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袁培明的选择
秦虹裳、戚苍还有展楠峰的比试都相当值得一看,但夏霖完全没有兴趣。
在放学的时候,他犹豫再三后,追上了柏咫涯,向他询问了关于暗君会的事情。
柏咫涯表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有一个地方大概与暗君会有些联系。
“今晚我要去一趟,你感兴趣的话一起来?”
夏霖同意了。
……
时间倒回到昨日的凌晨。
柏咫涯将那白发少女送到紫老板那里后,又回到了新世纪大厦,也就是那两个暗君会成员昏迷的地方。
周围散落着一些失效的灵尘,大概是那个灵武处的女干员离开后布置过灵阵。
空中残留着淡淡的异香,其来自一种名为“逐灵草”的植物,顾名思义,拥有驱散、分离灵气的能力。
从逐灵草的茎叶中提取出精华,制成香水后喷在身上,可以隐藏武者使用灵气的痕迹。
不过这种香水有延迟性,在持有者离去后,才会开始起作用,所以不用担心在战斗中使用灵气会受影响,而且在作用完毕后也会很快消散。
所以之前那两人现身时,此处并没有这股香味。
当然,所至处必留踪迹,想要完全抹消痕迹是不可能的,只是对于大部分普通武者,难以拥有那样强大的追踪能力。
但柏咫涯可以。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狐桃小屋,又来到了六季花座。
从长水区到百叶区,再到东澜区,走出了一道∠型路线。
那两人自然是一路追着白发少女的。
那小姑娘还真能跑啊。
一个身材婀娜,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一旁的六季花座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扶着一旁的路灯开始呕吐不止,而后又有一个精壮男人走了出来,将她拉了回去。
柏咫涯完全没有理会他们,顺着那些被驱散得极淡的灵气,目光朝街道前方看去。
女人开始醉醺醺地鬼哭狼嚎起来,那男人似乎也喝醉了,随即大骂了几声,怒道:
“踏马的臭婊子给老子过来!”
“踏马壁的,把老子惹毛了,你就等死吧!”
最终,柏咫涯的目光落在街道尽头——那条刚竣工不久前方的云海大桥上。
“你看你妈看!”
男人朝柏咫涯怒吼道。
柏咫涯转过头来,想说自己刚才应该没有在看他吧。
但转念一想,跟醉汉讲道理大概率是对牛弹琴,抬脚便要离开。
“你踏马聋了!”醉汉见状,愈加恼怒,“信不信老子让暗君会来弄死你!”
此话一出,他眼前这戴着怪帽子的年轻男人转过身来了。
哼,怕了吧。
醉汉心中轻蔑一笑,神情更为嚣张了。
“你说,暗君会?你能指挥暗君会?”
“你踏马不信?!老子可是金熊大厦的!一个电话,就能把你扔到云湾河里喂鱼!”
“金熊大厦在什么地方?”
“你问你麻痹!”醉汉怒骂道,握着拳头便打了上去。
柏咫涯伸手,食指落在他的额前,醉汉身体一软,躺倒在地上。
一旁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看着醉汉,忽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柏咫涯问道:“请问你知道金熊大厦在哪里吗?”
女人看向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张口停顿片刻,打了个酒嗝。
浓郁的香水味以及酒气不停地朝柏咫涯扑来,他后退两步,那女人却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想知道啊?陪姐姐玩玩就告诉你……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柏咫涯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挪下来,然后拍了拍肩膀,平静道:
“谢谢,不用了。”
话音刚落,女人眼中的身影忽然消失。
她朝两旁看去。
“诶,人呢?”
……
“人呢?”
橙光色的灯光如闪耀的黄金般,笼罩着一楼大厅。
其余几个管理人员与中年眼镜男一样,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面对身后的柏咫涯的提问,眼镜男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们老总袁培明就在二十九楼!来,我给您带路!”
柏咫涯将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
眼镜男一反常态,点头哈腰地来到不远处的电梯口前。
然而,他并没有去按电梯,而是用手指在一旁光滑的墙壁上点了几下。
伴随机械运转的声音,墙面上出现一道竖直裂缝,而后缓缓向两侧张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出现在墙内。
这也是一座电梯。
“小哥,呃不,大哥!这电梯可以直达袁培明那儿,来,您要是不放心,我们也一起进去!”
柏咫涯没有说话,和夏霖一起直接走了进去吗,似乎是默认了。
大厅里的其他几个金熊大厦人员也走了过来。
董秋武看了看他们又看向柏咫涯,似乎有些担心。
八九个人一起走进天梯,玻璃门缓缓关闭。
头顶传来红色的光芒。
“我是这里的人事总监,袁培明的把柄我手里可多着呢。其实我早就想改邪归正了,一直没有门路啊!”
“大哥,你们到底是想查什么呀?袁培明身边可有不少高手啊,我觉得你们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啊。”
“唉,大哥……”
柏咫涯看向眼镜男,平和说道:“我知道是陷阱,你不用废话了。”
眼镜男神色一僵,其余赔笑几人的神色亦黯淡下来,一个个低下头去。
沉默的空间内,只剩下电梯上升的声音。
伴随电梯上升,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浓,落在那些人的脸上,看着更加诡异了。
伴随“叮”的一声,玻璃门缓缓打开。
柏咫涯、夏霖走出电梯,董秋武伸手握住匕首,跟着走了出来。
大约二十多平米的大厅内,十来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
华丽的花状伞式水晶灯与垂挂在落地窗前的瀑布灯帘,一起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
水晶灯下,八个人正围坐在中心的大方桌旁。
其中既有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也有看着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着仿佛像是一个聚餐的大家庭。
他们此时正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
这些男女老少神态各异,衣着也不尽相同,只是隐隐让人觉得有些木讷。
唯独一人与他们不同。
柏咫涯的目光很快锁定在那人身上。
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瘦小的身躯在拥挤的八人一点都不显眼。
他戴着副宽大的墨镜,那圆圆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额前有几道细细的皱纹,左手拎着一副牌,右手夹着根雪茄,上身一抖一抖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嘴里似乎在哼着什么戏曲。
方桌上堆满了扑克,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牌。
“灵武处啊,还是被盯上咯……”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抬头看向柏咫涯三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知道我刚才唱的是什么吗?”
无人回应。
“是黄梅戏。唉,你这种小年轻肯定没听过,二十年前很火的,叫“神仙悯”。”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往事,但很快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暗君会”的人说,只要我听他们的,他们就能让我当神仙。”
“嘿,神仙……”
他笑了起来。
“你们信吗?”
仍是无人回应。
“反正我不信。”
他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但是啊,我不得不信啊。”
他看着桌旁其余木讷沉默的七人,声音逐渐低沉。
良久,他伸手抽了口雪茄,轻声道:
“都杀了。”
墙边的西装男们接到命令,如机器人般整齐地迈向柏咫涯三人,浓郁的灵气从他们体内漫出,一楼大厅那几个西装男与他们相比,只可谓天壤之别。
背后的电梯门关闭,之前跟他们一起上来的那些人早已退了回去。
董秋武的神色变得相当凝重,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殉职后同事一脸兔死狐悲的神情,
夏霖的眉头一皱,双眼完全睁开了。
柏咫涯看向袁培明,说道:“我没打算杀你,你只要把暗君会的事情告诉我就行了。”
袁培明挑眉看了他一眼。
刀光随之出现在柏咫涯眼中。
一个高大的西装男来到他身前,挥刀斩向他的头颅。
“小心!”董秋武大喊道。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袁培明脸上,伸出手,手背与西装男的手腕轻轻碰了一下。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长刀落在了柏咫涯身前的地面上。
然而西装男却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痛苦,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还想捡起地上的刀。
柏咫涯极为熟练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在他如被掐断了电源般向后倒去时,其他西装男也一拥而上了。
柏咫涯抬起脚,轻轻一跺。
地上的那把刀应声腾空,在他身前不断旋转。
柏咫涯挥指一弹,短刀朝前方飞去,在三尺前的空间内挥劈碎了三四把刀剑后飞了回来。
再一弹。
砍断五六枪棒。
再一弹。
斩落七八箭矢。
最后柏咫涯轻轻一掷,长刀插在了袁培明身前的方桌上,明晃晃的刀身烙印在他的墨镜上。
周围的男女老少仍沉默着毫无反应。
十来个西装男躺倒在地。
柏咫涯说道:“你再瞒下去应该也没什么好处吧。”
“是啊。可是我要是跟你说了,会有坏处啊。”
真不愧是沈科长的人。
董秋武的目光从柏咫涯身上移开,盯着袁培明严肃问道:“什么坏处?”
“我家人会死。”袁培明看着方桌旁的这些人说道。
董秋武张口欲言,想了想,又闭上了。
此时,夏霖张口道:
“你觉得神智被破坏的人还能算活着吗?”
“我不知道。”袁培明摇摇头,“但是他们还在呼吸,他们的心还在跳。你看,他们还会跟我打牌。”
他伸手落在身旁一个四十多岁女人脸上,轻轻抚摸着,透过墨镜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柔和。
女人没有半点反应,如雕塑,如人偶,一动不动,与其他人一样,只是机械般地将手上的扑克掷到桌上。
然而柏咫涯似乎全然不为所动,声音依然那般平静得让人觉得冷漠。
“等你到了灵武处,那里的人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
袁培明闻言,笑了笑。
他收回手,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把那瀑布灯帘拉了开来。
他伸手落在一旁的墙上,点了几下。
桌旁七人脚下的空间打开,迅速下沉,仅留下一张铺满扑克的方桌。
袁培明又点了几下,随后抬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今晚的夜幕中,星光略显稀疏,看着有些寂寥,但仍很美。
“我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为了家人,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袁培明说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夏霖对柏咫涯轻声说道:
“他大概想……”
嘭——
深夜三点,金熊大厦。
二十九楼,一声爆炸。
泛着红光的碎玻璃喷发出来,自由落体。
随之一齐洒落的,还有无数焦黑的扑克。
……
……
第二十三章 向导
破碎的玻璃在夜空下熠熠生辉。
爆炸惊起几只飞鸟,盘旋在高空,注视着从破窗而出的烟雾中坠落的三道身影。
落入他们眼中的,是深色的玉桦。
都市中的万千灯火此刻一览无遗,如深幽矿洞中闪烁的晶石。
光芒尽管纤薄,却是无需让人感到璀璨耀眼,这一抹梦幻与安宁在这越来越繁忙的城市中,是那么的稀缺,那么的宝贵。
那么的,让人安心。
可惜董秋武只感慨了一瞬。
随后……
“啊啊啊啊啊————————”
在高空自由落体的失重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嚎了起来。
夏霖那头杂毛在风中反而变得整齐了许多,一头三寸碎发飘扬在头顶,露出了俊秀的五官。
微垂的唇角与高挺的鼻梁上方,那双冷峻的双眸正注视着底下的某个角落。
眼看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董秋武肺部的空气很快喊尽,伴随窒息感而来的是极度的恐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提住了他的后领。
柏咫涯拎着他,轻盈地跃到了地面上。
董秋武回过头来,柏咫涯正看着某个方向。
上方,夏霖不断踩踏在大楼上的凸起之处,迅速跃下,没过几秒,也来到了地面上。
董秋武深呼吸一口,努力令自己心情平复下来,问道:
“现在这情况,沈科长是怎么……”
只见夏霖落地后一个翻滚,头也不回地向金熊大厦的北面跑去。
“怎么……?”
董秋武一边问道,一边回头看向柏咫涯。
然而,刚才还在他身后的柏咫涯也已然消失无踪了。
……
长水区是玉桦最北边的市区。
施山附近的景区一带往年总会汇聚众多的外地游客,今天因为各种特殊原因,景区临时封闭,长水区的人流自然也稀疏了许多。
沿着云湾河再往北走,有一处水坝,名为“玉桦短坝”。
玉桦短坝的东北面有两座不太起眼的矮山。
这两座山没有正式的名字,现在的叫法还是很久以前附近的住民起的。
一座叫“蛇神山”,一座叫“虫神山”。
相传山里住着些灵兽,然而这么多年来,从未在附近的居民口中听到过相关事情。
倒是政府曾以确保安全为理由,派了一队人来说是要搜山。
虽然最后他们连山都没踏进一步,倒是拆迁了一部分老房子里的钉子户。
作为远离市中心的市区,云湾河与施山周围的街道建筑还历经过数次几次翻新改建,其余地段便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金熊大厦离玉桦短坝还有段距离。
柏咫涯来到了夏霖身旁,并排穿梭在逐渐老旧的街道上。
深夜的此处,大约每分钟只有两三辆车驶过,一眼望去,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过路人。
“刚才你去救那人的时候,我发现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跑。”
夏霖说着,感知了一番前方的灵气,灵能探查容易打草惊蛇,作为追踪者,就算是他也不太会随意使用。
“既然金熊大厦和暗君会有勾结,也许是因为袁培明出了事情,暗君会的人赶回去报告。”柏咫涯说道,“再追下去的话,追到他们在玉桦的老巢也说不定。”
夏霖闻言,神情没有丝毫的动摇。
就因为在灵武处的姐姐可能会因为调查而遭遇危险,宁愿先一步闯入对方的巢穴。
不,或许在他看来这样正好。
柏咫涯看着他说道:“看来你很重视你姐姐啊。”
夏霖沉默片刻,轻声道:“重视家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既身在灵武处,危险在所难免。你这样担心,为什么不劝她换个工作呢?”
夏霖没有回答。
两人拐过一个弯,同时停下了脚步。
街对面的一盏清冷路灯下,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个成熟的女人,远远便能看见她那头极为显眼的银发。
十几米的距离对大部分的武者来说,也就是半秒以内的时间,对方几乎在同时也看向了他们这边。
同时,确认了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尽管双方互不知底,但显然都没有对对方视而不见。
然而,这个女人显然比柏咫涯和夏霖要更加直接。
她在瞬间跨越了街道,来到了二人身前。
准确的来说,因为柏咫涯当时站位稍微靠前一些,所以她直接来到了柏咫涯的面前。
两人相距仅两米左右。
女人一身黑色衣装,下身长裤球鞋,上身的夹克下,深色的挂脖短上衣紧紧地包裹着丰满的胸脯,露出纤细腰腹上那显眼的马甲线。
冰冷的黑色金属面具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却难掩那美貌的面容,以及神色间流露出的傲然。
而且她的身高竟能跟柏咫涯相近,比夏霖还高了小半个头。
“你们,是什么人?”
低沉而高傲的嗓音从那面具下缓缓响起。
柏咫涯与夏霖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
女人微低下头,双眼仍冷冷地凝视着柏咫涯。
“我劝你们别装哑巴。”
她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在一旁的小区的栅栏上一捏,一根一寸粗细的栅栏杆顿时被剥离出来。
她摊开手,那栅栏杆已然化作了一根弯曲的细丝。
与此同时,一股强悍的气息从她身上涌出,并非是什么灵气涌动,而是完完全全来自她个人的气场。
柏咫涯和夏霖眨眨眼,仍没有说话。
就在女人的神色越来越冷,渐渐狠厉起来的时候,夏霖说道:
“我是个普通学生,在追人。阿姨,你是哪位?”
一道怒火猛地出现在女人的眼中,她死死瞪着夏霖,双拳紧握,关节嘎吱作响。
一旁的柏咫涯也诚恳说道:“我们确实是普通学生。阿姨,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让一让吗?”
女人闻言后,似乎有淡淡的白色蒸汽从她头顶冒出来,头发仿佛倒竖了起来,变得更高了一些。
柏咫涯打开手机,切换到白牙高学的学生界面,伸手举起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
一瞬间,女人来到他身前,抓住了他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腕,神色狠厉的脸上,那双饱含怒意的双眼正与他对视着,相距不过十几公分。
“普通学生?你认为我会信吗?”
柏咫涯说道:“阿姨,男女授受不亲。”
此话一出,女人的手更加用力了,如枷锁般死死铐住柏咫涯的手腕。
“你再不老实一点,就别想要这条胳膊了。”
她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把话一点一点挤出来。
眼前的年轻男人闻言后,确实在思考,但与她想象中的不同,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和惊慌,仿佛对自己的威胁完全不在意。
柏咫涯思考片刻,说道:“我们在追查暗君会,你有什么线索吗?”
夏霖看向他,觉得就这样告诉这个陌生女人有些不妥。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柏咫涯的想法。
“追查暗君会?”
女人双眼一眯。
“普通学生会追查暗君会吗?”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们是灵武处的。”
女人闻言,死死盯着柏咫涯的双眼。
能知晓暗君会的,当然不是普通武者,尽管柏咫涯这样平常地报出自己的身份很不能令人信服,但普通武者是不会去赌这真假的。
万一是真的麻烦可就大了。
片刻后,她松开了手,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街对面的阴暗处。
虽然看似是女人知晓了他们身份后放了他们一马,但夏霖显然不这样想,说道:
“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能就这样放走吧。”
柏咫涯平静说道:
“没事,大概是顺路的,还可以让她带路。”
……
……
第二十四章 又是灵武处
深夜的空气很好,清新而凉爽。
云湾河边的某条街上,两只蚂蚁钻出洞穴,从草堆中爬到了大道上,在岩缝间爬行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拿着几串刚从路边摊上买的烤肠路过。
烤肠散发着腾腾热气,一口妖下,唇齿间满是腥香的热油。
啪叽。
半根烤肠从木串上掉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几点油脂随之溅起,淹没了那两只觅食的蚂蚁。
一头茶色卷发的年轻男人弯腰捡起烤肠,看着上面的灰尘微微一叹。
然后塞进了嘴里。
“呕!真恶心!”
一旁,一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女人吐了吐舌头,随后话锋一转,说道:
“唉,你看我新染的头发怎么样!”
她甩弄着自己那头大红色的长卷发。
“嗯,漂亮漂亮。”年轻男人吧唧着烤肠,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毫不掩饰地敷衍道。
“什么漂亮啊!”
年轻女人双眉倒竖,不满道:
“我是问你看起来帅不帅!霸不霸气!”
“嗯,霸气霸气。”
“哈哈,这下以后碰到什么狗屁妖灵邪人,定叫他吓得屁滚尿流,跪下叫爹!”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眼自信地眺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幻想中自己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不远处,一个戴着茶色墨镜,留着络腮胡,双臂上刺有纹身的男人看到她后,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
“小姐,一个人吗?”
“小姐?”
“小姐!”
女人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眉毛一挑。
“要是无聊的话,我带你去点好玩的地方啊。”男人轻浮地笑道,伸手搭她那露出了一半的软肩上。
“我当然不是一个人啦!”女人中气十足地说道,伸手指向缓缓走在前方的年轻男人。
“是你男朋友?”轻浮男眉头一挑。
“是我的……仆人!”女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轻浮男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女人见状,朝前方的年轻男人大声喊道:
“喂,雷甸!”
雷甸转过头来,木讷地看着她。
“他说要带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雷甸那无神的双眼看向女人身旁的轻浮男,停留了半秒都不到的时间就移开了,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女人看向轻浮男,说道:“他好像什么兴趣。”
“那不是你仆人吗?你还要听他的?”
“我每次出来要是不听话,他会去告状的!”女人说着,露出了伤心委屈的表情。
“交给我。”轻浮男微微一笑,朝前走去。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拉住了自己,雷甸转过头来。
轻浮男仰着头,一副傲慢的神情缓缓说道:
“该怎么做你有数吗?”
“嗯?”
雷甸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要跟你主人去玩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有点数!”男人恶狠狠地说着,伸手拎住了雷甸的胸口衣领。
“别拉我衣服,会皱的。”雷甸伸手打开了他的手。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女人,看见她正一脸兴奋地看着这里。
正好趁几个机会让她看看自己的威风!
“你踏马的!”男人大骂一声,握拳挥向了雷甸。
在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之后的发展。
将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打到跪地求饶后,在身后女人那崇拜的目光中带着她扬长而去。
完美!
啪——
一只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男人只觉得两眼一黑,随后便没了意识。
在他缓缓倒下的同时,一阵欢呼从女人的口中爆发出来。
“噢!”
女人一边拍着手,一边蹦蹦跳跳地来到雷甸身边。
“这次我可没惹祸啊!是你出手伤害无辜市民的!”
“什么啊,分明是他先动手的!”雷甸皱眉说道,“我的衣领都皱了!”
“今晚,会不简单……”她突然严肃的说道。
“什么不简单?你怎么知道的?”
“我……”女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刚才预知到的!”
雷甸闻言,白了她一眼,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可别想再……”
“我不管,既然你出手了,那我也要去玩!”她说着,欢快地朝前方跑去。
“喂,烬符!”
雷甸的喊声自然被她完全无视,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前方街道的拐角。
自海浪银沙厅事件发生之后,沈绝科下参与事件的干员均被停职,雷甸与烬符自然也在其中。
两人对所谓的停职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没有解决事件后的奖金拿了而已,工资还是照样发的。
然而,几个礼拜下来后,烬符已然耐不住清静的日子了,整天在家里大喊着要出去玩,要出去找乐子。
跟她住在一起的雷甸每晚都要忍受从隔壁屋里传来的她的鬼哭狼嚎,最近的睡眠质量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不过,他也确实觉得有些无聊就是了。
每天都没事情做,精力着实有些溢出了。
最后,他给沈绝打了个电话,将烬符过于闹腾的事情告诉了她,希望她能给他俩找点事情做。
对此,不知身处何处的沈绝告诉他,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这两天就去长水区沿着云湾河散散步,兴许能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两人来到了长水区,沿着云湾河走了两个多钟头,然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中途烬符看到了摆摊的烧烤,吵着嚷着肚子饿了。
雷甸拗不过她,结果最后她点了几十串牛羊肉串、鸡翅、软骨、烤肠、扇贝肉才肯罢休。
“你先付钱,我等下转给你。”
“什么,不是你请我吃吗?”
一前一后两句简单的话语,令雷甸的血压上升了不少。
不过因为烬符以前不干人事的次数太多了,他也习惯了,抢了几串烤肠过来后,
放着烬符不管的话,她恐怕又要捅出什么篓子。
“唉……”
雷甸叹了口气,抬脚追了上去。
……
“呜呼!”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唯有一柱柱路灯。
烬符嘟起嘴,吹着口哨。
“有没有坏人呀?有没有坏人呀?有的话出来让我给你来两拳!”
她一边溜达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地走向拐角。
突然,迎面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暗处走来。
烬符立马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这戴着面具的高挑银发女,大声问道:
“什么人?!”
雷甸从后方追了上来,也看到了这个女人。
哇,好好看的大姐姐!
哇,好高啊,比我还高!
感受着她那落在自己脸上的高傲视线,烬符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雷甸。
然而雷甸并没有什么反应,烬符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雷甸正痴痴地看着对方。
“喂,蠢货!”
她伸手戳向雷甸的肚子。
“啊,干嘛?”
烬符不满地从鼻子里喷出两道气,撇过嘴小声说道:
“她看起来不简单啊,而且好像很生气。”
“很生气?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的直觉。”烬符说道。
“女人的直觉?”雷甸愣愣地看着她,“你?”
烬符笃定地重重点了下头。
雷甸面无表情说道:“我宁愿相信你说是你预知到的。”
“那就是我用女人的直觉预知到的,其实我从小直觉就很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雷甸很了解她就是在胡扯,看向前方那成熟的高挑大姐姐。
“你们是什么人?”
低沉的嗓音响起,她开口问道,如同瞄准了猎物的母狮般冷冷盯着他俩。
“你又是什么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要逮捕你,束手就擒吧!”烬符朝她喊道,但却没有动作,反而向雷甸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让他快上。
雷甸自然无视了她,看向这个高挑女人说道:“我们……还算是灵武处的人吧。你是武者吧,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散步吗?”
“你们也是灵武处的?”
高挑女人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两人。
雷甸闻言面露疑惑。
“也是?”
高挑女人犹豫片刻,向后退了几步,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
……
第二十五章 追踪者
十七年前,幽能现世后,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那动荡的岁月里,上有国家战争,下有人民冲突、暴乱,全球各地除了一些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几乎没有安宁和平的区域。
众多地区政府乱作一团,于是,民间组织相应而生。
或是由普通民众召集能够吸收、使用灵气的人,保卫一方土地的安宁。
或是全由武者构成,解决他方的委托,从而在混乱的时代总能谋取利益。
又或是由心存野望之人组建,意图一展心中宏图……
当时,有个男人成立了一个武者组织,他自称“鸱”,组织的名字也叫“鸱”。
这个组织接受各种委托,就连寻找迷路丢失宠物,他们都派专人进行寻觅,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万事屋。
当时周边的人们对这种性质的组织当然谈不上有多友善与信任,在他们眼中,这个所谓的组织与在楼道里贴牛皮癣小广告的那种人没什么区别,顶天了不过跟私家侦探一个性质。
直到鸱亲自带人,暗杀了某个发战争财的新兴大型公司的总裁。
在那以后,鸱的名声越来越大,业务范围很快从当地向外拓展。
在这发展期间,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组织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幽灵鸟”
如今幽灵鸟的业务范围已然覆盖西南方的大片城市,国内近一半的土地上都有他们的踪影。
组织内部阶级严明,信息交流迅速,各个部门划分极为明确,组织成员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通常以代号示人。
近年来,有一支任务小队的表现尤为突出,在组织内部都享有不小的名声。
这支小队总共四名成员,两男两女,被称为“四傀”。
今年年初时,四傀接到天河市某大财团的委托,将作为保镖跟随一位大小姐一同来到玉桦市,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与天河相比,玉桦不论是面积还是暗地里的动乱程度都要小得多,身经百战的四傀整日无所事事地守卫在花池琪身边,尽管安全得让他们自己都觉得简直是大材小用,但无事发生总归是最好的情况。
直到海浪银沙酒店的事件发生。
风傀将那无面人的事情上报给了组织,随后又告诉了其他三人。
不久后,幽灵鸟对他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在确保花池琪安全的情况下,在玉桦追查无面人相关的线索。
然而,那神秘组织却人间蒸发了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从玉桦消失得一干二净。
四人一无所获,而就在此时,暗君会在玉桦出没了。
四人中,率先与他们接触到的,是炎傀。
深夜,她来到长水区,通过了解到的线索,盯上了金熊大厦。
晚风吹拂着她那头银色短发,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她绕着金熊大厦走了一圈后,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特殊程序,随后说道:
“我在长水区,金熊大厦。疑似与暗君会有所勾结,但并未发现突破口。”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几乎没有起伏的沉稳男音。
“建议撤离。”
炎傀闻言,眉头一皱。
很快,又一个富有磁性的随和男声传来。
“炎傀,今晚花池琪要出行,优先保护她的安全。暗君会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顺便制定一下计划。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炎傀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了解,我在周围设置一下备用灵阵就回来。”
之后,她沿着金熊大厦周围的街道,开始在隐蔽处置放灵尘。
直到中途,一声爆炸响起。
扑克与玻璃泛着光芒从高空洒落的同时,一道黑影从金熊大厦内钻了出来,沿着一旁的街道奔向北面。
炎傀见状,自然立马追了上去。
然而在穿过几条街后,前方的黑影突然消失了。
她来到一处路灯下,在逐渐弥漫开的逐灵草的香气中摸索着残留的灵气,片刻后确认了对方的踪迹。
正当她准备继续追上去时,两个看着二十岁都不到的大男孩出现在了街角。
“你们,是什么人?”
炎傀来到其中一人面前问道,同时心中浮现了几个答案。
暗君会?看着不太像。
别的组织的成员,有可能。
逼问之下,对方表示自己只是普通学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敌意,也没有露出警戒的神情。
不过,普通学生?哼,也太蹩脚了吧。算了,反正应该不是暗君会的人,管他呢。
“阿姨,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让一让吗?”
“……”
什么?
炎傀感觉有一股气血正从自己的心头直冲脑门。
这个兔崽子刚才叫我什么?
阿姨?
阿姨!
真是活腻了啊……
炎傀很快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并且扬言要他老实交代。
然而,在面对自己威胁时,面前的男生却显得很平静。
明明自己牢牢地抓住了这人的手,与自己对比,他看起来是显得那么弱不禁风。
可为什么,自己心中那么的不安。
然而,对方始终没有作出什么反抗,不仅说出自己也是来追查暗君会的,还表示他们二人其实是灵武处的。
灵武处的干员,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跟一个陌生人交代吧,就算是被威胁的。
嗯……不过也不好说,不能说一点可能都没有。
炎傀冷静了下来,深深地将两人的面容刻进脑子里,随后松开了手,继续追踪之前的那道黑影。
那黑影沿着云湾河一路北行,炎傀死死紧咬着。
前方的街道一条比一条昏暗静谧,对方残留下来的灵气也愈加难以感知,想来是也发现自己正被追踪着,于是控制了自己在快速行进中所使用到的灵气量。
在拐过一处拐角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一个年轻姑娘迎面走来,她手里握着一把斩马刀,一头赤红长卷发极其引人注目。
而后,一个看着也挺年轻的男人从她身后追来,两人看着应该是一伙的。
“算是灵武处的人吧。”那个男人这样说着。
老实说,这两个人比之前那个两个学生样的年轻人更不像灵武处的。
哪有灵武处的普通干员会染这么一头红发啊。
但炎傀仍然没有赌,追踪那道黑影才是她眼下的第一目标,于是没理会他们,离开了。
那黑影仍沿着云湾河一路狂喷,炎傀一路追着,直到前方传来滔滔不绝的水流声。
月色照亮了水面,汩汩河水从高处下落,溅起雪白的浪花。
这里是……玉桦短坝?
已经到市区边境的水坝了吗?
她的目光眺向远处。
两抹黑影遮住了半块天幕,如同沉睡的巨神,静静地躺在夜色之下。
那便是周边居民口中的蛇神山与虫神山。
一股淡淡的馨香飘来。
那是逐灵草的味道。
从山的那边飘来。
……
……
第二十六章 山中舞影
两团毛球从河边滚来,钻进草丛不停颤动着。
不远处的水声盖过了它们的嚎叫。
夏霖的目光从这两只幼小的野猫身上收回,落在前方的山上。
“她进去了?”
“应该是。”柏咫涯点头道。
两人正站在一条下坡口夹缝处的阴影之中
他们一路跟着炎傀抵达玉桦短坝,而后炎傀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前方。
除了上山以外,她应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除非她是大半夜来这里游泳的,那现在有可能在水坝后面的河里。
厚厚的云层封锁了皎洁的明月,呼啸的晚风凌虐着河边的野草。
在那风中,两道身影大摇大摆地走来。
红发飘舞,一个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草屑不断从她身旁飞溅起来。
柏咫涯的视线落在她身后,见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这对男女交谈了几句,女的突然怪叫一声,拔腿冲进了山里。
男的赶忙追了上去。
夏霖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眼微眯。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人?”
“灵武处的。”柏咫涯说道。
“哦?”
夏霖有些诧异:“那女的明明打扮得这么显眼,应该不会吧。”
“那个男人是灵武处的,名叫雷甸,我之前遇到过。那女的……灵武处其实并非每个部门都很……正规。所以也不好说。”柏咫涯说道,“也有可能是雷甸找到的,跟暗君会有关的什么人物。”
“原来如此。”
夏霖点点头,看向前方那两座山,犹豫片刻,忽然说道:
“你要进去吗?”
“准备周全,探明情况再做打算自然是最好的。”柏咫涯看向他,“但是你好像有些焦急。”
夏霖没有否认,沉默片刻说道:“我也要去。”
“那走吧。”柏咫涯说道。
夏霖看向他,说道:“谢谢。”
柏咫涯点点头。
蛇神山与虫神山彼此相连,一前一后,位于云湾河西侧。
八年前,有几个猎人在蛇神山上捕猎灵兽,赚了点小钱,而后心中贪念渐长,组织了一群猎人进行有计划的捕猎,短短一个月靠贩卖灵兽赚了几套房子的钱。
在那之后,蛇神山上下起了连绵数日的阴雨,当时附近有居民说,梦见了一条白色巨蛇盘旋于山顶,长着血盆大口,一副怒气滔天的样子。
雨停以后,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些猎人再度组织起来上山捕猎。
这次,山下的伙伴没能等到他们下山。
灵武处介入后,上山仔细搜查了一番,找到了他们留下的踪迹以及休憩的据点,甚至还发现了许多违规的捕猎陷阱。
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听一个住民说,在这些猎人上山的那晚,他正失眠在外面散布,深夜三点多的时候,在山上看到了几阵闪电。
搜查持续了几个礼拜仍未取得丝毫进展,于是转交给了玉桦公安局。
普通警察哪敢到有灵兽的山上去,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倒是那些报案的捕猎人的同伙,以非法狩猎罪被逮捕了。
不过,那有住民梦见巨蛇的事情倒是在附近传开了,周围的民众都说是白蟒的报应,那些猎人都被白蟒生吞了,这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蛇神山因此而得名。
今晚,也个月黑风高的日子。
山间充斥着阴冷潮湿的空气与泥土草木的气息,虫鸣在各处奏响,不时还会夹杂不知名禽兽的伴奏。
夏霖看着手机。
山里的信号不太好,但总归还是收得到的。
“这山好像不让进啊。”夏霖看着一条灵武处的对外通告说道,“从三年前开始就禁止民众进山了。说是为了保护民众安全。”
“是吗?”
“我看怕是还有别的理由。”夏霖说道,“灵武处哪会那么好心。一堆尸位素餐的蛀虫……除了我姐姐,估计没几个真心为民的好人。”
“看来你对灵武处意见很大啊。”柏咫涯说道,“不过,他们可能确实是为了民众的安全着想。”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颇为认真地说道:
“这山上有灵阵,而且……的幻阵。”
夏霖看向柏咫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虚幻,而且还断断续续的
“怎么了?”夏霖问道,“幻阵?”
“已经……生效了。”
黑暗之中,身旁柏咫涯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
“东侧汇合……”
“往高处……”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在中途便彻底断开。
夏霖挠挠头说道:
“说句难听的,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
蛇神山内有大范围,且持续生效的灵阵。
布置这样的灵阵当然谈不上有多高的难度,但是麻烦,并且需要相当长的一段用以做好事前准备。
而且这还是幻阵。
这当然不可能是灵武处为了不让民众进山特意设下的。
那么,布下幻阵的人与其目的便耐人寻味了。
柏咫涯最先得出的猜想,自然是暗君会。
倘若他们的据点在这被禁止入内蛇神山内的话,布下幻阵便成了合乎情理的事情。
而且以他们的人力物力,完成麻烦的事前准备也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这样一来,就说明他们早已在玉桦内安营扎寨了。
幻阵的种类有很多。
大多都是以灵气干扰,影响到环境,再影响到人的观感,比如用灵气生出水雾,使人的感官接受到类似海市蜃楼的错误信息。
高级一些的,便是直接用灵气构造拟造出虚幻的景象,甚至可以根据接触到的灵气模拟出他人的幻象。
柏咫涯看着眼前一个没有脸的自己,想着这幻阵还是不够厉害啊。
他折下一根较为笔直的树枝,朝前方的身影微微一划,顿是斩碎了那道来源于自己的灵气。
他闭上眼睛,感知中的一切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这种级别的幻阵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他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森幽灵的山路上,唯有他走过草丛的声音不断响起。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道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淡淡花香涌入鼻腔。
前方的悬崖边上,一棵茂盛老树下。
轻纱飘摇,倩影漫舞。
月色之下,一道婀娜身影正翩翩起舞。
……
……
第二十七章 月与星
蛇神山里的树以白栎与槲树为主。
大片杂灌木覆盖着较为潮湿的土壤,柏咫涯身前,一方杂草丛生的土地向外凸起,末端的悬崖边上,有块看着极为光滑的凹型巨石。
一个容貌柔美,体态婀娜的女人站在巨石凹陷处,轻盈地舞动着。
一双赤足白似雪。
两弯美眸璨如星。
连那天上的明月都悄然现身,仿佛只是为了来见她一面,不吝洒下清辉,映照着那微扬的唇角。
纤薄双唇不断启闭,她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少许深蓝色的薄纱包裹着她的身躯,一道道飘带从臂上垂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凝脂般白嫩。
旁人若是见了,恐怕没个十几秒都回不过神来。
柏咫涯并非不会欣赏美丽的事物,但他显然不会沉溺其中,哪怕只有一瞬。
他的目光先后看向起舞的美人与空中的圆月。
现在是5月3日,周五,凌晨三点多。
后天立夏,同时也是寒食节,不过现代人并不怎么过这个节。
今天是四月初三。
也就是说,这天上皎皎的明月,理应是一道弯弯的蛾眉月,而非如一块白玉盘。
已知自己身处幻阵,那么究竟什么是假的?
天是假的?
月是假的?
人是假的?
场景中,许多诡异的细节看似不论真假都无须在意,但实则总会默默地影响到人的判断。
或许就连前方的泥地都可能并不存在,在走向女人的途中一步踩空,然后摔下山去,或是被尖石贯穿胸膛,或是一落到山底,摔得粉身碎骨。
细细观察,会发现女人那灵动的双眼有股不自然感,她始终直视着前方,眼珠不曾转动,眼皮也不曾闭合。
那一身薄纱与垂直脚踝的长发仿佛束缚的枷锁,将这只会舞蹈的人偶牢牢困在这方巨石上。
柏咫涯没有开口向她问话,也没有很不礼貌地扔些石头树枝过去,看看有没有反应。
他伸出手,一道灵气如烟般从指尖窜出,飘向翩翩起舞的女人。
女人身上的薄纱中系着七八道飘带。
面对这抹灵气,那些飘带高高扬起,如水母的触须般紧紧包裹住飘来的灵气。
片刻后,飘带散了开来,恢复原状,似乎已经将那抹灵气吞噬了。
然而,女人的双眼却动了。
她看向了柏咫涯,同时停下了舞蹈,身上的那些飘带微微晃动着,最后竟然脱离了薄纱,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人抬脚,从巨石上落下,径直走向柏咫涯。
一双玉足踏着泥土,行至柏咫涯面前时,却仍是那般一尘不染。
她抬起头,眉宇间带着难以掩盖的憔悴,双目如含春水,眼中流露出恳切的情绪,又似感谢又似期愿,就这样盯着柏咫涯看了好一会儿。
然而柏咫涯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她抬起手,一点灵气从掌心飘出,飞向了柏咫涯。
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微弱的灵气,暴露在空气中,时强时弱,宛如一束随时会被吹灭的火苗。
它挣扎着,如一只受伤的小鸟,落在了柏咫涯的肩上。
如此微弱的灵气若是作为攻击手段,充其量也就是给人挠痒的水平,连防御的必要都没有。
相对的,如此美人近在眼前,不说令人心绪颤动,至少也会心生怜爱。
但柏咫涯却微微皱起了眉。
先前从他指尖飘出的灵气便是用以试探的。
那抹灵气接触到这个女人后,遇到了女人身上的飘带的阻拦。
于是,附着在飘带上的能量被尽数撕碎了,结果便是飘带落在了地上,再也无法无风自动了。
这说明了,女人并非幻影,至少柏咫涯眼中的她所处的那个地方确实有什么东西。
但直到刚才为止,柏咫涯仍然不认为女人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令人害怕。
但周围很安静。
柏咫涯听得清虫鸣,听得到雀吟,听得清鸟兽掠过枝叶、穿过灌木,传来的窸窣之声。
但他既没有听见女人的心跳,也没有感知到她的呼吸。
而在女人来到他面前后,一抹灵气从她的掌心飞出落在到他的肩上时,他的想法立马改变了。
此刻,停留在他肩上的灵气,毫无疑问是被人炼化过的,就像刚出炉的新鲜面包与天然的面粉,只要接触到,便能清晰体会到两者间的区别。
“你是?”柏咫涯张口问道。
女人什么都没有说,退后一步,缓缓垂下了眼眸。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天黑了。
空中的满月消失了。
黑暗之中,柏咫涯仍能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那块巨石,但是女人的身影却彻底消失了。
柏咫涯走向巨石,伸手捡起了那几束质感如绸布般丝滑的飘带。
飘带上残留着淡淡的如花般的芳香,似乎还在努力描绘着方才在此处舞动的窈窕身姿。
……
灵气干扰着对地形,方位的判断,但这种低级幻阵对于夏霖来说不需要多少时间便能破除,也谈不上有多麻烦。
灵气从夏霖体内飘出,大约花了十来分钟,他眼前的场景便清明了起来。
然而,就算破除了幻阵,他仍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当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倒不如说现代的年轻人很少有能分得清的。
反正有导航地图的存在,就算连马路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也算不上大事。
但是,作为一个受过教育,哦不,应该说拥有常识的普通人。
日月东升西落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只要根据月亮的方位,于是,只需根据月亮的方位,便能知晓大致方向了。
可是,今晚的月亮翘班了。
当然,他知道客观原因是初三的月亮只会在前半夜出现两个钟头不到,后半夜是看不到的。
好在还有别的方法。
很久以前,不论身处乡村还是城镇,抬头便能看到一片迷人的星空。
现如今,晚上除了月亮和卫星飞机以外,他就不曾再见从天上见到会发亮的东西了。
夏霖仰起头。
满天繁星闪烁于夜幕之内,蓝紫色的渐变光芒一片片烙印在空中。
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星空了?很多年了吧。
他感慨了一番,目光落在一颗尤为明亮的星星上。
北极星——勾陈一。
确认了北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呃,这样,右边。
夏霖正对着北极星后,向右看去。
话说这可是北极星吗?
行动之前,夏霖有些犹豫。
思考再三后,他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通了。
“喂,你出来没?”夏霖问道。
“恩。”
夏霖说道:“我大概还在半山腰,上去还是怎么说?”
柏咫涯说道:“东边有一棵很高的槲树,长在悬崖边上,枝叶是向外生长的。我正在那里。”
夏霖说道:“那我现在过来。”
“好。”
夏霖挂了电话,又打开地图看了,确认了东南西北后默默点头。
他看着离异自己的手机,用拇指抚摸了几下。
果然还是这东西好用啊!
……
……
第二十八章 勇敢的少年
半山腰的一处悬崖旁,一棵二三十米高的槲树向远处的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倒卵形的深绿色宽大叶片背上,布满了深色星状绒毛。
暗灰褐色的树干旁,站着一个有些瘦削纤薄的身影。
似乎是对枝叶上的绒毛有些不适,他时不时会挠几下鼻尖。
后方的枝叶耸动,夏霖从中窜了出来。
此处海拔20多米,算不上多高,山顶估计也不过50米。
柏咫涯告诉他,只有山脚一带的区域设有幻阵,再往上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夏霖问道。
柏咫涯说道:“我刚上去看了一下。”
“嚯。”夏霖并不惊讶,问道,“那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柏咫涯摇摇头:“不过上面有个房子,那人可能进去了。”
夏霖点点头。
“走呗。”
夏霖说着,看向柏咫涯,发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柏咫涯沉默了下来。
蛇神山上的幻阵水平非常低级,仅仅只有干扰视线的作用,对他来说基本可以无视。
然而在幻阵中遇到的那个跳舞的女人,却显然不属于幻阵本体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怎么跟夏霖解释,因为他以前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最后,柏咫涯摇摇头,迈步向山上走去。
不仅是炎傀,先他们一步进山的雷甸与烬符也不见踪影。
不过凭烬符的冲劲,先炎傀一步进入山上的那栋房子都不是不可能。
“柏咫涯。”
“嗯?”
途中,夏霖突然问道:
“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鬼?”
“嗯,就是幽灵啊。”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么说。”柏咫涯说道,“但我认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魂魄。”
“网络上不是流传着什么灵魂有17克还是21克来着的论调吗?”夏霖说道。
“荒唐。”
简单的两个字,代表了柏咫涯对其的看法。
“不是说是科学实验的结果吗?”夏霖随口说道。
“荒唐至极。”
柏咫涯平静说道,瞥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信这个的人啊。”
“我确实不信。”夏霖说道,“不过刚才我在幻阵里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夏霖点头,他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有些难解释。
柏咫涯问道:“跳舞的女人?”
“你怎么知……”
夏霖转过头来,眨眨眼:
“你也遇到了?”
柏咫涯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
夏霖喃喃道:“不知道怎么解释啊,如果不是鬼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高科技投影手段之类的吧。”
“兴许是什么灵兽妖灵的奇能异术,或是新的异灵术邪灵术。”柏咫涯说道,但他心中对此也不确定,硬要解释只能这样。
……
画鹭。
这个名字既不烂大街,也谈不上生僻,还有那么点诗意,应该能算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梅画鹭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惜他姓梅。
就算高学的同学没有像初学时那些幼稚的孩子一样,一直“梅花鹿,梅花鹿”地叫着,但初次见面的人总是会听错。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所以后来他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是把姓和名分开来讲,还会在“画”上加重音。
长水区的东北方,有个“达斯帕克高学”。
虽然名字挺洋气,但就算在玉桦市,也只能算个默默无闻的三流高学而已,学校面积大约只有白牙高学的四分之一。
对此,梅画鹭也谈不上有什么不满。
谁叫他只有这水平呢?
他家其实位于玉桦中西部的常亟区,离达斯帕克高学还挺远的。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住校,倒不是达斯帕克高学的宿舍质量太差或者已经住满了,而是因为它根本不包住宿。
没错,达斯帕克高学根本没有供学生住的宿舍区。
于是梅画鹭不得不在附近租房子住。
可惜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附近的租房早早被别人占了去,他不得已,最后只能选择了一栋老旧的洋房。
洋房的位置,在玉桦短坝附近。
时常能听见那滚滚水流声。
那是自然的声音,是生命的声音。
梅画鹭觉得,自己可以忍下来。
而后……
在他静心学习时,水坝处惊涛拍岸,似雄兵临阵。
在他安心入睡时,水坝出洪波涌起,如两军交战。
在他动心表白时,也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令他连电话另一端的回复都听不清。
他向父母提了这件事。
“谁叫你这不要好胚自己考了所这种学校!”
挨了顿骂。
前阵子,有个同学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了件事。
据说玉桦短坝边的蛇神山里有位“苍虎神”,是个身穿蓝色轻纱的大美人。
若是想心想事成,便要在每月初三的寅时三刻拜山登顶,献上自己的血作为贡品。
哼,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谁信啊?
梅画鹭听了,不屑地笑了笑。
然后,今晚,他来了。
他带着把小刀,作为等下割破手指取血用的。
之前试了试用咬的,结果太疼了,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简单。
而且天太黑,上山之后他就分不清哪是哪了。
最后,他照着手机上的导航,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要问为什么幻阵对他无效,只能说这座幻阵纯粹依靠灵气进行视线干扰,对于感知不到灵气的普通人等于不存在。
刚好梅画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
初来乍到一个月,他也不知道蛇神山是不让人进的,更别提山里有灵兽的事情了。
他那同学也只是听说了后觉得有趣,跟他提了一嘴,根本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蛇神山里。
刚好守山的保安今晚去团建了,现在一个个正醉倒在监控室里呼呼大睡。
他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同学说的什么苍虎神祈愿之类的,但是实在受不了那短坝的水声了。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梅画鹭进山了。
起初他看这山里也没大道,还担心晚上不会有什么蛇啊狼啊之类的危险,然而进山后除了虫鸣半点活物的声音都听不到,渐渐地也就没想其他的了。
这个点的蛇身山里其实相当凉爽,但此刻他却累得汗流浃背。
哇,累死我了,爬山这么累的吗……
感受着生疼的脚底和酸痛的腰腿,他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平日里锻炼太少了,以前我不这样啊。
他伸手扒开前方的一片灌木,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前方,有光。
一座十米左右高的西式建筑里,有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亮起。
这……
还有人住这种地方?
他挠挠头,向前走去。
大门敞开着,拱形的大门两侧有两座石像。
不过天太黑,梅画鹭看不清楚,也不没有在意,直接走了进去了。
他想稍微休息一下,这种大别墅的主人肯定是个特别有钱的富豪,应该不会太小气吧。
进入屋内,迎面便是两支闪着昏暗光芒的白色蜡烛。
穿过宽广深幽的楼道,一樽高大的石雕立于前厅的中央。
“有人在吗?”
梅画鹭一边开口问道,一边看着这樽石雕。
是个披着斗篷的无头人,背后有两只羽毛翅膀,双手交叉握在胸前,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
什么玩意?天使啊?
嘿,这有钱人还挺文艺的。
他感觉这场景跟自己在游戏里遇到的有些类似,心中还挺兴奋的。
直到嘭的一声响起。
他转过头来,背后的大门紧紧关闭。
两支白色蜡纸的火光不断闪烁,四下一片寂静。
汗水从梅画鹭的额角浮起,并这次不是因为热。
他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的脊背与手脚都有些发凉。
梅画鹭咽了口唾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此时他才意识到,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一个敞开的昏暗大房子就走进去的自己是有多勇敢。
……
……
第二十九章 古堡探险
时间缓缓流逝,但那白色蜡烛的长度似乎始终没什么变化,恐怕还能再燃上几天几夜。
梅画鹭试着推拉过大门,结果自然是纹丝不动。
他不敢再开口问话,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过尽管恐慌,可他还没有失去思考能力。
伸手握住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好在还有它。
食指习惯地落在手机背面,与亮起的屏幕一同出现的,还有咔嚓一声轻响。
他的心脏因此停了一拍,立马抬起头来。
周围还是那般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长舒一口气,赶忙将手机调成静音。
视线落在屏幕中神情迷幻的紫发女人脸上,他感觉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是他喜欢的女明星,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仰望空海”乐队主唱,名叫“SIO”。
不过梅画鹭可是在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这支乐队了,最近从周围人口中听到关于仰望空海的事情时,他常会一脸自得地开始给他们介绍仰望空海与其成员的早期事迹与作品。
不过,其中对此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就是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视线落向手机的左上角,看到那信号的显示格时,内心不由一沉。
显示完全没有信号。
服务区范围外。
怎……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刚才山上的时候信号还是满格的!
他的视线落到手机右上角,心跳骤然加速。
在那电量的末端,仅剩下一丝极其纤细的红色竖条。
手机电量还剩2%。
怎么会没电的呢,难道电板漏电了吗?
下一秒,数字一跳,变成了1%。
赶紧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顿时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就算会发生什么声音也没办法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爸爸妈妈……不,应该打给警察……直接找灵武处吧!
他的手指如钢琴家般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很快,一个绿色的电话图标开始跳动.
正在等待对方接听……0:00:01、0:00:02、0:00:03……
快接啊!快接啊!
他焦急地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
咔哒一声,一个清晰冷静的女声从手机的另一端响起。
“喂,您好,这里是玉桦灵武处。”
梅画鹭脊背一挺,连忙说道:
“你好,我……!”
突然,他感受到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随后屏幕一黑。
他愣愣地看着手机,感觉自己的眼前也一黑。
灵武处中,一个年轻的女干员看着刚接起来便被挂断的通话,双眉一皱,看着对方的号码,过了半分钟后,极为敬业地拨打了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是恶作剧吗?
夏煦微微一叹。
作为海外归国子女的她,回到玉桦进入灵武处后,直接担任了武学处下督察科的副科长。
近日,灵武处上下干员皆忙碌不休,她见自己所在的督察科下有个女干员因连续加班倒是精神相当不好,于是让她去休息,自己代她来负责处理今晚的部分求助电话。
这一干就干到了深夜三点多。
尽管已至深夜,来电却一通通响起。
对于电话另一端那些市民所描述的大小情况,她认真地一一记录下来,如果需要尽快处理的,她便会直接通知其他科部派干员前去处理。
不过,有些来电确实比较奇怪。
宠物失窃、邻里关系,甚至还接到一通不知怎么处理婆媳关系的求助电话。
除此之外,还有几通骚扰电话以及显然是年轻孩子打来的恶作剧电话。
夏煦摇摇头,端起一旁的咖啡抿了一口。
说起来,夏霖果然都赢了……明天,哦不,今天就是测试最后一天了。
那天看到的名叫戚苍、秦虹裳的几个学生可都是极其强劲的对手啊……
她一边担心这夏霖,一边决定今天可一定要去给他加油。
不过自己为了处理事务,到现在都还没睡觉。
这时,显示又有一通求助电话打来。
算了,今晚再睡吧!
她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喂,您好。这里是玉桦灵武处。”
……
退路已然封死,但前路仍未卜。
手机的电量告罄,体内那因爬山运动而带来的热量早已被恐慌冲散,昏暗的空间内,寒意笼罩在梅画鹭身侧,他思考、等待再三后,最终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绕过那无头的雕塑,梅画鹭走出前厅,来到空旷的室外。
大厅便在二十多米外,几个路灯静悄悄地立在室外的通道两侧。
这屋子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上许多,并非是一个普通的洋房别墅,更像是古代西方的建筑。
路灯的光芒并不暗淡,但并未带来多少安全感。
蟋蟀的叫声啾啾作响,灯光斜斜的照着他,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梅画鹭警觉地注视着周围,四下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那有些紧促的脚步声响起。
突然,一些细碎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他的注意力瞬间聚集过去,一旁一根石柱的阴影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抖动。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色的鸟雀。
原来是乌鸦啊。
唉,乌鸦啊,晦气啊……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到底什么鸟,但黑色的鸟他只知道乌鸦。
眼睛熟悉黑暗后,他也看清了路灯之外的东西。
几十公分粗的石柱加起来大约有十来根,如同尽忠职守的卫士,静静地守卫在两旁。
他向前方望去,那大厅外的两旁,也一左一右站着两尊无头的羽翅雕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走进大厅,整个空间呈桶形穹窿状,给人一种压抑而封闭的感觉。
一张二十多米的巨型长桌摆在大厅中央,一盏熄灭的水晶吊灯从顶上挂了下来。
两旁摆着几十张椅子,桌上放置着似乎是用来装饰的花朵。
精致的烛台安置在墙边的一幅幅画像下,大部分都熄灭了。
大厅内空旷昏暗,看不清楚那些画像到底绘着什么。
在尽头的墙下,有一方刚熄灭不久的壁炉,几点火星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大厅两侧皆有铺着红色地毯的,通往上方的阶梯。
一根根承重柱上雕饰着精美的图案,但梅画鹭显然没有欣赏的心思,他看着阶梯上方的那一片黑暗,抿起嘴唇。
要走上去显然需要不小的勇气。
那么还有别的地方能走吗?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旁的一扇不起眼的门上,走了过去。
显然是有的。
门轻掩着,他伸手握住把手,缓缓打开。
门后漆黑一片。
他探出头去,先向右看去。
借助大厅内的微弱光芒,可以确认外面大概是楼道之类的地方。
也就是说前方还能走。
但是没有手电筒之类的光源,摸黑的话似乎不太行。
要不拔根蜡烛下来?
他想着,回过头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齐冒了出来。
一张惨白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
……
第三十章 电话铃声
梅画鹭对于恐怖游戏非常没辙。
就算是像素风的RPG他都无法接受。
他完全能想象到,当转角一张鬼脸蹦到屏幕上时,自己全身鸡皮疙瘩竖起,然后涨红了脸,像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那样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的模样。
然而,想象与现实还是有差别的。
布满血丝的圆睁双眼,几乎咧至耳根的血色红唇,湿漉漉的散乱黑发。
当这些聚集到一张惨白的脸上,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映入眼帘时,他既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转身就跑。
一股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寒意一瞬间攀上他的每一寸肌肤,随后迅速向他身体内部渗透进去。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上了禁言魔法,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什么东西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房,将自己的力气与体内的温度一并吸走了,留下一具空壳般的躯壳。
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后,梅画鹭再没法抵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似乎有千钧压力落在肩上,脊背再也没法挺直,脑袋几乎要垂落在地上。
随后,似乎是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在作祟般,在恐惧而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他抬起双手,像是忏悔的罪人一般,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
“不好意思,灵武处不处理计算机显卡质量诈骗问题,这边建议您去联系工商局,谢谢。”
夏煦挂断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端起身旁的咖啡,发现刚才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这时,一只手从自己身旁伸了过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自己的桌边。
夏煦回过头去。
是个梳着一根简洁马尾的年轻女干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没比她大几岁。
她叫佟忻,是灵武处中的武学处督察科下的一名三级干员。
这个点还在督察科加班的人,也就只有她和夏煦两个人了。
“夏副科长,要不休息一下吧?”
“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尽管难掩脸上的疲惫,夏煦仍然摇摇头,随后微笑道,“还有,叫我夏煦就好了,你乐意叫我小夏也行。”
佟忻莞尔一笑,又说道:“我已经习惯深夜加班了,夏煦你才刚来,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而且我昨天下午就睡过一觉了,你应该从昨天中午一直忙到现在吧。”
“反正迟早要习惯,我趁早现在习惯呗。”
工作接触了几天,佟忻也对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起初,督察科的各个干员,尤其是那几个有向上进取之心,年纪较大的的男干员都颇有怨词。
对于夏煦这个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年轻女人,仅仅凭借海外归国的身份,就坐在了他们头上的事情,他们是相当不服气的。
佟忻只是个工龄也就两三年的老新人,对自己头上的人是谁,老实说不太在意。
但最近进社会的很多年轻人,稍微有点身份后,就会自以为是地对手下的人指手画脚。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工作的时候会有个人趾高气昂地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自然对夏煦没什么好感。
然而,他们的有色眼镜很快便被摘下了。
在实际接触了之后,干员们发现夏煦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会向大家学习各种工作事务的处理方式,对于不了解的基础事项也会不耻下问。
不仅如此,她还会主动帮助干员们,他们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种方面的难处夏煦都会尽力帮他们解决。
几天下来,那几个年长的男干员都夸夏煦谦虚和善,端庄大方,对于她空降到他们头上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佟忻端详着夏煦,她始终觉得是夏煦这貌美的面容以及饱满而婀娜的身材起了大作用。
“嗯?我脸上有什么吗?”夏煦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
“啊,不,没有。呃……就是看你好像有点黑眼圈。”
“不会吧!”夏煦不禁伸手落在自己的下眼睑处。
看着她这副少见的慌忙模样,佟忻不由一笑,说道:“没有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我就说嘛,这才熬了一晚而已。”夏煦松了口气,但还是拿出兜里的镜子照了照。
“诶,夏煦,你结婚了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夏煦笑了笑,说道,“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哦,你这么漂亮,追求者一定不少吧。我看光是我们科里就……嘿嘿。”佟忻玩味地笑了起来。
夏煦叹道:“我这一天到晚都在工作,深夜都要加班的,要是交了男朋友,人家不得膈应死。”
“所以找咱们科里的呀,这不正好吗?”
夏煦笑着摇了摇头。
佟忻看着她这副神情,说道:“噢,我知道了。看不上那些家伙是吧!也是,他们这条件,确实不咋地。”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夏煦无奈道。
这要找个同为灵武处的,那两个人能待一起的时间,恐怕一个月下来都凑不齐24个小时。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道短信突然落到了她的手机上。
是妈妈发来的。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妈妈见她深夜未归,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还问她饿不饿,要不自己给她做点东西等她回来吃。
尽管她早就跟妈妈说过今天要加夜班了。
夏煦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正要回短信让妈妈早点睡别等自己的时候,目光落到了短信的末尾,夏煦双眉一皱,神情顿时一变。
“那死小子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打个电话给他,跟他说,家都不回的话干脆以后都别回来了!”
妈妈顺带提了一嘴夏霖今晚出去了以后,也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旁,佟忻看夏煦突然变得凝重无比,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嗯,不……”夏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连忙拨通了夏霖的电话。
……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阵阵热气,梅画鹭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一旁的通道深处,响起了一阵颇具年代感的铃声。
“♪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此突兀的歌曲倒是冲散了些梅画鹭体内的寒意与恐惧。
他抬起头来,看清了身前那恐怖的家伙。
看身形似乎是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光着脚,双手血腥一片,细细看去能发现他的十指血肉模糊,仿佛被刚被铡刀齐根切断。
梅画鹭惊恐地连忙向后爬去,缩在了墙角瑟瑟发抖。
听到那奇怪的铃声,这恐怖的男人也转头看向了楼道深处。
楼道深处,一个人声忽然响起。
“这铃声,也太怀旧了吧。你自己设置的?”
“对啊。”
有人正在朝这里走来,而且听声音,是两个男人。
“为什么?”
“呃,就,觉得好听啊。”一个语调听着感觉有些慵懒。
“哦,这样啊。”另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悦耳且沉稳。
两人交谈着,很快出现在了夏霖的视野中。
一旁从大厅里透出来的烛光只能勉强照出他们的轮廓,完全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
“这是个什么东西?”其中一人看着恐怖的男人,语气中毫无惧意问道。
“实验失败品吧。看样子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另一人平静说道。
那恐怖的男人嘴里先后发出尖锐的笑声与低沉的嘶吼,随后向他们冲了过去。
……
……
第三十一章 驱散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帮手
夏霖伸出右手。
他的手里握着根棍状的金属,上面布满了精致的花纹,像是从梅画鹭在大厅里见到的那种蜡烛台上扯下来的。
铁棍落在惨白的脸上,几颗根部发黑的牙齿混着暗红色的血液飞扬起来。
嘭的一声,男人的身躯重重地落在墙上,使得一旁的梅画鹭终于发出一声惊叫。
柏咫涯说道:“这也沟通不了吧,没必要手下留情的。”
“什么叫不手下留情,难道要我一棍子把他头打爆啊。”夏霖摇摇头:“再怎么样也不能亲自动手杀人吧。”
柏咫涯斜眼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也是。”
梅画鹭浑身紧张发颤地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两人。
“受伤了吗?”柏咫涯问道。
梅画鹭摇摇头。
“那能站起来吗?”
梅画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伸手扶着墙,努力站起身来,张嘴颤声问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嗯……是白牙高学的学生。”夏霖说道,“你呢?”
看梅画鹭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暗君会的成员,甚至柏咫涯和夏霖都没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半点灵气,分明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他们并不怎么警惕,态度虽然因为两人的性格,谈不上多么友好热情,但已经算比较和善了。
“我是“达斯帕克高学”的学生,我叫梅画鹭。”
“达斯帕克高学?”夏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眉峰。
柏咫涯对他说道:“是长水区的一所普通高学。”
“玉桦还有这种学校?第一次听说。”夏霖点点头,看着梅画鹭又问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嘛?”
“我、我……没……”
梅画鹭支支吾吾的,头渐渐垂了下去,沉默不语。
突然变得可疑起来了。
柏咫涯和夏霖两人静静地看着他。
感受着这两道颇具压力的视线,梅画鹭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于是有些害臊地将朋友告诉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嚯。”夏霖听了之后点点头,而后嘴角微微扬起,又摇了摇头。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理应不会去相信这么离谱的迷信故事吧。”柏咫涯闻言后,不急不缓地平静地说道,仿佛在做什么分析似的。
“我其实也不相信的!”梅画鹭的声音大了起来,随后又低下头小声道,“就、就只是……求个、心安嘛。”
“嚯。”夏霖笑了笑。
梅画鹭瞥了他一眼。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
不过也得怪自己确实是蠢啊。
梅画鹭暗叹一口气。
苍虎神,蓝色轻纱的美人……
一旁的柏咫涯垂下眼眸,默默念叨了一遍。
“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啊。”夏霖的声音从一旁的大厅中传来。
梅画鹭愣了愣。
他刚才不还在自己面前吗?什么时候进去的?
柏咫涯走入大厅中,目光扫过烛台、壁炉、长桌,在墙上的画像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到两旁的阶梯上。
梅画鹭站在门口,瞥了一眼昏死在楼道墙角的那个恐怖男人,有些后怕地问道:
“这人怎么办?”
“你要有善心的话,可以等下帮他埋一下。”柏咫涯随口说道。
“埋一下?!”梅画鹭闻言一惊,“他已经死了?!”
柏咫涯说道:“快了,也就剩个几十分钟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到他头顶都是裂开的吗?脑浆都流出来了。”夏霖说道,“胸腹也是瘪进去的,不知道少了多少内脏。”
“这……”梅画鹭回头看向昏死过去的男人,恐惧褪去了不少,说道,“不能救救他吗?”
柏咫涯看向他说道:“除非你现在开个传送门把他送到医院去,大概还有个十分之一的概率能救活,变成个有灵气但会发疯的痴呆神经病。”
“有灵气的疯子,那不是很危险吗?”梅画鹭说道。
“嗯哼。”夏霖点点头。
梅画鹭再度回头看向那男人,一想到即将有一条人命将在眼前逝去,心中顿时怎么也不是滋味。
“好可怜啊,谁把他变成这样子的。”梅画鹭神情怜悯道。
一旁的两人当然不会把暗君会的事情告诉他这个普通人,都没有说话。
柏咫涯看着阶梯上方那漆黑一片的空间,似乎是打算上去。
梅画鹭直勾勾地看着他。
柏咫涯转过头来,问道:“你也想一起上去?”
“不不不。”梅画鹭连忙摇摇头,忽然疑惑道,“你们进来的时候……不对,你们不是从那边进来的吗?”
他伸手指向前厅。
“那边是大门吧。”夏霖说道,“再怎么样也不会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吧。”
“呃,我……”梅画鹭摸了摸鼻尖。
他就是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
柏咫涯说道:“我们是翻墙进来的,有个地方的墙壁比较矮。”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高一点矮一点的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梅画鹭面色难看地问道。
总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太好的地方。
“难道是什么闹鬼的屋子吗?”
“嗯,是的。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人。”夏霖点点头,微笑着缓缓低声道,“很快,你也不会是了。”
柏咫涯瞥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看着梅画鹭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是在开玩笑,于是夏霖敛去了笑容,摆手道:
“开玩笑的,不过这里大概有不少危险分子,的确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我建议你赶紧走。”
梅画鹭闻言,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有什么要说的?
柏咫涯问道:“你不想走?”
“不是,那边,大门锁住了。我打不开。”梅画鹭怯生生地说道。
夏霖说道:“哦,那我去帮你打开?”
梅画鹭点点头,似乎是想更让自己安心一点,问道:“外面应该安全吧?”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肯定答复。
“不好说啊。”夏霖说道。
柏咫涯想了想,也说道:“不好说。”
梅画鹭闻言沉下脸来,半晌后,低声道:“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不,跟着我们也会遇到危险的。”夏霖说道。
梅画鹭用期望的目光看着他们说道:“但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好麻烦。”夏霖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呃,我们……”夏霖跟柏咫涯对视了一眼,无奈道,“恩,会的。”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外面是小概率事件遇到危险,跟我们一起的话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但梅画鹭似乎仍不为所动,坚持要跟着他们。
这家伙胆子也太小了吧。
夏霖摇摇头。
“说起来,你们是来这里干嘛的?”梅画鹭问道。
夏霖随后道:“抓坏人的,其实我们是警察。”
“啊?”梅画鹭狐疑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转头看向柏咫涯,见柏咫涯盯着阶梯上方,说道:
“你们要上去啊,我觉得有点危险诶。这里有坏人的话,会不会有陷阱啊。”
“没事。别担心。”柏咫涯说道。
他当然不怕他们设什么陷阱,就怕他们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不露面。
此时,柏咫涯倒是对里外都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感到疑惑。
不只是什么暗君会的人,那个银发女人和雷甸那两人难道都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长桌,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上。
几个小时前,有很多人曾在这里聚餐过。
夏霖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柏咫涯说道:“感觉这里,不太对劲啊,似乎少了什么……”
夏霖说道:“确实,这里甚至连点电子设备都没有。我本来以为里面没有什么高科技的光线扫描,至少也有监控吧。”
梅画鹭补充道:“手机也是,虽然有信号,但连不上网络。”
“不,我是说漏了什么东西没关注到……算了,先上去看看吧。
”柏咫涯说着,和夏霖两人一同走上了阶梯。
烛火飘摇,梅画鹭看着空旷的大厅,那股刺骨寒意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身体一阵颤抖,连忙抓着楼梯扶手跟了上去。
“哎,等等我啊!”
……
……
第三十二章 分头行动
大厅左右两侧皆有楼梯,呈螺旋状斜着盘旋向上。
梅画鹭跟着两人走上左侧的楼梯,爬了大约半分钟后才到楼上。
他微微喘着气,想着这楼怎么这么高啊,明明之前在外面看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几米高的别墅而已。
虽然那时候看到的是前厅……说起来这大厅难道是藏在山体内部的?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看不见半点东西,梅画鹭下意识掏出手机后,才想起来已经没电关机了。
“你们,在哪里?”他张口问道。
一束冷白色的光芒亮起,一张双眼被阴影所笼罩的可怖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
梅画鹭倒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光芒随即倒转了方向,朝他照来。
“是我。”夏霖说道。
梅画鹭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真有一天会被这种以前还经常跟朋友一起玩的行为吓到。
不远处,柏咫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向梅画鹭将手机给了他。
“啊?你不用吗?”梅画鹭问道,
柏咫涯说道:“不用。”
这二楼是一个封闭的大厅,大约只有三四米高,比一楼要封闭得多。
梅画鹭虽然没什么空间感,但多少也有点感觉到了。
大厅另一侧的地上有一扇门板,没有把手。
梅画鹭走到门板前,蹲下伸手敲了敲。
听这声应该是空心的。
他伸手试图推移挪动,结果自然又是纹丝不动。
“看位置,这下面大概就是另一边的楼梯吧。”梅画鹭起身说道。
夏霖伸手落在墙上,围着大厅走了一圈,目光扫过各个角落,最后停在门板前。
“我打不开。”梅画鹭说道,又看向周围。
“诶,那个,另一个人呢?”
他发现柏咫涯又不见了。
“去另一边确认了吧。”夏霖说道,伸手落在门板上。
“啊?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完话的时候。”夏霖也试着轻轻敲了敲,随后说道,“回来了。”
话音刚落,柏咫涯出现在楼梯口,说道:“那边上去也有个房间,跟这里一模一样。”
梅画鹭惊讶道:“这么快?!”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夏霖身前的门板上。
“打不开?”
“大概有什么机关吧。”夏霖说道。
“机关?我好像没看到嘛……”梅画鹭说道,的目光落向周围。
只见夏霖的五指微微用力,门板内响起一阵摩擦声,门板的连接处出现一道缝隙,随后迅速扩大。
“打开了。”夏霖收回手。
门板下方确实是楼梯,但是是石质的。
阴凉的空气带着些湿意向外冒了出来,梅画鹭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觉得有些冷。
“你们要下去吗?”
柏咫涯和夏霖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你要是怕的话留在这里吧。”夏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在这里我也怕呀!”梅画鹭颤声说着,迈步跟了上去。
下方的楼道相当空旷,方才他们的话音回荡开。
夏霖感受到了下方的灵气,旋即愈加注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控制着体内的灵气不会流动到体表上。
大约走了五分钟,三人穿过一扇敞开的白色大门,来到一处通道内。
灰色的通道上方亮着冷白色的灯光,谈不上有多亮,但至少能令人看清脚下的路。
一道高挑的身影消无声息地从一侧的阴影中出现。
一头银发下,两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望向前方的三人。
炎傀一直跟着那道从金熊大厦窜出来的身影,当然也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
那两个自称是灵武处的年轻人,还有一个……
她凝视着一脸紧张的梅画鹭。
什么都感觉不到。
普通民众?
双方间隔大约三十米,对炎傀来说,这点距离跟近在咫尺也没什么区别。
她缓缓地跟着他们向前走去,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
面对两个看着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可惜的是,这世上总会有一小部分不可貌相的人。
柏咫涯的眼眸落在眼角。
夏霖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微低下了头,片刻后,嘴角忽然扬起。
“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银发阿姨?”
柏咫涯问道:“怎么了?”
阿……姨?
炎傀的眉头一挑,左眼微微一眯。
“那个阿姨看样子肯定有三十岁了!”夏霖确信地说道。
柏咫涯点了点头道:“大概三四十了吧。”
“嗯,四十岁的老阿姨啊……她的妆容真的好浮夸啊。”夏霖摇摇头道。
柏咫涯说道:“脾气似乎也不太好。”
“可能四十多了就是这样的吧。”夏霖说道,“这好像是叫更年期对吧。”
柏咫涯说道:“不过快五十岁的人了,保养的倒是不错。”
伴随自己的年龄在他们口中逐步增加,炎傀黑着脸,紧握着双拳,死死瞪着两人。
梅画鹭看着夏霖脸上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但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
三人来到通道尽头,面前出现了三条对应着更加细窄通道的岔路。
“分头行动?”柏咫涯说道。
夏霖点头道:“行。”
“我也算吗?”梅画鹭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跟着我吧。”柏咫涯说道。
“分头行动不太好吧……”梅画鹭小声说道,“虽然我不懂啊,但我看电影里面里分头行动的经常被逐个击破来着……”
“没事,现实不一样。”柏咫涯说着,目光向身后的某处一瞥,转眼间又看向夏霖,问道,“你先选一个。”
“随便吧。”
夏霖说着,指了指身前距离自己最近的这条。
“有事发短信。”柏咫涯对夏霖说道,又转头跟梅画鹭说着一声,“走吧。”
说完她便走向了一条灵气浓度最高的岔路。
“哦。”梅画鹭点点头,看向夏霖说道,“那你小心点啊。”
“呃,嗯。”夏霖点头。
“哎,对了。还剩下一条路怎么办?我们等会儿回来一起去?可万一谁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办?还有啊,我觉得我们……”梅画鹭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再慢一点,应该就追不上他了。”夏霖说道。
“啊?”梅画鹭闻言看向柏咫涯,后者的身影已经快化作一个小黑点了。
“等等我啊!”
夏霖微微一叹,迈步走向前方的岔路。
两方的身影都在迅速缩小,空旷的通道内,扬起了一阵微风。
炎傀看着他们,沉思片刻后,向第三条通道走去。
……
……
第三十三章 遭难
“这里还是有手机信号的,我的手机先放你这里,等会儿要是有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我们会发短信过去。”柏咫涯轻声对梅画鹭说道。
圆柱形的阴冷通道中,梅画鹭握紧了手机,连忙点点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凌晨3:42。
第一次。
他人生以来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还身处户外。
而且还是在山里的诡异屋子下面的通道里。
说起来这里肯定是在山体内部了吧。
蛇神山,也就是在玉桦短坝旁边。
竟然还有这种诡异的地方啊……
“我们不报警吗?”梅画鹭问道。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才觉得要报警吗?”
梅画鹭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迟钝了。
“那你报警了之后说什么?”柏咫涯问道,“‘我们在山里非法侵入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私人住宅的地方,感觉里面的人很可疑,能派警察过来调查一下吗’。这样?”
梅画鹭沉思了一番,说道:“呃……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柏咫涯说道:“等真找到了什么死人再说吧。”
“死人?!”
真的会有死人啊……
梅画鹭的喉结一阵耸动。
“或者像你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那种东西大概不会少。”
“呃……”梅画鹭思考了一下哪种更糟糕,没有得出结论。
细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柏咫涯回头对梅画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梅画鹭点头抿起嘴唇,尽管他听不清内容,但这对柏咫涯的听力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两个低沉的男声飘入柏咫涯的耳中。
“听说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人?谁说的?”
“从金熊大厦回来的人,已经去见“司命”了。刚才金熊大厦出事了,有人跟着他。不过好像只是个普通武者。反正具体命令等会儿应该就要下来了。”
“哼,也就是多管闲事的东西是吧……好奇心那么旺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偶尔玩玩猫捉老鼠不也挺好的吗?”
“嘿嘿。”
柏咫涯看向梅画鹭,对他做了个让他向前走的手势。
梅画鹭诧异而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前方,向柏咫涯确认他是要自己往前走吗?
柏咫涯点头,随后迈步向前走去。
他走得不快,但身影转瞬间便来到了极远处,梅画鹭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但又怕自己的脚步声被前面的人察觉,只得蹑手蹑脚又尽量让动作迅捷一些。
……
“哇,雷甸,你把人跟丢了!”
山林之间,烬符闯出幻阵后,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指着不远处的雷甸喊道。
这种程度的幻阵自然对他们两人这个水平的武者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只要他们愿意,便能像夏霖那样,半分钟都不用就可以突破出来。
可实际情况是,两人兜转了大约十分钟才出来。
雷甸怒道:
“谁叫你要去追野猪的啊!”
“喂,那也可是野猪诶!”烬符理直气壮地说道,“味道肯定很好的啊!”
雷甸更生气了,说道:“可你不是没抓到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骚扰我!”烬符说道,“害我分心才被幻阵干扰把野猪更丢的,都是你的错!”
“说到底我们又不是来打猎的!我叫你别抓野猪了有错吗!”
“我不管,反正都怪你!”
雷甸还想说什么,然而转瞬间又叹了口气,脸上的怒容尽数化作了眉宇间的疲惫。
跟她吵这些真是没有半点意义啊,还不如睡一觉呢。
眼下的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总不能打道回府吧。
“喂,人都跟丢了,我们回去吧~”烬符来到雷甸身边,拖着长音道。
她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放在雷甸的肩上。
“我好困啊,回去吧。”
雷甸深呼吸一口,伸手捏住她的脸颊。
然而没等他开口,烬符突然两眼放光地大叫一声:
“你看,野猪!”
说着她便挣脱了雷甸的手,提着手里的斩马刀朝不远处的一抹黑影跑去。
“喂!”雷甸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烬符的身影如风般掠过山间,跑向一道躲藏在灌木的阴影中的黑影。
“喂,你在干嘛!”雷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只见烬符双腿一蹬,高高跃起,红发在空中飘扬,手中的“火嘶”高举过头,奋力斩了下去,口中喊道:
“小猪猪别跑,老子来啦!”
刀刃穿过灌木,没入黑影之中,却如同斩入了豆腐中般没有遇到一丝阻力。
烬符微微一愣,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
哪有什么黑影与灌木,她起跳的地方便是山崖,此刻已身处空中,脚下只有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山林。
在失重感随之而来的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她衣服的后领。
雷甸也跟着她一起跃到空中,咬着牙,奋力将她向身后的山崖投去。
纤细的身躯回到了山崖,翻滚几圈后烬符迅速起身看向前方。
身后,玉桦短坝的水声在依稀可闻,而面前,这蛇神山的另一端,雷甸的身影消失在了下方的山林中。
……
空旷的房间内亮着明晃晃的节能灯。
当梅画鹭喘着气,快步通过通道来到这间房间的时候,见到了两个躺坐在墙角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面容朴素,混入大街上的路人中都看不出什么特点,身上穿了件长袖,左蓝右白,心口有一个黑色的蛇头标志。
两人捂着胸口,狼狈地仰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
梅画鹭愣愣地看向柏咫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到来之时,对方的威胁交涉环节和垃圾话环节都已经过了,柏咫涯很简洁地给了他们一人胸口一指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中一个人似乎还不死心,神色有些痛苦地问道:“你们是灵武处的?还是……”
“你现在没有提问的资格。”柏咫涯平静地对他说道,然后问道,“你们这里权力最大的人是谁?”
刚才那人紧闭着嘴,反倒是另一个人开口道:“是“司命”。他是圣会,就是暗君会,在这附近的分会中地位最高的人。不过在调动成员这方面,还有一位“贵相”的权力更大,但他现在不在这里。”
在他身旁,他的伙伴正怒目圆睁地盯着他,破口大骂道:“叛会之人!你会遭报应的!”
柏咫涯问道:“前面还有什么地方?”
“我说了能活命吗?”他小声问道。
柏咫涯指了指身旁的梅画鹭,说道:
“之后只有我会进去,要是发现有什么地方对不上,我就跟他说,然后他就动手杀了你。”
男人闻言,沉默片刻后,忽然暴起,手中寒芒一闪,直指柏咫涯的咽喉。
……
……
第三十四章 怜悯
尖锐的钢刺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轻响。
柏咫涯抓住了男人的右手手腕,握碎了他尺骨与桡骨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喉结,将他的叫声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同伴起身扑来,被一记落在胸口的鞭腿踢回到墙边。
脖颈被捏住,手腕被捏碎,窒息与剧痛令男人的脸庞开始发红发紫。
体内的灵气仿佛被封死在了冰窖中,完全无法调动。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昏花,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昏死过去的同伴,四肢不停挣扎着,但在那纹丝不动的手臂面前,却显得那么无力。
“他要憋死了……”
梅画鹭的声音在柏咫涯耳边响起。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后者正看着翻白眼的男人,面露不忍。
柏咫涯收回了手。
肺部得以重新接触空气,男人躺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
柏咫涯俯视着他,平静道:“如果想活下去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
男人斜眼看着柏咫涯,痛苦的神情上矗立着一缕绝不动摇的目光。
“真是坚定的信仰啊。”
柏咫涯说着,视线转向一旁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伸手落在他的胸口。
“你刚才跟我说的,是真的吗?”
男人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正在用同伴的生命威胁自己。
他看向昏死过去的同伴,这个领着自己进入圣会,一直教导着自己的前辈。
他会因为自己为了救他,将圣会的信息告诉敌人而感到高兴吗?
中年男子很快得出了结论。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柏咫涯,完全没有张口的意思。
柏咫涯见状,转身朝向他,抬起了手。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柏咫涯回过头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杀人吧!”梅画鹭咬牙说道,眼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柏咫涯张口,而后思考了一番,又闭上了嘴,没有对梅画鹭说什么。
他看向冷着脸的男人,问道:
“下面好像有很多人,你们在开会吗?还是聚会?”
男人闻言,神色一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知道下面的情况,但很快又变回面无表情的状态,一言不发地撇过头去。
柏咫涯在进入这房间前曾施放过一次灵能探查,灵识在向地下扩散开时,在接触到一个尤为突出的个体时便立刻收了回来。
他确信自己收回灵识的速度足够快,没有被那个个体所感知到,但是仅有一瞬的探查并未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是隐约感知到地下似乎有相当多的个体。
根据男人的神色变化,柏咫涯知道根据那一瞬间感知所做的猜测并没有错。
那么那个尤为突出的个体,会是他刚才所说的“司命”吗?
司命,贵相……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四个吗?
柏咫涯思考着,伸手顺便将这个冷着脸的普通暗君会成员打晕。
男人倒下,引得梅画鹭发出一声惊呼。
嗯……既然如此的话……
柏咫涯瞥了梅画鹭一眼。
那先去救人吧。
“他、他死了吗?!”梅画鹭有些惊恐地问道。
“没有。”
柏咫涯翻阅了一下一旁桌上与玻璃架上的那些纸质的资料,又盯着一个个黑色的瓶瓶罐罐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随后留下两个昏死过去的暗君会成员走出了房间。
梅画鹭跟着他走了出来。
两人继续向深处行进。
途中他们陆续遇到了七八个暗君会成员,有些是被梅画鹭的声音引来的,有些则是透过窗户看到了他们,但无一例外,皆在有所行动前被柏咫涯一指命中眉心或者脑后,然后昏死过去。
见此,饶是梅画鹭也隐约猜到身前这个人恐怕就是那种很强大的武人。
不过他看着很年轻啊,年轻得甚至跟自己差不多。
也没听说过灵气能让人的身体保持青春啊,顶多看着年轻一点而已。
噢,肯定是练了什么能让青春常驻的功法!应该有这种东西吧?
要不问问他吧。
“呃……”
梅画鹭张口,却没继续说下去。
他叫什么来着?
“嗯?”
“一直没问,你、您……怎么称呼?贵姓啊?”
“我姓柏,松柏的柏。”
“柏、柏大哥?”
或者大叔?应该不是大爷吧……噢有了!
“柏先生!”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柏咫涯说道。
“这地方……就是,呃……他们是什么人啊?是坏人对吧?”
“你理解成邪教就行了。”
“噢,骗人钱的那种是吧。”
柏咫涯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梅画鹭听话地闭上嘴,神情也紧张起来。
向前走了几十米后,两人来到一扇大门前。
并不是什么高级的电子锁门之类的,仅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铁链锁着金属制的栅栏门。
柏咫涯伸手落在大门上,一道灵气从掌中涌出。
梅画鹭并不能感知到灵气,在他眼中,柏咫涯只是将手放到了门上,几秒后,那铁链便化作了齑粉。
柏咫涯没有理会梅画鹭那震惊中夹杂着些许憧憬与崇拜的眼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的灯光瞬间暗了许多,每隔七八米才有一盏拳头大小的壁灯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昏暗而安静的通道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臭味。
奇怪的味道不断往鼻腔中钻去,梅画鹭一脸嫌弃地伸手捂住了口鼻。
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但脚步声并未完全消失。
于是,黑暗之中,一些存在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前方的壁灯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有一道黑影闪过。
梅画鹭有些紧张地停下了脚步,忽然发现自己身前的柏咫涯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在困惑刚刚涌上心头的同时,一道利刃落向了他的脖颈。
想象中人头落地的场面并未发生,黑影还没来得及困惑,一根手指便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直手拉住了昏死过去的黑影,没有让他那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
梅画鹭看着柏咫涯,大概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成诱饵了。
空气中的那些复杂气味柏咫涯自然也闻得到,他比梅画鹭能闻到更多,并且还能分辨、判断出那些是什么。
铁锈。
血液。
排泄物。
能吸收灵气的“银苑”与驱散灵气的“逐灵草”经过提炼后的气味。
人体腐烂后的臭味。
还有一些大概是复杂的药物。
柏咫涯向前走去,身形很快又消失在了梅画鹭的视野中。
第三十五章 飞来横祸
嫩绿细芽钻出土壤,在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享受着和煦的春光。
如瀑的黑发包裹着一颗圆圆的脑袋,少女的目光被嫩芽牢牢吸引着,就连一旁餐桌上,那平日里她最爱吃的蓝莓蛋糕此刻也被完全无视了。
“娜娜。”
温和的女声从厨房传来。
“蛋糕晚上再吃哦,要吃晚饭啦。”
没有听到少女的回应,一个青年女人走出了厨房,来到客厅中。
她穿着件白色的针织薄衫,下身是一条肉色的束腰裙,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还为她那貌美的面容中添上了几分成熟的端庄与温婉。
一只手轻柔地落在少女的头上。
“娜娜,在看什么呢?”
“发芽了!”少女说道,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少妇问道:“是爸爸带回来的那个花?”
“嗯!”
少女重重地点了下头。
十多天前,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带回了一盆刚种下不久的盆栽。
男人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但那与他闹了矛盾的宝贝女儿却对这盆东西情有独钟。
少女每日起床以及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盆栽的状况。
几天过去后,盆栽毫无反应,从外面看去仿佛只是个模型。
就在少女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在今天放学回到家后,见到了一撮嫩绿的尖芽。
新生的生命往往令人欣喜,哪怕它只是一株小小的绿芽。
脚步声传传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他上身的白色衬衣外套着一件浅绿色的马甲,下身则是一条深灰色的条纹长裤,气质斯文优雅,给人一种像是学者律师的感觉。
他与少妇对视一番后,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男人那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了。
轻盈的身躯飘过他身旁,少女来到了餐桌上,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她张口说道:
“爸爸,吃饭了。”
男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与少妇一同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前段时间,他告诉十四岁的女儿,在她毕业后准备让她去天河市读书。
然而,这份充满期望的想法却被女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父女两人第一次在餐桌上发生了口角。
“天河的有好几座名列前茅的高级学府,里面的学生都是社会上流人士,对你以后的人生道路颇具裨益,甚至还有可能接触到贵族!”
“我不要!”
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
“爸爸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入学的门路,娜娜,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最后,在他那严厉无比的态度下,两人父女关系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裂痕。
焦急的妻子在两人间不断斡旋,但难起作用。
直到夫妻俩交谈了数次,男人也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可能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准备与女儿好好聊一聊,从长计议。
可在那之后,女儿却赌起气来,不再跟他说话了。
正当男人一筹莫展之时,那盆带回来的盆栽却起了作用。
男人没有想到自己无心插柳的结果,却成了修复他与女儿关系的媒介。
时隔一段时间后,一家人再度围坐在餐桌前,温馨地享用着晚餐。
男人没有提起学校的事情,只是说着些日常的琐事。
尽管女儿仍然没有对他露出笑容,但是至少愿意对话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
少妇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餐桌上方的吊灯摇晃了一下,那遍布客厅的温馨灯光微微一闪。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蓝白色制服的人。
少妇问道:
“那个,你们是……?”
在父亲转过头去看向门口的时候,少女悄悄地朝桌边的蓝莓蛋糕伸出了手。
“你们要干什么!”
一声惊恐的叫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少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正站着那自己所深爱的母亲。
一把利刃穿透了那熟悉的背影。
刺眼的猩红浸染了白色的针织衫,少妇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看着少女,有气无力地说道:
“快跑……”
伴随少妇的身躯缓缓倒下,男人发出了悲痛而愤怒的呼喊。
他立马抱起呆住了的少女跑向窗边,然而那几道身影却跨越了双眼无光的少妇,转瞬间便来到了父女俩面前。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
少女哭喊着,惊慌失措地抱住了那刚萌出新芽的盆栽,朝那人砸去。
那人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男人甩了过来。
男人的身躯压了过来,但他立马调整了姿势,用双臂撑着地板,没有让自己压到女儿。
他跪在墙角,紧紧地将女儿抱住。
那几个穿着蓝白制服的人盯着少女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抓起父女两人从窗户落下。
少妇的身躯静静躺在地上,血液从胸口不断涌出,手脚逐渐冰凉。
她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丈夫与女儿。
敞开的门窗内,吊灯已然熄灭。
这温馨的小家与往日那幸福的时光也将一去不返。
……
少女在恐慌中闭上了眼睛。
父亲的嘶吼声时不时在她耳边响起,直到一声闷哼过后,父亲的声音再未响起。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然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内。
房间的墙脚或蹲或坐着不认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不过看不清他们的具体样貌。
金属制的栏杆竖立在不远处。
此处宛如牢房。
不,或许这就是关押他们的牢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少女能感觉到,周围还有这样被关住的房间,周围应该还有不少人。
但是,四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那些人的呼吸声以及几道痛苦而压抑着的喘息。
黑暗包裹着少女,她像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蹲坐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几个小时后,当其他人陆续入睡之后,她的眼中开始渗出清澈的液体。
她想爸爸和妈妈了。
微弱的啜泣声从少女口中响起,但是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
今后或许也不会有了。
很快,少女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每天都有人从房间外经过,偶尔会有几声怒吼响起,当时紧随其后的便是痛苦惨叫声。
她尝试过跟同一间房里的人交流,但他们每一个都面无表情,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每天会给他们送来两顿饭菜。
一碗米饭,一块白色的鸡胸肉以及一小碟卷心菜。
吃不饱,但也不会很饿。
味道想必就不用多说了。
父亲带来的盆栽一直被她抱在怀中。
这里没有阳光,也无法为它浇水,少女本以为这嫩芽很快便会死去,然而它却日渐茁壮起来。
被孤独与恐惧包裹的时光中,那嫩芽成了她新的期盼。
一日上午,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带走了与她同一间房的一个青年。
次日下午,那个青年回来了。
他神色苍白,胸腹间血肉模糊,断断续续地吸着气,偶尔还会有血沫从嘴角渗出。
没人帮助他,他也没有开口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三天后,青年静静地躺在墙角,身体冰凉无比。
他死了。
没人来处理他的尸体。
五天后,有个穿长袍的人注意到了他那发臭的尸体,皱着眉头朝房间内的地板伸出手。
少女看见从他体内钻出一道半透明的气体,涌入地面后挖掘出了一个坑。
青年的尸体落入坑中,而后被泥土石块随意地填住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每隔几天便会有一个人被带出去,回来的时候至少不是完好无损的。
少女在压抑的哭泣中没有等到任何希望与救赎,渐渐习惯了这里的阴暗与潮湿后,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神情呆滞。
她眼中那因怀中的盆栽而没有熄灭的光芒也变得明暗不定。
倘若哪一天那盆栽死去,她大概很快就会变得跟周围的人彻底一样吧。
直到某一天。
黑暗的房间外,出现了一道光芒。
那不是耀眼的阳光,也不是温馨的灯光。
那是一道镜片的反光。
……
……
第三十六章 光芒
少女家中遇难的事情很快被邻居发现,公安局在接触之后便报给了灵武处。
从上周起,频繁发生的市民失踪、被害事件也是灵武处最近频繁让干员加班的原因之一。
在某个干员带回了一件残缺的蓝白制服后,灵武处很快将这些事件与暗君会联系在了一起。
但不管他们怎么派出干员,都无法更深一步挖掘到暗君会的踪迹。
直到现在为止,那些受害者都无一人得救。
……
岁月在压抑的时光中流逝,同一间房的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其中不少也是像少女一样,刚进来时恐慌不已,后来逐渐麻木,直到变得像具行尸走肉,默默等待着面临那残酷的命运。
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勇于反抗的先驱者或许能重燃周围的人心中的反抗心,但他们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栏杆外的通道中永远是那么漆黑一片,分不清昼夜。
某一天,当房间被打开时,门口那兜帽下的眼睛看向了角落里的瘦小身影。
少女知道,属于自己的苦难降临了。
她看着怀中那依旧精神无比的不知名植物。
翠绿的细长叶片中央,一簇粉红色的花蕾含苞待放。
它盛开的模样一定无比动人。
可惜自己大概看不到了。
在兜帽男开口之后,少女轻轻将盆栽放在地上,起身走了出来。
瘦小的身躯有些踉跄,大约是太久没有活动过了,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
兜帽男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让她跟自己走。
铁门前,一条铁链以极其复杂精巧的方式紧锁着铁门。
兜帽男伸手熟练地将铁链拆除,推开了铁门。
光芒照射进通道中,少女伸手挡在眼前。
那光芒其实一点也不刺眼,只能算刚刚好能照亮下方的道路,但少女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一时间无法适应。
两人走下楼梯,在复杂的通道中穿行,最后走进一个宽阔的房间。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少女低着头,目光落在白净的地板与自己那肮脏的双足上。
羞耻心令她的脚趾往回缩了缩。
饱含愠怒的中性声音从一旁的金属架后传来。
“跑了?跑到哪去了?是飞到月亮上去了吗你们才找不到!”
“是我们大意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轻声响起。
“呼……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是这次出了什么差错,那结果……董浩,你自己负责,我也帮不了你了。”那人说完,便响起了开门声,似乎在房间的另一侧还有个出口。
被称作董浩的男人闻言,急忙道:““司命”大人……!”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执行使,我把人带来了。”
是刚才那个兜帽男。
“啧……咳,好,你去准备吧。”
“是。”
“等等,我先看看。”
脚步声响起,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少女面前。
他穿着一件蓝白两色的大袍,有些肥硕的身形在宽厚的大袍下也能辨别出来。
董浩俯视着少女,眉头微微皱起。
“这么点灵气,能行吗?”
“那执行使的意思是……?”
“算了,先试试吧。不行就处理掉。”
“是。”
戴着兜帽的男人从一旁的金属架中取出一瓶蓝色液体,来到少女面前,让她喝下去。
少女显然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力。
蓝色液体倒入口中,顺着喉咙流进她的体内。
少女只感觉仿佛吞下了什么活物,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四处乱窜。
然而,没过几秒,那感觉便消失了。
董浩与兜帽男盯着少女。
片刻后,兜帽男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疑惑地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少女有些茫然地说道:“什么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兜帽男伸手,灵气从手中涌出,落在少女身上。
“奇怪。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董浩也皱着眉头,显然对现状有些不解。
“执行使,这……”兜帽男看向他,等待他的决策
董浩沉思片刻,说道:“不管了。反正人既然没死,就先当作备用吧。先把她带回去。”
“是。”
几分钟后,少女回到了原先待的地方。
拿盆栽仍静静地放在原处,没有被任何人动过。
她并不知道他们让自己喝下的蓝色液体是什么,尽管心中不安也无济于事。
光芒褪去,黑暗与沉默重新包裹住她,一抹寒意迅速涌上她的肌肤,仿佛是在欢迎她重回自己身旁。
少女对此已相当习惯了。
疲惫感从体内生出,她觉得有些累了,双眼缓缓闭上。
……
夏霖走的那条通道要更加窄一些。
尽头也有很多房间,但整体要更加亮堂。
他在通道间穿梭,从窗外门外向里望去,假如里面只有穿长袖的普通暗君会成员便不进去了。
当然,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最后,他在一个颇小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暗君会成员。
另一个是个面容沧桑的男人,拿着一支笔,面前有一叠纸质的资料。
他穿着件有些破损的衬衣,套着的浅绿色马甲已然布满褶皱,看起来老旧无比。
夏霖走了进去,举起铁棍落在一旁的暗君会成员后脑上。
这声轻响惊动了沧桑的男人。
他回过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夏煦,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普通学生。”
“啊?”
看着对方那不解疑惑但并不怎么警觉的神情,夏霖确认自己的猜想没错,这个沧桑的男人应该不是暗君会的成员,于是说道: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灵武处的。”
此话一出,男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睁大了双眼,走向夏霖,颤抖的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不断念叨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夏霖不知道灵武处为什么这么容易冒充,感觉不论谁都会相信。
明明自己不仅没有出示证件,甚至连制服都没有穿。
看他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夏霖安慰他道:“放心,我会叫你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我……!”男子连忙说道。
夏霖不清楚他的意思,说道:
“什么不是你?别着急,慢慢说。”
“抱歉,我太激动了,所以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请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
黑暗的通道中,出现了一道光芒。
少女抬头看去。
那不是耀眼的阳光,也不是温馨的灯光。
那是一道镜片的反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