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有骚气
“日夲该说的我也说了,细节的东西我就不分析了,接着我来说说徳国,为什么我要给徳国打上问号,这还得从苏修说起。我口渴了,帮我倒杯水。”
“好。”
南易站起来,走到长条桌边,拿起托盘里的一个玻璃杯,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温水。
刘贞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去年,苏修进行了西方军演,出动了五十万士兵和上万辆坦克,威风,的确是威风。
可他们威风过头了,把所有国家都吓着了。
我想,除了苏修等少数国家以外,其他国家都害怕、不想地球上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国家存在。
苏修自己本身的经济结构就比较畸形,如果顺风顺水还好说,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造成动荡,有很多势力会帮忙推一把,让苏修尽快掉入深渊。
苏修动荡,东欧就会混乱,东欧一乱,徳国的曙光就来了,东西徳合并就成了可能。
我之所以打问号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东西徳合并,徳国就有了一个巨大的内需市场,他们的产能就可以内部消化,还有东欧也会成为徳国的商品输出市场,徳国就可以顺利度过危机。”
“东西经济差异化,你觉得徳国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刘贞斩钉截铁的说道:“共同富裕,对富人增加税收,提高社会的整体福利,让贫富差距维持在一个允许的范围内。”
啪啪啪!
南易双手使劲鼓掌,“精彩,非常精彩,感谢刘老师给我上了一课。”
“你少来,我能想到的,你怎么可能想不到,我的政经学还是你给我启蒙的。”刘贞睨了南易一眼,嗔道。
“那不能这么说,我就像是你的小学老师,教给你的都是皮毛,你现在的学识,却足以当我的大学老师。”
“才怪,谁信你。”
“呵呵,格局高的说完了,我们说点接地气的,我看二楼的墙上受潮了,瓦片肯定漏水了,得找人来拆漏。”
“在瓦片下面加一层油毛毡?”
“不行,油毛毡过不了多久就会老化,我看趁着现在房管所容易批,干脆直接把房子推了重建。”
“不行,我都住出感情了,不能推。”刘贞摇摇头说道。
“那就在屋顶增加一层水泥钢筋的平台防水层,然后在水泥上面再盖瓦片用来装饰。”
“这个可以,那我们翻修的时候住哪?”
“你想住哪就住哪,奶奶家、百花深处胡同,还有九张机那里我也给自己留了一层,随时可以去住。”
“去奶奶那住。”
“行。”
说干就干,第二天,老洋房里重要的东西就被打包带去了南易奶奶的四合院,一些不常用但是要保存的东西,暂时被送去了九张机。
半天搬完家,南易下午又去了一趟房管所。
按规矩来说,家里的房子要大动,都要去房管所报批,只不过这事民不举官不究,和自行车税一样,所有人都不是太重视。
可南易想来,该办的手续还是办一下比较好,反正也认识房翀,这事情不难办。
找了房翀,很快就登记了一下,得到了批准。
南易接着就把找人的事情委托给房翀,这对房翀来说可不是什么麻烦事,而是一个给双份人情的好机会。
南易求他算欠他一个人情,干活的人又得欠他一份人情,这一类的“麻烦事”,房翀巴不得越多越好。
钢筋水泥也好办,山の味的名义去买可以很方便的买到,只不过钱要多出点。
材料很快到位,南易计算了余量,材料肯定有的多。
干活的人也很快到位,只是领头的人叫房栋,这让南易有点不爽。
或许是人实在,又或许是以前被人问起过,房栋一见南易就自报家门。
“南同志,我和房翀虽然是堂兄弟,他能给我介绍活是人情,我绝对不会拆他的台,所以你可以放心,活我肯定给你干得利利索索的。”
“我放心,我肯定放心。”
南易和房栋握了握手,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带着房栋上了二楼。
“在房顶铺一层水泥板,你觉得现在墙面可以支撑不,要不要增加支撑柱?”
房栋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又用铲刀把墙上的石灰给刮开一块,瞧了瞧里面用的是什么材料,接着一连刮开几个不同的点。
“南同志,应该撑得住,这墙大半是用青石垒起来的,支撑力足够,不需要增加支撑柱。”
“那就好,那你跟我说说,把水泥板现浇弄好,再把瓦片盖上去,你要多少时间,又要收多少钱?”
房栋抬头看了看房顶,估摸了一下面积,很快就得出数字,“需要半个月,因为现浇好了,还得等它干才能铺瓦片,钱的话,这活需要四个人……”
“你不用告诉我几个人,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总数字。”
“六百。”
房栋说这个数字的时候,明显有吸溜的动作,说明有点心虚。
南易脑子里快速的计算,小工1-2块,大工3块上下,一天撑死了不会超过12块,这个活下来,房栋至少挣400。
“可以,价钱和时间都没问题,我只求你把活给干好。”
“这你绝对可以放心,要是干不好,钱我就不要了。”房栋拍着胸脯说道。
“我先给你二百,剩下的,干完活再给,行不?”
“可以。”
“那你尽快开干吧,上面的大梁别动,明天六点请木匠来一趟,给房梁披红。”
“行,行。”
第二天,木匠早早的过来,等南易上过贡品,点上鞭炮,木匠就帮南易在大梁的中间用红丝线挂上大百寿金,又在两头的末端圈上红纸。
比较迷信的说法是大梁里有梁神,惊动他老人家要打个招呼。
南易不太信这个,可他信心理学,相信心理暗示,多做点,心里也会多一分安慰。
仪式结束,南易把房栋叫到一楼,去房间里拎出一个袋子。
“四条阿诗玛、四条希尔顿,你给师傅们发一下,我不能每天来,烟就不能每天发,你们多担待。还有院子里有两箱可乐、两箱芬达,边上的啤酒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随便喝,带回去也行。”
“这这这,这多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们来我家干活,招待你们是应该的。出了院子,沿着左边走两百米左右,那有家小饭馆,我已经和饭馆的老板说好了,一天四餐,早中晚,还有一餐点心,你们过去吃就行,钱我会和他结。”
“这这这……”
“一切拜托,我就先走了,还有事。”
南易走后,房栋就在那里感慨,“给这样的主家做事就是舒坦,活一定要干的妥妥的。”
话说,方梦音的四合院什么都好,地段好、房子也好,可就是有一个毛病,没有卫生间。
南易当初倒是想改出一个来着,可这地儿靠近通惠河,不像百花深处有现成的下水道可以对接,这边最近的下水道都在二里多地外的一片当年苏修援建的建筑那儿。
那儿也就是如今的国企职工宿舍,南家就在那一片,想要把下水道对接过去,这动静可就不要太大了。
也因此,南易每天早上就多了一个活,那就是倒夜壶。
一天大清早,南易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端着一个夜壶,趿拉着拖鞋,脚步匆匆的就往胡同里的公厕走去。
到了公厕门口,男厕这边还好,女厕那边排着长长的队伍,年纪小的孩提年华,年纪大的走路都得有人扶着。
毫无疑问,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争吵一如既往的在那里进行。
争排位。
佝偻着腰的那是半急不急的,还可以再撑一会。
站的笔直,双腿之间都塞不进去一张白纸,脸色发青或者发白的,不用说,那已经是忍耐到极限。越是这样的越是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事;也不能太放松,从紧绷到放松这个临界状态,有些东西可能会憋不住跑出来。
临门一脚绷不住的也是大有人在。
要说轻松的也有,那就是还能使坏吹口哨的,这样的多半都是小年轻,自己不急就憋坏,口哨一吹,小女孩的双脚就开始抖起来,面皮薄的两行清泪就往下流。
南易把夜香往粪池里一倒,又去小便处让身体得到充足的解放,最后抖动一下把家伙什塞回去拉上拉链的时候,边上一个正从通红到舒缓的大爷突然来了一句:“您吃了吗?”
“没呢,大爷,您吃咯?”
“吃了,吃了焦圈、豆汁还有一碗炒肝,这不,撑着了。”
“那大爷您胃口够好的,您先忙着,我还没吃呢,得去街口买几根油条去。”
“得嘞,您请好。”
南易拿着夜壶往背后一戳,遇见人就侧着点身走,当心不埋汰到别人,一路走到街口。
街口有个早点摊在这里摆着,说是早点摊也不太合适,除了油条,这里也没有其他吃的。
“老板,来八根。”
“只有六根,等会啊,我现在给你炸。”摊贩答应了一声,很快又拉了两条面抻着放到油锅里。
不到一分钟,油条也就炸好了,搁在铁丝框里沥了沥油,摊贩就用八分之一张报纸把油条给裹了起来递给南易。
南易会过账,拿着油条就往回走。
“你怎么不回来洗了手再去买油条啊?”走回到院里,刘贞看到南易手里拿着的油条,就一脸嫌弃的说道。
“咋地,嫌我埋汰了?”
“我突然有点后悔搬到这里来住了,上个厕所太麻烦了。”
“这不正好,让你回忆一下童年的时光。”
“嗐,别提了,我的童年可没什么美好可让我回忆的。”刘贞说着,把牙刷又塞回到嘴里,划拉了两下,复又拿出来,指着院子里的鸡爪连说道:“今儿个你要没事把树上的拐枣给清干净了,都往下掉了。”
“知道了。”
树上的鸡爪连都掉的差不多了,也就一些比较顽强的还在树上,眼瞅着阳春三月也不远了,上面的嫩芽有些也抽出来了,的确该让去年的老东西退居二线了。
把油条分了分,南易和刘贞还有几个保镖就对付着喝了一碗稀饭,刘贞吃完就去上班,阮志玲两人就远远的吊着。
南易吃完早饭没多久,这肚子就有点不对劲了。
“操,真会赶时候,在老洋房也没见着这么多毛病啊。”南易嘀咕着骂着自己的肚子,他全然忘了,原来他可是每天起来就会在卫生间里坐一会,今天看厕所里有人,他就歇菜了。
抽了点卫生纸,又拿上一张报纸,让虎崽跟着又上了公厕。
在公厕门口,让虎崽点了两根烟,南易拿着走到里头,见到没人,他就把两根烟往隔板上一放,卫生纸一揉往鼻子里这么一塞……
过了几年好日子,人也变矫情了,犹记得当年和小伙伴手里拿着机密文件,分蹲黄河两岸,一边说着谁谁谁该收拾了,谁谁谁长得真水灵,告着状,嘴里还嗑着瓜子。
要是碰到难缠的往粪缸里面扔石头,这状告到一半,还得提着裤头瞬做鸟兽散。
真他娘美好的童年。
神清气爽的出了公厕,回四合院收拾了一下,走上两里地,到了离着街口远远的地儿坐上车。
“去酒仙桥接个人然后去东直门。”
“是,南生。”
对路熟悉是一个保镖兼司机最起码的素养,在南易窝四合院的时间里,虎崽已经抽着空把京城的大部分地方都转了一个遍,对京城的路已经熟悉。
起码,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他绝对不会走错。
车停在酒仙桥,南易透过车窗一眼就看到站在路边的庞二柱。下车,朝着人走了过去,“庞师傅,你好,我就是南易。”
“你好,就是你想请我去当大厨?”
“是的,庞师傅,我们先上车,我送你去上班,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好,那就走着。”
庞二柱是三轧厂食堂里的大厨,在那里干了二十几年,从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直到现在的四十出头。
一手京派川菜烧的非常地道,就因为他,很多领导都喜欢去三轧厂视察。
至于南易是如何知道他的,这也很简单,闷三儿在京城的人面熟,想打听一点事不要太容易,有个理论叫六度理论,说是通过六个人就能和全世界的人认识。
虽然实际没这么邪乎,可闷三儿通过他认识的人打听京城地界手艺过硬的厨子这还是很容易的。
三天时间,闷三儿就给了他一串名单,南易挑了挑,选中了这个庞二柱先做为第一个公关对象。
闷三儿给的名单虽长,可合适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三四个,其他的人呆的单位太硬,什么京城饭店的大厨之类的,谁不知道人家的手艺好?
可人家是干嘛的,做国宴的,挖人家,显得自己能耐?
“庞师傅,我已经让人带过话给你,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车子发动以后,南易就问道。
“说的条件都是真的?”
“真真的,知道您爹当年也是在大饭馆当大厨的,对饭馆的门道您肯定也耳濡目染,所以,您最好从饭馆装修就参与进来最好。您放心,只要你一上班,工资就开始算。”
“真能给份子钱?”
“一口唾沫一颗钉,第一年就按工资加退休金的方式给,满一年,您要是有意思,那您就提出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该给您多少份子。”
“成,我就向厂里请个大假,先到您那干起来。”
“可以,那您等我通知,等饭馆的地儿定了我就通知您上班。”
“好。”
拿下庞二柱,南易也没有多少成就感,庞二柱有个儿子,还是厂里的临工,厂里没有多余的岗位,根本没机会转正。
庞二柱出来,也正好可以让他儿子顶职。
所以说,庞二柱本来就有提前退休的动机,碰到南易这个肯出大价钱的二傻子,他答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把庞二柱送到三轧厂的门口,南易又让虎崽开车往后海那边过去。
断金楼定位的是平民饭馆,庞二柱这个京派川菜厨子正好合适;而明珠楼定位的是倾向于私房菜的高档饭馆,要说这京城地界适合这种饭馆的那就得说是谭家菜。
谭家菜是清朝的宫廷菜,也是当下的国宴菜,听着就透着高档。
南易要去后海见的这位就是谭家菜的传人之一,上彭下秀全,和太平天国那位就差个姓。
第一百九十九章、底线有冇
南易回忆了一下彭秀全的资料,这个人想要拿下还有一定的难度。
彭秀全住在鸦儿胡同,别听这名字一点都不上档次,可这附近的房子都很上档次,京城将来的天价四合院大多都集中在这一带。
就彭秀全他家的房子,将来可以叫价叫到十亿往上走,至于有没有人买就不知道了,估值嘛,只要有人嘴上肯认就行。
知道南易把《1979年,夏天的味道》卖了啥价吗?
10亿日円。
虽说玩的是左手倒右手的游戏,可只要再放几年,多倒几手发酵一下,要说那玩意是太上老君的胆结石都行,只要有需求,就有人愿意相信。
彭秀全在鸦儿胡同有套四合院,这就不适合直接上门去谈,还是先摸摸底再议。
南易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又让虎崽开着车走了。
之后的几天,南易回文昌围帮刘贞迁回户口,顺便去关心了一下垦殖集团鸡仔育种场的建立。
垦殖集团的鸡仔养殖场就建在属于恵州靠近深甽的鸡公氹,鸡公氹是一座海拔不到100米的小山头,山上有泉水,在南边山脚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小型水库。
“南易,我找当地人问过,山上的泉水常年有水,一直没断过,有了这水可就方便太多了。”
“阿婶,你们是怎么规划的?”
“你看,北面那块比较平坦,面积足够建十几个鸡仔孵化室,引一条山泉水过去,可以在那里建个蓄水池;那边土也比较硬,我们可以开辟一条机耕路出来让车进出,运货也比较方便。
山顶和南边这一片,打算是用来养大鸡,就按照你说的,把各地的鸡种都引进来,山顶那里圈一块位置用来混养,其他空余位置按照鸡种把它们分隔开来养,以免它们自带病菌交叉感染。”
“圈和圈之间隔的远一点,栅栏也要建的高一点,别让鸡飞来飞去。还有,鸡粪打算怎么处理?”
葛翠竹指了指山脚的一块位置,“就在那,建一个小型养猪场,每天的新鲜鸡粪都拿去喂猪;鸡仔粪里的粗蛋白含量高,还可以用来做精饲料;还有这水库里可以养鱼,直接就拿鸡粪混青草喂鱼。”
“喂猪是个好想法,养鱼就算了,用鸡粪喂鱼,量要是控制不好会让这里的水富营养,水就被污染了。钱,我们要赚,青山绿水也不能破坏。
有没有听附近的说起过这水里有水猴子的传说?”
“还真听他们提起过,说是几年前有个小孩子在这里玩水被水猴子给拖走了,后来尸体都没找到。传的有板有眼,不过真假就不知道了。南易,你还信水猴子?”
“水猴子我不信,可水里能吃人的东西可是不少,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乌鳢要是活久了,水里没鱼吃,搞不好就得吃人。”
“那怎么办,我们自己人可以拦着不让下水,要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过来,我们可拦不住。”
“这里水深吗?”
“中心位置最深十来米,左右两边过去深度五米左右,这都是我找人打听到的,没有测量过。”
“水里有鱼吗?”
“有,第一次来的时候正好快下雨,见到鱼从水里跳起来,那鱼二三十斤有的。”
“看这水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看不到鱼泡……二三十斤的鱼跳出水面,那水里肯定有更大的家伙啊。”
南易寻思着,眼睛还四处打量,看到堤坝那里有用水泥砌好的排水口,又想着刚才过来的时候没见到有小溪小河,那这水库就是附近农田灌溉的主要水资源,想要把它干一次是不太现实的。
“阿婶,找个水浅一点的角用铁丝网围一片出来,要是有小孩子来玩水,就让他们去那里面玩;其他水面养珍珠,也算是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让人别下水。”
“珍珠没人会养啊。”
“让人去浙省西施县去学,那里人养珍珠已经养了十几年。不用太重视,我们不进入珍珠养殖业。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水库,也算是有一个解决办法。”
南易其实也是多虑了,现在的人还没这么难缠,不会干自己家孩子贪玩淹死在你家水塘里,还要把你给告了,让你赔一大笔的事情。
“珍珠养起来麻不麻烦?”
“还行,不算太麻烦,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活需要干,就是种珍珠的时候麻烦点,可能还得从西施那边找人过来种。养珍珠也算是做点技术积累和探索吧,我们不养,不代表以后不收,多会一点总好的。”
“行,那我就派个人过去学学。南易,我们的人不太够用了,养鸡场起来,不少人都得吊在这里,种菜还有将来养鳗鲡,人手根本分配不过来。”
“阿婶,原来那帮养鸡的太懒散、自我,我才把养鸡场的事情让你兼管,养鸡场上轨道后,就可以独立出去。
到时候,你把垦殖集团的人给抽走,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还是那句老话,能交给机器的工作就交给机器,缺人就向外面招人。
不用心急,慢慢来,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知道了,养鸡场这边,销售工作要不要做在前面,先去周边的村里跑一跑,把鸡仔需求数字先统计回来?”
“这个想法很好,不过这个事情先放一放。今年我们主要是摸索和研究,鸡仔大部分得留着自养。
不同的品种,要在各个有代表性的地区和环境中饲养,让农技员跟踪观察和记录数据,生长速度、抗病性、成本、营养、口感,这些数据到时候都要统计出来,然后做一个比较。”
“我们哪有这么多的农技员。”
“原来在文昌围种地,你一年能见几次农技员?”
“什么一年见几次,几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沙角头的农技站在哪。”
“所以咯,他们应该挺闲的,鸡在哪里,就找当地的农技员帮忙就行了。怎么让他们愿意帮忙,阿婶,你应该懂的。”
“这个简单,就怕他们敷衍了事。”
“那就找两个,找三个,不要怕成本高,要收集的数据很重要,决定我们将来育种改良的方向,绝对不能马虎。
另外,也可以找农业大学合作,在搞鸡方面研究的实验室,我们可以赞助他们资金,也可以提供研究场地。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只要能帮到我们,私底下都可以给他们开一份工资,往高里开。
但是,不要以工资的名义给,我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工程师帮乡镇企业设计了一个产品,被抓了,定了一个技术投机倒把罪。
老师学生应该好一点,这也算是产教结合,不过还是当心点。”
“这个简单,找和我们没关系的人出面,和那些老师学生攀亲戚,姑姑、阿姨、侄子、侄女什么都行,亲戚之间送点礼,谁也管不着。”
“呵呵。”
南易笑了笑,葛翠竹是练出来了,现在做起事来已经相当老练。
在鸡公氹呆了半天,南易也就离开。
回到文昌围,经过晒谷场,南易随手从晒垫上抓了一把萝卜丝塞到嘴里尝了尝,冇盐也冇糖,只有淡淡的萝卜味,把没有吃完的放回晒垫,南易走进村委会。
村委会桌上的竹筛里放着白染成白色的萝卜丝,南易上前捻起一根抖落了两下,上面白色的粉末就唰唰唰往下掉。
萝卜丝往嘴里一塞,“嗯,就是这个味。”
“好不好吃?”
坐在一边的冼耀东问道。
“对我来说太甜了一点,对外面的孩子应该刚刚好,里面都有什么成分?”
“萝卜丝、食盐、糖粉、食品添加剂:柠檬酸、甜蜜素、糖精钠、香兰素、山梨酸钾。”
“成本怎么样?”
“10克的小包装合计不到一分钱,这是预计成本,如果产量大,三五厘就够了。”
“嗯。”南易的舌头在牙齿上舔了舔,把残渣舔掉,“增加种植人参和无花果,以后这个就叫美猴王人参无花果。”
“疯了?加人参和无花果,这个东西得卖什么价?小孩子吃得起吗?”
“呵呵,脱离剂量谈问题都是扯蛋。让你加,又不是让你和萝卜丝一样加,一吨里面加一根人参须,加半个无花果,这也叫加,这也可以写到配料表上。
美猴王人参无花果,不仅好吃,还能让你的孩子更聪明;每天来一包美猴王,腰不酸了,腿也有劲了,一气上八楼……”
“怎么,你还想把这个卖给大人吃?”
“大人嘴也馋,添点噱头,销量能高一点算一点。还有,现在日子好过点了,代销店里、茶馆里打麻将、扑克牌、胡牌的人也变多了,都爱玩点小钱,带点彩。
研究一下,什么零食适合大人吃,名字取吉利点,六六大顺、發發發这一类的名字都行,只要别太露骨。”
“你不是不喜欢赌鬼么?”
“赌鬼我不喜欢,可赌鬼的钱不臭啊,越是赌鬼越讲究风头、运气,弄点吉利的,这帮昂居肯定喜欢。”
“要不要去河里摸点鹅卵石,做成什么赌仙、赌王、赌神玉牌拿出去卖?”
“主意是不错,就是太露骨了,还是小吃靠谱。研发的时候往提神的方向想,酸和辣都能提神,最好口味是酸口味或者辣口味。
口感过得去就行,最主要包装要做的够吉利,最好看起来还上点档次。
香塂那边经常会拍赌片,可以去做植入广告,你想想,电影里面最厉害的赌博高手,赌以前都吃一口我们的零食,这广告效应肯定杠杠的。”
“听着是不错,等把萝卜丝研发好了,就研发你说的这东西。”
“说到萝卜,除了萝卜丝,萝卜片、萝卜块也可以想一想,什么腌萝卜,甜口的、酸口的都可以尝试一下;还有削下来的萝卜皮、萝卜缨也不要浪费了,试试能不能做成什么吃的。”
冼耀东抽了一口气道:“南易,你可真够狠的,你是打算把萝卜每一寸都利用上啊。”
“废话,萝卜多贵啊,好几分一个呢,一个萝卜争取给我们创造五块钱的利润。”
“五块钱有点难,卖不到这个价。”
“想,使劲想,东北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种人参了,种植的人参价格不贵,可以考虑用人参混合萝卜研发一个偏向保健的小吃出来……”南易说着摆摆手,“算了,这个当我没说,现在走这条路子还太早了点。”
“保健?药啊?”
“不是,先不说这个,过几年再谈。上次我回来忘记和你说了,我们的山楂片在李家坡都已经有的卖了,这东西不仅在国内,在国外也有市场。
设计日语和韩语的包装,把山楂片和果丹皮试着往日夲和南韩卖。”
“食品厂没人会外语啊,怎么卖?”
“远东贸易会有人来对接,村里做好生产和品控就行。”
“成。”
第两百章、不可沽名学霸王
“冼叔,我们一起去田里看看。”
南易和冼耀东一起到了农田的位置,1700亩的田已经全部平整完,上面覆盖上了黑土,黑土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草木灰。
“今年节气对我们不太管用了,惊蛰日都快到了,田里也没什么好忙的。”
冼耀东说道:“南易,一年只种一季稻谷,还要轮耕,会不会太浪费了?”
“冼叔,这地已经养活冼氏数百年,它的年纪也大了,该让它好好歇歇、好好补补。再说,粮食也卖不上价,种多了也没意义。”
“那干嘛还种,种够交农业税的就得了。这买农机一次性就花了几十万,够村里人吃多少年大米了。”
“退路!”南易手指了指面前大片的田,“这1700亩田,是文昌围所有人的退路。不管世界怎么变,只要有田在手,文昌围人就饿不死。
深甽按照现在这么发展下去,土地买卖终有一天会被允许,价格多半也会越来越高。可就算这土地涨到1亿一亩,这1700亩田,一寸也不能卖。
虽说这全国一盘棋,可在这个棋盘上,文昌围根本没资格当棋子。文昌围就是棋盘上的一粒灰尘,棋手嫌碍事,就会把它给扫了。
不说全国,就说深甽,文昌围也不过是边边角角,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牺牲了给其他地区做配套。
文昌围在别人眼里很小,可却是文昌围人的全部,是文昌围人的根。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厂要开,钱要赚,可这能保命的田绝对不能丢,一毫米都不能丢。
旱地、滩涂地的面积已经不小,不管是将来盖厂还是规划新文昌围,地都已经够用了。”
“唉,还是你想的长远,我只想着把我们文昌围也变成和城里一样,最好还能吃上商品粮。”
“算了吧,文昌围保持农村状态,大家都还是农民比变成城里人好。没本事冇钱才注重农村城里的身份,只要有本事有钱,是农民还是城里人都一个样。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主张村里的土地不分吗?”
“集体的,就是集体说了算。”
“对,集体。甭管是村里的个体变成城里人还是外国人,只要我们认,他还是村里人,村里有好处都能分一份。冼叔,我还算聪明吗?”
“你南易要说不聪明,谁还敢说聪明,文昌围有今天,不还都是你划算出来的。”
“所以,将来遇到事情记得继续相信我就行了,不客气的说,离开文昌围,我南易天高任鸟飞,可文昌围离开我,不说一蹶不振,起码发展不会如现在般顺利。我自问对得起文昌围,千万别让我寒心。”
“南易,你多虑了,村里人有的好不知道村里有今天是靠你,可村委会哪个人心里不清楚?
每个人在香塂银行里有至少一两百万躺着,这是谁给他们的,他们心里都清楚。你看看,你提出的决策,哪次不是被认真执行?”
“呵呵,算我失言,算了,不说这个,我这次回来是帮刘贞迁户口的,她的户口要迁回来,我的户口要迁走。”
“要迁到香塂?”
“迁过去走动起来方便点,这两年我要经常出国,办手续嫌麻烦。”
“也是,迁出去挺好,反正户口在不在这里也一个样。你南易走到哪,都是我们文昌围的人。”
“哈哈哈,对对对,我就是文昌围人。”
这个年头迁个户口真没什么难得,冼耀东帮着跑了一趟乡里,这事儿也就办成了。
南易窝在村里摆弄着从日夲买来的种植机,一种很小巧,稍加改动可以用来种植很多蔬菜的种植机。
日夲的土地情况和国内的类似,农田都在丘陵地带,特别适合小型农机的发展,对小型农机,日夲的研究很深,各种因地制宜的农机数不胜数。
南易把迟菜心苗一棵棵整整齐齐的在种菜机上摆好,根部摆平齐,让它们不要乱了。
然后拿着Z型大钥匙把柴油发动机给发动了,手推着种菜机就往田垄里面推,和田垄对直,一拉离合,柴油机就带动皮带牵引着一棵棵菜走动起来。
配合着种植机传动的节奏,南易推着它往前走,一次六棵,迟菜心苗被种在土里,菜苗和菜苗之间严格按照固定的间距排列,这样也方便将来用收割机收割。
不仅是种植和收割,包括犁地、锄草、施肥、打农药都已经实现机械化作业,几百亩的菜地,只需要十来个人就能忙得过来,而且人还不会太累。
一个上午,南易学着干,也种了好十几亩菜地。
“南易,你怎么种上菜了?”
时间到了中午,南易把种菜机推上机耕路,冼光秉拄着拐杖就走过来了。
“阿公,你怎么来了?”
“在屋里呆闷了出来走走,现在好啊,每天都不用干活,就等着到点吃饭,每个月还有钱领,钱放着也没地方花。”
“阿公,是不是在村里呆腻了,想出去走走?”
“是有点没滋没味的,人呐,一闲下来就想东掂西,这几天突然又想听戏了。”
“听戏啊,这个不难,您跟冼叔说说,让他叫个戏班子来村里唱戏,唱个十来天,让你们听个过瘾。”
“好是好,叫戏班子不便宜吧?”
冼光秉明显有点意动。
“钱不钱的没什么,得紧着你们老人家啊,村里光想着你们吃饭的问题,忽略你们的精神享受了。阿公,你会打胡牌吧?”
“村里不是不让赌钱么?”
“你们老人家不一样么,打个几分一毛的,也就是个乐子。阿公,你接着溜达,我先去洗洗,一会就和冼叔去说说请戏班子的事。”
“你去吧。”
南易往河边走着,脑子里也在盘算着,这事的确是自己忽略了,只想着让村里的老人不愁吃喝,可忽略了他们精神方面的享受。
什么老年大学学画画、学写字之类的就算了,都是泥腿子,肚里也没多少墨水。倒是可以搞个老年活动室,让村里的老人可以打打牌,坐在一起喝喝茶。
时不时的再请戏班子过来唱个戏,请放映员过来放个电影。
南易去了村委会和冼耀东嘀咕了一下,然后就把村委会的全体班子叫过来一起开了个会,很快,如何改善村里老人娱乐消遣的几个决定就做下了。
第二天,原来第二小队的粮库就被清了出来,房子情况还好,墙面稍微修补一下就能用。
桌椅板凳学校那么有预备的,先拉过来把房子给填满。
一台21寸的松下彩电搬了进去,屋顶架上鱼骨天线;从村里调一个妇女过来负责烧水、打扫卫生,一个老年活动室一天时间也就收拾出来了。
老年人们也有了一个聚会的场所,不需要在村口的电线杆子下蹲着。
冼耀华出发去找戏班子的时候,南易跟着他一起出了文昌围。
“南易,村里是不是该添辆车,出去办点事也方便。”冼耀华推着自行车,走在南易的身侧说道。
“是该添置了,也别一辆,直接上两辆吧,别挂在村里,就让为民出面去买,挂他的名下。”
“这样挺好,挂他名下可以买好点的车,吉普车差了点。”
“嗐,耀华叔,你还挑肥拣瘦啊?”
“既然买车,那肯定直接就上好点的,这是大件,可以用不少年呢,也不知几时每个屋企都能有辆车。”
“车,其实就是这么回事,要买,现在也能买的起,就是动静太大,文昌围现在已经够出位了,没必要再去争什么风头。去年大邱庄的事情,耀华叔你也听说了吧?”
“我每天都看报纸,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大邱庄咁串,被镇压也是活该。”
“所以咯,我们可不能赴他们后尘,能低调还是低调点。苏省那里有个华玺村,也是挺出位的,搞什么五小工业,一年也能挣个一两百万。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我们文昌围日子好过,附近的村子都清楚。可我们的名声在这一带流传就够了,不要再流出去。
人怕出名猪怕壮,就说当年鼎鼎大名的大寨,每年要接待多少去学习参观的?一年得出多少招待费?
典型不好当,吃也把你给吃穷咯。
名声就让人家去争,我们就窝着低调发展,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
前些日子,我在报纸上看到报道一个致富典型,北边有个竹林乡靠着竹编工艺发家致富,我就打听了一下,这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年初就已经有报道了。
从被报道以后,参观取经的、检查工作的、采访的、旅游订货的人那是络绎不绝,他们乡里有一个食堂专门就用来招待,每天那个流水席,好嘛,都是好酒好菜,什么罕见的食材都有,一天也不知要花多少招待费。
耀华叔,趁着那个乡还没被吃垮,村里也组织去学习一下,脸皮厚一点,就呆那学习个三五天,好词好句别省着都用来夸他们,就在那胡吃海塞,吃过瘾再回来。”
“哈哈哈,南易,你真够坏的。”冼耀华点了点南易,大笑道。
第二百零一章、大先生
八十年代的大陆,粗略的分起来,只有羊城和其他城市,羊城走在这个时期的时代前沿,但凡下海的小商贩,都免不了来羊城走一遭。
而到了今年,私营企业陷入风雨飘摇,可是个体户的数量却是迅猛提升。
原来只有活不下去和不怕死的才做生意,而到了现在,不少对自己现状不满的人都加入了个体户的行列。
畨禺繁华路的街边,一家“陳茶館”门口的竹椅上,南易坐在上面慢慢品尝着源吉林甘茶。
一杯凉茶一毛钱,可去祛除身上的暑气,顺便还有个位子坐着打量易发街街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大热天的不去喝点冰的,怎么坐这里喝凉茶,你一个北方佬……”
“你丫的给我闭嘴。”南易抬头睖了一眼站在他边上的陈维宗,“戳这儿显得你高是不?”
“怎么的,我爸让你去做大先生,你还得让我来羊城迎迎你,这么大谱?”
“别说屁话,往那边看。”南易指了指易发街的方向。
“易发么,我已经来过几次了,村里在这里还有个门面。”陈维宗瞄了一眼,无所谓的说道。
“生意好吗?”
“挺好,我们卖电子产品,一天可以走好几万的货。”
“来上货的人是持平,还是越来越多?”
“一天比一天多,北边做生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上货的自然就多。”
“什么好销?”
“磁带、牛仔裤都挺好销,喇叭裤也不错,你们文昌围不做后,喇叭裤的生意又回到这来了。
电子表、烫发器也挺好卖,就是利润太薄,现在电子表一个四五块,烫发器卖七八块,利润还卖不过磁带呢。
香塂新出的磁带,‘请,不要问,只想快乐,不想有恨,游子一般步伐没法歇一阵’,这歌你听过吗?”
“呵呵,没听过。”南易讥笑道:“要不要我从香塂把陈百強叫过来帮你卖他的盗版磁带?”
陈维宗一拍手,叫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就呆香塂,啧,班门弄斧了。说吧,你把我叫上来干吗?”
大刺刺的往南易边上一坐,陈维宗就掏出烟给自己点上。
“村里拿得出多少钱?”
“大头已经分了,村里公账上四五百万有的。”
“四还是五?”
“五出头。”
“这里的生意这么好,可门面太少了,完全可以在这里盖一个市场用来做批发生意,半年就能把租金给收回来。”
“这主意是好,可在这里盖市场,不是说盖就能盖的。”
“我一百五十万,南陈村一百五十万,一共三百万,四六分成,我四,南陈村六。村里搞个集体企业,然后和畨禺政府去谈。”
“能行?”
“畨禺出地皮,我们出资金,怎么不行?无非就是畨禺要拿大头,我们拿小头罢了。”
“真行?”
“动作快点吧,当心人家自己琢磨出味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好,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
陈维宗说着,作势就要站起来。
“别急,村里有香塂人吗?”南易压了压手,让陈维宗稍安勿躁。
“有。”
“靠得住?”
“绝对靠得住。”
“在香塂注册五家电子公司,然后去深甽投资设厂。”
“做电子?我们不懂啊。”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打个螺丝、焊个电路么,又不搞研发,就做代工。”
“能接到单子?”
“接不到单子,我跟你说着玩?”南易睨了睨陈维宗,说道:“问问你爸的意思,你们自己出钱也行,想让我入一股也行,我从来不拿钱开玩笑。”
“我跟我爸说。”
“让陈叔把走水的活计停了吧,那个钱好赚难花,再走下去要出事了。”
“我爸早想停了,不是找不到其他活路才一直拖着么。你当了大先生就好了,有主心骨,南陈村也有了前进的方向。”
“嗯,马屁不错,多拍几句。”
“去去去,上脸了啊。”陈维宗啐了一句,站起来离开。
陈维宗一离开,南易嘴里就哼起了海丯白字戏《状元与乞丐》,“喜听春雷报佳音,天子门生万众钦,独占鳌头名声响,恭贺衣紫生腰金,恭贺衣紫生腰金……呵呵,大先生,还不如直接叫师爷南呢。”
……
西贡码头。
方孔面色不虞又带着点紧张在举行第一次开洋仪式,本来这个仪式三天前的吉日就要举行,谁知道那天有人触霉头。
耽误了三天,又到了吉日,他才带着五个船长一起用猪头供奉龙王。
供奉完,他和船长一起,手里握着早稻杆点着火把,把自己的渔船整个烟熏了一遍,又以布制红白各色三角小旗数面,每旗各书神名于上,分插船之首尾,保佑安全。
临出海前,又带了盐、麦、米、字纸灰、佛马香帛等物,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所有要上渔船的人员,家里可有红白事、未满月之人。
一切就绪,六艘渔船才鸣着汽笛出海,姜尚渔业终于踏出它的第一步。
南易仿佛有感应,他眺望着西贡码头的方向,久久的没有收回目光。其实从他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西贡码头,他只是带着希冀。
姜尚渔业在南易心目中的地位很重,重若千钧。
“希望一切顺利。”
祝福了一句,南易才把目光给收回,凝视着手里的茶杯。
陈维宗半个小时后又回来了,空着手,但带回来一句话,“我爸说了,一切听你的。”
“那就动起来吧,尽快把这个项目落实。”
只是二月,可畨禺的天气已经热的够呛,南易走去畨禺宾馆的一路,身上就变得黏糊糊的。
畨禺宾馆比羊城宾馆条件略差一点,可也在羊城三甲的行列,价格也不便宜,直接和香塂看齐,南易的行政套房一天要大好几百。
冲了个凉,等头发干了,南易又出门想去宾馆荷花池边上的咖啡馆坐坐。
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南易就看到云芸手搂着一个老港怂的手臂,打扮的像个鸡似的在等电梯。
听到电梯门开,云芸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和老港怂走进电梯。
“呵呵,还什么像啊,她就是鸡。嗅觉真他妈灵敏,知道啥钱容易挣啊。”
第二百零二章、再遇高义
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南易刚走进宾馆大堂,就看到高义和另外一个人抬着一台彩电往里走,边上还有一个人跟着。
另外两人南易也有印象,当初茬架的时候,应该都见过。
多半和高义是同个院的。
其中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衣,下身一条军裤,脚上蹬着制式皮鞋,可能是现役或者刚退役。
这也正常,上山下乡那一段,大院子弟起码九成进了部队。
上次碰到高义,他也是刚退役回来没多久,时间点不对,可能走的是病退的路子。
避是避不开了,南易只能捧着笑脸走上去,“高义,你这是发啦,21摇都买上了,得好几千吧?”
“南易啊,还真够巧的,你也住这?”高义摘掉眼镜眺了一眼南易。
“对啊,我陪客人呢,客人住这里,我不就沾光了。”
“还没问你,现在在哪发财呢?”
“发什么财啊,上班呢,被发配到香塂那小岛上去了,早上没得吃,中午就俩窝窝头,嫌自来水没味,到了晚上就先烧点热水泡泡脚,再喝盆里那水,还别说,真够味。”
“唷,感情也得上香塂脚了啊。还别说,南易你为了潜伏香塂牺牲还真大,怎么着,什么时候发出暗号,哥们就带大军把香塂平了。”
“消灭****。”
“自由属于人民!”
南易一喊口号,不仅是高义,连他边上俩人也跟着回应。
“你这是刚来吧?”
“刚把客人送到房间,正想着出去透透气呢。”
“那正好,上我屋里坐会,咱们一会一起去吃饭,哥们请你搓海鲜。”高义非常自来熟,手已经搭在南易的肩膀上,指了指另外两个人,“高廉,我弟弟;夏鹰,一个院的哥们,你应该有印象。”
“你好,南易,当初对不住啊。”南易伸出手,对夏鹰说道。
“你当初可够狠的,我在下水道里可呆了一宿。”夏鹰伸出手和南易握了握,“到现在我还能闻到身上的臭味。”
“哈哈哈,当初年少无知,夏兄多担待。”
当初和高义他们院茬完架,有一次夏鹰和一个女孩子落单被南易一帮子遇见,俩人都被南易他们塞到下水道里。
当然,这事是当初的南易干的。
“算了,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你好。”
南易接着又和高廉寒暄了一下,“你们先忙着,我出去透透气。”
“别介,不是说了嘛,请你搓海鲜,这里有家店基围虾倍棒。”高义吊着就是不让南易走。
得,冲高义这个热情劲,再看他们手里抬着的彩电,高义打什么主意,南易也能想到个大概。
“我不一定能去,得看待会客人有什么安排,你先告诉我房间号,要是我能去,我给你房间打电话。”
“那也行,中饭吃的晚,还不太饿,可以多等你一会,我房间号1206。”
“成,那就先这么着,你们忙着。”
沿着宾馆大堂的侧边,走过一条歪歪曲曲的亭廊走道,来到一个凉亭,寻了一空位就坐下。
“先生,需要点什么?”
“意式咖啡、抹茶奶酪玛德琳,再帮我拿一份今天的《晚报》。”
“好的,先生,稍等。”
……
高义那边,三人把彩电抬进自己的房间。
“哥,你想管那个南易借钱?”
“不借钱怎么办,我们这都弹尽粮绝了。”
“那货会有钱么,我看穿的也不咋地,还劲劲的,看着让人难受。”
“夏鹰,你是还嫉恨他当年帮你塞下水道吧。我跟你说,你还别小瞧了他,上次我遇见他是在京城友谊商店,他边上站一女的,看样子应该是华侨。
人家又是在京大上的学,这学校毕业都被分配去哪?还有,刚才你没听见么,人家被分配到香塂去了。”
“就算他有钱,人家凭什么借我们啊?就冲人家当初和咱们茬了好几回架?”夏鹰往嘴里塞了根烟,顺势床上一躺。
“随他大小便,总得试试,不然,咱仨都得饿死。”
“高廉可饿不死,他可以上军区食堂吃去。”
“嗐,别提了,跟你们这么混着,我都要被强制退役了。”
高义走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抹抹自己的脸和脖子,“强制就强制,反而你四月份也就滚蛋了,巴不得你早点滚出来,你那点赏钱还能让咱们吃两天。”
“得了吧,就我那点退伍费,也就只够交这里一天房钱。哥,那帮海丯佬把我们的钱给密了吧?”
“凶多吉少哦,咱们还是太嫩了,人家一说交订金,就把钱全给他们了。要是彩电瞧不见,这钱也拿不回来,咱们就甭想回京城了。
从老曹那里拿到的可是公款,要是还不回去,他肯定叫雷子来逮人。
我怎么就这么寸哦。”
高义把毛巾往床上一甩,唉声叹气。
南易从报纸上看到,说国内的科技人员有800万,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闲置无事,新兴的乡镇企业则人才短缺,急需科技人员;
于是,便有很多国营企业的工程师在周末被乡镇企业主接走,偷偷地到这些工厂帮忙进行科研。
对这帮人还有一个专用名名词——星期日工程师。
也就是星期一到星期六为国营企业工作,到了星期日就被接到城外的乡镇企业,为那里的工厂提供技术帮助。
被判的那个算是倒霉鬼,偷偷在这么干的起码有好几万人。
也是,要是进厂早,工资级别高,日子还好过一点,要是进厂晚,这两年分配进去的,那工资级别可没多高,一个月拿不到多少钱。
一边是几十块一个月的死工资,一边是去干一天就给好几十上百,又是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干活,没有伤害到单位的利益,对他们这些科技人员来说,这好像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报纸上关于那个“倒霉鬼”的事情讨论不断,好像倒霉鬼的家人准备上京告御状去。
南易估计科技人员是否能搞兼职,未来几年都会模棱两可,该怎么定论都由地方上自己决定,默许的地方会有,要判的地方还会照判。
粤省这边多半会是默认,明年可以从国企里面挖兼职技术人员,让他们对文昌围的产业进行升级。
“在看什么呢?”
陈维宗往南易边上一坐,顺手就拿了块玛德琳往自己的嘴里塞。
“不识字?”
“废话,知道你看报纸,是问你报纸上有什么消息。”
“想知道就自己看,这年头要做生意就得学会看报纸。一张报纸在手,一年要挣不到几十上百万,我让你跟我姓。”
“就知道挣我点口头便宜,这样有劲吗?”
“有啊,我一见你,浑身就使不完的劲。抽别人就抽俩,抽你,把手抽烂都行。”
“一个民兵蛋子,敢冲我这正规军龇牙,当心我一个擒拿就把你给拿下。”
“切,就一站岗放哨的,老子还玩过迫击炮,你玩过吗?”
“你牛逼,你一个电话就把我给叫到羊城,不得请我吃顿好的?”
“好啊,请你吃海鲜。”
“吃个屁海鲜,我就是吃海鲜长大的,尿里都掺着蛤蜊味,吃野味去,这边上有家狗肉馆,那味道一绝。”
“吃个毛野味,狗狗这么可爱,你怎么下得去嘴。”
“猪不可爱?牛不可爱?哪样你吃的少了?”
“也是,这猪和牛也是生命,忒他妈残忍了,等哪天你说了算,要不颁布条规定,吃猪肉就枪毙?”
“扯,说真的,上哪吃去?”
“刚才碰到以前的京城的熟人,看样子是在做收定金的勾当。怎么,现在羊城没彩电了?”
“前两个月海上查得严,一共到岸也没多少彩电,老客都包圆了,哪有彩电可以在外面散。这回,我爸要是放出风去我们村以后不走水了,彩电的价还有得涨。”
“怎么,舍不得?”
“没什么不舍得的,走水虽然挣钱可也危险,我才回去多久,大大小小的架都已经打了十几次了,哪次不得伤几个。”
“有人要控制市场?”
“是有几个村串联起来准备控制水货市场,现在货一上岸,翻一番才往外面卖。还别说,这样,南陈村也受益。”
“利润都被你们吞了,长久以往,谁还往你们那跑啊。”
“管它呢,反正也不做了,爱什么价就什么价。除了易发市场、电子厂,南易,还有其他计划吗?”
“还不满足?就五百个,电子厂基本要把这点钱耗光,还能干什么。”
“公账是五百万,可只要我爸发话,各家各户随时能再凑个千把万出来。也不瞒你说,我们村七零年代初就开始走水了,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当。”
“我眼不瞎。”南易啐了一句,又认真说道:“可以再搞家酒厂,白酒、啤酒一起上,白酒控制一下规模,啤酒能搞多大搞多大。”
“说反了吧,现在还是喝白的多,啤酒喝的人可不多。”
“很简单,啤酒成本低、度数也低,一喝起来量大,当然,很重要的一点,酿造啤酒用不了多少粮食。
我们的粮食会一年比一年紧张,白酒消耗粮食太多,迟早要被管控一段时间,等粮食问题解决才会放开。
再说,白酒要么不做,要做就向茅台看齐,不能敞开了卖,就得藏着缩着,不是我们求着别人买,得别人求着我们卖。”
“茅台多少年了,又是国酒,我们怎么和它比。”
“扯淡,国酒是汾酒、红星二锅头、红星葡萄酒,那时候茅台在哪窝着还不知道呢。名声这东西就看怎么运作,想办法把咱们的酒往克林姆汉宫、白宫、白金汉宫、凡尔赛宫一送;
但凡能送进去一个,咱们的酒名气就起来了,向外面就可以说××国国宴指定专用酒。
在国外再运作一个什么拿巴马万国博览会,给咱们自己的酒颁个金奖,这身价又蹭蹭蹭往上走。”
“巴拿马吧?”
“管它什么马,只要能糊弄人就行,我跟你说,像羙国总统任期到下台后就什么都不是,花点钱还可以请人家帮咱代言呢。”
“真行?”
“行,当然行。跟你爸说,酒厂的分红我不要,我要投一半钱拿一半的股份。”
“嚯,看来你真看好酒厂,股份都不谦让了。”
“谦让个屁,酒厂要走到茅台的高度,起码得十好几二十年,钱且有的投呢。这个也跟你爸先说好了,别到时候一两年看不到回头钱,说我在骗你们。”
“屁,我爸才没这么鼠目寸光,走吧,吃饭去。”
“刚才遇到的熟人要请我吃饭,待会你也一起去吧。”
“你熟人又不是我熟人,我就不去了。”
“你得去,多半是想找我借钱的,一会你帮我挡一下。”
“什么人啊?”
“打架认识的。”
“那去个屁啊,我们自己去吃不就完了。”
“得去,我想看看他们几个葫芦能卖什么药,他们多半是在做彩电,要真是,到时候你就是海丯倒彩电的总瓢把子。”
“去去去。”
第二百零三章、男人都不是东西
南易和陈维宗两人来到酒店大堂打电话,无巧不成书,云芸靠在前台刚打完电话。
南易正想当没看见去抓话筒,可云芸却是和他打招呼了。
“怎么,不认识了?”
“哪敢啊,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我们云大美女啊,这是联系新客户呢,还是准备收工了啊。”
“刚才看见了?”云芸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大耳环,问道。
“就这么面对面,能不看见么。刚才我还看到高义了,你不是被他把着么,怎么?”
“得了吧,他就是个浑蛋,我算是后悔认识他了,他是不是管你借钱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借给他,借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借钱还没说,倒是说要请我搓海鲜,怎么着,你也一起?”
“我才不去,你最好也别去。你住哪间房啊?”
“长夜漫漫,看我孤枕难眠,你还打算陪我共度良宵?”
“去你的,就找你叙叙旧。”
“2201。”
“还是行政套啊,混的不赖,走啦。”
云芸摆了摆手走开。
“南易,你这交友真够广泛的,还有当鸡的朋友呐?”云芸走后,陈维宗就损道。
“我要说她原来是我暗恋的姑娘,你是不是更开心了?”
“就她,南易,你这眼光也太低了,你这样不行啊。这儿开了个歌舞厅,专门招待老外的,我要带你去见识见识,免得你都被这种烂花给勾着。”
“少扯蛋。”南易啐了一口,转过身问前台服务员,“你们这打内部电话按多少号?”
“先生,你先按8,然后再拨房间号码。”
“好的,谢谢啊。”
南易拨了高义房间的号码,没一会电话就被接通了。
“南易吧,就在等你电话呢,人在哪呢?”
“楼下大堂。”
“那你等着,我们这就下去。”
“先告诉你一声,我还带了个朋友。”
“行啊,人多热闹。”
在大堂等了三五分钟,高义几个人就下来了。
还别说,这动作不慢。
把陈维宗的名字告诉了他们三个人,高义就拥着几人出门去打的。
看来高义是所图甚大,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西华路的名港海鲜酒楼,这名港虽然也谈不上多上档次,可怎么说也是海鲜酒楼,走进去起码也得花个十来块。
十来块,这是非常丢人的吃法,只能捡最便宜的来一盆。
虽说,这进门都是客,人家酒楼也未必歧视,可没那么大个,就不要摆那么大谱。
上一五星级饭店吃饭,就挑一两个打折菜点,图甚么?
在酒楼里坐下,高义吧啦吧啦就是一顿点,南易稍微一算,他们这一顿五百块跑不走。
得,这饵都下五百,不钓一条黄唇鱼上来,咋对得住下这么大的本。
可等着菜上来,南易就发现自己可能想多了,人家高义未必一定要钓条多大的鱼起来。
高廉和夏鹰对这海鲜的吃法看着一点都不陌生,不管是海螺、竹节虾、皮皮虾的吃法他们都是门清。
看来,平时他们就没少搓海鲜。
这得趁多大的钱,才敢经常这么吃啊?
“高义,看来你混的真不错,我天天都跟着有钱客人,可这种吃法也就见识过一回,平时说起来也是出没高档酒楼,可我要填饱肚子还是得去街边吃炒河粉。”
南易从桌子中间夹起一只螃蟹到自己的菜碟里,嘴里恭维着高义。
“我跟你说,别看我被派到香塂,可每个月也就一百出头,香塂那边的东西你不知道有多贵啊,每个月开了饷我根本花不到月底。
我都工作一年多了,不但一分钱没攒下来,还闹了好大的饥荒,单位里的同事都被我借了个遍,少的几块,多的几百,我算了一下,后面三年的工资我一分别想我兜里揣,都得用来还债。
你看,有什么财路能不能带上哥们,不要多,每个月能挣个三瓜俩枣,让我尽快把债给还上就行。”
南易的话,差点让陈维宗冷俊不禁,还是被南易一瞪眼才憋回去。
而高义和高廉、夏鹰脸上的表情就非常丰富了,高廉是果然如此,夏鹰是阴沉着有要掀桌子的冲动,高义还好,还是乐呵呵的,就是少了几份真诚。
“感情你混的这么惨,我也不瞒你说,本来还想找你借点钱的,现在就算了吧。”
南易瞪大眼睛,“不会吧?你还要管我借钱,看看你这排场,就这一顿都够我吃上整年的窝窝头了。”
“这不是做上生意了么,平时都要充场面,也有点花习惯了。”
“生意,刚才看到你们在那里抬彩电,是做彩电生意么?”南易明知故问道。
“对啊,做彩电生意。去年接了一批货,卖的还不错,赚了一笔,这不,今年又来了,可谁知道啊……”
“怎么了?”
“被人给骗了,交了钱,彩电也没见着。”
“多少钱?”
“十五万呢,不是我自个的钱,也是客户的,要是彩电拿不到,这钱又还不回去,我可就惨了。”
“做这么大,找的不是羊城的路子吧?海丯的?”
“懂行啊,知道彩电都是从海丯过来的。”
“那有什么,维宗就是海丯人,原来也是做彩电的,对里头的门道不要太清楚。”
“哦,陈兄也是行内人?”高义一听南易的话,就对着陈维宗说道。
“对彩电的路子还算熟悉,你们找的谁?”
“捞仔你认识吗?”
“高义,你是不是被人骗了,粤省人可不会给自己取个捞仔的外号,这是对外地人的叫法,男的叫捞仔,女的叫捞妹。”南易说道。
“没错啊,别人都管他叫捞仔,难道我听错了?”
“也可能是早些年跟着父母来粤省的外地人。”南易再次打岔道。
“是有一个叫捞仔的,专门两头吃的,他在羊城这边找客户,介绍给海丯那边倒彩电的,两头吃好处。”陈维宗说道。
“他就是个干拼缝儿的?”
“维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怎么,高义,你那十五万就是交给他了?”
“是啊,我这是被骗了?”
“不一定,捞仔后面是有大佬的,他大佬还是挺讲规矩的。最近海丯也没多少彩电,他交不出货也是正常的。”
“那,陈兄,你有路子吗,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个捞仔,让他把钱给吐出来?”
“让他把钱吐出来有点难,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你拿到彩电。”陈维宗淡淡的说道。
南易在洗手钵里洗了洗自己的手,用餐巾擦了擦,“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谈。”
说着,南易就站起来离开。
对南易的离开,高义没有说什么,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拴在陈维宗身上。
南易刚才的态度和做派,陈维宗都看在眼里。正好,南陈村手里还有一批存货,他打算高价卖给这个高义。
南陈村就要收手,出最后一点存货,就算呛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何况,陈维宗也没打算坏规矩,是往高里卖,不是往低里卖。
往低里卖,那叫破坏行情。
南易一个高尚的人,不愿意掺和到见不得人的勾当里去,他当然得躲得远远的。
他其实还没吃饱,就找了另外一家店,让虎崽和校花跟着他一起吃镬气小炒,每人再来一盅海鲜粥。
等吃完,也没等陈维宗,自己打了个车先回了宾馆。
刚在卫生间冲完凉出来,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感情你还是什么重要人物,得排队等着你接见?”
云芸走进房间,顺手把自己的包放在门口处的置物台上,然后一点都不客气的走到电视柜的边上打开柜门,从里面的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
“这饮料可贵着呢,你怎么问都不问就拿了。”
“行了吧,你都住得起套房了,还在乎一罐饮料钱啊。”云芸拉开拉环,往嘴里灌了一口饮料,转着圈坐到沙发上,顺势把脚上的高跟鞋一甩,“我找你,是有事情要求你。”
“求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我想要张单程证,羊城这破地方我是呆腻了,我想去香塂。”
“呵呵,你怎么就觉得我能搞得定?”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能办,说吧,帮不帮?”说着,云芸冲南易打了个媚眼,“又或者,我要先脱衣服,你才肯帮?惦记我很久了吧?”
“云芸,你真是高看你自己的,在过去的南易眼里,你可能是个仙女,可现在……啧……”
“看不起我?”
“谈不上看得起,也谈不上看得起,该怎么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又不是你的谁,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那你说,你到底帮不帮?”
“帮,不过,我没这个能力,你陪了不少港客了吧,怎么没一个肯带你过去?”
“哼哼,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脱下裤子是畜生,穿上裤子就装成人,扒我衣服的时候,什么都行,过后又什么都不认了。”
云芸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置物台,拿起自己的包包摸索起来,摸索了一会,手里还是空的,“有烟么?”
“不好意思,戒了,打电话让服务员送来吧。”
云芸拨了总机的电话,等烟送到,她才点上烟话题继续。
“南易说吧,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帮我?”
“就这么想出去?”
“是,很想出去,借到香塂然后去其他国家,再也不回来了。”
“嗯。”
南易点点头,说道:“其实你不用求别人,要办张单程证并不难,只要你能证明你在香塂有亲戚就行了,要么,你稍微花点钱也是可以的。”
“没亲戚,钱倒是有一点,要多少?”
“现在的行情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出国人员服务中心门口找倒汇的黄牛问问就知道了,这边很多倒汇的都在做这个生意。”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云芸诧异的问道。
“谁还没几个朋友,东听一点,西听一点不就知道了。”
“行,谢谢,总算听到一点靠谱的。”云芸站起身,把脚套进鞋里,“走了,就不打搅你了,饮料和烟你请。”
“没事,慢走。”
南易把云芸送出门口,把门给带上。
这个云芸以后应该不会太落魄,拉的下脸,豁得出去,还知道利用自己的本钱。
如果南易还是过去的南易,肯定就和云芸达成“交易”了。
第二百零四章、第一次南陈会议
“什么情况?”
十点半的样子,陈维宗也就回来了。
“没怎么样,那个高义让人给坑了,肯定是那个捞仔拿他的钱去周转了。”
“钱拿的回来?”
“能是肯定能,那个捞仔绝对不敢把钱吞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捞仔后面是有大佬的,他大佬也是一个村的村长,那个村和我们南陈村差不多。
就是那个捞仔什么时候才把货或者钱给高义就难说了,一直推说没有货,一天拖一天就行了。”
“喔,结果呢?”
“比行价多一百,我答应帮他拿到彩电。”
“有难度吗?”
“没难度,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现在什么行情,2600?”
“涨了,2900。”
南易按着手里的遥控器,很快就在一个频道停住。
“这里还可以收到丽的台?”
“宾馆顶上听说有个锅盖一样的东西,信号特别好,你没看雪花点这么少么。这台最近在播《陈真》,非常好看。”
“你家里也有锅?”
“没有,我都看录像带,糊着呢,香塂人在家里电视上录的。”
陈维宗说着,也去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
“操,不知道宾馆里东西贵啊,十几块钱一罐呢。”
“我爸说了,以后你在内地吃住都算村里的,说这是你的级别待遇。”
“级别个屁,八十八级干部啊?”
“不是只有二十七级么?”
“唷,你还知道啊。”南易揶揄道。
“管它多少级,你反正享受高级差旅待遇不就完了。”
“你爸真敞亮。”
陈宗庆这人真不简单啊,南易都有点士为知己的感觉了。
“不早了,回你房间睡去,明天我去南陈村见你爸,你留在这里打听一下情况,看看县里有没有建市场的规划。”
“行,有外汇券么,先给我点,我总不能赤手空拳去打听吧?”
“校花,包。”
接过校花递来的包,南易从里面掏出一沓外汇券,点了一遍递给陈维宗,“三千四,点一下,给我打个收条。”
“我跟你还要打收条啊?”
“既然是公事,责权、资金数目就得清晰。”
“行行行,我打。”
陈维宗把外汇券点了点,塞到自己兜里,然后问南易要了张纸写起了收条。
写好后,就扔到南易怀里,“看看,这样行吗?”
南易拿起来一看,又扔了回去,“写上日期,再注明一下是在这里收到的。”
“真讲究。”
陈维宗嘀咕着,按照南易的要求补上。
收条再次到南易手里,他才点点头,让校花把收条收起来。
“那我回去睡了。”陈维宗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把着门忽然又回头冲着南易说道:“要是睡不着跟我说,我知道哪里有那个。”
“滚你的蛋。”
“哈哈哈!”
南陈村或者说陈宗庆对南易这个大先生的重视,还真不是只落在嘴上,昨天说要去南陈村,一大早,陈维宗就搞来一辆车。
桑塔纳,这车现在卖三十来万。
想想这车第一批下线的时候卖啥价,五万块,这才几年的功夫,涨了二十多万。
性能没涨多少,价钱却是翻了好几个跟头,这生意做的,啧啧。
“村里的车?”
“怎么可能,我爸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财不露白,好日子自己偷摸过就行了,不用让全世界都知道。”
“你爸高见。”
南易由衷的赞许,陈宗庆和南易的脾气还真有很多共通之处。
上车,长途奔袭三百五十公里,一路均速在五十到六十公里跳跃,下午三点左右才到南陈村。
一下车,南易就被南陈村的阵势给惊到了。
只见牌坊的两边各挂着一串长长的鞭炮,见到南易下车,同时就被点燃,霎时,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陈宗庆当先,后面跟着六七个中年人,一路往南易这边走过来。
“南陈村村长、大房房头陈宗庆携……”到了离南易五十公分的位置,陈宗庆就停下对南易作揖。
“二房房头陈国文。”
“三房房头陈睿武。”
“村会计陈宗杰。”
“村出纳陈令邦。”
“村妇女主任她老公陈燮[xiè]靖。”
几人异口同声道:“恭迎大先生!”
南易作揖回礼,嘴里大声喊道:“南易拜见村长、二房头、三房头……以后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陈宗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先生,里面请。”
“请。”
南易跟着陈宗庆一路往村里走,陈宗庆居然把南易带去祠堂。
在祠堂的门口,一张供桌摆在那里。
陈宗庆上前点香拜了拜,“南陈陈氏第二十六代子孙陈宗庆敬告列祖列宗,现村里添第五代大先生,南氏南易,请列祖列宗保佑南陈陈氏风调雨顺、年丰岁稔。”
陈宗庆拜完,把香插^进香炉,然后又拿了一把香递给南易。
南易持香上前一拜,“南氏南易荣任南陈陈氏大先生,我在此立誓,自此以往,必当为南陈陈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违誓言,当五雷轰顶,堕入畜生道。”
等南易把香插好,陈宗庆把一碗酒递到南易手里,“南易,以后南陈村所有的产业,你都可以拿半成份子,你投钱的单算。”
南易双手接过酒,给陈宗庆拜了拜,“干!”
“干。”
咕嘟咕嘟,几人把碗里的酒全都喝干,南易的上任仪式也算是完成了。
接着,就不用这么正经,说话可以随意点。
几人走进祠堂,陈宗庆往中间的太师椅一坐,南易被安排坐在左侧上首,其他的几人左右按地位依次坐开。
“南易,你说的建易发市场的事情,这个我们没有异议,分成也可以按你说的来,村里五成五,你四成五;至于电子厂,一开就是五家,动作会不会大了点?
村里都是泥腿子,也没个人会什么电子,不知道好不好做?”
“村长,是这样,据我的调查,现在深甽有各类电子企业将近一百家,有组装电子表的,有组装收音机的,有组装收录机的,还有零星几家是组装电脑的。
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格局也比较低,只能组装一些低端产品。
这些厂,在国内还行,但是放在整个国际上来看,那就真的不够看,产品根本没机会出口,只能在国内卖。
电子产业,或者说半导体产业,这也算是国之重器,上面不可能不重视,深甽市委不可能不重视。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办法,把这些企业进行整合组建一个大型电子集团,然后进行产业升级,打开外销市场。”
陈宗庆说道:“你的意思,就是开出五家厂然后静待深甽的下一步动作,我们在一个大集团里占股?”
“是的,深甽的电子厂都在华强北路一带,电子厂进行整合以后,扩大外销的同时肯定也要注重内销,与其销售员辛辛苦苦出去跑销售,还不如就在华强北路,靠近各家工厂的中心地带兴建一个电子批发市场。
这一点,整合以后的大型集团负责人想到最好,他要是想不到,我们的代表也可以进言,提出这个建议。
简单的说,我不是看重我们的电子厂被合并进集团,而是看中这个可能会出现的电子批发市场。
好风凭借力,这个批发市场的预想能实现最好,不能实现,我们也不会亏本,我能拉到代工业务,让五家工厂吃饱还是不难的。”
“南易你的想法我听懂了,那这五家厂你打算投资多少?”
“村长你肯让出多少,我就投多少,就算村里不投,我也会投,村里的名头借我用下就行。”
“那这个事情我们先搁置,进行下一个议题,我们说说酒厂的事情。”
“村长,说酒厂的事情之前,我先问问各位,大家介意给南陈陈氏添上一个祖宗吗?大唐立国,李渊拜李耳为祖,李耳也就是老子,这样,李家的家世也就加了一个金身。”
“祖宗?谁?”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个我知道,白袍将军陈庆之,但是他好像不是胡建人吧?我们想给他当子孙也牵不上关系吧?”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郡国山县人,也就是现在的苏省。
这人出身寒门,家世不显,想要和他扯上关系不难,而且南北朝的这段历史有研究的人不多,普通人知道的就更少,我们想编个故事不难。
村长,要我往下说吗?”
“说,当然要说,多认个祖宗也多个人保佑,没什么。”
“《梁书·陈庆之传》有写,陈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增其众,宁肯复为用乎?权柄一去,动转听人,魏之宗社,于斯而灭。
陈庆之当年率领七千兵士,三个月之内,攻克城池三十二座,经历大小战役四十七次,无一败北。
他为什么这个厉害,也没有一个确凿的定论,既然没有定论,那故事就由着我们编。
陈庆之他爹,是一个很有名的酿酒匠人,他酿的南陈酒远近闻名,因此,陈家的家境也比较殷实,陈庆之才有机会从小翻阅《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尉缭子》等各种计谋用兵字书。
可尽管他非常懂得用兵,可也不能让七千兵士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就不得不说他爹酿的南陈酒了,每每大战之前,陈庆之都会让他的兵士干一碗南陈酒,喝了酒的兵士各个悍不畏死、英勇威武,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至于这南陈酒神秘在哪,那就得等我们的酒酿出来后再按照口味来编了。”
“南易,想要把这个故事编圆,我们需要做点准备吧?”
“当然,有两件事要做在前面,一、踅摸一件陈庆之的白袍和盔甲,要能忽悠的住人的,就供奉在祠堂里。只要供奉就行,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这白袍和盔甲的来历。
二、找一批土夫子,也就是盗墓的,让他们在南陈村农田的范围内伪造一个隋代的墓出来,这个墓要下点功夫,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墓里面的要有一两件隋代的大型陪葬器皿,还要有壁画,介绍墓主人的来历和身份,也未必一定要是壁画,族谱之类的东西也行,这得看什么东西比较容易伪造,又让人不容易戳穿。
这个墓,大家原先都不知道,被盗墓的给盗挖了,大家才发现有这么一个祖宗墓,才知道大家是陈庆之的后代。
墓里值钱的小器皿都被土夫子给带走了,这样我们也就不用踅摸太多的隋代古董。
总之,在墓里要有证明南陈村村民是陈庆之后代的东西,还有……一个酿酒的方子,这两样是重中之重。
这样,我们的南陈酒就有了一个显耀的出身,和杜康酒一样,有了比较悠久的历史。
另外,南陈村之所以叫南陈村也是因为南陈酒。
关于南陈酒的第一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先把第一步做好,我们再讨论第二步和第三步该怎么走。”
“第一步就是编造出身,还有弄出一个好酒方?”陈宗庆说道。
“是的,方子很重要,不说口感要天下第一,可也得和茅台、汾酒比肩。这说起来难又不难,只要我们肯花精力肯花钱,这样的方子我们肯定能拿出来。”
“按你这么说,这个酒想要赚钱,得好些年?”
“我的打算是十年不指望它赚钱,还得往里面不断投钱,做啤酒赚的钱,一部分都会投进去。”
“十年,会不会太久了一点?”
陈宗庆有点纠结。
“村长,如果我说,南陈酒我不是冲着一亿两亿,也不是十亿二十亿,而是冲着几百上千亿去的呢?”
南易把万亿隐在嘴里而不发,能不能做到万亿,他心里也没谱。
但是做到千亿看似不太难,联合韭菜,忽悠一票精神股东众志成城,好日子一定会来的,小目标排着队毂击肩摩,也会来的。
“真可以?”
“要不,村长,把我的股份再往高里调一调,八二,九一也成啊。”南易说完,从位子上站起来,“村长,各位,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现在四点三十五,我六点再回来。”
南易就是要留出一个让其他人讨论的空间,等他们有结论他再回来。
走几步,就来到陈维宗家,蔡淑芬正坐在院子里择菜。
“阿婶。”
“南易来啦。”听到声音,蔡淑芬转头看过来,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我给你倒茶去。”
“别忙了,阿婶,晚上吃什么?”
“知道你要来,弄一个大三仙,主食给你做小米吃。”
“好啊,小米我喜欢吃,多放一点铁脯乎。”
“好,我多放点,你阿婶我做的小米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
“阿婶做的东西都好吃,上次我差点舌头都吃掉了。”
“南易就是会说话。”蔡淑芬笑着说道:“维宗那个傻小子就不会说话,上次让他去相亲,他一句话都没和对面女孩说,别人都当他哑巴。”
“他肯定是装的,跟我从来就不生分,说难听点,脸皮贼厚。”
“哈哈,不一样,你是男的。南易,你有朋友了吗?”
“算是有了吧,过两年就请阿婶喝喜酒。”
“好好好,你的喜酒我肯定要喝。”
南易和蔡淑芬在院子里说点体己话,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陈宗庆他们都商量好,过来叫他了。
“南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不管是电子厂还是酒厂,你都可以投四成五,分五成的份子。”
“好,电子厂有个五百万港币就可以启动了,酒厂这边得凑六百万人民币,四百万港币。电子厂我隐匿持股,酒厂那边,我公开持有0.5%的股份,另外也会在厂里任职,设立一个企业战略咨询顾问的职位,我就做这个。”
“可以,南易你怎么说就怎么定。”
“我的钱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到位,等资金到位,批发市场和电子厂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动起来;酒厂那边,找土夫子、看啤酒生产线两件事也同时做起来,盖厂的事情可以晚点再说。”
“好,那就这么散会,国文、睿武你们两个去自己房里说一声,尽快把钱给凑上来。”
“是,村长。”
“好的,村长。”
散会,南易跟着陈宗庆又来到他家里,蔡淑芬已经把晚饭给弄好,桌子中央摆着一个大瓦罐,里面盛着大三仙;边上摆着好几个菜盆,还有一个大碗,里面装着油光发亮、诱人味蕾的小米。
“南易,我们开吃?”
“好,陈叔,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婶的手艺我可是惦记好久了。”
“惦记还这么晚才来,我可是盼星盼月亮的盼着你。”
“这不是来了么,好菜不怕晚。”
“也对,来了就好。”陈宗庆给南易的酒盏里满上酒,“走水,我是早就不想干了,太危险了,也容易让村里人走歪路。
村里的小年轻,一个个好勇斗狠,早晚会闹出大事来。
文昌围的对小孩子的教育,老人的养老这两样,在南陈村我也想搞起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南陈村都是一家人,老人就大家一起养,孩子就大家一起教。”
“陈叔。”南易接过陈宗庆手里的酒瓶,帮他把酒也给满上,“这两件事做起来都不难,无非就是舍得花钱。
老人代表过去的艰辛和付出,老有所依是名正言顺的事;孩子代表未来的希望和梦想,从娘胎里开始,他们其实已经在和别人竞争。
多学一点,学的早一点,他们就能跑的更快、更远,才能把竞争对手远远的甩在身后。”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邀请你当大先生,我还有南陈村都是诚心实意的,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
“陈叔,我信,你也可以放心,这次我来,也是带着万分诚意的,我绝对不会是背信弃义之人。”
“好,南易,干杯。”
“干杯。”
第二百零五章、林光伟出事
酒酣,一夜好眠。
一大早,陈宗庆就带着南易在村里逛起来。
“村里现在有人口3027,六十岁以上的206,八岁以下的509,八岁到十八岁的827,剩下的1485人都能拉出来干活。”
“中专在读几个?高中在读几个?有大学生吗?”
“呃,大学中专一个都没有,高中三个年级加起来二十二个。”
“有好苗子吗?”
“唉,一个都没有,我估计大学一个都考不上。”
“初中呢?”
“也不行,公费中专能考上的估计也没有,只能去上普高。”
“中专考不上就考不上,以后也没多大前途。初中、高中在读的,让他们把上个学期期中期末考试的试卷都交上来,我看看,给他们归归类。
有希望的就让他们冲大学努力,没希望的,想做生意就跟着村里人出去做生意,想学门手艺的就去学,不然就去读夜校、技校,学门村里有需要的技能。
村里的小学得尽快建起来,还在读小学和即将读小学的,这些有希望培养出来,就好好培养。
十岁以下的,只要想读书,都得让他们上大学,国内考不上就送国外去读。和文昌围一样,大学生也可以多拿分红,得让他们知道读书也能发家。”
“这没问题,我也想文昌围出几个状元郎,考上大学别说一万两万,十万百万我也舍得给。村里的分红,我不打算用大锅饭的模式,贡献大的、学历高的都可以多拿多占。”
“这样挺好,教育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亏本的可能性不大。”
南易在南陈村呆了三天,和陈宗庆两人找好了盖小学的地方,也目睹了南陈村的执行效率,一说凑钱,只是两天时间,每家每户的钱就到位了。
不得不说,陈宗庆在南陈村的威望,或者说各个房头的话语权都很大。
果然是宗族文化保留最好的地区,凝聚力就是强。
前面两天在村里,最后一天,让陈维夼带着又去县城转了转,相比较上次过来,感觉县城更乱了,拎着箱子的外地人也更多。
“走水虽然上不得台面,可原来大家也是安安分分做交易,我们这里口碑还行;可后来就不行了,随着我们这里名气越来越大,来的客商越来越多,不少人就动歪脑筋了。
现在是坑蒙拐骗抢,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都有,别人都说我们这里已经不是解放区的天了。”
“正因为走水上不得台面,大家都知道这活计干不长,早晚有一天要被取缔,这才变着法子尽快把钱搂到自己怀里,搂到一个算一个,搂到都是自己的。”
“估计是这么想的吧,村里收山的决定挺好,这买卖我看也干不长,迟早得出大乱子。”陈维夼说道。
“你想得通就好。”
“没什么想不通的,走水的买卖并不好干,天天提心吊胆。”
“嗯。”
两人在街上到处逛了逛,南易看到了不少新鲜玩意,他蹲在街边看偷工减料的美女照片,这印刷的无耻商家简直是令人发指,粗制滥造,美女模特都不给她们穿上漂亮衣服。
批判,他得好好批判。
“有邓丽君的吗?”南易恶作剧的问了一句。
“有你个头,故意来捣乱的吧?”
咚!
陈维夼用指关节赏了摊贩一个头槌,“再胡说八道,你别想在这摆摊了。”
“维夼,算了。”
南易制止了陈维夼后面的动作,拉着他离开。
“南陈村在外面彪悍的名声大么?”
“还可以,我们在海丯也是排在前几个的村子,没什么人敢来惹我们。”
“有这个名气就行了,以后在外面不用太彪,殴斗能免则免,我们也不和别人呛行,别人不来惹我们,我们也别主动惹事。”
“那没有,我们从来不主动惹事,阿叔管的严,他不让我们在外面惹事。”
“挺好,就逛到这里吧,我该走了。”
“走好。”
陈维夼把南易送到车里,又目送着他离开。
又是一番折腾,南易回到了畨禺。
“南生,有你的留言。”
南易刚走进畨禺宾馆的大堂,宾馆前台就叫住了他。
“什么留言?”
“文昌围给你打过电话,让你回电话。”
“没有尽快两个字?”
“冇。”
“谢谢。”
南易去海丯,这里的房间根本就没退。
回到房间,南易就给文昌围打电话,“冼叔,什么事?”
“厉亥和区静都打过电话,说是林光伟那个兔崽子出事了,想让你帮帮忙。”
“出事,出什么事?”
“这倒是没说,就让我联系上你尽快给他们回个话,他们留了和平里的电话,说让你打那号码。林光伟那个兔崽子,在文昌围就老惹事,回城了,怎么还这么会折腾。”
“好,知道了。”
冼耀东显然对林光伟的事情不上心,不然他不会只是在宾馆前台留话,而是会把电话追到南陈村。
南易的行踪都会告诉阮志平,周边这些和南易有关的人员都知道浅水湾的号码,找不到他,自然会把电话打去浅水湾。
阮志平会依照南易的事先吩咐,把他的行踪和联系方式告诉该告诉的人,文昌围自然是属于随时能联系到他的范畴里。
也是,冼耀东本来就不是太看得上林光伟,关于林光伟的事情,他能给传个话就不错了。
南易先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才出来给和平里打电话,冼耀东给他的留言都是两天前的了,要是急茬,他也已经错过了,不用在乎冲个凉的时间。
“喂,你好,我搵区静,阿婶,帮我叫一下……好好好,我等着。”
南易把话筒夹在脖子上,手里翻看着报纸,静静的等着。
“喂,是南易吗?”
“对,是我,区静,林光伟发生什么事了?”
“他被抓了。”
南易不紧不慢的问道:“彩电的事?”
“不是,他把赵红妆给打了。”
“打的很严重?”
“打掉了两颗牙。”
“在哪打的?”
“赵红妆家里。”
“赵红妆家里是在羊城部队大院吧?”
“是的。”
南易想了一下问道:“赵红妆现在人呢?”
“人民医院。”
“知道了,厉亥在你边上吗?”
“在。”
“那你把电话给他。”
“南易,我在,你说。”厉亥在电话那头说道。
“逮捕证下了?”
“没有,他现在是扣押不是羁押,事情还没定性,不过快了,部队大院那边要对林光伟提出诉讼。”
“明白了,那这个事情还有的救。”
“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你和区静等我消息就行了,挂了。”
南易挂掉电话,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
桑塔纳已经还回去了,南易只能打车去医院,在半路上,南易去了一个水果摊,买了一点水果,又买了个编织篮搞了一个果篮出来。
来到人民医院,找到护士台,打听到赵红妆的病房,让虎崽和校花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了赵红妆的病房。
高干病房,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享受到的。
“赵点长。”
“南易,你怎么来了?”
见到南易,赵红妆真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南易会来看她。
在文昌围的时候,南易就和知青点的人接触不多,和赵红妆这个太事的女人接触就更加少,可以说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南易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从病床下拉出凳子,往上面一坐,从床头柜上的水果盘里拿出水果刀又拿了一个苹果,帮赵红妆削起苹果来。
“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瞎混呗。当年,我爸爸的事情没解决,我也没能考大学,78年,我爸恢复工作,可我也已经没了考大学的心思,就参军在军区医院当了三年护士。
复员后,随便找了一个工作,去年也不干了。”
“没正经事做?”
“没有。”
南易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赵红妆,搓了搓手,把大拇指里的苹果皮屑抠了抠,“我一个朋友手里有500台松下21寸的彩电,2400一台,你自己吃下行,带着客户去看货也行。
现在外面的行情是2900,可能会涨到3000,做得好,赚个三十万还是不难的。”
赵红妆咬了一口苹果,很快就明白南易的来意,“为林光伟来的?”
“也不能说是为林光伟,我们都在文昌围下过乡,在一个知青点呆过,算是一起共过患难,没必要把关系搞的这么僵。”
“我也不想,是那个林光伟太不讲道理了,他来找我帮他搞两辆车给他运彩电,结果他被人坑了,那纸箱里装的都是砖块。
他就怀疑是我搞的鬼,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上来就给我脸上一拳,你看看,把我两颗牙齿都给打掉了。”
赵红妆扒拉一下嘴唇,露出左边两个空洞。
“我是女人,他都下这种狠手,不是我忘本,是他忘了当年的情谊了。”
“林光伟这个臭小子的事,我们就不谈了,还是说说买卖吧,这500台彩电,你是要还是不要?”
赵红妆嚼着苹果,脑子在那里转着。
良久。
“我要了。”赵红妆说道。
“那好,你先歇着,等你出院了去畨禺宾馆找陈维宗,不用急,你随时找,冰箱随时都有。”
南易摆摆手,离开了赵红妆的病房。
以赵红妆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耳濡目染之下,南易来找她是什么目的,她不可能悟不到。
既然她接受了500台冰箱,那林光伟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斗殴这种事情,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又能取得受害人的谅解,基本可以私了。只要赵红妆别揪着不放,林光伟也就可以从里面出来。
赵红妆还挺大气,南易这里的彩电还没兑现,第二天没到中午林光伟也就从拘留所里出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玉米落平阳
从“预备役”里出来,也算是受了苦,当然得吃顿好的,算是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区静和厉亥把林光伟从拘留所里接出来,就带着他去了一家饭馆,点了一桌好菜。
“厉亥、区静,赵红妆怎么肯放过我了?你们不是去找过她,她根本就不想谈么?”喝了一杯酒,林光伟就问道。
“我和厉亥找了赵红妆好几趟,她都不像和我们谈,没办法,我们就找了南易,你能出来,应该是南易想的办法。”
“南易,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和赵红妆的关系又不好。”
“不知道,反正我昨天刚告诉南易,今天你就出来了,要不是南易做了什么,总不可能是赵红妆突然手下留情。”区静说道。
“那他怎么没来接我?”
“志平,什么事?”
南易正想出门,房间的电话就响了。
“香塂爆发禽流感,元朗那边养鸡场的鸡大面积死亡。”
“哦,你怎么得到的消息?”
“陈师奶今天去买菜的时候从菜场听到的,说是几个卖鸡的摊档在低价往外卖鸡。”
“去打听一下,我等你消息。”
挂掉电话,南易就坐在客厅里面等着。
半天以后,阮志平又打来电话。
“已经确认,的确爆发了禽流感,各个养鸡场损失惨重,卫生署已经出动了。”
“丢你老母,我知道了。”
娘希匹,老子刚开始养鸡,你就给我来一场禽流感,跟我作对啊?
骂了一句,南易又把电话拨了出去。
“阿婶,香塂爆发禽流感,养鸡场那边注意防疫。”
“南易,你放心好了,养鸡场的卫生工作一直做的很到位,人住的房子都没有鸡住的干净。就我们的养鸡场,根本闻不到一丝异味。”
“阿婶,牛就别吹了,养鸡场怎么可能没臭味,严防死守,要是有鸡仔死亡,记得做好隔离工作。”
“一切放心。”
和葛翠竹通完电话,南易又把电话打给了冼耀东,“冼叔,我记得村里有人在做粮食生意是吧?”
“有啊,耀昶就在倒包粟[玉米],从东北往深甽这边倒,一车皮也能挣点。”
“卖给鸡场和猪场的?”
“对啊,他做的不错,包粟还能卖到香塂去。”
“了解了,你跟他打声招呼,最近包粟行情会有大变,让他不要亏本往外出,就在手里囤着。村里拨一百万出来,准备低价收已经在深甽火车站的包粟。”
“南易,你怎么突然想起倒包粟了?”
“香塂禽流感,羊城、深甽的包粟价格肯定要大跌,可这禽流感控制起来并不难,这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这包粟价格要不了多久肯定会涨回去。
当然,主要也不是为了挣钱,我们自己有养鸡场,趁着便宜,多囤点包粟当饲料,反正也放不坏。”
“我懂了,我就着手去做这个事。”
“敞开了收就行,包粟的价也不贵,到时候卖不完就给自己的鸡吃,还吃不完就给人吃。”
“给人吃?有饭吃,谁吃包粟啊。”
“没让你给村里人吃,琢磨一下做成零食就行了。”
“成,我知道了。”
禽流感的爆发,让南易想到了玉米,然后又想到了黑西哥债务危机。
1970年到目前为止,黑西哥实行的是“爬行钉住美元”制度,即视通货膨胀情况,允许货币逐渐升值或贬值的一种汇率制度。
今年八月,黑西哥的很多外债都要到期,可按照黑西哥目前的财政情况到期后根本无力偿还,到时候震惊全球的第三世界债务危机就会拉开序幕。
过去,黑西哥主要是以农业种植为主,他们有着种植玉米最好的土壤和与之配套的加工设备,而玉米的主要出口国就是羙国。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羙国自动化农业种植腾飞;羙国进口的黑西哥玉米量越来越少,到后来甚至开始对黑西哥开始倾销,所以黑西哥玉米价格下跌非常严重。
黑西哥随即想出了一个办法:羙国如果每年出口到黑西哥的玉米达到一定的量以后,以阶梯式增长关税。黑西哥本来以为会保护本国的农民,但是农民很简单,种玉米不赚钱我就种其他。
因为玉米价格下跌,导致很多农民破产,失业率飙升,黑西哥毒贩就趁机崛起,一公顷土地用来种玉米只能挣1万多比索,可种毒品却是能挣40多万比索。
玉米是黑西哥的主食之一,种植减少,这价格就会涨,未来几年,往黑西哥卖玉米会很有赚头。
“四大粮商……看看你们在黑西哥会怎么搞,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能耐。”
南易嘴里嘀咕着,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捻起一颗松子在手里翻动着,不一会果肉和壳就分离开来。
到了晚饭的饭点,南易上街买了一点卤味,又拿饭盒打包了两客猪脚饭,慢悠悠的往和平里走去。
“林光伟、林光伟,在不在?”南易来到林光伟家的楼下,冲着上面的阁楼喊道。
“在呢,在呢。”林光伟的头伸出窗户,往下面喊着,“南易,中午你怎么没来?”
“我忙着呢,你丫的出拘留所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咋滴,还要锣鼓开道,八抬大轿把你给抬回来?”
“那倒不用,可怎么也得来吃哥们的接风宴啊。”
“少扯,赶紧开门。”
“等着啊。”蹬蹬蹬的声音响起,林光伟很快就把趟栊门打开,“带了什么好吃的?”
“猪脚饭。”
南易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把林光伟往边上一推就往里面走。
“你就让我吃这个?”
林光伟说着,也跟着南易往里走,两人来到二楼的客厅。
南易把卤味和猪脚饭放在桌上,嘴里啐道:“你现在是衰仔,不是醒目仔,有的吃就不错了。”
“得,我去拿酒。”
三杯酒下肚,林光伟就把想问的话给问出口,“南易,你是怎么说服赵红妆放我一马?”
“忆苦思甜呗,我给她讲历史讲传统,讲我们在文昌围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还跟她说你暗恋她已经很久了,就是觉得配不上她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一听就说了,她喜欢你也好久了,让你好好捯饬捯饬,明天带上户口本、街道证明去民政局登记。”
“扯呢,赵红妆一直就看我不顺眼,没把握大卸八块就好了。”林光伟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拍,“你要说她喜欢厉亥还有点可能,我就他妈算了吧。”
“呵,知道和她关系不好,你怎么还求到她头上去?”
“谁让她是部队大院的呢,她能搞到部队的大解放用来运货啊,从海丯往羊城拉货,不是军车有这么好走啊?”
“最后还是被别人挖了个坑把你给埋了不是吗?”
“操,我哪里知道这里面这么多坑呢,我在那边开了十个箱子,里面都是彩电,可运回来后,把其他的开了,里面变成砖头了。”
“你不是在宾馆收订金么,怎么想到真去拉彩电了?”
“谁他妈愿意骗人啊,我不是没办法么。听说有一批彩电,我当然得去提货了,谁知道是个大坑。”
“钱呢?全没了?”
“没了,我这次是一无所有了,重头再来咯。”
“做生意本来就该讲信誉,靠坑蒙拐骗长不了,现在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吊在彩电一棵树上。”
“那你说我能干嘛?我现在钱也冇、人也冇,想出去摆摊都不行。”
“你先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过些日子去京城找我。”
“好啊,我给你拎包去……喝。”
林光伟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把自己给灌醉。
看着醉倒的林光伟,南易把杯里最后一滴养金鱼水给喝干,从兜里掏出一沓人民币,还有一沓外汇券扔在桌上。
把林光伟扔到床上,给他带上门离开。
第二百零七章、鬼魅魍魉
“各位香塂的父老乡亲,鄙人王沝,七岁离家上武功山拜道学艺,十数载修习了几个神通,今天初到贵地,就给大家表演一个隔空取蛇。”
转眼南易在外面已经滞留了将近一个月,和林光伟喝完酒后,他就急匆匆的赶回香塂。
趁着周六的晚上,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庙街吃大排档,谁知道正好遇到有人在这里摆摊卖艺,他就带着两个丫头在这里看会。
他的左肩膀上坐着南若玢,右肩膀上坐着范红豆,两人都扶着南易的脑袋,小眼睛往人群的中间猛瞅。
只见王沝把一个普通的脸盆倒扣在地上,然后很有架势的开始运功,只见他手捏剑指,双眼紧闭,左脚在地上有节奏的蹬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南来马、北来王、徽来赵快快归位,太上老君、秦广王速来报……”
接着就是一段不知道哪个小众方言还是瞎糊弄的咒语,念了一阵,边上围观的人就快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把空脸盆扣在地上一个烧过黄表纸的小碗上。
只见王沝把空脸盆在小碗上磕了几下,不一会就有一条蛇从盆子的边沿爬出来。
“爸爸,这是什么蛇?”
“短尾蝮,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文昌围原来就有,不过等你到村里的时候,村里已经到处种上蛇灭门,除了水蛇,不太容易看到其他蛇。
它们喜欢盘在油菜杆上,尾巴很有力量,可以在空中短暂飞翔,所以也叫草上飞。”
“哦,爸爸,你怎么知道?”
“爸爸被这种蛇咬过。”
“不会死人吗?”
“会,爸爸运气好,碰到一个神医帮我看好了,不过也有后遗症。”
“嗯?什么后遗症?”
“每过七年就要找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最好叫南若玢的用火烤着吃,这样,爸爸又可以多活七年。”
“哇,爸爸,不要吃我,我们吃红豆姐姐,她肉多。”南若玢指了指范红豆,咯咯咯的笑道。
南易仰着头对范红豆说道:“红豆,你说干爹吃你还是吃若玢?”
“干爹,我八岁了,太老了。”
“那就是吃若玢咯,好,回家就开吃。”
“不要,我太瘦,不好吃。”
一大两小打闹着,人圈中的王沝在一个助手的帮助下,又表演了空杯来酒、意念移动等好几个神通。
最后,就是摆摊卖艺的保留节目——持锣讨赏。
当小锣转到南易这边的时候,他往小锣里面放了一百港币,持锣的王沝细细的端详了南易,又大声的说了好几个“谢”字。
王沝在端详南易的时候,南易也在观察他,恕他眼拙,他是看不出来王沝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双手往上一抻,一手环着一个,把两个小丫头给放到地上。
“呆会爸爸把你们送回去,晚上爸爸要自由活动。”
“爸爸,你不是要去泡妞吧?是诗贤阿姨吗?”南若玢一听南易说完,立刻就问道。
“对,我和你诗贤阿姨有约。”
“喔,我也要去。”小丫头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
“好了,不要给爸爸耍小聪明,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丫头明显不是真想跟去,而是想趁机要挟南易要求点什么。
“班里的同学都去外国玩过,爸爸,暑假的时候,你也带我去外国玩好不好?”
“行,爸爸答应你。”
南若玢不说,南易也打算这两年带两个小丫头去国外走一走,让她们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
他打算视两个丫头的成熟程度和交际圈子,在合适的时间节点送她们去国外的贵族学校留学。
“爸爸,我们会在家里乖乖的。”自己想要的得到了,南若玢又装的乖巧无比。
“好啦,知道你乖了。”
南若玢在卖乖的时候,范红豆就在边上静静的站着不说话。
南易看她颇有一点不争即争、大智若愚的味道。
把两个小丫头送回家,南易就去了和赵诗贤约好的见面地点——Rose,一家歌舞厅,既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舞,里面有现场伴奏的乐队,也有不少的伴奏带。
南易到的时候,赵诗贤正坐在舞台的话筒边上,听着乐队的伴奏准备唱歌。
看到舞台下的南易,她竖起两根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一摇一晃,不时还甩动一下头发,脸上笑的非常开心。
伴奏到了节点,她就唱了起来。
前奏的时候,南易还听不出来是什么歌,可等赵诗贤一开口,他立刻就听出来,唱的是披头士的《obladioblada》。
这首歌很适合赵诗贤,被她演绎的非常欢快。
南易忍不住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塞到嘴里,吹响了啾啾声。
舞台上的赵诗贤听到,就给南易打了一个秋波,身体再次摇晃起来,脸上的笑容被灯光一打,瞬时,璀璨动人。
一曲唱罢,在掌声中,赵诗贤走下舞台,来到南易的边上。
“怎么不找个位子坐?”
“你没有订台子吗?”
“我也刚来,还没开台子呢。”
南易招了招手,叫过一个侍应生给他们安排了个台子,两张半圆的沙发,赵诗贤没有选择坐在南易的对面,而是很自然的和南易挨在一起坐。
“南易,你最近有炒股吗?”
“为什么问这个?”
“我觉得恒生指数快升到头了,马上就会迎来暴跌,想抄底的话,机会很快就会出现。”
“没多大的想法,香塂的公司我挑不出一家值得我长期持有。”
“唔?香塂的公司你都不看好?”
“不是不看好,是不太看得上,都是香塂这个畸形社会形态下的畸形产物,离开香塂大多都会水土不服。”
“李铜板你也看不上?”
“他不错,一个纯正的,嗅觉很灵敏的商人,香塂的首富非他莫属。”
“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有家国思想,哪里有机会,哪里能看到利益就往哪里钻,很少有商人能做到像他如此纯粹,一切都是为了攫取利益,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
“南易,你这算是夸他还是损他?”赵诗贤轻笑一声说道。
“夸,当然是夸,能把生意做到他这么大规模的,哪里会是什么善人。别人都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把自己装的像个人,只有他,一点都装,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就是一商人,不是什么蜘蛛侠。”
“本叔叔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对,就是这句。”
“你呢,会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
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
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
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
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便排出九文大钱。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
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
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南易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抑扬顿挫的背诵着《孔乙己》的内容。
“我应该怎么理解,是该理解为你把自己比作孔乙己,还是说你有‘呐喊’的欲望?”
“孔乙己哪有那么好当,想要有呐喊的权利就更难,我只是一个只懂得精神胜利法的阿Q,一辈子只想实现一件事——我也配姓赵。”
说着,南易又直勾勾的看着赵诗贤,“最好,还能有底气对女仆说:我想和你困觉[jué]。”
“困觉?”
“就是睡觉,浙南一代的方言,有的地方说困觉,有的说困告。啊,也不能这么说,困告其实是古汉语口语,南方很多地方都这么说,只是发音有点走样。”
“哦,你直接说瞓觉[fèngào]不就行了。”
“呵,一个意思。”
“你想姓赵还不简单,入赘我们赵家,你就是赵氏南易,以后改叫赵南易。”赵诗贤捂着嘴呲呲笑道。
“你长得美,想得更美,你都不一定有资格叫南赵诗贤,还想让我叫赵南易?”
“哇哦,你南家的门墙还挺高啊。”
“当然高。”
“多高?”
“《Theendoftheworld》我唱给你听。”
“好啊。”
南易走上舞台,和一个拉大提琴的中年男人耳语了一句,然后递给他一张港币,中年男人点点头,和其他几个伴奏的人传达了一下接下去要演奏的曲子。
“为何太阳,依然照耀,为何海浪,仍会拍打海岸,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因为你不再爱我了……”
伴奏响起,随着节奏,南易就演唱起来。
明明是一首悲伤的歌,赵诗贤却如刚才她自己在台上演唱一样,露出两根手指,欢乐的左右摇晃着。
《Theendoftheworld》是一首挺废烟的歌曲,南易在台上一边唱,手指还一边拨弄着松子,闭着眼睛沉浸在歌曲的世界里。
唱罢,其他客人还是给了南易稀稀落落的掌声,虽然他这首歌唱的不合时宜,不适合在这种场所唱。
要么深情,要么诱惑,又或者暧昧,只有这样,才有助于鬼魅魍魉走心或走肾。
第二百零八章、三孙子
“你的PY……诗贤英文的首字母?”
“是的。”
“哦,你的PY,现在自有资金多少?”
“不多,六千万左右,主要还是代理的客户资金,大概三点五亿左右。”
“那也不少了,主做外汇和黄金?”
“全世界经济都不太景气,正是做黄金和外汇的好时机。”
“怎么个好法?”
“两次石油危机就不用说了,现在中东的局势也非常动荡,随着尹拉克崛起,我赌萨达姆这人野心够大,迟早要和科烕特干起来。
黑西哥的外汇储备已经逼近危险线,到了八月份他们根本无法偿到期的公共外债本息,共计268.3亿美元。
牵一发而动全身,黑西哥摆烂,拉美的其他国家随后就会跟上,继墨西哥之后,桑巴、委内瑞拉、阿根延、秘鲁等国也肯定会摆烂,肯定会宣布终止或推迟偿还外债。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肯定会造成外汇市场的动荡,也肯定会让很多投资者选择投资黄金这种传统等价物,香塂的炒金市场肯定会火起来。
伦敦金在经过几个月的波动后,肯定有机会逼近500美元的大关。”
“那你觉得会发生在几月份?”
“八九十月份都有可能,暂时数据不足,还不足以准确的分析出时间节点。”
“喔,需要股东吗?”
“你想入股?”赵诗贤看了一眼南易说道:“想入多少?”
“你肯给多少,我就入多少。”
赵诗贤想了一下说道:“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或者,你说说看,除了钱,你还能给我什么?”
“后天我让年禄甫去你公司聊一聊?”
“你入股,他加入PY?”赵诗贤眼里精光一闪。
“看你肯给多少。”
“好,我和年禄甫谈过再说。”
南易摊摊手,做了一个你随意的动作。
接着,两人不再谈公事,喝酒,漫无目的的随意聊着,偶尔还出去跳上一曲。
呆到十一点左右,南易先把赵诗贤送回家,然后自己回到2046。
第二天,周末。
锻炼结束,两个小丫头就去学琴,南易一个人坐在二楼阳台。
刚看了一会报纸,就看到夏胜男从门外迎了一个女人进来,一直往二楼带,阮志平随后也跟上。
“南生,这是我给你找的私人秘书梁……”
“不用介绍,梁韵大明星我已经见过,梁小姐怎么不继续当明星?听说你还要参加今年的港姐选举,以你的资质很有机会成为今年的冠军。”
“当明星当港姐,还不如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好,阮先生说的待遇是真的吗?”
梁韵的话里,南易能听出一丝不甘心。
“呵呵,你以为我会骗你?”
“那就是真的咯?”
“我们是要签合同的,到时候你自己看合同条款不就知道了。”
梁韵呡了呡嘴,“那我什么时候上班?”
“今天周末,明天吧,以后你就要配合我的节奏,我休息你才能休息。”
“好的。”
“你先回去吧,明天换一身适合你身份的衣服。”南易盯着梁韵身上的红色连衣裙说道。
“明白。”
梁韵回完话,夏胜男又带着她离开,等两人出现在楼下的院子里,南易歪了歪头对边上阮志平说道:“这人,你怎么看?”
“脑生反骨。”
“挺好,希望能起大用,希望无需启用。”
……
下午。
梁慧文就来到了2046。
“南生,禽类专家已经找到了,伊扎克教授,从事禽类研究已经有几十年,一直都是自费研究,靠出售专利技术筹集研究经费。他已经答应过来组建禽类研究所,只是提出了两点要求。”
“什么要求?”
“一、他要每年不低于200万美金的研究经费;二、他的研究成果,他要三成的专利分红。”
南易翻阅着伊扎克的简历,感慨的说道:“是什么促使他提个要求都这么小心翼翼,答应他,研究经费可以调高到300万美金,这是初始投入,如果有值得投资的课题,就算后面加个零也行。
专利分红不给三成,给他五成,但是要和他说好,专利会留在氾胜之内部,是否对外出售得由我们说了算。
当然,就算内部使用,他依然能分到专利费,而且是按照市价走,不搞什么内部价。如果他愿意,专利使用费也可以改成销售利润分红的模式,这样对他更有保障。”
“好的。”
“他什么时候能到位?”
“半个月之内,他正在做一个实验,就快要出结果了。”
“氾胜之还需要两个厨子,舌头特别灵敏的厨子,一个中餐一个西餐,平时负责给研究人员做饭,有需要的时候就负责品尝我们研究出来的成果,给研究人员提供参考意见。
还需要配备保健医生,专家的身体是重中之重;心理辅导师,研究不可能一帆风顺,专家的心理需要疏导;营养师,注意专家的营养均衡;
此外,还需要感情顾问,有家庭的帮助专家维系好家庭,他们伴侣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等等,都需要帮他们准备好惊喜;单身对另一半有欲望的,要协助他们找到另一半。
总之,专家们只要专心搞研究,其他的,在合理范围内的需求和要求,研究所的后勤团队都得帮他们解决。”
“南生,可要是这样的话,将来研究所每年的开支会很大。”
“没事,这也是逼一下我们自己,让我们在找人的时候,一定要找有能力的,这样,才能良性循环。我们给他们喂最好的草,让他们给我们挤出最有营养的牛奶。
我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找到最优者,给他们最优厚的待遇,让他们给我们创造出最优质的成果。
我尊重他们这些研究者,也需要他们尊重我的付出。
啊,对了,往往他们这些搞研究的,内心会比较孤独,有些人可能喜欢养宠物,研究所还需要配备照顾宠物的人。”
“明白了。”梁慧文叹了口气,应道。
“不要这样子,振作一点,厚待研究人员,将来他们肯定会给我们惊喜。也不要你自己一个人奔波,给自己配备一个秘书团队。
我暂时给你100万美金的年薪资支出上限,这个支出范围内,你想配几个人协助你都可以。”
“就算现在招人,考察期起码半年,这半年,我还是要自己亲力亲爲。”
“哈哈,再熬一段时间,等人员配置齐全,你就轻松了。”
这两年,南氏控投都要对外大量招人,把各个企业的架构都构建完整。
等人员越来越多,每个月的薪资支出就会巨增,而且把人招进来,南易就得对他们负责,他现在又开始为钱发愁,也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在香塂呆到周三,3月10日,南易又回了京城。
一到京城,上戸雅美就带着南易去看她找到的两个场地,一个在正阳门附近的前门东大街上,一个在后海边上的羊房胡同。
两个地方看了,南易都挺满意,很适合用来开饭馆。
“雅美,两栋房子的产权是属于哪里的?”
看过地方后,南易就问上戸雅美。
“会长,东大街的那栋是属于供销社的,羊房胡同的产权就在房管所。”
“找房子的时候是你出面的吗?”
“不是,我找了当地人去找的,我并没有出面。”
“这样,你分别去拜访一下供销社和房管所,东大街的这栋房子15万美金,羊房胡同的10万美金,如果这个价格内能够买下来最好,如果不能,可以适当提高1-3万美金。”
“以我个人的名义?”
“是的,你是外宾,再用美金买,他们会卖的,无非就是价格的问题。”
别说买两栋没名堂的房子,就是涛贝勒府这种府邸,也是有价的,只不过南易估计会开出一个他认为的天价出来。
大几百万上千万美金买个贝勒府,他还没这个闲钱。
再说这种宅子规矩肯定一大堆,你想动一下都很麻烦,更甭提里外里来个大改造。
倒是上次在鸦儿胡同看到连在一起的三个四合院都已经很破旧了,可以考虑买下来把房子给推了,按照外古内新的风格重盖。
在京城总得有个点,可不管百花深处胡同还是老洋房都忒小了点,安置不了太多的人。
按南易想来,将来他身边至少得跟着孩子、几个秘书、保镖;孩子的家庭老师、保姆、保镖;秘书的秘书、秘书的保镖、秘书的秘书的助理;
这乌泱泱的起码得几十号上百号人,他自己和孩子600个平方要的,其他的就算按15平方人均来算,他的房子怎么也得往2000个平方往上走才行。
寻思了一会,南易就把自己的思绪给收回来,让上戸雅美去忙她自己的,他自己穿过后海公园来到野鸭岛,在栏杆边上一蹲,看一个半老头在那钓鱼。
中年人往上,老头未满就叫半老头。
“有鱼吗?”
南易在边上蹲了半小时,就开口说话了。
“没鱼我还在这瞎耽误工夫?”
“这都半小时了,也没瞅见有什么动静啊。”
“年轻人,钓鱼需要耐心,甭说半小时,仨小时不咬钩也正常。”
“哦,仨小时鱼不咬钩可以,可要是厨子三年没做菜,你说他这手艺会不会废了?”
半老头歪头把南易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冲我来的?”
“对,就是冲你来的,我们村要开家饭馆,正缺个厨子,想请你去主持大局。”
“嗨,你这年轻人还真不客气,想让我去你们村做菜?”
半老头彭秀全有点急眼了。
“村里开的饭店不一定就在村里,也可以在胡同里,就后面羊房胡同。”
“哪个村啊?”
“沙龙村。”
“去去去,别拿我打岔。沙龙村,我还覃宗浚呢。”
“难怪,你这个覃家菜的传人没人认,连祖师爷的名讳都敢直呼?”
“激我?我要是不上套,你可不白瞎了?”
“找人查过你了,知道你这人受不得激,我就是要激你。听说你自认象棋是一绝,平生未尝败绩,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彭秀全大笑一声,“哈哈,小子,你还真点中我的死穴了,行啊,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乖乖跟我去当厨子,我要是输了,你还是给我去当厨子,不过那饭馆就是你的了。”
“输了给你白干?”
“不白干,该有的都有。”
“何时何地?”
“明日正午,决战紫禁城。”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小子,我等着你。”
“不去的是这个。”南易手指做了一个乌龟爬的动作。
“哼!”
“告辞。”
南易拱了拱手离开。
“南生,你有把握赢他?”走出上百米,校花就问道。
“有个人叫路人甲,为了一张纸,求到食人乙;食人乙酒色财气全不沾,就好象棋,棋艺相当高超,他就放话,只要下棋能赢了他,一切都好说。
没有那张纸,路人甲就得跳楼……”
南易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狰狞痛苦的神色。
“于是,他就遍访象棋高手,头悬梁锥刺股,苦练棋艺,逼着自己变成象棋高手,最终下赢了食人乙,拿到了那张纸,又可以苟延残喘。”
“南生,你就是路人甲?”
“不,我是食人乙的孙子,三孙子。”
……
离开后海,南易去了老洋房。
“房栋,进展怎么样?”
南易到的时候,房栋他们正坐在院子里吃点心。
“南同志,水泥现浇已经好了,今天我们准备把瓦片送上去,两天时间把瓦片给铺好。”
“辛苦了,干活的时候当心点,最好拴上安全绳。”
“放心,我们干这个活都多少年了,知道该怎么干。”显然,房栋对南易提议的安全绳并不以为然。
也是,这年头,房栋这种打一枪换一地的小施工队根本没有什么安全意识,包工头和工人都没有。
真要谁倒霉摔了,也不存在什么赔偿金。
有良心的包工头会给点慰问金,没良心的不多,毕竟这时候包工头带着的都是亲戚、乡里乡亲,不像后世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当下,人和人之间基本都是论理,而不是论法。
“还是多注意点,你们安安全全把钱赚到手,我安安心心的住这里。每人多算二十块钱,就当是系安全绳的钱,如何?”
“既然南同志你这么要求,我们当然会听,行吧,系就系。”
房栋还是漫不经心,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安全绳应该会系上。只要系上,南易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们领不领情,南易也无所谓。
他们爱摔摔,只要别摔在自己家,为别人好,还得跪下求的事情他可做不来。
第二百零九章、婚否,应是彩旗依旧
“車六平四。”
彭秀全:“象五进三。”
“兵二平三。”
彭秀全:“马七进五。”
“马三进五,将军。”
故宫,养心殿之外,彭秀全席地而坐,在他前面是一个棋盘,他正在默默的沉思。
良久,他才说道:“上士。”
南易背对棋盘,双手靠在背后,眼睛漫无目的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车四平五,死将,你没棋了。”
彭秀全看着棋盘,耍赖道:“不行,我们三局两胜。”
“无所谓,十一局六胜都行。”
听南易这么说,彭秀全左手张开,手上的棋子骨碌碌的滚在棋盘上,复又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行了,我输了,我们的赌约我肯定会认,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棋艺会这么好。”
南易转过身,看着彭秀全的脸,“要听真话?”
“废话。”
“天天窝在胡同里,一手巡河炮打遍胡同无敌手,你就独孤求败了?说实话,就你这点水平,别说天下无敌,就在西城你都排不上号。”南易说着,摆了摆手,“抱歉抱歉,我说错了,应该说,你都打不出什沙海。”
“嗐,孙子,你骂谁呢?”
南易如此轻看,彭秀全急了,一拍棋盘就想站起来干架。
南易摇摇头,转身慢走,“真话总是比较伤人,后天上班,给你点面儿,有三辆车去接你,黑牌的。”
“这还差不多。”
彭秀全嘀咕一声,把棋盘和棋子都给收起来,哼着《十二重楼》小调往外走,“正月里是新年,丈夫出征去扫边关,花灯儿无心点,收拾那弓…弓和箭,忙忙的不得闲……”
走在前面的南易,嘴里哼着京剧,“天安门,紫禁城,永乐大钟千古鸣;十三陵,大前门,香山红透枫叶林。”
下午,南易去西单菜市场买了一堆菜,有几个菜都是要花大时间收拾的,他回到四合院就开始收拾。
比如九转大肠,要做的正宗就得先用小苏打、白醋、生粉清洗,还得把肠撸个面,清理里面的肠油,结块的肠油还得撕扯。
接着还得套肠,就是把猪肠重叠,肠子叠着肠子,头对屁股,让它变成四层,这就是四套肠。
接着还要把大肠放铅锅里煮很久,改刀、上糖色、调味等等,要不是南易深得华老的真传,就这一个菜仨小时没了。
四个多小时,南易才堪堪把晚饭给整治好,刘贞下班回来正好开吃。
“南易我听到消息,上头正在筹备再开一家银行。”
“想跳?”
“有想法,等筹备委员会成立,我想过去当开荒牛。”
“是你自己想去,还是你头上的领导想去,顺便也把你给带走?”
“我领导想去,她也想把我带去,我自己也想去。”
南易把一只可乐鸡翅塞到嘴里,一撸,肉留在嘴里,骨架子被撸出来,上面一丝肉都没粘着。
等把鸡翅嚼碎吃进肚子,南易才说道:“想去就去吧,也算是提前实习一下。不过,你可能呆不久,八五年年中前,你还得去摩根或花旗工作一段时间;
最好还能留出时间去日夲的银行呆一段时间,学习一下他们的服务模式,进而融合各家所长。”
“怎么,你判断汇率协议会在八五年签订?”
“也不是,是我的耐心极限就只能到八六年年初,八六年年中,我们的银行一定要开起来。到时候要是资金不多,就先开间小银行,慢慢一点点扩张。”
“我知道了。”刘贞点点头,说道:“今天有人约我看电影,是个男的。”
“是哪家的公子哥么?”
“不是,是个纺织厂的机修工,有一次在公车上,他没钱买票,我帮他给买了。”
“啧啧,那可惜了,要是公子哥,干脆派你去联姻。”
“信不信我把汤都泼你脸上?”刘贞手抓着桌上的汤盆,作势欲泼。
南易不慌不忙的拿起汤盆里的汤匙,给自己的小碗里舀了一点汤,美滋滋的吸溜起来,喝完擦擦嘴,才说道:“就一个机修工,你就想让我产生危机感?”
“他人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
“邀请我上他家吃饭,要介绍他妈给我认识呢。”
“接着顺便把你给灌醉,让你在他家睡一晚,人好嘛,笃定不会对你毛手毛脚,不过他家里人会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在他家过了一夜。
接着就可以正义凛然的为了你的名节着想,吃点亏跟你扯证算了。”
“好啊,志玲已经告诉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人我还不知道,要不是知道点什么,你才不会胡乱说这种故事。”
“你还挺机灵,你说的这个孙二宝,人倒是好人,不过也有小市民的狡黠,再加上他家里还有一个六十五岁依然待字闺中的姑奶奶,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南易,你这么说老人家,礼貌吗?”
“不礼貌,我的良心很痛。”南易皮了一句,然后又很正经的说道:“想结婚了?”
“嗯。”
“再等等吧,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嘁,香塂男的十八岁就可以结婚。”
“嗐,我都忘了,我的户口已经迁香塂去了。”南易假惺惺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那你稍微等会,我再想个借口。”
“给我一句真话。”
“单身也是一种资本,一位有为青年,得多少人看着喜欢,想着把女儿嫁给我,把我给拉上他们家的大船。想结婚,就再等等,生孩子倒是可以早一点。”
“南易,你真是个浑蛋。”
“你怎么不说自己得陇望蜀?哥哥妹妹挺好,非得惦记我的身体,我容易嘛我。”
“呸,真不要脸。”刘贞啐了一口,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南易的脸,“为什么你想要的这么多?”
“追风筝太久了,这辈子,我想做个放风筝的人。”
“收牙膏皮子……”
两人正在凝视,外面就传来了喊声。
“家里是不是有牙膏皮?”
“有两个吧。”
“我拿去换糖。”
南易站起来,走到院子的一隅,从放杂物的窗台上捡起两个牙膏皮就往外走。
“怎么换?”
“一个牙膏皮子换一块糖。”
“不是吹糖人啊。”
“你多拿几个牙膏皮子来,我就给你吹。”
“没了,糖就糖吧。”
收牙膏皮子的从一个玻璃罐里掏了两块三酸色递到南易手里,“拿好了。”
“哦。”
接过三酸色,南易脑子又转起来,一个牙膏皮用的铝差不多6克,一吨铝是100万克,铝现在差不多12000一吨,一个牙膏皮7分2……
啪,南易赏了自己一下,啐道:“算个屁,真什么钱都不想放过啊。”
呃,其实是南易想到现在人用牙膏有多省,每次刷牙就在牙刷上挤那么一丢丢,一支牙膏管好几个月,狠一点的可以把整年都管下来。
在农村里,还有不少人在用盐刷牙,甚至有的牙刷都没有,就用一根手指蘸点草木灰糊弄一下牙齿。
全国年生产量撑死了1亿支,把牙膏皮包圆了也就600吨,利润对半再对半,再分分,极限利润一年百来万,他闲得蛋疼才去干。
“换了什么?”
“还有什么,糖呗。”南易把两颗酸三色扔在桌上。
刘贞把两颗酸三色塞到自己的兜里,“也好,我揣身上留着分给胡同里的小屁孩。”
“嗯。”
“大栅栏那边开了一家歌舞厅,听说挺不错的。”
“怎么,你对这种地方也感兴趣?”
“没兴趣,就是想见识见识,我在羙国好几年都没去过一次呢。”
“那就改天去国际玩,外面的歌舞厅就算了,八零年上面就有《关于取缔营业性舞会和公共场所自发舞会的通知》,他们那是顶风作案,我们要是去,被逮个正着就麻烦了,搞不好送大西北去。
上次我在颐和园知春亭餐厅墙上还看到禁止划拳、行令、播放音乐、跳舞的牌子呢。”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去就不去么。”
“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刘贞同志,你得注意你的身份。”
“嘁。”
第二百一十章、春城君子
3月21日,春分。
闷三儿上次回京城又回李家坡,又再次来了京城,告知南易春城那边,六子已经准备收尾,他得过去盯着。
南易在京城也闲着没事,事情都有上戸雅美在盯着,他就跟着闷三儿一起去了春城。
春城这有一些历史悠久的宾馆,比如南易和闷三儿要去的春谊宾馆,还有鼎丰真,本地人又叫它四旅馆。
位于春城火车站辐射圈的春谊宾馆,前身是始建于1907年的“春城大和旅馆”,是日夲人在东北修建的四座大和旅馆中的第一座。
属于当时称作“中央通”,也就是现在的人民大街北段上最早的建筑,它默默注视这个并不古老的城市走过几十年的沧桑岁月。
日夲在春城修建的主要建筑大多都是“兴亚式”风格,隐含日夲****侵略扩张的意图。作为当时最高级的酒店,“大和旅馆”显然不能以这种风格给人过多的压迫感。
不知是有意和沙俄比拼,还是设计理念的巧合,设计师市田菊治郎、平泽仪平设计大楼时,采用了当时欧洲建筑界最为流行的“新艺术”风格,也称维也纳分离派风格。
而当时在沙俄势力范围内的冰城,就是“新艺术”风格建筑在国内的大本营。
几十年过去,春谊宾馆依然保留了当时“大和旅馆”的外貌。
内部虽已经过多次现代化的升级改造,但高挑的举架、狭长的走廊、设计独特的楼梯,以及几十年如新的琉璃壁画,还是能够让人一窥历史的厚重和文化的积淀。
宾馆客房与会议厅的格局没有改变,但内部的设备设施早已今非昔比,更加具有现代感和豪华感。
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政府接待宾馆,1975年定名春谊宾馆后,这座豪华旅馆也面向普通百姓开放,逐渐实现其市场经营的本来功能。
南易和闷三儿一起走进春谊宾馆最好的房间,房间的暖气开得很大,穿着外套有点热,两人脱了外套,就穿着衬衣在屋内沙发上坐着。
“跟六子说好了么,他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快了,我事先通知过他,他知道我们今天到。”
闷三儿说着,在房间里到处翻找起来,很快就从电视柜里找出一瓶饮料,打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噗的一下喷出来。
“这什么味啊!喝着像啤酒,酸不拉几的。”
“格瓦斯,东欧苏修那蛮流行的饮料,用面包发酵出来的,你手里的应该是秋林牌,冰城那边产的。”南易瞄了一眼闷三儿手里的瓶子说道。
“老毛子的东西喝不惯,他们那伏特加我也试过,喝泔水没两样。”
闷三儿郁闷的把瓶子放在一边,走出房门找服务员要了两瓶开水,泡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复又坐在南易的边上,对在翻看旅游指南的南易说道:“这儿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么?”
“胜利公园,要不要去逛?”
“逛公园没意思,要说这春城的公园,哪能和京城的比。”
“那你问个蛋。”
“没地儿玩,那吃饭的地呢?”
“刚才我们见过的鼎丰真是这里最有特色的了。”
“那一会……”
叩叩叩。
“应该是六子来了。”闷三儿说道。
果然,校花打开房门,进来的就是六子,大名很好听,叫顾京生。
“南爷、三爷。”
“京生,甭客气,赶紧坐吧。”南易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说道。
“哎。”
六子答应了一声,把另外一边靠墙的椅子往外挪了挪,坐在南易和闷三儿的对面。
“两位爷,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春城这里也有能人,一个叫郭凤仪的,正在春城大街搞什么花魁比赛呢,我想趁着这次机会把手里的兰花都给抛了。”
“手里还有多少?”
“不多,还有两百来盆,都是精品,按外面的行情来看,能卖5万到15万不等。我就是怕抛的太急,把价格给打下去,所以才一直慢慢在出货。现在可好,郭凤仪闹这么一出,我正好把货给快速出手。”
“哦,京生,你在这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察觉到谁在背后推动这个事?”
六子压低声音说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可时间长了,我也琢磨点味出来的,应该就是你认为那口子上的人,路子很野、底子很深,埋的也相当深。
南爷,对不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没敢继续往下摸。”
“没事,不往下摸是对的,知不知道他们是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就是一时好奇罢了,你说的那个花魁大赛现在在搞了么?”
“正在收花呢,先要初选评定甲乙丙丁的等级,至少得是乙级才能走到下一步,搞的还挺正规。”
“那走吧,我们去看看热闹,六子,你带我们到地方就忙你自己的去。”
“好的,南爷。”
六子把南易和闷三儿带到春城大街,给他们指点了一下地方,他也就闪人了。
南易和闷三儿俩人往花魁比赛现场走过去的时候,宋老三也正裹着棉猴子,抱着个箱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大街上。
宋老三,春城下面县城的一名普通工人,本名不太入耳,由于在家里排行老三,久而久之,别人也就管他叫宋老三了。
前两年,他响应号召,养了两盆兰花,侍弄的挺好,最近听说这花市火爆,又正好遇到老娘生病,他就想着来春城碰碰运气。
他这是一路打听,好容易才摸到红旗街花市,可他并没有见着传说中的人头攒动、挥手如阴,反而人们都往一个方向走去,快速的离开花市。
“大哥,这花市咋不开了,人都往外面走呢?”宋老三拦住一个行人问道。
“那边搞活动呢,哎,你给我起开,别拽着我!”
对方把宋老三扒拉开,忙不迭闪人。
宋老三被人别开,也不恼,又往花市里面瞅了一眼,发现里头不要太冷清,他心下一合计,索性跟着大部队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人就到了春城大街。
好嘛,宋老三一瞅,这里那是人山人海啊,人挤人,像是围在一起御寒的家巧[麻雀]似的。
奋力挤开几个人,便再也攮不进去,宋老三只得站在外边?着。
只见百货商场门前,空出一小块场地,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不知道嘛玩意在那讲话:“我叫郭凤仪,可能不少人知道我。
我养花有十来年了,从一文不名到小有成绩,现在还有了自己的花卉公司。可以说,我是亲眼看着君子兰事业,怎么个一步步走到今天。
听说这市里边正商议要把君子兰定为市花,还要有专门的规定,这兰花交易要纳税,也会被保护。
我一想到我们春城的兰花事业会得到大力发展,那是一个心情澎湃,我有今天,离不开很多人的帮助……
为了庆贺盛世,回馈家乡父老,为君子兰事业做点贡献,我特意邀请了两位兰花专家,举办一次花王大赛。
从今天开始,为期五天,大家自愿报名参赛,我们做出评判。
到第五天,我们将前面选出来的比较优质的君子兰,再放到一起竞赛,和古代考状元一样,也弄出个状元、榜眼、探花的前三甲出来。
第一名,花中状元,也就是我们的花王,我私人奖励一万元;第二名,花中榜眼,奖励五千元;第三名,花中探花,奖励三千元……”
嗡嗡嗡!
宋老三已经听不清郭凤仪在说什么,耳朵里、边上全是铺天盖地的喧嚣,自己也是一股热血往脑门里面涌。
一万块钱啊,自己一个月工资五十,一年六百,二十来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他只觉眼前灰蒙蒙,话音似乎落了地,人群仿佛稍稍静止,然后发令枪作响,众人轰的一下往前涌。
宋老三推着前面的人,亦被后面人推着,个子不高的他已经被拱离地面,就这么的被人夹着往前拱。
乱糟糟的,懵逼的宋老三一时脑子都已经空洞洞的,忽然,他觉得有点热,就把自己棉猴的棉扣子给扯开,让“热风”往里头灌。
俄而,鼻子不知怎的一痒,小指就往里头抠抠,把鼻嘎抠出来往棉猴上一抹,让鼻子恢复清爽。
眼睛盯着前面,看着一个一个人往里头走,好容易轮到她排在门前,正想往里头走,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报名的?”
“啊?”
宋老三又懵了。
“先交五块钱报名费。”
“五块!”
宋老三灵魂出窍,一蹦三尺高,恨不得给拦着他的人来一“电炮”,五块钱都够自己吃上半拉月了。
他有心想走,却看到旁边几个人已经掏钱进去,心里转念一想:“自己的花不错啊,万一拿了状元,那可是一万啊!”
狠了狠心,交钱进门。
进去之后又是排队,只是多了好些栏杆,用绳串着,人为的隔成三排。
他晕乎乎的跟着队伍走,前面只剩几个人时,才见着里头摆着张桌子,边上坐着个半拉年轻人,桌上还摆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人名。
“丙级,淘汰。”
“老子养了大半年的花,你就给个丙级?”一个光头猛地跳出来,大声嚷嚷,“**崽子,当心我削你啊,啥玩意啊,骗钱是吧,我不玩了,把五块钱还我。”
光头凶神恶煞,随时要干仗的架势。
年轻评委斯斯文文,扶了扶眼镜,微笑道:“我们没强迫你报名,都是你自愿的,你既然来参赛,我身为评委当然要公平公正公开。
花,好就是好,孬就是孬,你的花不够品级,我却给了甲等,那才是蒙人骗钱,这对其他人是极度的不公平。”
年轻人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有人就声援起来。
“说的对,自己花不行瞎吵吵什么?”
“滚犊子,别人还排队呢!”
“出去!”
“出去……”
看似犯了众怒,光头也怂了,抱着他的兰花愤愤离开。
这个小插曲后,队伍消逝的速度就加快,没一会,就轮到了宋老三。
“你好,我看看你的花。”年轻评委冲着宋老三微笑。
“啊……哦哦哦。”
宋老三连忙打开箱子,捧出一盆君子兰。
“保暖措施做的不错,是个惜花之人。”年轻评委先点评了一下木箱,然后细细观察,“你这是大胜利,养几年了?”
“两年多,头年没开花,今年才开。”
宋老三的声音扑棱棱的抖动。
“叶片中宽、短尖、光泽蜡亮、手感滑润、脉纹较窄、凸起明显、花大鲜红整齐、品相上佳……”年轻评委点点头,粘了张红纸片在花盆上,“甲等,可以参加下一轮,去那边登记。”
宋老三仍是懵逼状,抱着花去了年轻评委所指的桌子,郭凤仪花卉公司的一个员工负责登记,用尺子细量。
“宋傻狍,××县××街××弄,大胜利一株,叶长73,开花六朵……”
“收好这个,过几天来参加决赛。”工作人员把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宋老三。
“哦哦!”
宋老三这会才搞明白,甲等能参与最终评选,又看了看卡片,心里莫名的感慨,这玩的就是高大上,真喜庆。
他走出大厅,寒风一激,清醒不少,可随即又被几个冲上来的人给吓到。
“几等……几等啊?”
“评了几等?”
宋老三哆哆嗦嗦的答道:“甲……甲等。”
“有红纸没有?”
“有。”
宋老三抖出那张红卡片,边上的几人眼睛霎时一亮,顿时抢的不可开交。
“五千,五千卖我!”
“滚犊子,人家甲等你就给五千?我出一万,一万!”
“没诚意,我出两万。”
两万?
宋老三身子又是一抖,“卖”字就要脱口而出。
可不知道怎地,平时不太灵光的脑袋,这会变得异常清明,彷如抄底抄在半山腰的韭菜下决定之时一样清明,一样对未来充满激情澎湃。
“不对啊,我要是拿了状元,不不,就算拿个探花,也不止才两万块吧。”想明白了,宋老三豪气横生,霸气的摆摆手,“不卖不卖,我要选花王!”
宋老三这会犹如宋江附体,看边上的人觉着不是王伦就是晁盖,都他妈是他的垫脚石,他心里仅仅攥着俩字——招安。
哈呸,花王!
拨开围着他的人群,身上的棉猴也变成了加身的黄袍,惦记了好多年的那个俏寡妇,样子也慢慢的变淡,厂办新分来的那个叫金莲的女大学生的一颦一笑却是提上心头。
站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南易,为宋老三哼起了《赌神出场BGM》,“当当当,当当当,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南爷,我看这孙子气质怎么突变,腰变挺了,腿也变直了。”
“钱是男儿胆,但凡兜里揣两万,爱谁谁,全天下数他牛。”南易嘴里说着,目光依然放在宋老三身上,他已经看到一个应该是记者的人往他走去。
“你好,我是《君子兰报》的记者,你是刚参加完评选出来?”
宋老三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刚从里头出来。”
现在的宋老三已经不是之前的宋老三了,他已经不发烧,他已经不咳嗽了。
“那你能说说感想么,就是感觉怎么样?”
“感觉特别好,里面的三个评委都很不错,特别是那个年轻的评委同志很有本事,慧眼‘看’珠,给我的花评了一个甲等。”
“那我能看看你的花么?”
“可以。”
宋老三把花从箱子里捧出来,周围的瓜乌压压又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大胜利年头短,但品相真不错,难怪给甲等。”
“里面的评委挺靠谱,我的花给了乙等,我还说不服,人家还细致的给我解释了一下。”
“给我看的是个年轻评委,人家可真专业,反正我是服了。”
“哎,我的也是他评的,一点都不摆谱,态度好。”
咔嚓!
记者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邀请宋老三来张独照。
宋老三摆了个姿势,南易看着有点“独照峨眉峰”的味道,猜宋老三是不是姓蒋来着。
“饿了,去鼎丰真。”
看够了热闹,南易就对闷三儿说道。
“走。”
两人一进鼎丰真,一个胖胖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
“来啦,老弟。”
“几天没见姐姐,又变富态了,这样好,圆润。”
“唉呀妈呀,小老弟你太会说话了,里面请,里面请。”胖服务员笑得花枝乱颤。
南易和闷三儿走进店里,择了张桌子坐下,“姐,我还是点我们常吃的菜,烧鹿尾、地三鲜、真不同酱菜、韭菜烙盒、翡翠人参茅台鸡、还有一份酱肉。”
“好咧,我紧着给你们上。”
“哎,谢谢姐,弟弟还得麻烦你跑趟回宝珍,帮我们买八两饺子回来,你看成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包姐姐身上。”
胖服务员拍着胸口,随着不可描述的上下抖动,地板都引起共振,喀嚓、喀嚓,地砖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就麻烦姐姐了。”
南易从兜里掏出钱和粮票递给胖服务员,“姐,就给你这么多,多不用退,少了,回来补。”
胖服务员接过五块钱还有五斤全国粮票,咯咯咯的再次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一层压着一层,活脱脱变成饺子皮。
“双五”推着胖服务员,让她的腿脚变得轻盈,不但很快去厨房下单,还给南易他们抓来一把老茂生的人参软糖,让他们先甜甜嘴。
接着,使出她的核心力量,上身不动,下身却是把腿踩出了残影,一溜烟的就出门帮着去买饺子了。
“南爷,这位胖妹这么殷勤,你说是钱票出了轨,还是被你的甜嘴忽悠瘸了腿?”
“印宗法师讲经的时候,时有风吹幡动,一僧说风动,一僧又说幡动。六祖慧能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的心动。’
我没有六祖慧能的大智慧,我只会说:‘我的手扇你,是你的脸痛,还是我的手痛?’”
“当然是艾玛的心痛。”闷三儿嬉笑道。
“来一趟春城风土不看,人情还是得了解一下。车船店脚牙,消息最是灵通不过,呆会,我还想让这位胖姐介绍个向导呢。”
“介绍个什么劲,我看就她了,她一准儿乐意。”
闷三儿依然贫嘴。
第二百一十一章、二尕子,人心
胖服务员很快就把饺子给买回来,南易等四人就着饺子大快朵颐,等饭吃的差不多,南易又把刚才那个胖服务员叫了过来;
也不再装什么老客,直接就说道:“姐,我们呢,刚刚从京城过来,您能不能帮着介绍个人,明天带我们到处转转。”
“这人呢,大姐还真有这么一个,不过……”胖服务员为难道。
“姐,怎么说?”
再南易的追问下,胖服务员才说道:“这人吧,有点不靠谱,是个街溜子。”
“街溜子也没事,吃喝我都供着,末了再给他二十块钱的辛苦费。”
“那姐帮你说去,明天上哪找你们去?”
“春谊宾馆,明天早上八点在宾馆大堂等,要是没等到人,就和宾馆的前台说一声,找305的南同志,我会给前台留话。”
“成,明儿一早,他肯定到。”
“那就谢谢姐了。”
从鼎丰真出去回春谊宾馆,没一会六子又来了。
“今天我送了几盆君子兰过去,有好有坏,基本都是甲等,只有一盆是乙等,出门的时候,我就把那盆乙等给出手了,卖了两万八。
那盆花,章运水说养废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卖上这个价,君子兰这价真是有点疯了。”
“今天,我们在外面也瞧见了,那些收花的我看后面都有人戳着,都是什么人,知道吗?”南易问道。
“那可杂了,有江浙过来的,也有粤省的,香塂人、李家坡人、日夲人都有,国内其他地方来的也不少,有很多君子兰是从大别山那边来的,把带来的君子兰卖掉后,人就留在这里继续倒。
一开始,本地人也就是把自己养的君子兰送到花市出手换俩钱花花,可后来看这价一直涨,有些干脆自己不养了,也就在花市倒来倒去。
特别是三爷吩咐演了那几场戏后,这价更是猛涨,可光听有价,看不到多少人出手,在倒的都在那里憋着,指望憋出个天价来。”
“啥价的时候换手最频繁?”
“一万到两万这段的时候,买卖是最多的,一天能交易个几百盆,前面把自己的兰花卖掉的人又杀回来买兰花了,从养殖户变成了兰倒。
等价格破两万的时候,叫价的人多,卖的人少,大家都开始憋。
就在那个时候,我就把手里次一点的兰花出手了大半,等涨过三万的时候,又把剩下的大半给出完,手里也就只剩那两百来盆精品。
就今天那盆乙等的,还是我从一个养殖户里收的,收的时候花了六千五。”
南易听完,沉默了一会说道:“趁着花王大赛达到最顶峰的时候,把手里的花都给出手了,也不要按市价卖了,打点折扣快速脱手。等事情办完,你先回京城歇俩月。”
“好的,南爷,那章运水?”
“再给他三十万,就跟他说,合作结束了。”
“好的,懂了。”
六子走后,南易幽幽的对闷三儿说道:“说说你每次收到账的金额。”
“第一次55万、第二次72万、第三次93万、第四次206万……”
“停,第三次和第四次隔了多久?”
“第三次去年年底,第四次就是上次和你在李家坡见面后,过来安排炒作的事情,顺便把钱给收走,差不多仨月吧。”
“我们在这个时候出手,炒君子兰的事情也就见得光,没把柄好抓。去年就听说,金陵那边在炒锦鲤,浙省那儿在炒五针松,本来还想去掺和一下,现在也就算了。
分钱的时候,再给六子加半成,剩下的我们再分。半年内,六子再来找你求财路,这人还可以继续防着用,要是没主动找你,以后就别用了。”
“南爷,你是说六子坑了我们的钱?”
“财帛动人心,多点少点吧,这本来就在我预计的损耗之内,他没把钱都卷跑就算人品过得去。”
“那也得他卷的走啊,他最多也就能卷走一笔,我把甲亢也放在这里呢,他就负责盯着六子,前几次来拿钱也是甲亢私底下通知我的。南爷,我也想得到不能把太多钱留六子手里。”
“六子坑了我们也好,没坑也罢,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就按我前面说的,你自己决定还用不用他。也有可能人家赚够了,回家躺着享福了。”
炒君子兰这个项目,创意是南易给的,技术层面的思路也是他出的;管理是闷三儿干的,钱是南易和闷三儿一起出的;最终项目落地和执行是六子奋战在一线的。
跳出其中,理智的看待这个问题,南易和闷三儿分大头是天经地义的。
没有创意和技术思路,没有启动资金,这个项目根本就不可能启动,这三点是决定项目能够成功的基石和关键因素。
可往往执行的人不会这么想,他只会看到自己奋战在一线,日夜辛勤的付出,才把项目从“一无所有”变成“高屋建瓴”。
六子肯定认为自己劳苦功高、付出最多,再加上几百万的现金在床底下挠啊挠的,他的心能不乱才怪。
“他妈的,事情都是我干,分钱我只能拿一成,反正没人知道,我从钱堆里扒拉一点揣自己兜里也没事。”
某时某刻,南易相信六子肯定有这样的心理挣扎,贪婪、愤不公,都会促使他把不该拿的给拿了。
当然,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的报告,南易推导一下,就大致能计算出来钱数对不上,不符合这个项目的收支规律。
不过他只要确认两件事就行,一、在他的底线范围内;二、他大概少拿了多少钱。
仅此而已,追究是不可能去追究的。
那样没多大意义!
……
翌日,八点整。
南易和闷三儿准时到了宾馆的大堂。
只见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黄皮袄子,头上戴着一个毡绒帽,双手拢在袖子里,浑身直哆嗦,眼睛还不忘乱瞅的男人。
“你是胖姐介绍来的?”南易上前问道。
“对对对,我是二尕子,您就是南同志吧。”二尕子一边说,一边还从兜里往外掏烟,想给两人散。
南易瞄了一眼他的烟盒,邹巴巴,软不拉几,烟盒开口处也只能看到一抹白裹着一圈土色的烟丝,它孤零零的,边上根本没伴儿。
估摸着这烟盒里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人家根本没诚心想发烟,无非就是做个样。
这烟,南易倒是挺好奇,不是这边常见的长白参、迎春、蝙蝠、金葫芦、春归、海兰、参童中的任何一种,而是茅台。
“烟挺好,茅台啊。”
二尕子把唯一的一根烟从烟盒里拔出来,夹到自己的耳朵上,烟盒往茶几上一放,“不好,差烟,凑合抽。前几年还从南边来了几个土老帽,说要搞什么花卉,还拉着我入股呢。
一人就出千把,就这点钱够干啥的,小气巴拉,我都没正眼瞧他们。”
南易一声轻笑,手往兜里一伸,掏出两盒华子放在茶几上,“二尕子兄弟,这两盒烟你拿着抽,今天还得麻烦你呢。”
“华子啊,南同志抽的可以啊。”
“不好、不好,就是用来撑场面,原来还好抽个广喜,后来发现烟钱开支太大就戒了,戒了后,家里每月能多添三顿肉呢。”
“南同志,你这混的不行啊,我平时就拿根棒子去林子里打个傻狍子,整上一顿大肉,再开瓶茅台,这喝茅台、抽茅台、吃狍子,这才是生活么。”
二尕子的话音还余音在耳,可茶几上的两包华子已经不见了,独留下空空如也的茅台烟盒。
真是街溜子,这手艺炉火纯青。
“二尕子兄弟,那麻烦你了,带我们俩到处转转。”
“行啊,这春城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我肯定带你们转个遍。”
“那好,走着。”
“南同志,你们吃早饭了么,要没吃,我先带你们去整口早饭?”刚走出春谊宾馆,走在前面的二尕子就回头说道。
“还真没吃,那就先去整点。”
二尕子带着南易他们在大街上左转右转,没一会,就来到新民胡同的回宝珍饺子馆。
“四十年前,这新民胡同就是春城的市中心,是整个春城最繁华的地方。这南来北往的旅人、商客都得来这里吃上一盘饺子,整上半斤烧刀子。”
南易其实不太想大清早的吃饺子,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给自己点了四两羊肉冬瓜馅的饺子,闷三儿和他一样。
二尕子呢,没怎么客气,给自己点了八两牛肉芹菜馅的饺子,还点了锅包肉、牛条、牛肠,附带半斤烧刀子。
南易都纳闷了,没听说东北有喝早酒的习惯啊。
好在,二尕子还知道自个现在是干嘛的,一边胡吃海塞,还没忘记给南易他们扯一下回宝珍的典故。
“听老人说,这1924年啊,回宝珍在永春路小剧场开炒菜馆的哥哥突然去世,这回宝珍被迫从冰城过来接替他哥哥的产业。
可他来了,没把炒菜馆给整起来。
第二年,他就关了炒菜馆,把铺面迁到现在的位置,开了一家回记饺子馆。这回记饺子馆,价格平和、讲究实惠和信誉,很快就在春城叫响,而且声名远扬。
干倒了其他四家清真饺子馆,回宝珍把泰来庆、薛宝顺、孙振明、傅连玉四家倒闭饺子馆的雇工收到自己饺子馆来,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这回宝珍的名气,也和回记饺子馆一样,在这里叫的响亮着呢。”
南易听着点点头,只是现在这回宝珍估计和回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二尕子这街溜子,干起向导兼导游还挺尽责,带去的地方都是春城的好地方,什么伪满皇宫博物馆、净月潭国家森林公园、春城电影制片厂……
春城值得一去的地方,二尕子都带着他们转了个遍。
南易也管了二尕子三顿饭,好嘛,估计这二尕子打算用三顿饭管上后面的半年,好菜点起来不客气,往肚子里塞得也多。
而且一天下来,愣是没上过大号。
吃完晚饭,南易就拿出二十块钱,又拿了两包华子,把二尕子给打发走了。
二尕子还挺高兴,估计难得碰到南易这种出手这么大方的傻帽。
街溜子么,肯定不受人待见,平时想混上好吃好抽的也难。这一天,关于一个傻帽的故事,不知道他会编出多少个版本,也不知道会说给多少人听。
第一百一十二章、癫狂的热情
翌日。
“花王大赛火热开场,郭凤仪再造传奇……”
“甲等花当场卖出五万元,花王最终能否破此纪录?”
“首日近千人报名,次日数千人报名,两天,春城大街皆差点挤爆。”
都说北方的商业氛围不浓郁,都说改革的春风在山海关就改道而行,可谁又知道冰城开了旧城改造之先河,春城又勇于探索浪漫经济。
春城这个商业氛围非常浓郁的城市,因花王大赛而再次火爆开来。
经过第一天的试探,第二天的酝酿,第三天就彻底疯魔成活。
昨夜被抛上去的遮羞裳,太阳摩挲了一夜才能微微透光,就有人蜷缩在百货门口的门口占位置,等开门之后,人的数量霎时翻了一番。
五块钱的报名费,对普通人家很重,但在这帮炒家眼里,压根不算什么事。尤其是其中的某些,拿着的还不是自己的钱。
八十年代初的春城,一样经历着“特区效应”,南方小渔村设立特区的消息踏马而来,他们也议论,纷纷猜测特区是怎么样的,可特区具体是什么,他们也摸不透。
事实上,没人能摸透、说透特区到底是啥,只是在珠穆朗玛峰上往北麓扔下四块石子,它们能不能落到马泉河里,这谁也不知道。
他们离南边太远,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报纸上的只言片语猜测。过去的三五年,他们也经历着知识焦虑,急需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他们同样历经着财富分层,身边平平的穷邻居、街溜子,逮住了一个机遇,就可能成为令人羡艳的万元户,不带毛的万元户。
清河湖畔的风华正茂企图用两个字来总结他们自己这一代人,有人说迷茫,有人说冲动,有人说浮躁,而大半人总结出一个相同的地名词汇。
浮躁的思潮之下,不管是文昌围还是春城的蝴蝶,亦可以掀起狂风巨浪。
多方利好助力下,君子兰指数节节攀升,主干延伸出藤蔓,扭动如蛇,敲打着韭菜的窗,骚动着春眠好梦的韭菜,在它们耳边轻声呢喃:“天上掉钱啦,快点去捡啊。”
热潮中,人们坚信君子兰会永享尊崇,价格只会涨不会跌。
以前,君子兰的买卖,没有评定规则,估价全凭自己的眼力。可花王大赛出现,打破了以往的散乱无序,仿佛一个侠之大者站出来告诉你,这盆是好的,这盆是孬的。
这个游戏规则,被人们迅速的接受,这很符合炒家们的利益,也很符合养殖户的利益。
有郭凤仪坐镇,本身就代表了权威性,再加上这个新奇有效的规则,真是赶考书生夜敲寡妇门。
对围绕君子兰忙活的众人来说这是个机会,花五块钱就能让自己的花升值百倍,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大赛中的甲等、乙等、丙等,直接成了判断一盆花的价值标准。
从这第三天开始,商场门口也挤满了人,口音天南海北,每出来一位,在外面翘首以盼的人就冲上去询问。
不说甲、乙、丙,只说上头贴的纸片,分红黄蓝三色。
黄标少人问津,价格不过两千;蓝标马马虎虎,价格堪堪万;红标争相开价,有些人憋不住眼前利益,或没信心争夺前三甲,遂当场卖掉。
一万,两万,三四万……最高的一盆已卖到了十七万之巨!
还有些收获蓝黄标的,不出百货商场,直接就往二楼的电器专柜那边过去,把兰花往柜台一拍,“我要彩电,用这个换。”
“同志,我们这里只接受现金,买彩电你还得提供特种电视机票。”
“啥?你们领导呢,把你们领导叫来。”
领导来了也是一愣,好在商场更上面的领导早有吩咐。
“能不能换?能不能换?”
君子兰陷入癫狂,兰花叶变成剑,剑剑辟邪。
“可以,当然可以!快去,带这位同志看看彩电,三洋牌的。”
旁有围观者,见状纷纷效仿,找到冰箱、摩托等区域,纷纷交剑归隐。
春城江湖仍在,可侠士纷纷归隐。
甚至,东北其他两省,还有早几十年就被踢出东北的第四省地区听闻消息,也纷纷往这里赶,以便在大赛结束前掺和一脚。
春城,今夜无人入眠!
在这份癫狂中,有人却在悄悄的往外出货,不只是六子在这么干,有其他人也在干着同样的勾当。
在闷三儿过来押钱的手下到来之际,南易已经离开了春城,继续北上。
怃松,长白山边上的一个小县城。
假如没有人参,怃松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边远小县,除了周边的地区,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过了谷雨,就到了人参的采挖旺季,村里的青年都会跟着老人去山里采参,只留下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留守家中。
采参人一般需花费数月才能找到人参,这期间,他们要经历大山的重重考验,每一次都会有人永远的留在大山里,上演一出远山的呼唤。
南易来早了,还未到谷雨时分,村里的人还呆在家里未往山里去。
今年,吉省的一些人参种植区推出参业生产承包制模式,把参地承包给村民,但需保证一定的产量。
怃松这里紧挨着长白山,有得天独厚的人参种植条件,除了采参,这里的人参种植业也非常发达。
南易三人在村子之间穿梭,一路,时而走马观花,时而驻足观察,了解着人参的种植情况。
一路走,一直来到了曼江镇。
曼江镇面积633.85平方公里,可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还不到1人,妥妥的地广人稀。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可曼江镇这里的气温还是很低,白天最高温度零上几度,晚上最低气温可以达到零下十几度。
顶着寒风,南易去了镇上的邮局,在邮局的门口正遇到在往爬犁上堆邮包的邮递员。
“同志你好,麻烦问一下,我想去高丽勾应该怎么去?”
“高丽勾?”邮递员放下邮包,打量了一下南易,“是去找朴大山吧?”
“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外地来的吧?”
“对,京城过来的。”
“那就不奇怪了,高丽勾说是一个村里,可那里常年也就住着七八个人,冬天顺山倒的日子人才多一点,和外面能扯上联系的也就只有朴大山一人。”
“原来是这样,那从镇上过去要多久?”
“你们运气好,我今天刚好要去高丽勾,顺便把你们给捎上,不过说好了,我的爬犁上邮包多,平路你们可以坐,上坡你们必须下来走着。”
“那真是谢谢了,同志怎么称呼?”
“金正光。”
“你好你好,金同志。”
金正光虽然操着一口吉普,可南易猜他是朝鲜族的。
朝鲜族人取名比较单调,男的哲、龙、虎、光,女的是花、梅重复的概率非常高,加上金正光又姓金,南易猜错的几率不大。
跟着金正光先去了几个村庄,等着他派送包裹信件,从上午出发,一直到下午天快要暗下来,他们才到了高丽勾,这个南易查看地图,从镇上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的偏远村庄。
“吁!”
金正光把马叫停在一座房子的栅栏外,拿鞭子指了指院门,“这里就是朴大山家,你们要是不急着走,我一个星期后还会过来,顺便把你们接走。”
“金同志,那真是太感谢了。”
南易和他握了握手,悄么的留了点东西在爬犁上,然后目送金正光赶着爬犁往前走,等彻底看不见他才走到栅栏前。
正想喊人,一声瘆人的狗叫就钻进他耳朵。
南易循声瞄了一眼,是一只鄂伦春猎犬,长得很有灵性,应该是只守山犬。
所谓守山犬,其实不是狗的品种,而是一种象征或者是称号,跟着主人在山林里出没,面对猛兽依然敢上去搏斗,而对主人却非常忠诚。
犹如舔狗,对外人是“áng”,而对他舔的对象是“āng”,一个气势昂然,一个奶声奶气。
“老把头,老把头在家吗?”
“谁啊。”
嘎吱,门被推开,顺着撩开的门帘,南易见着一个戴着狗皮帽子,满脸络腮胡的老人探出来。
“老把头,我是闷三儿的朋友,他介绍我来找你的。”
“闷三啊,他怎么没来?”朴大山说着,人往栅栏走了过来。
“他在春城有事,过不来。”
“我还惦记和他再喝场酒呢,闷三有酒量,这孩子我喜欢。”朴大山打开栅栏,说了声,“进来吧,别怕,我叫黑塔乖着呢,有我在,它不会咬人。”
果然犹如朴大山所说,跟着他往里走,叫黑塔的狗乖乖的趴在那里,再没叫过。
进屋,朴大山热情的让南易三人坐到炕头上,然后,啪啪啪,四个大白碗就放在矮桌上,拿过一瓶新怀德酒咕嘟咕嘟就往碗里倒。
“一路过来肯定渴了,先润润嗓子。”倒好酒,朴大山就把碗举了起来。
南易把校花的那碗酒拿了起来,分了一半到虎崽的碗里,剩下的一半倒在自己碗里,“老把头,我们喝,女的就别喝了,她不是东北娘们,一点酒量都没有。”
“忘了忘了,好好好,我们三个喝。”
一进门,啥都没干,将近四两六十度的白酒下肚,这热情,南易真有点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