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远帮我一把
若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一定想不到刚刚会客厅有多么的乱。
张远的一声大喊,让这些士子又恢复到了原本温良恭俭让的美好样子。
正午的饭食李立准备的足够充分,让来人都很满意,吃过饭后张远赶紧让落下闳将这些士子全部都带走,孤身一人留在了李府。
“李兄,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之前托给你照看的那十九位婢女,不知道现在留在李府中的还剩下多少人。”
这件事情虽然是张远交代给他的事情,但是李健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一些婢女,事情又过去了这么多年。
只见李健紧皱眉头,片刻后才张口对张远说道。
“这件事情得问家中老奴,阿远你曾说过任凭她们自由婚配,这些事情也都是府中的老奴管理,如今剩下多少人我还真不知道。”
李健的这种态度并未让张远感觉到不快,李家家中也有奴仆过百人,这些人李健一个作为主人家的怎么可能事事巨细。
“无妨,请李兄将那老人家请来一问吧。”
李健点点头,便亲自去找那老奴了,这还是因为张远的重视,他得提前问清楚,如若老奴嘴里面说些可能让张远不愉快的话,李健也好有个准备。
没过多久,李健就带着看守这处宅邸的老奴走进了会客厅中。
“见过张公子。”
李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不再吭声,把问话的时间还给了张远。
“老人家之前我送到府上来的十九位婢女如今还有几人在府中?”
李健也跟老奴说过是什么事情要问他,这老奴想都没想就吐口而出。
“八人,其余者都寻找到了良配,成了家离开了李府。”
能够剩下几人,张远其实没有意见,她们真的全都找到了好的人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麻烦老人家将她们全都找来吧。”
老奴微微抬头看了眼李健,李健直接点了点头,老奴才按照张远的话下去办了。
刚刚已经碰见过一次小雅,小雅神情显得比较激动,其他人就不怎么好说了,几年过去还想跟着张远的人,张远会带她们回到长安,若是不想离开家乡那也都是人之常情。
等八名婢女全部都汇聚在一块,张远能够认出来的也只是小雅一人而已,其余人只能说是面熟。
自己都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又怎么能够想着别人对自己留有多么大的情分。
“见过公子。”
李健跟老奴早已退了出去,八名婢女见到张远后齐齐的施了一礼。
“诸位,前些年我命运多舛为了避免连累你们才将你们暂时安置在李府,许诺你们可以自由婚配也答应为你们脱去奴籍。
现在你们几人还没有离开李府,恰巧我又因为一些事情回到成都,有机会将你们全部都带去长安,不知道你们可愿随我回到长安,若是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之前答应的还都算数。”
凡事都有因果,张远不信佛,但是信因果。单身
这次来李府也算是将这桩因果给了解掉。
毕竟张府以前的日子是轻松的愉快的,李家主人不怎么来成都城,她们这些婢女每日能做的事情也都很有限,过得也很轻松,不过却找不到归属感。
张远提出要带她们去长安,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小雅更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不过仍有两人脸上露出了犹豫,既然犹豫就说明这个地方有她们难以割舍的东西。
“愿意的回去收拾东西吧,不愿意的我跟李家公子说一声往后会让你们继续待在李府的。”
小雅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就跑回去收拾东西了,厅内还剩下了两人。
“公子,我们...”
一个大男人就是见不得女孩子家家一副扭捏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公子我不会怪你们的。”
“我们两个已经有了钟意的对象,这才想着留下来。”
成家是大过一切的,一个家庭的能够给女人的安全感要远远超过自己这个公子。
“没事,那就先恭喜你们两个了,这里还有些银钱你们两拿下去分了吧。”
张远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金子递给了这两名婢女,她们两因为知道张远的一些习惯也就没有推辞,拿了钱就下去了。
小雅几人收拾好了东西便准备跟张远一起离去,只不过张远却没有办法将她们带到太守府,也不能一直带在身边,而是暂时让她们住在了一处客栈,等着明日有一些使团的官吏要回到长安向王恢禀报蜀郡的情况时,让他们顺带将小雅她们带回到长安。
李健一直将张远送至太守府门口,脸上几次出现了挣扎的表情,眼看着张远都要进去了,最终还是喊了一声。
“阿远。”
张远也等着李健喊他,若是没有事情相求,原本只是李健一个人来就行了的事情,又怎么会让一大家子人都从临邛跑来成都。
转过身去对着李健苦笑了一声,张远抢在李健前面先开口说道。
“李兄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只是个行人,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手眼通天。
能帮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不能帮的还请李兄见谅。”
提前打好预防针是很有必要的事情,免得让对方开口之后再拒绝掉引发更大的不愉快。
“阿远,算不上是一件大事,只是我父亲在七王之乱时参与了平叛,斩首二十余人获封第十三等爵,眼下他的身体并不好,这爵位也不能够世袭。
我们家的田地在临邛算是比较好的,父亲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家道中落这是必定的。
我只想求阿远你能够带我去长安,只要能够去到军中拼掉这颗头颅也要杀几个贼人保我全家无恙。”
张远不知道大汉的军功是怎么算的,好像杀西南夷这些人的军功压根没多少,杀匈奴人是最多的。至于怎么进入到军队之中更是一无所知,百姓们要应付的徭役还有那些奴军张远倒是知道怎么进,正规军是真的不知道。
对着李健摇了摇头,张远无可奈何地说道。
“李兄这件事情我连根脚都摸不清楚,实在是帮不了你。”
第二十章 一个人的慢生活
一个人心情的好坏很容易就能够从肢体动作中体现出来。
即便是张远提前给李健打好了预防针,李健身上还是出现了细微的抖动。
大汉以武立国,民风彪悍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全都勇猛好斗,李健虽然是个读书人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去。
一个大汉人不想着杀匈奴人这才是一件怪事。
“李兄难道家中没有门路进入到军中吗?”
张远试探性的问了一遍,能够在军中混了二十多个人头功成身退的老油条子,怎么可能在军中没有熟人啊。
李健为难的摇了摇头。
“家父是梁国中的士卒,七王之乱后来到了蜀郡,认识的也都是些梁国中的人,现如今这个世道郡国兵想要有作为太难了。
想要获取军功唯有去到北方去杀匈奴人,加入北军抗击匈奴人的机会才会增大。”
能够将人塞到军中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卫青,不过就算卫青能够松口,宫卫也只是属于南军,建功立业的机会更加的渺茫。
“李兄没想过入朝为官?”
文官想要封侯难,但是获取爵位还是要比在军中轻松些,最起码不用搏命。
张远问这句话在李健眼里完全就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家中规矩,我日后是要接任家主的,不能去做个小吏。至于为官,文太守一向最不喜欢的就是我这种以军功换取爵位的勋贵后代。”
现在看来勋贵之间的竞争远比平民百姓间的要残酷许多,李健难成这个样子也是让张远没有想到的。
要是在其他地方,他们这些勋贵被县令太守举荐上去很容易,可是在蜀郡官员的举荐名额差不多全都被文翁塞给了寒门士子,要不然李健也不会想要去搏命杀敌。
张远有任命小吏的资格,他没有任命随他一起同来的宗行跟二蛋,完全是因为自己想着这趟差事结束就请辞的缘故。
“李兄要是能够帮你,我也就帮了,这件事情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在长安种了几年的地,啥事都没干虽然见过几次陛下,可是却不认识军中的武将。”
就在这个时候,李健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来到了太守府门前。
“健儿,尊使说的对,这件事情太过强人所难了。
不过既然尊使说在长安种了几年地,能不能将健儿带到长安去种地也好。”
李健跟张远两人齐齐的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张远惊讶的是这老家伙竟然一直都在旁边听二人讲话,而李健则是惊讶他父亲让他去种地。
“父亲,这件事...”
李立摆了摆手,然后向张远走去。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尊使应该不会拒绝健儿去到你府中以耕种为生吧。”
虽然内心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算计了,张远还是点了点头。
他觉得他的危机要比李家的大多了,夹在田蚡跟刘彻中间相比较而言也就是比上阵杀敌危险度低了一些。
李立看李健要反驳,直接一只手将李健给拉走了。
张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现在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位高权重的天子红人,想起来就有些好笑。我爱
司马相如一上午的疯狂,让太守府上上下下的官吏给他誊抄了数百份《谕巴蜀檄》。
一进到太守府院子中,张远就看到了晾晒在阳光下的书简,满院子都是,房顶上也都是。
司马相如急切的心情可见一斑,得知张远回来了,司马相如直接从屋子中狂奔了出来跑到张远身边。
伸出左手往张远脸上一怼。
“印绶。”
张远叹了口气,从腰间摘下了印绶递交给了司马相如。
不疯魔不成活啊。
想想李健想想司马相如,张远心中难免会有些感叹。
所有的人都太急了,急于立功急于晋升,百姓们也急于获取更好地生活,皇帝急于在大汉的北方将匈奴完全抹去。
自己想过的慢生活跟这所有的一切比较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就在下午,几百份《谕巴蜀檄》就被蜀郡太守府内的小吏,还有护送张远他们来巴蜀之地那些士卒骑着快马发往巴蜀三郡。
广汉郡跟巴郡的则是直接送到他们的郡治所太守府中,再由当地太守府向下分发。
效率极其的快,当然司马相如也没有忘了让人回去给刘彻也带一份,原本说是明日让他们带小雅一行六人去长安,现在也只能够下午出发了。
安抚百姓的事情张远不用亲自去做,他举着符节在成都城转一圈就已经足够。
霍众领着大行下属中的一众官吏忙完司马相如的事情之后,就下到蜀郡底下的县乡去分发物资。
这是张远交代要做的,为的只是避免各级官员贪污,最终到百姓手中的只有星星点点,那司马相如的檄告发下去只能够引起百姓们更大的反感。
“尊使,蜀商卓王孙携其女卓文君在府外求见,说是要捐献钱粮给百姓。”
一名太守府的佐史进到了张远的房间如实禀报道。
李健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张远就一直等着卓王孙来,就是没有想到卓王孙会以这种方式来。
依旧是之前那种容不得别人拒绝的态度。
“让卓王孙直接去找文太守,捐献钱粮一事也交由文太守。”
你捐钱了我就得见你?没有因为卓文君,就有必要对卓王孙这个奸商网开一面。
“喏。”
显翁管理。
这个时候拉了十大车粮食还有两箱铜钱的卓王孙一听佐史说张远不见他,脸色猛然的就变了。
原本想着这些东西能够作为敲门砖,但是现在看来只能够是打水漂。
“还请佐史引老夫去见文太守吧。”
卓王孙是个聪明人,心中再怎么不愉快也没有在太守府外发作。
卓文君在一边听了之后也有些诧异,张远每每做出来的事情总是能够超出别人的想象。
佐史命人将钱粮搬运到太守府府库后,才将卓王孙父女两给引入了太守府之中。
第二十一章 携天子之威
文翁知道卓氏父女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确认卓王孙捐献的钱粮数额后便不再管二人。
身为地位上的父母官,文翁一句谢谢都没有,他觉得这种事情交给一个小吏去办完全就够了,要不是张远说过交给他处理,他连见都不会见卓王孙一面。
如若卓王孙将家财全都交给官府,文翁可能对他假以颜色,眼下这点钱粮顶多算是卓王孙丰厚的财富上的九牛一毛。
一下子卓王孙跟卓文君就被晾在了太守府中最中间的广场上。
“父亲,我们回去吧,你今日想要求见张远怕是没有希望了。”
很多的人都想看卓文君的笑话,来来去去的小吏在路过他们两人时都会露出狡黠的笑容。
“再等等,时间还早。”
卓王孙对这一种情况显得丝毫不在意,而是在走动的小吏中间寻找些什么。
他露出来的金戒指成色非常的好,在阳光之下已经能够映出炽白的光彩,每过去一个小吏他都摸一摸这枚戒指,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众人显君流露出了更大的兴趣。
突然有一人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那么猥琐,卓王孙直接上前拦住了他。
“这位小哥,老夫想问问天子使者居所在何处?”
蜀郡不知卓氏大名的人毕竟是少数,再说卓王孙来太守府捐献钱粮以求见张远的事情就在这么一会儿已经在太守府内传的沸沸扬扬。
这小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枚金戒指的贪恋,不出声拒绝,眼光却一直停留在上面。
“初次见面,老夫就有所求,这枚戒指就送予小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卓王孙本就想要拿这枚戒指换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割舍的准备早已做好,取戒指递到小吏手中的动作十分的流畅。
“卓家主不亏为我大汉巨富,出手就是大方。
天子使者就在太守府左侧的客房之中,门外有侍卫把守的就是他的居所。”
卓王孙对着小吏作了作揖,拉着卓文君就往那边走去。
“父亲,人家都说了门外有侍卫,我们能进去吗?”
卓文君还未在张远面前低过头,今日被卓王孙逼迫而来,虽然心里面还有许多的期待,可重重阻拦还是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对卓文君来讲,自己的自尊心可以被伤害,但必须要有相应的回报,若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再去受伤害就十分的不值。
“我就不信了张远真的能够不顾往日的情分,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前些年寻你回家是我错了,怎么知道就几年光阴,这小子就成了天子使者。”
财富积累到一定的地步,商人们就开始想要再往上晋升一步。
资本主义注定会跟封建主义发生碰撞,只不过在大汉这个背景之下,商人想要争取更多的权利别说他卓王孙是首富,就算资产再翻上几倍,刘彻的一句话下来他也会从天堂降到地狱,大汉的律法没有任何一条是保护商贾权益的。
很快他们两就到了张远的居所外面,两名侍卫一直待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张远的安全,这间房子只有二蛋、宗行、司马相如、霍众四人不用通传直接进来。
文翁进来都得要通传一声,随从张远他们出使的这百来号士卒可都是长安城内南军中的士卒,大官他们见多了,丞相被夺爵身死的事情他们也见过一些,不管谁的面子都不带给的。作
“你们两是何人,此处是张行人居所,若无要事请速速离开。”
侍卫直接拦住了卓王孙的去路,环首刀都从刀鞘中抽出了半截。
“我要见天子使者,我是他的老丈人,这是他的妻子,我们的家事你们两最好不要掺和。”
卓王孙整个人流露出一股子气势来,卓文君则娇羞的低下了头颅,一下子就把这两名侍卫给唬住了,侍卫手中的环首刀这下抽出来也不是塞进去也不是。
张远在房内看一些文翁呈递上来关于蜀郡被唐蒙征辟的民夫死亡情况,突然听到外面的谈话,心里面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们两人进来吧。”
整座蜀郡太守府除了能信任二蛋跟宗行,张远谁都不能信任,行踪被泄露出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两名侍卫齐齐将环首刀塞进刀鞘,将路给让开。
卓王孙抖动一下身上的长袍,对着两名侍卫冷哼一声,推开门与卓文君一同走了进去。
“诶,我怎么听说张行人从未有过婚配,怎么突兀的冒出来一个老丈人还有一个妻子。”
一名侍卫十分惊奇的对着另一名侍卫问道。
被问的侍卫双眼一眯,脸上露出了你懂得的表情。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商贾卓王孙跟他们家的卓氏大女,行人跟卓氏大女的风流韵事在成都城早都不是秘密了,来了几天这些事情你竟然都不知道。”
“噢噢噢,我说呢,原来如此,王兄真是慧眼如炬啊。”
“哪里哪里,哈哈哈哈。”
两名侍卫毫不避讳的声音也传到了房间之中,古代木制结构的房屋隔音效果就是不怎么好。
张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起身就这么看着卓王孙。
从头至尾这老家伙就想着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这次来也不例外,而且依旧是想要拿自己的闺女交换,张远就等着卓王孙先开口说出个名目来,反正他是坐着的,卓王孙是站着的。
看着张远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当自己完全不存在,卓王孙终于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老夫卓王孙见过天子使者。”
张远放下手中的书简,双眼如焗盯着卓王孙大喝道。
“这就是你见到天子使者该有的态度么?”
一句话将卓王孙镇住之后,张远将放置在身边的符节举了起来。
符节在手整个蜀郡只有秩比千石以上的官员敢不跪拜,眼下太守府内也只有文翁一人而已。
见到张远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卓王孙扑通一下跪伏在地上。
“草民卓王孙见过天子使者。”
第二十二章 千年基业下面尽是白骨
卓文君在一边显然不敢相信张远会让卓王孙直接跪下。
大汉以武立国以孝治天下,卓文君虽说有别于这时代的其他女性,但内心深处还是受到了孝义的约束。
张远想做的也只是杀一杀卓王孙的锐气,这种人当利益收买不了别人的时候,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委屈自己的闺女也算不了什么。虽然大多数人都如此,但是别人没有招上张远,张远也管不了那么多。
见到卓文君快忍不住出言相劝,张远才张口说道。
“起身吧,说来找我有什么要事,捐献钱粮可直接找蜀郡太守府或是临邛县府,还不至于到我这里来。”
跪在地上的这一会儿,卓王孙想明白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他闺女的面子在张远这不好使了。
在卓文君的搀扶之下,卓王孙略显艰难的起身,张远也不知道是这老家伙真的老了还是故作一副软弱的姿态。
张远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的日子终日都在跟这些划时代的人物相处,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都会被对方吞噬掉。
卓文君四大才女之首,卓王孙更是在一个商贾最为轻贱的时代成为全国首富,司马相如被称为文宗,田蚡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敢跟刘彻争权的大臣。而刘彻更不用去说什么,这些人加在一起也只能是加持刘彻身上的光辉。
“尊使,蜀中黄氏假借皇家声名,此次唐蒙中郎将征辟民夫死伤大半便是因为黄氏族人逼迫太紧想要获取夜郎国巨额财富。”
事出有因,张远说唐蒙怎么这么急切想要打通夜郎国通道,将书简卷了起来,张远想在卓王孙这里听到更多事情的真相,死去的那些人虽然看起来与他无关,但也是一条条人命。
虽说张远没有力量去整治黄氏却可以将事情原委弄清楚,留待明日再说。
正如张远对刘彻说的那样,大汉的百姓只有死在与匈奴角逐的战场上才是最值的,至于对南方的这些百越族人,不是张远看不起他们,自己手上若有千名甲兵足以横扫大汉南疆。
“卓氏家主以往不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如今怎么又会为这点事情来举报黄氏。”
黄氏在蜀郡是庞然大物,虽为商贾之家但是家族子弟早就在巴蜀之地的官场之中深深扎根,整个大汉的商贾之家只有他们这一家是特殊的。
具有良好的投资眼光远比什么都要重要,黄氏先祖投资了刘邦,人家能光明正大的借用皇家的名声,少府监就是黄氏的后台,换言说黄氏的后台现在是王太后是田蚡是馆陶公主是陈皇后这些人,张远只是想知道一下事情的经过,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去跟黄氏扳手腕。
张远这致命一问,让卓王孙整个人都愣住了,商人逐利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见卓王孙不愿意说下去,张远将目光投向了卓文君。
“文君,你父亲如今最大的错误就是找上我,我是个什么人你也清楚,沾染上黄氏的事情非我所愿,我也不会为你们卓氏担上这风险,你们卓氏纵使有再多的财富也不值得我付出任何代价。
将事情原委全部讲清楚,可能日后我会在黄氏与陛下不对付的时候,作为他们的罪状呈上去。”
活了两世,张远早已古井无波,言语之间没有流露出一点点情感。无忧爱书网
卓文君失望极了,她还是喜欢以往那个自己露出一点脚踝就能流口水下来的少年人。
“父亲只是因为夜郎国的一处铁矿与黄氏发生了争执,黄氏想要占有那处铁矿插手冶铁生意。”
蜀郡三家商贾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程氏与卓氏从事冶铁业跟对外贸易,在卓氏因为铁锅卧轮水排还有炒钢法这三样彻底占据了冶铁业所有份额之后,程氏自觉地将自己的冶铁生意全都卖给了卓氏,专心从事贸易,卓王孙也不再插手贸易。
黄氏独占利润最大的蜀锦生意,卓氏跟程氏从未要想过插手,虽然有染布的技艺全都被黄氏独占没有外传。其中更大的缘故是因为平衡,要不然几代人的努力下弄进去几个奸细偷学还不容易。
“黄氏怎么会想着插手他们并不熟悉的冶铁生意?”
卓文君想了想,面色凝重的对着张远讲道。
“我曾一度觉得是阿远你在支持黄氏。”
卓王孙听到这话后也点了下头,原来他们并没有指望张远能将这件事情捅到刘彻那里去,那样做对谁都不好,只是想找张远,单纯的找张远解决问题。
“为何这样说?”
张远现在有些混乱,他只认识家中一个叫阿黄的少年人,还有黄金,至于蜀中黄氏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
“一年前,黄氏开始向我们购买铸铁,然后打造曲辕犁在市场上贩卖。
那个时候我便觉得是阿远你将曲辕犁的图纸交给黄氏了。
但是前些时日,父亲发现了黄氏掌握有炼钢技艺,大量的精钢武器铠甲送离蜀郡不知道去向何方,也就是这个时候在夜郎国发现了铁矿,按照程氏卓氏黄氏三家的约定,这铁矿的所有权应该由卓氏向官府购买,但是官府却卖给了黄氏。”
刘彻。
张远脑海里面猛然的蹦出来了刘彻发怒的面容。
巴蜀三郡发生的所有事情原来都是因为刘彻而起,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黄氏唐蒙怎么敢这么大肆的造杀孽。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在张远脑海之中串联了起来。
瞅了一眼案桌上的一份《谕巴蜀檄》,张远就觉得真是讽刺,要不是这一次自己谏言让刘彻征辟夜郎国百姓,为了那处铁矿跟修路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大汉的百姓。
“文君,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清楚原由,我只能够告诉你这件事情与我无关,那处铁矿就让给黄氏吧,继续争执下去可能让卓氏发生灭顶之灾。
你带着你父亲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会儿。”
卓文君不知所以不知道张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张远只能指了指符节。
第二十三章 千里江州一日还
送离卓文君还有卓王孙,张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消化着这一切。
他想不通刘彻为什么不下手夺取国内这几家专门冶铁商贾家里的铁矿,即便是不好下手随便找个名目剥夺那些诸侯国的铁矿也可以。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灌钢法公之于众,这样才能够大幅度的降低钢料的价格,朝廷再去打造武器盔甲不是更加的省事。
眼下为了铁矿死了数千民夫,还将曲辕犁拿出来让黄氏打造售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做不到快速推广的作用。
估计那些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也不会将所有事情解刨深入到这个地步。
还有像司马相如这样的人专门写赋赞颂天子的德行,想想都觉得可笑。
在成都城待了足足有七日,张远一行人再次出发从蜀郡离开前往广汉郡治所梓潼城,比来时路上少了一些士卒官吏,多了个随行的李健。
张远他们回程的时候注定还要从蜀郡再停留一些时日,毕竟要看一看百姓最终的反应如何,才好向朝廷交差。
只是现在看清楚了这趟路程的本质是为皇帝擦屁股,张远就没了兴致,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由霍众跟司马相如去办,而自己只是举着符节骑着马在梓潼城转悠了一圈,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连广汉郡太守相邀都婉拒了。
在广汉郡又待了五日,就离开前去巴郡江州城,梓潼城至江州城一道涪水连接了嘉陵江,这一趟,张远没有让使团骑马,梓潼自古出名就出名在造船上。
张远一行百来人也体会了一次千里江陵一日还的体验。
“张行人之前难道也曾这样乘船远行过?”
司马相如不知道从哪弄了一面羽扇,成天在挥舞着,整的自己很有文化一样。
蜀郡的水文条件要比广汉郡巴郡复杂,而且广汉郡通往江州城的官道也是沿着涪水,就安全性来说在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
关中的航运还未兴旺,船夫的技能仅仅还处在摆渡的那一个水平上,远远还没有意识到弄一艘大船在渭水上穿行,能够为他们带来多么丰厚的利益。
“未曾远行,只是在书上看到关于远古的传说,夏禹治水采梓潼之木造船,然而木舟化为童子。便想着你我是不是也有那番际遇,能看看这木船变为童子的奇事。”
木船上的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这则传说的,张远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强行提起了精神,真的开始担心脚底下的木头变成童子,然后他们所有人都沉入江中。
司马相如嗤笑了一声,便起身看起了沿岸的风景,文人墨客自古就喜爱这样的景色。
李健以为张远仍然跟司马相如不对付,一路上也没有跟司马相如攀谈,没了在临邛时想要交好的模样。
君子之交止于礼。
李健每每在司马相如想要找他说话的时候,就对着司马相如作揖,然后退去别的地方,整的司马相如很是不愉快,满满一船的人他也就跟张远还有李健算得上是熟识。
他看到好的风景就想着作篇文章,霍众那些人体会不到其中的美感,也没人拍手称好。
而向张远炫耀,他怕张远直接甩出来一首诗来抢走他的风头。
李健现在有这个样子,本来满满的兴致也因为心中淤积的怨气而消散掉了。鲜
司马相如吃瘪的样子要比这两侧高山白红绿泾渭分明的颜色令人舒畅。
越是这样,张远越是往司马相如身边凑。
眼看着江州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眼帘中,张远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故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朝辞梓潼彩云间,千里江州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张远话音刚落,霍众跟李健就带头鼓起掌来。
“行人令这坐一回船,就能有如此惊世之作诞生,怪不得长安城中到处都是对您的溢美之词。”
“是啊,阿远在我们临邛之时,也是一副才华横溢的样子,真的是让我们这些人好生惭愧。”
张远瞅了瞅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司马相如,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
“诸位,算不得什么,一点小感悟罢了,我们到地方了,快点收拾东西巴郡太守还在等着我们呢。”
因为是坐船,所以就没有带上马匹,但是也早早地让巴郡太守备好了马匹在码头等着。
张远一手举着符节,在二蛋、宗行的搀扶下上到了马背上。
也不管司马相如是不是还在生闷气,直接让宗行牵着缰绳朝着江州城城门而去。
司马相如错就错在一船人都是张远手下的人,他还想要装逼,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等回到长安城之后,张远要是没有卸任,或是被刘彻指派去做别的官,那他就还是大行手下第一人,讨好张远肯定要比讨好司马相如来的好处更多。
“司马郎官愣着干嘛呢,拿好陛下的圣喻,等会儿行人令游城一周后你还要宣读。”
论官职霍众是四百石,还要比司马相如这三百石的文学侍郎高一些,虽然司马相如是副手,霍众也只是平等待之。
看着被塞在手上的绢帛,司马相如突然想起了朝会之时,每当刘彻有大事要宣布,宣读的人都是一边站着的阉人。
想到这里,司马相如就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地恶意。
巴郡是受此次事件影响最大的一个地方,没办法要修路的地方就在他们家门口,征辟民夫在这里征辟也要方便上许多。
据说都有一整个村子上至五十岁下至十六岁的男丁全都在一次滑坡事件中死去的事情,也就是这一整个村子的人跑到了巴郡太守府整日跪着,天为被地为席,时间长达两月之久。
众目睽睽之下,巴郡太守不敢做其他过分的事情,只能是遂了民心,将事情报给了刘彻。
如此作为之下,那一村人才得以还家,等待着天子使者到来给予他们一个公道。
解决这件事情,也是张远此行的目的之一。
第二十四章 做一回好官
张远骑着马到城门口时,已经看见了除了当地的官吏们,还多了上百衣衫褴褛之人。
巴郡太守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谁都知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这个太守也算是到头了。
唐蒙是武将,军中之人,顶多是训斥几句,而他这个巴郡太守则不然。
大汉的皇帝们杀臣子杀得基本上都是文官,身上带有将军职位的人被处死的还是在少数。
就算是皇帝想杀一个武将也会在战事结束之后,封他个文职,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杀了。
李广犯了那么多次错误,最后刘彻想杀他也是无从下手,只能是将他逼死,让他在与匈奴人对战之中死去。
“臣巴郡太守张鲁拜见天子使者。”
与其他两郡太守不同,巴郡太守见到张远就直接跪了下去,以一种极其低的姿态来跟张远相处。
“起来吧,按规矩行事。”
张远对这个本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前若不是张鲁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没有让刘彻知道这件事情对民众有多么大的损害,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现在巴郡人口大概在三十万左右,符合徭役征辟的男丁只有七八万人,现在死了三千人,还有八千余人仍在修路,这对整个巴郡都是一个打击。
很有可能在明年开春,巴郡五分之一的土地都没有人耕种了。
朝廷不会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会想着你今年交的赋税没有去年多,为了解决这样的事情,官员很有可能不管不顾三十税一的法令,增加赋税来应对朝廷的查验,到时候苦的仍旧会是百姓。
张远骑着马想要往前进城,却被那百来名衣衫褴褛之人给拦了下来,全都是些妇孺,看起来都觉得可怜。
“张太守,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鲁为难的说道。
“尊使,这些人村子里的成年男丁全都在服徭役的时候,因为意外死去了。
也是他们将事情报到臣这里,然后臣才得知上报到陛下那里。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今日尊使就会到江州城,于是聚集在此处,想讨要个说法。
臣已经劝阻过多次,但是他们仍然不听。”
换在其他时候,这样的百姓早就被官府的人给当做是乱民给处理了。只是现在刘彻打着要安抚民心的大旗派张远他们来巴郡,张鲁再怎么冲动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现在他很有可能是被撤职或者降职,若是再出了其他乱子那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
“天子使者,您可要为我们这些孤寡无依之人做主啊。”
为首的老妇带头就嚎叫了起来,紧接着上百号人就全都哭了起来。
这哭声让张远浑身难受头皮发麻。
“老人家,您先带着您村里的这些人让开,我让张太守带你们去太守府,待会我游城结束之后,你们再一一前来见我将事情原委给讲清楚如何?终点
这次来,天子让我带了足够多的钱粮你们都会有应有的补偿。”
在张远心里虽然一直觉得人命大于天,说出拿钱粮补偿的话,也不是他的本意。
只是现在也只能拿这些可以让大家看的见的实惠来取信民众。
巴郡的一众官员也上前极力劝说,更是当场就拿出了一些铜钱递给了这些妇孺,才让她们全都让开。
阻拦天子使者进城的事情要是传到刘彻耳朵里,这些人又会多了一项罪过。
在城门外耽搁了一刻钟之久,张远才骑着马举着符节进入到江州城,在这里张远感受到了比其他地方更多带有恶意的目光。
巴郡经过六十多年的发展,大汉的官员也只是能够掌控城池周围的地方。
这里没有能跟蜀郡一样,形成城市群。
广汉郡过半数的城池还有蜀郡三分之一的城池,围绕着成都城形成了仅此于长安周边的城市群。
只有在那里才能够看到巴蜀之地的富庶,至于其他地方全都是蛮荒之地。
巴郡三分之二的土地仍然被各族占据着,汉人们只能够在城池周围聚集才能获取安全感。
如今当自己的族人开始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这样的一群就对任何人没有信任感可言了。
司马相如宣读刘彻的旨意时,整个江州城也只有数千人聚集在太守府前聆听圣音。
“张行人,这巴郡与其他地方显然要不一样,我们此行的任务很是艰难。”
司马相如已经从情绪之中脱离出来,开始认真对待起这件事情,他知道刘彻让张远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唐蒙商量征发夜郎国百姓修路的事情,行殖民之举。
安抚民心则是他司马相如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样张远才敢一直打酱油。
“等会我见完那些妇孺之后,然后就去休息,你让张鲁他们不要再打扰我了,明日我便带人去符关找唐蒙,只要能够在短时间内让那些民夫解除徭役,等到他们回到家乡,民心便能够迅速稳定下来。
之前我们说的都是些空话,那怕是蜀郡的百姓也未从真正对官府恢复信心。”
司马相如十分认同张远所说的,点点头就退了出去,开始使唤巴郡太守府的官吏将城门外的妇孺带到张远这里来。
说是上百号人,其实张远真正想见的就只有那个为首的老妇人,缓解她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了解事情原委只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不知道她们村里的男丁是怎么死的。
张远对那老妇人许诺了一堆的好处,甚至是做主免除了她们村五年的赋税,让那些半大小子成长起来再收税之类的话。
这样的主张远自然是做不成的,张鲁也不行,但是张鲁却可以替她们这些妇孺补上那一部分的税收,张远不相信张鲁不愿意花这些钱粮,相反张鲁应该很乐意。
在天黑之前,伴随着一声声好官的称赞声,张远把这群妇孺给送出了太守府。
然后将自己的允诺的那些条件让宗行去跟张鲁说清楚,并且言明若是张鲁不愿意承担,那他就自己承担,但是张鲁就不要想着自己会在刘彻面前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第二十五章 一颗人头
从江州城到符关也有一条大江连接。
不过在眼下这个条件之下,张远可没有使木船在长江之上逆流而上的能力。
抵达江州城的第二天一早,带着十余名使团官吏以及全部的护卫士卒出发前往符关。
一路之上见到的无一不是高山峻岭,道路也只是一条蜿蜒的小路,就这还是唐蒙刚刚修过的,沿路若是不小心就极有可能坠入到一边湍急无比的长江滚浪之中。
这条大江已经吞噬了数千人的性命。
快马奔驰半天能到的路程,张远拖慢速度走了三天,虽然风景无比的秀丽,但却走的胆战心惊。
“这条路最起码要再拓宽上三倍才能将那些铁矿石以及夜郎国的物资安全大量的运送出来,唐蒙想要开发这种地方,根本得不到相对应的收获。”
霍众虽然出使过十余个诸侯国,但是即便是在楚地见到的也只是森林,而非险峻的山林。
“西南夷要是彻底的开发了能让我大汉无数的百姓收获到好处,只是修路的不该是我们大汉的百姓,若是换成夜郎国那些人,那么这些代价就不用我们来背负。”
张远说的淡然,周围的众人也觉得他们此行是有意义的。至于负罪感什么的,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
若是把一把锋利的刀剑交给那些最悲天悯人的儒家士子,他们看见异族人也会疯狂的扑上去厮杀,六十多年来大汉从未在异族身上获取任何的好处。
百越这些国家即便是进贡也只是把对于他们没用的东西,千里迢迢送来大汉换取最珍贵的丝绸绢帛,进贡的本质就是一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贸易交换过程。
只是一两个使臣跪拜一下就能够收获巨大的财富,换做是张远也会跟这样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皇帝保持着从属国的关系。
“行人令,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符关。”
两座高山之间一堵城墙出现在了张远的面前,这还是张远第一次见到大汉边疆的关城,没想到这城墙也只是有自己两人高而已。
但是想到那些夜郎人很可能还是停留在使用木质武器最多是青铜武器的时候,张远便觉得这城墙还有点高了。
对付百越这些异族人,若是不计较太过残忍什么的,张远能够有数十种办法对付他们还不伤害到自己这一边的士卒。
通知唐蒙的使者早就已经派了出去,可当张远一行人立在城墙之外时,却未从有人出关迎接,连城门都是紧紧关闭着的。
霍众对着城墙上面大声喊道。
“天子使者亲临符关,郎中将唐蒙为何还不开城门出迎。”
城墙上的士卒看到手持符节的张远,还有这高举着象征长安宫卫黑龙旗的百名士卒,连忙喊话说道。
“还请天子使者在此等候,末将这就跟中郎将通报。”
张远是来解决问题的,呵斥唐蒙只是最不要紧的事情,将刘彻的旨意宣读一遍就行了。眼下这唐蒙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为难自己。
被符关内的人晾了有半个时辰之后,这堵在张远等人面前的木门才缓缓打开。
为首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手里面拿着一个木盒,带着将近千人的大军齐刷刷的跪在了张远马前。
“罪将唐蒙拜见天子使者,让天子使者在此等候是罪将的过错,罪将特献上这礼物给天子使者。”
张远也不说话,一边的二蛋立马上前将木盒给拿了过来。52文学
“打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礼,张远不认为唐蒙是个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二蛋随即打开木盒,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冒了出来,张远侧身一看,发现木盒里面是一个人头,二蛋吓得差点都快要把盒子扔出去了。
“郎中将这是何意?”
鲜血淋漓的人头,已经不能够让张远平静下来了,咬了咬舌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
“尊使,这人头是之前督修道路那僰道令的头颅,他办事不力让陛下担心已经是死罪了。
尊使来此,罪将若是不将此人人头献上,只怕传到长安又会受到小人的中伤。”
这僰道令是必须要死的,民愤只能拿鲜血平息下去,到底是拿巴郡太守张鲁的,还是僰道令的,现在唐蒙给了张远答案。
“派人将这头颅送回江州城,其余人等随我入关。”
符关的本质就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而建立的,而非住人。
关内没有砖石搭建的房屋,全都是白色的军帐,以及一辆辆木板车。
若只是那些军帐还没有什么,可是有这么多的木板车这就不像是一个军营了。
“这些木板车是作何用处?”
张远早已下了战马,在唐蒙的陪同下巡视着军营。
“回禀尊使,这些木板车是为了修路,凿通山路就会有大量的石料,废弃不用太过可惜,便都让人拉回到符关来留作加固城墙之用。”
眼看着唐蒙睁着眼睛说瞎话欺骗自己,张远也没有发作,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刘彻在背后操纵之后,他就警告过自己无数遍不要生事。
随便转了一圈之后,唐蒙带着张远进了军帐,张远便将刘彻的旨意宣读给唐蒙听了。
唐蒙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神情的变化,说明他早就知道这旨意上的内容。
“罪将接旨。”
“郎中将既然知道怎么做才能够挽回这一切,便将那些民夫召回,我还要带他们回巴郡去。”
唐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为难之色。
“尊使,只怕这几日不行。”
张远不认为会是夜郎国那边有什么阻力,唐蒙有千名士卒一个夜郎国算不了什么,怕就怕这些民夫不是去修路了,而是在给黄氏挖矿。
“郎中将有什么难处,现在最好说出来,莫要等到以后。”
“这夜郎国山高路险,那些修路的民夫恐怕难以一时之间返回,尊使给上罪将三日的时间,罪将一定让那些民夫都返回到符关。”
三天的时间张远还是能够等得起,虽说边疆的生活难熬,也好过回到长安背负上一个办事不力的罪过。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第二十六章 利益驱使人心
给了唐蒙三天的时限之后,唐蒙就带了五百人的军队离开从南面城门出发离开了符关。
唐蒙不在的日子里,张远也发现了唐蒙想要隐瞒的秘密。
军营里三分之一的军帐里面存放着的全都是各类西南夷的奇珍异宝,形状各异的青铜器,成箱的金沙,一人长的珊瑚,甚至还有几颗夜明珠。
阻拦张远进城的那些时间,估计就是为了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开发西南夷的过程就是一个夺取财富的过程,而对匈奴人发起的战争只是一个消耗财富的过程。
大汉能在刘彻穷兵黩武数十年后仍然能够进入到一个盛世之中,就是因为将南方的这些财富全都输送到了中原。
张远想象中的铁矿石并没有出现,军中也没有黄氏族人,当然不可排除那些黄氏族人都扮成了士卒。
“家主,这符关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不是要出使夜郎国么,为什么不去了啊。”
二蛋被张远派了出去,整日在军营之中转悠,跟那些士卒们闲聊就是为了能够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现在符关藏得这些东西差不多都被二蛋宗行两人给翻了个底朝天,也就让人失去了好奇心。
“出使夜郎国的事情必须押后,巴郡的民愤不平息下来,夜郎国暂时去不得。”
二蛋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明白夜郎国跟巴郡的民愤有什么关系,那些民愤不都是因为修路死了一大批人才导致的么。
“家主,这二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啊。”
张远抬头看了眼宗行,宗行算是家中那些少年人里面最聪明的一个,这次将他打出来见见世面,也不知道他成长了没有。
“宗行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行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慢悠悠的分析道。
“那些民夫被征辟之后都进入到了夜郎国修路,巴郡通往夜郎国只有符关这一条道路。
按道理讲那些民夫死了这是大事,唐蒙自然不可能让消息传到巴蜀三郡去。
而那些黄氏族人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更不可能将消息散出,军中士卒没有机会回到巴郡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夜郎国当地的百姓看到了然后传了出去。
西南夷全都是大山河流,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小路能够通往到巴蜀三郡,消息应该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家主若在民愤没有平息之时就出使西南夷,肯定也会透露出去,您事先为了平息民怨答应过巴郡百姓此行是为了将那些民夫带回去,若是直接出使而没有兑现之前的承诺,肯定会让巴郡百姓心生不满,觉得天子使者言而无信。
家主您可以言而无信,但是天子使者不能。”
张远看着宗行分析的头头是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要是因为这些工程事故死人,那些直接领导人第一想法就是压下去,隐瞒不报。
就算流传到上一级,上一级也会如此,管教不严也是一种罪过。
张远在后世就切身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朋友的亲人修风力发电站,一行十多个工人乘坐面包车然后从山道上滚落了下去,所有的人全都死了。69书包
本想着能够在第二天的新闻上看见,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到最后才知道负责工程的公司花钱跟那些死去工人的家属达成条件,拿钱将这件事情平息了下去,何其可哀的一件事情。
大汉每年因为承担徭役死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谁有能够将这些事情全都挖掘出来,张远是不敢的,其他人则是不屑,有能力发声的人他们本就以为这些灾难就是寻常百姓的命运。
“宗行说的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天下唯一不能对不起百姓的人就是陛下,谁让这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等到那些民夫回去,该拿到赔偿的家庭也拿到了赔偿,巴蜀三郡的百姓就不会关心夜郎国的事情,我们是出使夜郎国还是夜宿百女,百姓们也都不会再关心。”
二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至于他能不能够学到些什么,张远也不关心。
人性就是如此。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人性的常态。
不过任何时代都会有一些人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英雄,他们正是因为大公无私才被世人称赞。
人们总是想着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人多一点才好,却从未想过自己要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家主,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宗行对着张远发问道。
“让李健霍众带着那些士卒做木盒,越多越好,等唐蒙回来我们能够用得上。”
二蛋跟宗行这次没有问张远的用意,他们看得出来张远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低落,抱拳应喏一声之后就退出了军帐。
符关之中唐蒙还留有五百名士卒,加上张远来时带来的人,六百多人一起动手砍伐周边山林的树木开始制造木盒。
随着数量越来越多,张远也没有让他们停止手上的动作,大家便逐渐知道了张远想要做些什么。
张远也在心里面感叹,给皇帝擦屁股真的算不上是一件轻松地活计。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唐蒙如约带着数万民夫回到了符关。
张远看到这些人,就瞬间懵逼了,他还以为民夫撑死有两万人,死去几千人也就剩下了一万多人,可是眼下符关内挤得满满当当的,最起码有三万人之多,张远才知道为啥会起民愤。
这是把三个郡四分之一的劳动力全都弄了过来。
“郎中将,为何上呈给陛下的奏章中说只有万余人,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远大怒呵斥道,这肯定跟刘彻没有什么关系了,明显就是瞒着刘彻在做事。
唐蒙立即跪下对张远说道。
“尊使,奏章上呈给陛下之前确实是只剩下万余民夫,罪将担心陛下会下旨意停止修路,便想着多征辟一些民夫,短时间内将道路修成,算不上是欺瞒天子。”
唐蒙这套说辞就算是说给刘彻听了也半点关系没有,在新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唐蒙确实有着征发民夫的权力。
第二十七章 黄氏族人现身
张远即便是心中有着无奈,也拿唐蒙没有办法。
“把名册拿来统计下死亡者的性命,然后询问一下有没有尸体或者是衣物保存了下来,若是都没有就在长江边上捧上一些泥土放进木盒之中,刻上他们的姓名。”
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使团的十多位官吏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没办法这一千士卒里面都找不到十个会认字写字的。
那些民夫就更不用抱希望,他们要是认字有了些许的文化,就知道怎么做能够钻律法的空子躲避徭役,而不是在知道夜郎国已经出现大量伤亡之后,还被人抓到这里来。
这两批征发的民夫,第一批死伤了近半,第二批死伤的就少了许多,唐蒙有意识的在让民夫们尽量安全的开桥修路。
即便是这样,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也让张远心惊。
“家主,这半年来在夜郎国修路,一共死了八千六百五十二人,尸体衣物全都找不到了,听民夫们说只要有人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就都将尸体绑上巨石投入到了长江之中。”
张远看着符关内堆积成山的木盒,心中就衍生出一股凄凉的感觉。
紧接着他拿起手中的符节朝着唐蒙的军帐走去。
唐蒙正在制定率领大军前往夜郎国施压好让对方同意征发民夫一事,看着张远拿着符节出现,立马和其他部将半跪在了地上。
“不知尊使来此,有何要事。”
张远将记录伤亡数字的书简甩在了唐蒙眼前,唐蒙拿起来铺开来看,就知道张远这是来问罪。
“尊使,臣在呈递给陛下的奏章之中就已经说过了,死伤者数千余人,如今这个数字与臣呈报数字并没有出入啊。”
张远冷笑了一声,拿着符节指着唐蒙,逼迫他低下头颅。
“九千九百九十九也是数千,一千也是数千,郎中将你是喜欢比较大的数字是么?
可是这沉尸江底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想要毁尸灭迹如今这消息不也传到了陛下耳朵中了么。”
唐蒙把头低的更低了,张远已经看不到他的面色变化,只听见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尊使,棘道令的人头不都给您看了么,事情都是这家伙干的,与旁人没有关系,尊使若是想要问罪于末将,也得等到陛下的旨意到来。”
到了这个时候,张远才有点觉得刘彻为什么还没有将大汉的疆域划分为一个个的州,若是每个州都有州刺史的存在,这唐蒙何至于如此嚣张。
绣衣使者如今肯定能够在符关之中找到,不过那些天子走狗知道唐蒙是在为刘彻做事,无论唐蒙有多么过分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并且不会把这些糟心的事情呈报给刘彻。
“郎中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反正那棘道令也已经死了不是么。
抽调五百士卒帮忙押送那些木盒回巴郡,您应该会同意吧。”
唐蒙出兵也得跟着张远一起去,张远提的要求并没有过分,而且甚至能够让巴郡百姓觉得他们这些当兵的不是那么冷血。
“末将这就下令,让五百士卒护送尊使回巴郡。”
张远点点头,然后从军帐之中退了出去。塔
前脚刚走,后脚这军帐内就议论了起来。
“黄长史,我早就说过沉尸江底不是什么好的办法,等这张远回到长安之中,你我免不了又得挨上一顿训斥。”
这姓黄的长史正好就是黄氏族人,就是他负责开路挖铁矿,顺便再跟夜郎国诸多部落贸易的事情。
黄氏中有大量的蜀锦,这些蜀锦对于他们来讲是廉价品,他们从蚕农手中收购纯色绢帛的价格低的让人发指。
而他们黄氏又掌握了染色的技艺,成本更是低的无法与外人明说,现在能拿来跟夜郎国换取黄金还有各种奇珍异宝,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
“将军不必担心,我们黄氏送给太后跟丞相的奇珍异宝已经在路上了,肯定要比张远早些抵达长安,现在军帐之中的珊瑚是送给馆陶公主的,顶多就是训斥几句,伤不了你我的根本。”
唐蒙原本的想法着实是为了替大汉国开辟出一条商道,但是在这黄氏族人拿着刘彻加盖印信的任命文书还有一封密令到来之日就都变了。
黄氏族人肯定要一直处在暗中的,背黑锅的也只能是他唐蒙,假若日后刘彻觉得这样做太过有伤天和或者是获取的利益没有那么多了,他唐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头替罪羔羊。
“只希望黄长史真的能够为我说上几句话,而不是只想着为自己邀功。”
黄长史尴尬的笑了笑,回答唐蒙说道。
“那是自然。”
这敷衍的回答一进入自己的耳朵,唐蒙就觉得自己亏得慌。
第二天一大早,张远拉上了符关内所有刻了姓名的木盒,木板车自然也全都用上了。
道路狭窄难走,张远走了一整天,还有数千民夫没有出符关。
一个人拉车,一个人推车,两人在旁边护着,单单是这样就把道路全都占满了。
回去比来的时候走的更慢,拉的不仅仅是木盒还有数万民夫路上要吃的口粮,花了四日才看到江州城的轮廓。
巴郡太守张鲁早就接到消息在这里等候着,跟张远他们第一次来到江州城不同的是,张鲁身后聚集了上万的百姓。
“臣张鲁携江州城百姓谢过尊使。”
上万人的跪拜,张远承受不起,连忙把符节举到身前,然后自己也对着符节弯下腰低下头。
要想让一个人死很容易,拿天子之礼对待他就行了,虽然张远是天子使者,但是他若每次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那么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张太守,我身后便是此次事故亡者的遗物存放的木盒,还请张太守联系人通知广汉郡太守以及蜀郡太守派人来将这些木盒拉走。
还有不知道我在信报上说的公祭事宜,你可曾办好了。”
张鲁感激的看了张远一眼,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收货人心方面有这么多的主意。
“回禀尊使,公祭台已经日夜不休在江州城北方修建,三日后一定能够完工。”
第二十八章 公祭
张远让张鲁搭建的公祭台,实际上就是为了摆放这些木盒的木头架子,只是死的人太多,这木头架子做的也就相应的高大了许多,而且质量必须要过关,一旦坍塌那就是对亡者的不敬,到时候肯定是会起到反作用的。
司马相如甚至都开始为这次公祭写赋,连出城迎接张远他们一行人都没有来。
万人公祭的场面再配合上他的一首赋,出名的效果要远远高于之前那份《谕巴蜀檄》,毕竟这个年代不识字的人太多了,司马相如写那封檄告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刘彻看。
而这次不仅能让刘彻看到,更能让数万百姓听到。
为此张远还为司马相如做了个铁制的大喇叭,算是报答司马相如这一次鼎力相助。
公祭配上一份祭文才算是完整。
三天的时间里,张远除了帮忙给司马相如做了个大喇叭,剩余的时间便是在督造公祭台,原本张鲁是要安排那些民夫回乡,但是他们得知公祭台的事情,铁了心想要在这里多留上几天。
几天的粮食消耗让张鲁心头都掉下来了一块肉。
张远见张鲁可怜,拉着他到江州城内的黄氏仓库,手持符节搬走了整整一仓库的粮食。
这次事件,刘彻跟唐蒙以及一众巴蜀官员背了骂名,百姓们承担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唯有黄氏隐藏在背后占据了最大的便宜,张远这样做就是为了做给刘彻看的。
每一方都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够平衡,没有道理别人都在吃亏,你黄氏一直赚钱。
“尊使,这公祭台已经搭建好了,属于巴郡百姓的木盒也已经全都摆放在了祭台上面,祭祀用的祭品还有巫人也都准备好了。”
张远看了看天色,暗叹一声说道。
“也是时候为这些冤魂寻找一条归路了。”
翌日所有的官吏全部都将自己的洗的干干净净,焚香空腹,司马相如更是穿上了一件黑色的大长袍,符节今日张远也交到了他的手里。
对于大汉的礼仪,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都要比张远多的多。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司马相如一只手举着符节一只手举着喇叭,样子极为怪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丙午九月丁亥,降阶执礼,泣血缠心,念逝民之流伤,哀妇孺之矜寡...”
司马相如在高台上又蹦又跳的念了一大堆张远听不懂的话,紧接着又出来个跳大神的,在那又唱又跳的,中间各种礼仪该走的过程全部都走完,就轮到底下跪着的人开始哭了。
张远看着堆积如山的木盒,也真心的为这些亡人流下了几滴眼泪。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整个公祭总算是结束了。
不得不说这样子做的效果非常好,在一群信鬼神的人面前,笃定了他们的信仰,给了他们逝去的亲人们一个精神上的归宿。
生者还当自强,逝者也需安息。
蜀郡跟广汉郡的情况,张远无从得知,只是眼下看来巴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免费中文
其实这一天的祭祀是非常不符合规矩的,张远想了想还是这么做了。能让活着的人觉得死去的人是有意义的比什么都要重要。
古人对死其实是漠视的,若是有必要的话,很多人都能够选择自己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现在要是刘彻被匈奴人抓去了,匈奴单于军臣让大汉百官自杀换取刘彻的生路,张远估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选择自杀。
要不然在三国时期,东汉灭亡数十年后都还有人感念汉朝的恩德,愿意为大汉赴死。
“行人令,我们何时准备出使夜郎国?”
霍众不知道是因为谁的催促,在这么一个冬日里跑来询问张远出使夜郎的事情。
张远笑了笑,他一天不从江州出发,唐蒙就一天不能够对夜郎国施压,修路挖矿之事就得耽搁下来,大汉的铁矿足够让刘彻把麾下队伍的武器全都换成碳钢的,着急的只是黄氏族人而已。
从卓氏手中收购铁矿石跟自己去挖相比,肯定是后者的利润更大。
皇家跟别人做生意,向来都是一个额定的数字,刘彻是不会计较你的利润有多少。
当他定下来一个数字,就算你是亏钱也得把事情给办好了,对于金钱是如何流通增长的,想来这些皇帝们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
“马上就是新年了,大家放松放松过一个好年,等到年后再安排出使的事情。”
霍众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仍然应了一声诺退了出去。
李健此时此刻也在房间之中,见到霍众这个样子,一脸忧愁的对着张远问道。
“阿远,这样做恐怕会让上面的人不愉快吧。”
张远抿了一口浓茶,笑了笑说道。
“李兄,你还没看明白么,人人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有我被瞒在鼓里。
这样倒也挺好的,所谓不知者无罪,既然没有人想告诉我这些东西,那我也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你想想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压力就算是一层一层的往下降,是不是也落不到我的肩上来。”
张远现在十分的轻松,从任务之中每天往上涨的数字来看,刘彻对于钢铁的需求是越来越大。
张远拖的时间越久,黄氏的损失就会越大,西南的冬天有的地方冷的可怕,而有些地方却如同春天一样,那处铁矿的环境如何,张远无从得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黄氏的贪欲压制不住的时候,他们就会自己去找夜郎国的那些部落的君长,去要求他们允许自己募用当地百姓。
这种事情黄氏开了先例的话,张远出使夜郎国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就要小上许多,事情顺利了,也能够早日结束掉这次出使任务。
“阿远还是你考虑的长久一些,那些黄氏族人要是知道你是这一重用意,肯定会气的咬牙切齿。”
“哈哈哈。”
让坏人吃瘪,定当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籍福来访
巴郡的冬天要比其他地方阴冷一些,雨滴总会比雪花多,这使得巴郡通往夜郎国的道路变得更加的湿润泥泞。
张远住的居所要比其他的地方热闹一些,前来暗示让他出使夜郎国的人来了不知道多少波,却总能让张远给推辞掉。
皇帝也没有让张远在这种季节立马就上路的意思,大汉甲兵的增长速度使得张远感觉到并非只有黄氏一家在打造武器盔甲。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铮铮铁汉:大汉甲兵数量达到五万
任务完成奖励:三弓床弩图样。”
再有小半个月,大汉的甲兵就能够到达五万之众,这也意味着刘彻在不声不响间两年内把大汉原本有的三十万大军扩充到了五十万之巨。
对匈奴人的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一旦刘彻将所有的精力转移到对外战争的道路之上,张远将会被更加的需要,安全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增高。
在冬天快要过去,日子即将进入到了正月的时候,远在长安城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田蚡以及王太后派来的使者终究还是抵达了巴郡。
对张远说肯定只是代表田蚡一人,不过谁都知道这背后藏着的究竟是谁。
“张行人,你可让老夫千里迢迢颠簸了一路。”
籍福能被田蚡派来,全是因为田蚡觉得派其他人来很可能不管用,这才让这个本该在家中抱着婢女赤裸身体取暖的中年人在冬日踏上了这千里寻人之路。
巴郡境内三条大江贯穿南北,却在冬日无法通行,有的路段冻结,而有的路段却流水湍湍。
“籍福先生,您也是为了小子出使夜郎国一事前来的?”
张远实在是不解,籍福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跑来劝说。
“丞相让我来告诉张行人,尽量赶去夜郎国将事情处理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到了朝中许多人的利益,陛下跟王太后占据了最大的一份,丞相的那份甚至还没有馆陶公主多。
这次我来不是因为丞相看重黄氏送的那些奇珍异宝,而是丞相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不希望你树敌太多。”
籍福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一上来就对张远说实话的,瞅着这老家伙跟在自家一样,一屁股坐在床上烤着炭火,张远顿时生出来了一个想法。
“小子谢过君侯还有先生提醒,等待开春冰雪化冻小子就带人上路,之前实在是因为冬季雨雪不断才磨蹭了这么多的时日,并不是有意为难黄氏,先生回到长安还请在君侯面前解释一下。”
籍福拿起茶碗喝了两口茶水,干瘪的脸上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这些话等你回到长安自己对君侯说吧,我来巴郡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可能要比你回到长安的时间更晚上一些。”
张远没有多嘴去问籍福要办的事情,田蚡到处交好诸侯以及边国的事情,在史书上记载的是最多的。
可怜的淮南王要不是因为田蚡给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不会落到后来的下场。
“先生可要与使团一起随行,就当是沿途观赏一下西南夷的绝美风光。”
没等籍福自己开口,张远就给出了邀约。
唐蒙能够说动刘彻开发西南夷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安一直南下从夜郎国到南越国的距离要近上许多,其他收获的财富金属矿都是次要的。炫书
这个时代运送军中粮草,往往在路上就要消耗掉一大半,能够缩短路程就是在减少粮食的消耗。
籍福大喜,也就只有张远带上几个随从不会让别人生疑。
“也好,我那件事情不是特别的着急,就随你去一趟夜郎国。”
田蚡获封丞相之后,没有让籍福坐上丞相府长史的职位,原由就是还有许多隐秘的事情必须交给这么一位值得相信的人去做。
对着籍福褶皱的脸,张远也微眯眼角还给了他一个笑容。
“这一路上只怕小子会有许多事情要叨扰先生,先在此处拜谢了。”
相府门前七品官,有着籍福在身边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上门了,黄氏派来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被籍福给挡下了。
这些人能够对张远威逼利诱,却不能对籍福这样。
嘉陵江水全部化冻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在巴蜀之地耽搁了小半年,张远再次迈开了步子。
使团所有成员全部都到齐,还有那百名士卒。
张鲁带着江州城一众官吏在南城门为张远送行,因为公祭的事情,张鲁免去了原本该有的责罚,仅仅是罚去了他三年的俸禄。
一郡太守想要赚钱那可太简单了,罚俸就是最轻的责罚。
“尊使,臣让人备了许多风干了的肉食,想来夜郎国的饮食习惯必定与我大汉相悖,这些肉食或许能够有妙用。”
聪明的人送礼就送别人最需要的东西。
在铁锅出现之前,大汉的吃食都让张远有些吃不下去,更别说是蛮荒闭塞的夜郎国。
“张太守一片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前去符关还有几日的路程要走,张太守就不用再送了,都回去吧。”
张鲁点点头,让随行的民夫拉上装满腊肉的木车随使团的人出发。
使团加上士卒只有一百多号人,但是随行的民夫却达到了五百之数。
没有便利的运输工具就只能够这样子做。
大军出征的时候,往往五万大军就会有十万的民夫奴军随行。
在大汉,正规的士卒是不用承担押送粮草一事,百姓们要承担的徭役最多的也是将粮草运往边关。
已经去过一次符关,对于要经历的路途算得上是熟悉,这一回两日左右使团就抵达到符关内,只是后面那些押运物资的民夫慢上了许多,眼瞅着快到子时才全数进入到了符关。
出使夜郎最重要的还是武力威慑,唐蒙上书给刘彻说夜郎有精兵十万都是胡说的。
唐蒙自己比谁都清楚,张远也知道。
夜郎虽然是西南夷最大的部族,但是也不可能有十万精兵,西南夷几十个部族夜郎有十万的话,岂不是一个西南夷的所有军队加起来都要比大汉多了。
第三十章 夏虫不可语冰
“张行人你是说夜郎国并没有十万精兵?”
籍福对于唐蒙敢拿这件事情欺瞒刘彻,感到十分的惊讶。
刘彻可是抱着关键时刻可以从夜郎借兵攻打南越的想法。
张骞出使西域,唐蒙开发西南,其中大部分的缘故都是因为刘彻想要借用别人的势力来制衡一下周边那些看似庞大的势力。
“先生也不想想,我大汉地广物博,人口更是有将近四千万之巨,如今才有五十万士卒。
夜郎国所占之地还没有蜀郡一半的土地大,境内更是遍布高山峻岭,如何能够供养十万精兵,除非他们跟匈奴人一样人人皆可战斗。”
籍福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想通了其中关键,继而对张远问道。
“那闽越国还有南越国也跟夜郎国一样疲弱?”
张远跟籍福根本不是站在相同的一个层次上,两者进行的对话也就显得十分的突兀,张远脑海之中是《史记》是《汉书》是《资治通鉴》,还有前人两千年的智慧。
籍福则只有自己沿途见过的一些事情,还有那些教导做人规矩的古文。
符关可以说是籍福抵达最远的地方了,建立在这种基础上,张远自然不会认为他会有什么见解。
就连刘彻在想着攻打南越国的时候借用闽越国还有夜郎国的军事实力,更别提下面的这些官员,当刘彻知道周边的所有国家都不堪一击的时候,也就不再对这些事情抱有期望。
“夜郎国不如闽越国,闽越国不如南越国,南越国不如长沙国。”
张远通过这种分级比较的方式明确的给籍福说出了这些国家的军事实力。
籍福狐疑的眼光一直在张远身上扫视着,显然是不相信张远说的这些。
“先生若是不信,等到了夜郎国便知道了。
您也不想想,南越国乃是前朝余孽,闽越国乃是越王勾践后裔,他们若真的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为何不侵占我大汉的疆土,重现祖上的荣光。”
就这还智者,张远随后叹了一口气,回报籍福以鄙视的眼光。
符关内知道夜郎国真实实力的人加上张远也就只有三人。
另外两人就是唐蒙还有那名唐蒙麾下长史。
如若夜郎国实力强大,唐蒙作为符关的镇守者怎么可能答应张远倾巢而出。
在符关修整了两日之后,一支将近两千人的队伍从符关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刘彻已经同意了唐蒙在夜郎国境内设立犍为郡的请求,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封夜郎国的君长多同为夜郎侯。
从符关出发一直往东南方向走,一直到看见有支流的时候,就到了鄨县城。
沿途一路上有许许多多的村落,在忙着春耕,看起来除了服饰之上的差别以外跟巴郡的百姓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差距。
甚至说是到了夜郎国境内,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村落不归属夜郎国管辖,而是其他的部落在管理。
在百姓的聚集地除了能够看见一些抵御野兽的篱笆,就再也看不见有什么作为防御的工事。
籍福在看见了这些之后,就对张远说的话深信不疑,别说是一些带兵打仗的将军来攻打这样子的敌人,籍福对自己一下子也有了强大的自信心。小小书屋
没有战马武器就等于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的进攻,没有城墙就等于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的防守。
“老夫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派人开发这样的地方。”
籍福捻着自己的胡须骑在马上感叹道,全然将自己此行的目的给忘记了。
“先生回去之后这一路上的见闻告诉给君侯,让君侯还有太后别再惦记人家这点东西,将曲辕犁在大汉境内全力推广,提高粮食的产量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们自己的地方还没有弄明白,跑到人家的地方瞎凑什么热闹。”
籍福瞥了张远一眼,愤然说道。
“你小子不也为陛下出具了开发西南夷的办法,现在揶揄老夫做什么?”
“小子我又没有实力去抗衡你们这些贵人,贵人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能够让贵人开心不杀我就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事情了。”
唐蒙还有黄长史在一边听着籍福跟张远的对话,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籍福就要被张远说动心,那黄长史立马出言说道。
“尊使还没到鄨县就有这般错误的见解,这是不应该的。
夜郎国的百姓虽然疲弱,但是鄨县城中却有许多奇珍异宝,黄金的储量更是不弱于我大汉国库,尊使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误导籍福先生。”
籍福跟张远挑明一切之后,张远就知道这长史是黄氏族人,自己跟籍福闲聊,这货也要插嘴肯定会惹得张远不爽。
“黄长史,我就问问你黄金能当饭吃么?
你运上万斤黄金回长安能够让关中的百姓人人都有衣服穿,人人都能够吃饱饭么?”
被张远怼了一句,黄长史立马就不做声了。
籍福却在一边哈哈大笑着说道。
“小子看见了吧,前些时日老夫跟你争论商贾之道不是正道,你还气不过老夫所说。
现在知道了吧,只要是商贾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没有人会考虑到百姓的死活。
高祖皇帝、孝文皇帝、孝景皇帝为何一直采用轻贱商贾的政策,就是因为这些人天天只想着跟万民争利。
扶持他们只能够营造出奢侈之风气,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坏处。”
籍福当着黄长史的面数落起商贾,气的这长史脸色发红,但是也不敢发作。田蚡算得上是他们黄氏家族的半个主子,这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招惹籍福。
张远轻蔑的看了一眼长史,冲着籍福说道。
“先生,小子理解的商贾一词跟你所说的商贾不尽相同,往后这种话题还是要少谈,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以时也。”
“你、你..”
籍福指着张远一时语塞,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猛地一挥手,扭过头去不再跟张远说话。
“尊使,鄨县城到了。”
唐蒙举起马鞭指着前方说道
第三十一章 夜郎侯多同
纵然之前黄长史说鄨县城多么的富庶,此刻展现在张远面前的这么一座类似于神庙的城池还是让张远惊讶了。
这座城池里里外外的颜色,像极了张远前世玩过的一款名为神庙逃亡的游戏。
没有城墙,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处山谷之中。
中间巨石垒造的神庙应该就是夜郎国的宫殿,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的缘故,各个角落已经布满了青苔。
山谷最后面应该是有一处瀑布,使得整个宫殿都笼罩在水汽之中。
人们的脸上无一不挂着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颜色,由于唐蒙派人在修路,对于突兀而来的大汉人,所有的人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仍然自顾自的劳作着。
眼瞅着这一根根雕刻着神像树立起来的石柱,张远就有一种中国吴哥窟的既视感。
他还未曾见过长城,长安城中的宫殿对他来讲严肃大过了艺术的成分,眼下在这么一座巨石垒造的宫殿前面,他是轻松的。
“蛮夷之地的人看来还学不会怎么利用木头搭建宫殿,这鄨县城看起来颇为怪异。”
籍福在一边冷嘲热讽着,语气之中丝毫不避讳自己的一股优越感。
张远这个时候却在想着该如何将这么一处艺术瑰宝般的建造保护起来,西方的亚特兰蒂斯怕也不过如此。
这座城池毁灭的一点踪迹都没有的原因,张远早就想到了。肯定是因为对黄金的渴望,大汉的军队为了找寻那些黄金,将此处翻了个底朝天罢了。
“先生,在这西南之地若是不能够将房屋凌空,选用木头作为主体搭建房屋,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籍福一脸疑惑,一路以来他已经被张远鄙视过太多次了,没办法,这里任何东西对他来讲都是新鲜的。至于张远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很是怀疑,张远根本不是第一次来夜郎。
“能有什么后果?”
唐蒙在一边笑了笑说道。
“籍福先生,若是采用木头作为主体搭建房屋,西南夷潮湿多雨,而且喜食木芯的怪虫颇多,短则数月,长则两年,就会完全腐烂损坏。
我们一路来看到的茅草房屋也是因为这里有大量的茅草,那些百姓可以及时更换,至于贵族们就都住的是石头屋子。”
籍福现在很不喜欢处处被张远压制的情况,不再去关注这些常识问题,转而朝着唐蒙问道。
“一路行来为何从未见过夜郎国的十万精兵?”
使团加上这一千多大军,已经到了山谷入口,眼看就要进入到夜郎国百姓的生活区域了,却仍然没有军队前来阻拦,加上这一路来没有任何的关卡,夜郎国百姓对大汉军队不设防的态度,都让籍福越发的相信张远的那一套说辞。
牵扯到欺君,唐蒙现在十分的尴尬,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
“夜郎国百姓与大汉百姓外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对我们天生亲近,而且这夜郎国如同匈奴一般,人人皆兵,一旦有了战斗,夜郎侯多同便能够迅速集结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这些年,刘彻已经听过太多的谎言跟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西去的张骞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匈奴妇人的肚皮上忙着造人运动,传说中的月氏仍然在迷雾之中。
现在夜郎国又是这幅模样,怎么能够让人兴奋的起来,刘彻远交近攻的策略已经差不多失败了,不过却没有人愿意去提醒。看齐
“好了,不要纠结那么多了,郎中将,我作为上使前来夜郎,夜郎侯现在还未曾派人前来迎接,其中不会有什么端倪吧。”
这么多人要是跟在符关那次的一样,在城外晾上半个时辰,到时候就不是打张远的脸了,而是在扇大汉国的巴掌,刘彻向来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
唐蒙对着张远作了作揖,连忙解释道。
“尊使,末将这就派人通知夜郎侯出城迎接,还请尊使稍安勿躁。”
紧接着唐蒙使了几个颜色,他的几个亲兵牵动缰绳朝着鄨县城中央的宫殿奔去。此刻唐蒙内心深处也是焦急万分,前去跟多同传递消息的士卒派出去最起码有六七拨了,现在看来一点作用都没有。
过了有一刻钟,唐蒙见到远处有大股人群朝这边涌来,心里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夜郎侯多同此刻坐在一架竹子轿子上面,上面点缀的都是白银黄金还有各色宝石,衣着十分的浮夸。
身前身后簇拥着上千名手持青铜武器身着藤甲的夜郎国士卒,越是靠近张远等人速度就缓慢。
等到多同接近到张远身边的时候,张远已经能够感受到他倨傲的眼光。
“古人诚不欺我。”
张远以旁人听不清的语调慢慢道出了这几个字。
唐蒙见多同总算是来了,赶紧上前介绍着说道。
“尊使,这位就是夜郎国的君长夜郎侯多同。
夜郎侯,这位是我大汉皇帝派来的使者张远。”
夜郎侯是刘彻同意唐蒙在夜郎国设立犍为郡后,封给多同的爵位,按道理来讲,多同现在不过是大汉的臣子,虽为外臣,那也是臣子。
张远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在战马上稳稳当当的坐着,等待着多同给他施礼。
上国使者没有向从属国国君施礼的道理,最起码张远在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这次来主要是武力威慑,身边有上千士卒,甲兵百余人,无论是进入到了宫殿之中还是在这个谷口堵着,鄨县城这些夜郎国百姓都是瓮中之鳖般的存在。
多同见张远一直不说话,再加上黄长史跟唐蒙一直用眼色示意着,迫不得已从轿子上面走了下来。
到了张远的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喊道。
“夜郎国君长多同见过上国使者。”
多同像是很不满意刘彻只给他一个侯爵,而非王爵。
张远扫了一眼多同,张嘴对他说道。
“前方带路,陛下有事情要我与夜郎侯商议。”
多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轿子上面,随之朝着宫殿而去。
第三十二章 炫目的宫殿
张远趁夜郎侯多同离开的间隙对着唐蒙问道。
“我们能将所有的士卒全都带去城池中央的宫殿么?”
唐蒙流露出了为难之色。
“恐怕是不能。”
多同虽未提及这件事情,不过就当下来看想要不顾夜郎国百姓直接将千余人的大军开进别人的宫殿,实在是异想天开了一些。
张远短暂地想了想立即下令着说道。
“籍福先生随我一起带着军中所有的甲兵入鄨县城,郎中将以及黄长史在此处直接驻扎,若发现我们与夜郎国的士卒发生拼杀,立即带兵入城。”
鄨县城最高的建筑就是这处宫殿,从山谷入口处就能够完全将整片宫殿一览无余。
张远也不担心唐蒙跟黄长史会不来营救,他现在代表着刘彻的脸面,他要是死在鄨县城,唐蒙肯定是一死,再加上个籍福的话,田蚡也饶不了他。
唐蒙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心里面在默默算计着张远计划的可行性,对于大军他还是有绝对的权力,他要是不答应,张远是指挥不动这一千大军的。
“就按照尊使所言,末将一定守好此处,尊使不出城,末将不会放一人离开。”
“好,籍福先生我们走吧。”
张远提了提缰绳,跟着多同带来的夜郎国士卒朝着鄨县城而去。身后跟着一百多个装备精良的甲兵,还有使团的官吏,虽然人数少了一些但还是能够引的周围夜郎国百姓们瞩目的眼光。
鄨县城与江州城差不多大小,将近一万左右的夜郎国百姓在这里生活着,大大小小的茅草屋众星捧月一般将巨石宫殿围在了中间。
之前离得远,张远还没有办法好好地感受这处宫殿的美感,等靠近了之后,张远才发现这处宫殿完全是倚靠着山势而建造的。
山上那处瀑布,应该是夜郎人在河中间修建一处堤坝,将河流一分为二,整个瀑布垂落下来的时候也只是在宫殿两侧溅起水雾。
配合上耀眼的阳光,张远能够看到两道彩虹,这两道彩虹消失的地方恰好都是主殿的位置。
大汉的百姓对于张远来讲都是愚昧的,更别说是夜郎国的百姓了。
这些百姓若是不知道光折射的原理,恐怕会一直将宫殿的主人当成是神灵供奉着。
“这夜郎国难不成真的富裕到了这种地步?”
籍福是感受不到宫殿的美感,他的目光一直在宫殿中的那些水渠之中。
不知道多同是有意的,还是夜郎国的习俗本就如此,水渠里面全都是些金沙以及一些五颜六色的宝石。
波光粼粼已经不能够用来形容了,张远见到这么多能够充分折射光线的物体,感觉到的只有炫目两个字。
前面仍然坐在轿子之上的多同,听见了籍福的言语,嘴角弯成了一道欠揍的幅度。
张远不屑的对着籍福说道。
“之前就跟先生讲过,黄金宝石只是好看而已,若没有贵人们赋予它的意义,就只是一些没用的石头罢了。
你看见夜郎侯都能够将宝石金沙给放在这些水渠之中,却不能够让他麾下的那些夜郎国百姓吃饱肚子穿好衣服,您还觉得这些东西有用吗?”耐看吧中文网
张远现在看多同的眼神里面只有可怜,显然这个偏远山区的部落酋长不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
进入到主殿之前,随张远一起来的这些甲兵全都被拦在了外面,张远只能将籍福、二蛋、宗行还有李健霍众带进了主殿里面。
多同高傲的如同孔雀一般,走上了他那纯金打造的椅子上面。
宝座的最中间是一块巴掌大的孔雀石,要知道就连刘彻都没有这样的宝座,匈奴单于军臣屁股下面坐的也只是老虎皮罢了。
籍福已经丝毫不带掩饰目光之中的贪婪。
身处这样一座宫殿里面,最考验的就是人的意志力,一旦克制不住人性深处的贪婪,就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籍福现在就想立刻让唐蒙带着大军入城,执行三光政策。
“夜郎侯,天子派我前来是为了跟夜郎侯商议从犍为郡征辟民夫一事。
既然夜郎国已经被划为我大汉的一个边郡,那么大汉的律法在这里也应该施行,包括徭役赋税。”
唐蒙最开始跟多同是怎么商量的张远不知道,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唐蒙给予了多同极大的自治权利,要不然多同肯定不会答应把自己的国土送给大汉的。
果然,多同连想都没有多想,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行,我夜郎已经年年上供,赋税徭役我们不应该承担。”
“夜郎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上供是你们的义务,犍为郡是你的封国,赋税缴纳上来,朝廷不会收取,那些都是你的,至于徭役,夜郎国的百姓与大汉的百姓应当同样承担。”
在一个国君面前说这样的话,肯定会让他不忿,任何一个国君都会觉得这天下理应是他的,而非其他什么皇帝大王的或者是单于的。
“上国使者,如果你这样子说的话,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谈论下去了。
莫要以为我夜郎会怕了汉国,夜郎的儿郎们一旦拿起武器一个个全都是天生的战士。”
不见棺材不落泪,张远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原本都准备了一套说辞,用来诱惑多同。
包括允许唐蒙用大军帮助多同在犍为郡境内完成武装统一,夜郎国周边还有十多个部落,夜郎百姓的生活并不像看到的那样幸福美满。
“既然夜郎侯如此自信,我大汉只好扶植起来另外一个夜郎侯,你要知道你在我们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籍福脸上已经出现笑容了,他恨不得现在双方就打起来,然后让汉军屠杀干净这里的百姓,然后将所有的宝物全都运送回大汉。
多同一听张远这样说话,更加的愤怒了,朝着外面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些蛮不讲理的家伙全都给我抓起来,关在水牢之中。”
一边守卫宫殿的夜郎士卒正打算将张远几人抓住,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先别动手,夜郎侯一切都还有得商量。”
第三十三章 夜郎自大
听到这声音,张远一行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主殿大门处。
原本听从张远命令留在山谷外的唐蒙此时此刻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郎中将,你这是?”
张远疑惑地对着唐蒙问道,原本他只要立即下令让殿外的甲兵动手,就能够迅速控制住夜郎侯多同,到时候多同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行人,我在山谷外想了想,担心你会与夜郎侯发生争执,便自作主张前来。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与夜郎侯熟识,我劝劝他想来效果会好上一些。”
既然唐蒙想要试试,张远只好做了个请的姿势。
只不过四周的宫殿守卫却仍然一直包围着张远等人,唐蒙四下看了看,对着多同说道。
“夜郎侯,还是将人全部撤下去吧,这样做对你不好。”
唐蒙的语气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让张远更加的意外,虽然现在看起来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可是只要撑上一小会儿,外面的百名甲兵就能够冲进来。
倚靠着这座大殿,守上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
多同的眼睛在眼眶之中转了好几圈,然后才伸出手摆了摆,随后围着张远他们的宫卫就全部都退了出去。
宫卫退走后,唐蒙立即上前走到了多同身边,低下头去不知道与多同说了些什么,但是能够看到多同脸色一直在不断地变化着。
“夜郎侯,你现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完那些耳语,唐蒙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多同问道。
多同显得十分的犹豫,半响后才悠然回答道。
“容我再考虑考虑,来人带上国使者去驿站休息。”
这算不得是有了结果,但是却要比刚刚剑拔弩张的场面好了许多,多同明显意动了。
在离开宫殿的路上,张远对着唐蒙问道。
“郎中将,你跟夜郎侯说了些什么,他怎么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唐蒙看着四下没什么人,前面带路的宫卫距离也比较远,就低着头拉着张远到一边。
“这夜郎侯多同有一子,现在正在成都求学,知道的人不多只有我与黄长史。
他儿子也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算是绝密。
我与黄长史打算在和多同翻脸的时候再抛出这么一招,可依照现在看来,只能先这么做威胁他,也好过真正的动兵。”
对于唐蒙说的,张远不觉得能够完全相信,起码刚刚多同的表情之中没有生气愤怒。
而且要是能够向自己表明,就说明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刚刚为什么还要贴着耳朵去低语。
只不过这其中的种种怪异仍然需要自己去探寻。
“原来郎中将还有这么一招,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张远对唐蒙笑了笑,迅速跟了上去,回到了队伍之中。
鄨县城的这处驿馆应该是整座城内唯一一座木制建筑了,距离地面都抬高了半米,十分的简陋并没有边上的稻草屋住的好。豆子
百名甲兵都只能全部挤在一处四面透风的空旷大厅之中,张远还好能有个单独的房间,不过却被他让了出来给籍福去住。
自己跑去跟二蛋、宗行、李健三人挤一个屋子。
冬天刚刚过去,蚊虫不是特别的多,除了阴冷潮湿一些,倒也没有什么难以让人接受的地方。
队伍里除了唐蒙的部下,余下的人都是第一次来夜郎,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张远不忍心一直拘束着大家,直接让所有人可以自由活动。
“二蛋,你与唐蒙麾下的那些士卒比较熟悉,想办法混进去去打探一下,唐蒙跟多同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驿馆内除了一些护卫外,其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张远就拉着二蛋、宗行进入到了房间内,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二蛋点了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宗行仍然立在一边。
“家主,我需要去做些什么?”
张远没有回答宗行,低头想了想其中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在巴郡磨蹭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能够在出使夜郎国的时候顺利一些,关于史书上对于司马相如出使的事情记载的并不清楚,这次来张远也没带上司马相如。
“宗行,我总觉得这一路上总有些不对劲,但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听到张远这么说,宗行也低头沉思着。
“家主。”
“嗯?”
“我好想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宗行两眼放光的看着张远。
“是在哪里?”
“我们之前想着如若抽调出所有的民夫,就会让黄氏挖不了矿,唐蒙也修不了路。
拖得时间长了,二者必定会想办法从夜郎国弄人去修路挖矿,可是一路上看起来虽然有人在修路,但现在看起来也有可能不是夜郎国的人,家主您看这鄨县城内的百姓好像没有被黄氏跟唐蒙征辟而去。”
身边的人能够看到细微末节的地方,极大的补足了张远的疏忽之处,来鄨县城的路上,张远只顾着跟籍福斗嘴去了,却未曾观察过夜郎百姓的情况。
到了鄨县城之后,也总是感觉夜郎百姓脸上的幸福感会让他不舒服,却不明白不舒服在哪里。
“宗行你从使团之中抽调十名士卒,就说有重要的消息要送回到巴郡之中,偷偷去看看那些修路的民夫问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喏。”
第二天一早,张远以及使团的官吏就被多同派来的宫卫叫去了宫殿之中,看着多同志得意满的样子,看起来是已经有了决断。
“上国使者,昨日休息的可还好啊。”
“我休息的很好,就不劳烦夜郎侯操心了。”
说起来多同最不喜欢的就是张远的这种态度,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总有个夜郎自大的成语先入为主让张远形成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我昨日考虑了许久,想来昨日发生的事情是我有些冲动了,今日将使者找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我夜郎每年需要征辟多少民夫。”
知道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猫腻,现在张远听到多同肯定的话语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