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又是第一次,我给你一张黄牌,现在跟我说说这个晓晓,老板是女人?”南易淡淡的说道。
孙长征抚了抚额头,松了口气,说道:“南爷,这个晓晓贸易的老板叫韩国晖,他还有一个帮手叫卫剑,是个退伍兵,呃,不对,是一个被处分退回来的兵,公司为什么叫晓晓我不知道。”
南易呵呵一笑,“六子,你可越来越有能耐了啊,被人挤兑的都快关门了,居然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说吧,你有过什么动作。”
“没做什么。”孙长征眼神躲闪了一下,说道。
“我可以接受你无能,但接受不了欺骗,再给你一次机会。”南易的声音依然平淡,毫无波澜。
孙长征愣了一会,这才利索的说道:“我找人去堵过韩国晖,派去的人都被那个卫剑给收拾了,被收拾的挺狠,医药费花了不少。”
“对方知道是你派的人?”
“应该不知道,我找的是打行的人,跟我没瓜葛。”孙长征想了一下说道。
“京城什么时候有打行了?”
“从冰城过来的,好像是和人抢地盘输了,在冰城没有立足之地,这才跑京城来混,过来以后专门接查架、收账的活。”
“我说两点。”南易竖起一根手指,“一,没有包赚的生意,做生意本来就是一帮人挤独木桥,成功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的都得掉水里。
为了成功,耍点阴谋诡计,使点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也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
可是……
虎崽,把门关上。”
南易站在那里,等虎崽把店铺的大门关上,这才抬脚踹在孙长征的膝盖上,把他踹了个趔趄。
“可是你丫的居然找什么打行,还跟我说什么可能不知道,你丫的怎么不干脆找杀手把人给干掉啊,我跟你说,你得感谢那个卫剑,要是你找的打行反过来要讹你,我看你丫的怎么办。
冰城来的,你知道冰城那边怎么抢地盘吗?
直接动枪,把人干死扔江里、埋土里,那边过来的,身上就算没背人命,也背着胳膊、腿,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丫的还往上凑。”
南易顺了顺气,继续说道:“阴招可以使,但是得有万全的把握,不然就把自己的歪心思收起来,夹着尾巴做人。
记住了,在咱们这片土地上,打打杀杀是最蠢的做法。”
南易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算了,你的脑袋还没开窍,跟你说也是白说,两天,我给你两天时间,我要知道晓晓是谁,我要知道这个韩国晖的货物来源,都经营什么,还有他的主要客户。
妈的,这些年你算是白混了,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韩国晖就把你弄成个灰头土脸。
以后给我放聪明点,我不想跑去自新路看你,更不想去陵园给你献花。
给黄三儿打寻呼,让她过来帮你。”
“知道了,南爷。”
“天啸,给我看看流水,就从那个晓晓开业前一个月开始看。”
常天啸说道:“南总,账目在楼上。”
“好,我们上楼。”
两人上楼,常天啸先把流水账理出来交给南易,又给他泡了一杯茶。
南易一边翻阅账目,一边还和常天啸说话。
“在这里做的还开心吗?”
“很好,孙老板对我不错,很器重我。”常天啸说道。
“那就好,你要是在这里做的不开心,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常天啸原来是亚细亚商场电器柜台的导购,在那边做的很好,今年的四月份,南易找杨开颜要个有野心的人,杨开颜推荐了常天啸。
“南总,来这里是我自己选的,好坏都应该由我自己承担,何况我在这里的收入并不比在亚细亚低。”
“嗯,这边风险大,机会也大,你在亚细亚要干到高层的位子,不但需要能力,还需要其他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条件,可在这里,只要你有能力,干到股东只需要两三年,甚至时间还会更短。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时候京西就倒了,你也就失业了。
京西是龙还是虫,在孙长征,也在你,有什么能耐尽管往外使,你创造出1的利润,我就会给你1.5的回报,你创造出2的利润,我就会给你4的回报。
哪一天你要觉得你的得到少于你的付出,那你就提出来,不用憋在心里,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谈得拢,我们继续往下走,谈不拢,我们就好聚好散,对自己人我向来好说话,有什么也会放在桌面上说,我这样对你,希望你也能同样对我。
有什么事,不用藏在背地,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一年后自己另起炉灶,我也不会怎么样你,依然会恭送你奔前程;
只要你三年内避着京西走,不要把买卖开在京西的对门就成。”
“南总,我现在并没有自己单干的想法,我只想在京西好好做,做出一点成绩来。”南易的话音一落,常天啸连忙表忠心。
“明白的,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让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这也可以省掉你去猜测的心思。”南易把账本摊在桌上,指着一处说道:“4月12日,晓晓贸易就是从这天开始发力的对不对?”
“是的,就是从这一天,晓晓贸易的电器价格就压到很低,都是亏本往外出。”
“韩国晖这个名字我以前没听过,是京城本地人吧?”
京城这块地界,只要生意做得比较大的,南易多多少少听到过一点风声,就算没见过,也应该听人提起过谁谁谁是干嘛的,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应该是,一口京片子,和他一起的那个卫剑我过去还见过,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不熟。”
“哦,说说看。”南易点头道。
“他家和我家一样,都在东四那一代,从小就喜欢查架,是一把好手,要是没去当兵,八三年严打他应该跑不了。”
“当的什么兵知道吗?”
“好像是侦察兵,七九年去的,八五年被退回来。”
南易又问道:“知道因为什么被退吗?”
“不太清楚,外面都传他是乱搞男女关系,可我觉着不像。”
“他跟韩国晖是发小?”
“应该不是,卫剑在东四有一号,没去当兵之前,他的消息挺多的,我没听人说过他身边有韩国晖这号人。”常天啸摇头道。
“知道了。”南易把账本合了起来,放到一边,“生意不管好坏,只要大门打开,就要时刻准备迎客,不管顾客买不买东西,都不能把人晾在那里,都得好好招待着。
抱怨、咒骂都给我留着一个人的时候对空气发泄去,只要你在上班,就算家有白事,对着顾客也要给我笑脸相迎。
当然,真要遇到白事,那就早点休息,我一向不赞成什么带病上班,压抑着悲伤上班这一套,虚头巴脑,事情做不好,还他妈弄个工伤。”
“南总,我懂了。”常天啸点点头说道。
“好了,后天晚上你跟着孙老板一起去找我,咱们一起吃晚饭。先听听消息,然后咱仨再一起商量对策,看看怎么把这个晓晓给办了,晓晓,我还芳芳呢。”
南易说完,双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楼下,孙长征正蔫了吧唧的缩在角落里的凳子上。
南易走到孙长征边上,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别这幅死相,黄三儿什么时候到?”
“最多半个钟就到。”
“别在店里商量,到外面找个地,最好离这里远着点。”
“好。”
“后天晚上饭点来找我,要是事情不顺利及时告诉我,别拖着,我可以早点让别人来做。”
“南爷,我知道。”
“先走。”
坐进车里,南易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累啊。
缓了缓,南易好好琢磨了一下就对校花说道:“找个地方打电话。”
第六百四十三章、苏风起
校花找到一个打电话的地方,南易就给罗浅浅拨了过去。
“罗大队,在干嘛呢?”
罗浅浅:“是你啊,还能干什么,查案。”
“哦,辛苦了,哪天有空,出来聚聚。”
“等等啊……”
罗浅浅那边陷入短暂的寂静。
“后天有时间吃晚饭。”
“后天我不行,换一天。”
“那就19号中午。”
“行,就这么说定了。”
南易在打电话的时候,在东北边境城市晖春有三个人正在一个叫龙源的公园见面。
“神农南粮集团苏策科,康秀明。”
“斯嘉丽粮食集团R小组,帕夫柳琴科。”
“坏群众小组朝特派小队,朴正焕。”
“同志。”
“达瓦西里。”
“东木。”
随着同志的喊声,三只炙热的右手握在一起。
“同志,你们两位去哪里?”康秀明问道。
“先锋。”
“符拉迪沃斯托克。”
“我比你们幸运,我的目的地已经到了,朴兄弟,你要去的地方最凶险,请多多保重,一路顺风。”
“是的,达瓦西里,下次见面,我请你喝最好的伏特加。”
麦卡普岛,南氏第109号金库。
斯嘉丽和梁慧文两人对视了一眼,斯嘉丽嘴里喊着倒计时,“Three、Two、One,Now!”
随着斯嘉丽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扭动了手里的钥匙。
随着钥匙转动,金库的大门就被通上电,先是刺啦几声,随即又发出咔的一声。
“把门打开。”
强尼手一挥,边上几个和平鸽的队员就上前把大门推开。
大门一被推开,梁慧文就带着斯嘉丽往金库里走,“夫人,这里一共520吨黄金,在中文里面,520就是‘ILoveYou’的意思,南生让我告诉你,这些黄金是1982年5月20日存入的,实际上并不是。”
“哈,蹩脚的献殷勤方式。”斯嘉丽轻笑一声说道:“梁,你就这样把亚当给出卖了?”
“并不是,南生和我说过,夫人不会吃这一套。”梁慧文说道。
“算他明智,这里是情策委所有的黄金?”
“夫人,我不清楚,一个月以前,南生才告诉我有这批黄金的存在。”梁慧文把一个文件夹递给斯嘉丽,“夫人清点以后请在文件上签字。”
“嗯哼。”斯嘉丽点了点头,说道:“梁,银行叫瓦西里银行怎么样?”
“南生的意思叫高加索银行。”
“不,我觉得瓦西里更好,对,就叫瓦西里银行。”
“既然夫人觉得瓦西里这个名字好,那就用这个,我相信南生一定也会赞成。”
“啊哈,亚当根本不会取名字。”
南易揿了一下寻呼机,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拿起电话就打了过去。
“在哪?”
“搁家里呢,这是胡同口的公用电话,家里的电话忘交电话费了。”
“知道了,等着。”
挂断了电话,会过帐,南易就往闷三儿家那边过去。
到了闷三儿家,南易只见到闷三儿一个人后背靠在墙上,屁股粘在矮板凳上,边上并没有他那个日本小情人。
“你那个蜜果儿呢?”
“腻了,给她自由,放她飞去了。”闷三儿懒洋洋的说道。
“你牛掰。”南易竖了竖大拇指,自己拿了一张板凳坐在闷三儿边上,“我晚上还有个局,先说正事,废话改天再说。”
“成,你说。”
“1985年,克林姆汉宫颁布了禁酒令,这个反酒精运动一开始,市面上的白糖就开始消失了,白糖都被有办法的人私藏了起来。
先是白糖,然后波及到硬糖,接着只要是糖都不放过,你知道苏修人抢糖干什么吗?”
“这还不简单,偷偷在家里酿酒呗。”闷三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对,酿酒,苏修缺白糖,更缺酒。不过想做这两门生意已经晚了,禁酒令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白糖生意,斯嘉丽粮食集团已经做了,国际大宗贸易的渠道进去,利润并不是太高。
酒的生意,南陈村已经做了。
南陈村收购了大量的低端白酒进行勾兑,调制成伏特加口味,出售给苏修那边在边境跑边贸的人,利润还可以,不过大部分的利润落在了苏修人手里。
“既然晚了,那还说个锤子。”
“呵,看来你小子这几年没什么长进,根本做不到举一反三,你就没想一想,为什么禁酒令会出现?”南易轻笑一声,说道。
“粮食?”闷三儿试探性的问道。
“应该说是食品和轻工产品的匮乏。”南易也懒得和闷三儿卖关子,自己就解释道:“现在苏修普通人家的日子已经没有过去好过了,他们现在早上只能吃点粗面粉粥,中午和晚上只能喝点速溶汤;
香肠和奶酪这种好东西只有新年、圣诞才能咬着牙买点高价货。
苏修一直已经重视重工业,对轻工业并不是太重视,本来呢,苏修算是地大物博,粮食肯定是够吃的,哪怕是不重视轻工业,衣服也够穿。
可事情坏就坏在‘地大物博’四个字上,苏修从二十年代末搞的是集体农庄,咱们当初的人民食堂就是学的他们这路数,灵不灵就不用我多说了。
五十年代,苏修就意识到集体农庄很有问题,他们就慢慢的把部分集体农庄改成了国营农场,到八十年代初,国营农场和集体农庄的数量差不多就持平。
可国营就灵了吗?”
南易自问,马上又自答,“看似还算灵,起码六七十年代,苏修从上到下过的都很奢侈,那小日子不要太滋润,很多工人买得起小汽车,可以全国去旅游,还能去疗养。
对了,苏修的疗养院不要太多,除了集体农庄的农民,几乎全国的人都有机会出去疗养。
这一疗养,好了,人一个个都变懒了,做起事来是能混就混,反正做多做少,自己的小日子一样好过。
就是有了这种想法,苏修从上到下就开始磨洋工,特别是运输,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苏修粮食和轻工产品的产量,如果运输调配有保障的话,苏修还是可以做到物资供应充足。可实际的情况,苏修已经开始从外面大量进口粮食,这问题的根源就出在物资的调配上。
调配两个字说着简单,可其实涉及到方方面面,也能反映出很多的问题,依我的看法,苏修的骨子里已经烂了,就调配这个问题,他们根本没办法在短期内处理好。”
“南易,照你这么说,苏修起码好几年会缺食品和轻工业品?”
南易点点头,“是的,吃的穿的抽的,只要有办法运进苏修,根本就不会愁卖,而且能卖出高价。组织调配人手你有经验,我要让你组织一批人注册几百家贸易公司,去全国各地的工厂去下订单。”
“人好办,钱呢?”闷三儿问道。
“抽调山の味的资金,到国内的银行抵押日円贷人民币,事情我已经和为民说过了,他同意的。”
“那就没问题,从会社抽调一百七八十亿不会影响正常的业务运营。”闷三儿拍了拍手说道。
“够了,可以贷个5亿人民币,有这些钱,生意就可以转起来。明天我让人把产品目录给你送过来,你得看仔细了,苏修服装尺码、食品外包装和咱们的有细微区别,别给我闹出什么笑话。”
“我说,你别把我当乡巴佬好不好,在物资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闷三儿不岔的说道。
“行,那我就不废话了。”南易摆了摆手,说道:“快点干起来吧,这买卖应该能让咱们挣上一大笔。”
“行,我知道了。”
说完事,南易就离开了闷三儿家。
南易觉得闷三儿的气性越来越大,已经有了往刚愎自用发展的趋势,可能力的成长却不是很明显,此消彼长,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坏事。
“算了,反正这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伙,往后就单纯的做朋友,共同的利益除了已有的,就不再新增了。”南易叹了口气,无奈的想到。
连轴转,时间过的很快,南易只是在车里迷瞪了一会,寻呼机就响了。
南易赶到约好的饭馆,走进包厢,就见到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周小兵,一个李津,还有一个没见过。
看完人,南易就看向了桌面。
在桌上,一共摆了12瓶二锅头,正好每人3瓶。
“妈的,果然是海量。”南易嘀咕了一句,就走到李津面前坐下。
“周哥,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周小兵摆了摆手,爽朗的说道:“给你介绍,这是李更,我的副总,人送外号小诸葛。昨天忘记和你详细介绍,其实我是在京钢旗下的乾光实业当老总。”
南易仔细看了看李更,年纪应该比周小兵大,中等个头,肤色黝黑,脸上有点糙,但并没有凹凸不平。
“李副总,你好,我是南易。”
“南总,你好,你的大名我曾经有幸听闻,如雷贯耳啊。”
和李更的手相握之后,南易就感觉到了皲裂、老茧还有力量,这是一双握过多年轧钢条的手,李更应该是从车间基层爬上来的。
“李副总客气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总,就是一个在家里带孩子的闲人,用处长丈夫称呼我更合适一点。”
“哈哈,南易你说话太风趣了。”周小兵大笑一声,说道:“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干,白的不急,先用啤的漱漱口,服务员,拿两箱啤酒过来。”
没一会,两个服务员就一人端着一箱啤酒进来。
“全部打开。”
周小兵霸气的吩咐了一声。
啵,啵,啵。
等服务员把啤酒全部打开,周小兵就挥手让她们出去,然后拿起一瓶啤酒,又拿起一个杯子。
杯子倾斜,瓶子口紧贴杯沿让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流下,等杯子快满时,一边继续倒酒,一边缓缓将杯子放正。
这样倒啤酒,可以把杯子完全倒满,因为张力的原因,甚至还涨出一点也流不出来,几乎没有一点泡沫。
这只是很简单的倒啤酒技巧,多喝上几次的人都会。
可就是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技巧,周小兵却说起了酒磕儿,“知道刚才我这手有什么说道吗?”
“周哥第一招叫邪门歪倒,第二招叫卑鄙下流,这最后一招就叫改邪归正。”
李更应该是专业捧哏的,周小兵一唱,他立马就一和。
“小诸葛就是小诸葛,一点都不差。”周小兵夸了李更一句,就拿起酒瓶,“南易,我给你满上。”
“周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南易握住自己的杯子,往边上虚放了一下。
“别介,我说我倒就我倒,把杯子放过来。”周小兵梗了梗脖子,粗声道。
“好好好,那就麻烦周哥了。”
南易把杯子往周小兵那边挪了挪,周小兵又把刚才的三招走了一遍。
给南易倒好酒,周小兵就坐了下去,说道:“小李、小诸葛,你们自己满上,咱们先漱漱口。”
等大家的杯里都溢满了啤酒,周小兵就说了一个字“喝”。
一杯,接着又一杯,然后一杯续一杯,等前菜上过来,四个人每人已经十二杯下肚。
三杯一瓶,每人四瓶。
看着桌上的三十六瓶还没喝的啤酒,又看看十二瓶二锅头,南易有点头皮发麻,“妈的,又不是要评陪酒师的职称,要这么拼命喝吗?唉,再喝两瓶认怂钻桌底。”
“南易,吃菜。”
“周哥,你先请。”
“好,我来。”周小兵应了一声,先动了下筷子。
南易紧随其后,随意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
他这会已经百分百确定周小兵对他有所求,只是到底求点什么,他还不太清楚,不过能让一个当惯大哥的人低姿态求人,这事绝对小不了。
南易在考虑是不是要躲着点周小兵,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周小兵吃了几口菜,就掏出烟给李津和李更两人散了一根,点上烟,醉烟袅袅,周小兵又白唬开了。
“我这人没赶上好时候,没读过什么书,可我敢说,我的脑子,我的记忆力,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不管是什么书,只要让我看过一遍,紧要的地方我立马能记住。”
“哦,周哥还有这个神通?”南易诧异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