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怀桑4
姬商轻轻哼了一声：“那你这位悲天悯人的仙子，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千锦绕着袖摆：“稍安勿躁，姬商姑娘。”
缦朱习惯性地抚着空空如也的腰佩：“难怪这老头子一直说后悔，原来如此。”
刁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敲着高高的颧骨：“所以，是巫咸编了一个故事，骗了桑桓，引得桑桓杀了桃夭？那这桑桓，也傻得太轻信他人了吧。”
白泽一拍桌子：“他不是傻，他是赤子之心，涉世未深。”
冽冷笑：“错就是错，已经造就，不论初心。”
千锦正了正衣襟：“这你就要学我了，我一向心胸宽广以德报怨，朗清对吧？”
朗清唇角浮起一抹笑意：“说好的，今日我来，往事一笔勾销。”
姬商阴恻恻地道：“哦，威逼利诱，苏锦行，果然是你最擅长的事。”
千锦不恼：“因人制宜嘛。”
白泽蓦地站了起来，看着冽的眼睛：“你要怎么才肯……”
“咳咳。”千锦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冽，故事我们都听懂了，也很惋惜，我也不同你说虚的，今日来，既是助他，也是助你。桃夭已然入了轮回，你乖乖让我把你和桑桓分离开来，大可以去找她再续前缘。你觉得如何，当然，我本着菩萨心肠，可以给你们牵一牵姻缘。岂不皆大欢喜？”
冽抬起眼眸：“真的吗？”
千锦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自然，我可、从不诓人。”
姬商默默翻了个白眼，唯恐天下不乱：“你不管你女儿了？”
冽又垂下了眸子，踯躅起来。
千锦瞪了她一眼，粲然一笑：“你女儿，朗清自会帮你照顾得好好的，好好的万世千秋，好好的子孙满堂。”
她微微一顿，眉眼扫过众人，停留在冽脸上：“过了这村，没这个店。”
静了半晌，冽轻轻点了点头：“好。”
千锦冲白泽使了个眼色：“白泽。你自己动手吧。”
白泽早已迫不及待，他终于没再抵抗，极快便将他从桑桓的体内剥离了出来。
冽成了个虚虚实实的淡影。
桑桓一怔，看着冽，郑重地鞠了一躬：“三弟，对不起。”
素华扬了扬袖，将冽收进了袖中，眼波微转：“去趟地府。”
他说着，起身走了出去，姬商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隐入黑暗中，陡然，强光入眼，他打开了一扇门。
姬商气急败坏地指着千锦：“你不是说，在什么东西的腹中，怎么还有门？”
千锦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吓你的。”
缦朱挑眉：“丫头，目的达到了？那我们可走了。”
千锦笑了笑：“瞧师傅说的，原本，我还想送佛送到西，送你们回家呢。”
缦朱抓住了姬商的袖子：“走吧，姬大姑娘，你受伤的话子桓会生我气的。”
千锦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这是东望山上，师傅慢走了。”
姬商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我居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真是晦气。”
朗清看着刁玉：“小丫头，你还不走吗？”
刁玉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忽然明白了，我要回青丘了。师傅，我最后再这样叫你一次，希望以后不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
她说着，变成了一只小白狐狸，跑了出去。
白泽看了千锦一眼：“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在小屋等你。”
桑桓作揖：“多谢千锦姑娘了。”
千锦摆了摆手：“不必不必，一来一往，有去有还。”
他们也走了，迎着阳光。
朗清戏谑道：“啊呀，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总是有所求。”
千锦随意托着下巴：“朗清，现在就我们俩，好歹算是几万年的知交好友。不如，我们聊聊心里话。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们才算摒弃前尘。”
朗清轻巧地摇着羽扇：“问吧。”
千锦直直看着他：“当年，阿娘找了你两回，第一回，你让桃叶将我支开方便韩延杀小八；第二回，你将韩延放出了陵墓要打了我的孩子，是不是？别不承认，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假手于人？”
朗清唇角一勾：“莲出淤泥而不染，你可知为何？”
千锦微微一笑：“哦，原来你还怕得罪我啊。”
朗清颔了颔首：“我们堂堂千锦帝姬。道祖的女儿，谁不怕得罪你？道祖可是浩瀚宇宙中唯一先天混元凝聚而成，所有的仙家尽是道祖的徒子徒孙，天帝算什么，天帝只不过是你爹当初选出来帮他管理天界的。道祖一怒，毁天灭地。”
千锦不衿不盈道：“那么当年，你和素华做了什么交易？”
“朗清。”沧海忽而呢喃了一句。
朗清摸了摸她的头，又抬起狭长的凤眼：“很简单，他为天帝，我做魔君。”
千锦看了他半晌：“你要入魔？”
朗清轻笑出声：“这天下，有多少人心中无魔？又有多少仙心中无魔？”
千锦眼波一转：“倒也是，所以那夜是你解开了青丘禁地的封印吧，你要什么？”
朗清淡淡道：“丫头，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那么我呢。”
素华不疾不徐走了进来：“我倒也有个问题，当初为何开启血阵？”
朗清云淡风轻地道：“不过就是，试试效果。”
素华静静看着他：“是吗？”
千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朗清，你自己不悔就好。我可真是同情我们沧海小姑娘呢，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啊。”
朗清将沧海抱了起来：“你先管好你们自己吧。”
素华微微一笑：“我同夫人，一贯坦诚相见，活得清楚明白。”
朗清已缓缓走了出去，闻言，翻了个白眼，招了招手：“走了。”
千锦握住素华的手，粲然一笑：“事儿办完了，领赏去。”
这暗室，原是个空陵寝，被素华施了术法，增大了内部空间。
白泽和桑桓，已在小屋中等候多时。
千锦浅笑盈盈：“怎么样，白泽仙君可还满意？”
白泽从怀中掏出了一株泛着红光的灵草：“服之，可延长五万年寿命。”
素华接过，收进了怀中：“而今屋子窗明几净，倒是和上回来截然不同。”
白泽一怔，想了很久，恍然大悟：“你是上次那个凡人。”
素华作了个揖：“要恭贺桑桓仙君飞升大捷了。”
桑桓也回礼：“还要多谢二位了。”
千锦道：“那自是我夫君出的主意好。”
素华看着她：“还是夫人演得好。”
千锦唇角微扬：“那就是我们相辅相成，配合无间。”
桑桓又问：“不知二位所言，要送冽和桃夭再续前缘，可是真的？”
千锦眨了眨眼：“神仙怎么能诓人呢？两位，就此拜别了。”
回到昆仑虚桃花林，千锦随手摘了一颗蟠桃，啃了一口。
她忽而啊了一声，瘪起了嘴：“我忘记问了，那盏灯，怎么会在桑桓那里？”
素华看着她：“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白泽，原是东华的坐骑。东华死后，白泽和那盏灯也不见了。我想，是白泽带着那盏灯，下到凡间遇到了桑桓。”
千锦又笑了笑：“有道是，起始亦是终。好了，你去把那灵草给你娘吧，我就不去了。”
第二十七章 顺心1
九重天之上，还有三重世界。
东有妙喜，西为极乐，寂简至高。
道祖居于寂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寂灭虚空。
一只凤凰穿过九重罗网，淌过七宝池水，停在了渊絜面前。
渊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闭着眼，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
凤凰化成了一个美貌女子，身姿曼妙：“一如既往。我有一惑，敢问道祖何以助我？”
渊絜缓缓睁开了眼眸：“顺应。”
女子不解：“顺应什么？”
渊絜微微一笑：“顺天，顺地，顺心。”
十万多年前，也是一般模样。
女子跪在渊絜面前：“道祖悲天悯人，求道祖赐教。”
渊絜看着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女子想了想，抚着略略隆起的小腹：“恳请道祖将来渡一渡我的孩子。”
昆仑虚，那紫衣姑娘斜躺在高大的老桃树枝桠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
她回过神来，素华已站在树下，微微抬头：“下来吧。”
千锦眼波一转，唇角扬起：“那我不用法力，你可要接住我啊。”
素华无奈地笑了：“好。”
千锦纵身一跳，稳稳落入了他的怀中，她看着他：“那灵草，你娘吃了？”
素华缓缓道：“丹姬，不见了。”
还未等千锦诧异，覃川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师叔祖，大仙官，我又得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千锦挑眉：“什么？”
覃川挤眉弄眼：“那太子颠楚下了一趟凡，带回来一个凡人女子。”
千锦同素华迅速地对视一眼，心下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半月过隙，九重天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天帝又纳了位如花似玉的天妃，住在那金玉镶就的迎丹宫中。
第二件，翌日，太子颠楚莫名其妙地死了。
真是办完喜事又挂白丧。
荒古后宫众多，儿子亦多。可他教子无方，儿子大抵窝囊。
颠楚乃天后所出，是荒古最疼爱最得力的儿子。
他停尸于太子宸宫中，众神众仙瞻仰遗容，三日后便要将他葬入浩瀚宇宙，化成一颗星星。
神仙分站两边，神归神，仙归仙，泾渭分明。
他的父君站在首位，阴沉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
他的六个兄弟站在一旁，低头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恐慌。
他的母后却不见踪影，听说那天后宫中守卫森严。
第三日，素华才终于带着千锦姗姗来迟，朝棺椁拜了三拜。
荒古沉声道：“你还知道来？”
素华淡淡一笑：“天帝说笑了，哥哥平白死了，怎么能不来呢？”
千锦轻叹一声：“这个得怪我，我得了夫君，自是要带他走亲访友话家常不是。说起来，还是天帝悲喜不形于色，我等自愧不如，敢问天帝，究竟是悲是喜？”
荒古一张脸阴晴不定，只是冷冷盯着千锦，不由又注意到她发间那支玉簪。
“呵，他自是喜出望外。”
殿外飞进了一抹白衣身影，正是那许久不见的天后，她握着一把绫坤剑，架在荒古的脖颈上，她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泪痕，嗤笑道。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仍低着头视而不见。
众神仙皆是一惊，窃窃私语，看了看素华眸中的笑意，却无人阻拦。
荒古看着天后：“你杀不了我。”
天后的手微微颤抖着：“荒古，楚儿是被你亲手害死的，你枉为君父。”
千锦见缝插针：“天后娘娘，你有何冤屈，太子有何冤屈，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天后一怔，荒古已轻松地将剑夺了去，喝道：“来人，将天后带回去。”
可等了半晌，竟无一个天兵上前，众神仙这才发现，天兵不知被谁施了术，魔怔般痴痴站着。荒古看了一眼千锦，蹙起了眉，他身边的心腹秦霜正要上前，他耳语了两句，秦霜便退了出去。
天后冷笑：“荒古，你自然怕我说，你抢了儿子未过门的妻子，害得儿子自断心脉而死，可不是要藏着掩着？”
荒古怒斥：“你疯了。”
千锦不慌不忙地道：“各位师侄徒孙，我看天后娘娘大概是疯了，天帝向来行的端做得正，若不是丧心病狂了，何以会做这样的事呢？”
与此同时，迎丹宫中，荒古新纳的天妃正在院中修剪花草，她好似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随意地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枝桠花瓣落了一地。
“乓乓乓。”
随侍的小仙娥忽然齐齐摔倒在地。
她抬头一看，那人步履轻盈、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丹阳？天妃，嗯？”
她一惊，脱口而出：“素华。”
素华挑了挑浓而不重的眉毛：“谁将你变作了凡人，丹姬？”
丹姬垂眸，细密的睫毛盖住了神色，没有言语。
素华像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淡淡看着她：“话不多说，跟我走。”
丹姬依旧没有看他，语气却很笃定：“我不走，我要亲手杀了他。”
素华唇角一勾：“只是杀了，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无路可走，自甘堕落。”
他微微一顿，靠近了她：“时间不多，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丹姬抬起眼眸：“不走。”
素华轻叹一声，将那株灵草给了她：“吃了罢。然后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太子宸宫，天后大哭，哭得梨花带雨，继而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丧心病狂，他本来就是丧心病狂，各位可知……”
说到此处，天后陡然被荒古噤了声，门外天兵姗姗来迟，将天后带了出去。
素华眉心的朱砂痣微微一闪，握了握千锦的手，千锦同他对视一眼，怜悯地摇了摇头：“唉，这有时候啊，人疯了，说的话才真呢。”
荒古又狠狠盯住了她，素华稍稍一侧，挡在了千锦面前：“帝姬向来耿直，道祖也见怪不怪，天帝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千锦眼波一转，从素华身后探出脑袋来：“话说回来，忙着看戏，都忘了今日的主角呢。”
荒古眸中寒光毕露，她却视若无睹，款款走到棺椁边上，握起了颠楚冰冷的手，垂眸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末了，她抬起头像是很吃惊的模样：“啊呀，这太子，果然是自断了心脉，不知是何等伤心啊。”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众仙偷偷看一眼天帝那从未有过的阴森可怖的神色，又看一眼素华眼底隐隐泛起的笑意，敛了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荒古靠近素华，压低了声音：“管好你未过门的夫人。”
素华淡淡一笑，揽住了千锦的肩：“哦？我不会管她，也不愿管她，我管不了她，谁又管得了她。说到底，我很欢喜，她仗义执言，我岂不欢喜？她随心所欲，我岂不欢喜？她无法无天，我岂不欢喜？天帝既然不喜，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荒古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隐在暗处的手紧紧攥着，牙根咬得生生作响，面色倒是不改，半晌，好似宽宏大量般笑了一笑：“盖棺罢。”
昆仑桃花林，他们刚回来，就有一瓣透粉的桃花贴到了千锦耳畔，低语了几句。
千锦微微蹙起了眉：“他方才，偷偷派人来了我这里。飞天和冷宴？”
素华轻轻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心，不慌不忙道：“放心，他们已暂时离开这里。这说明，他慌了，安稳了十万年，也是该动动脑子了。”
千锦轻笑出声：“就怕生锈久了，动不起来呢。你娘她，不走吗？”
素华嘴角微微翘起：“她不走，也好。这计划嘛，自然要变一变。”
千锦看着他：“你说，你娘她，打从一开始就料到荒古会看上她吗？”
素华坐了下来：“她没有这脑子，否则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有一个人，我想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第二十八章 顺心2
天帝二十万岁生辰，也是他作为天帝的最后一个生辰。
就在那栽满了藻缃花的瑶池宫中开宴，初绽绯红，花冠如钟，一串一串像是长铃铛般垂挂着，微风拂过，落在庭院之中，落在露台之上，落在仙娥的发间。
九重天上所有的神仙齐齐带了寿礼到场恭贺，竟连道祖的四大弟子不理世事多年也来了，唯独还缺道祖的宝贝闺女兼最小的徒弟千锦帝姬尚未莅临，自然，还有同她形影不离令人难以捉摸的大仙官素华上仙。
天帝坐在首位，身旁却不见天后，下首倒是坐着他近来盛宠的天妃丹阳。
陆压抚了抚长长的白胡须：“这师妹把我叫来，她倒好，自己还不来。”
女娲微微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妹一向喜欢压轴出现。”
“三师姐，这回，压轴的可不是我呢。”千锦笑盈盈走了过来。
混鲲淡淡道：“谁？”
千锦眨了眨眼：“二师兄还是这么的，惜字如金啊。各位师兄师姐神通广大，你们说还有谁？”
陆压摸了摸鼻子：“莫非，是你未过门的夫君？”
鸿钧一本正经道：“师妹，你今日把我们都叫来，又在谋划什么事情？”
千锦笑了笑：“大师兄，瞧你说的，这自然，是要给天帝贺大寿了。”
“各位师祖，请上座。”大皇子颠藏到了近前，恭敬地道。
陆压摆了摆手：“我们师兄弟几个许久没见，自是要唠唠嗑，今日本就是陪客，上不上座无所谓，待会儿聊完了随意捡个位置坐坐就行。”
千锦抿嘴一笑：“四师兄，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呢。”
颠藏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走开了。
盘古缓缓走了过来，朝鸿钧作揖道：“师傅，各位师叔，容我同小师叔借一步说话。”
闻言，千锦不客气地挽过盘古的胳膊，走到僻静处：“要和我说什么？”
盘古轻叹一声：“东华和清灵，要成婚了。他们到底做了二十万年的兄妹，我怕天地不容啊。”
千锦莞尔：“大师侄，这是大喜事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大喜？天地本为你所开，何以在乎它容不容？天理公道，自在己心，你心坦然欢喜便好。你可记得我爹要娶我娘时，你们跪倒一片，天地为之一变，我爹是如何说的？”
盘古微微一怔，也笑了：“小师叔一言，醍醐灌顶，坦然欢喜，我记住了。”
“嗯，夫人一开口，确实很难叫人不醍醐灌顶。”
千锦回过头，素华已站在她面前，信手摘去了她发上落着的花瓣，眼底泛着笑意。
她毫不避讳地握住了他的手：“哪有夫君言简意赅啊。”
“咳咳。”素华身旁头发虚白神色清朗的老者轻咳两声：“千锦帝姬，百闻不如一见。”
千锦这时才注意到他，看了很久，依稀从他苍老的脸上能够辨认出从前的俊朗，她有些犹疑道：“苍泱帝君？”
盘古也是一愣：“苍泱，你也来了。”
苍泱微微颔首：“元始天尊，久别无恙。不知千锦帝姬竟认识本君？”
千锦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笑了一笑：“爷爷，我自是从你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中看出了你同素华的相似之处啊。”
苍泱乐得合不拢嘴：“本君倒担不起帝姬这一声爷爷，怕是乱了辈分。”
“父君，你怎么来了？”荒古在首位上远远就瞧见了苍泱，他眉心一跳，看了眼一旁的丹阳，隐隐有些不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相迎。
苍泱脸色一凛，冷了几分：“怎么，不欢迎我吗？”
荒古忙道：“自然欢迎，请父君随本帝上座。”
苍泱看了一眼素华，千锦不衿不盈地说：“想必爷爷也很久没有同天帝叙旧了，机会难得，稍纵即逝。素华嘛，自然和我和我的师兄姐一道坐，话话家常。”
这千锦一讲话，荒古总是有些提心吊胆，没想到这次，倒是给足了他面子。面色总算好看了些，笑着将苍泱迎到了位置上。
千锦得意地冲素华挑眉：“你看，我可是对每个人的脾性掌握得一清二楚呢。荒古有一点很像苍泱，都爱听好话。”
素华戏谑道：“嗯，那我爱听什么话呢？”
千锦眼珠子一转：“你嘛，就爱听我说话。”
素华着实是气笑了：“那夫人爱听什么话？”
千锦静静看着他：“我爱听你的心里话。不过素华，我觉得，苍泱比在棋局里的时候，也老了太多。你看我爹，活了谁也不知道多少年，还是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素华沉声道：“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对行止有愧疚，为了弥补，也为了保护我，所以将一半的神力传给了我。”
千锦恍然大悟：“哦，那你身上，岂不是有你爷爷的神力，又有你娘的神力？”
素华淡淡一笑：“不止。”
千锦撇了撇嘴：“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反正看来我这辈子也打不过你了。”
素华挑起了漆黑的眉毛：“为什么要赢我？”
千锦踮起脚，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
他唇角不可控地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在众目睽睽下挽过了千锦的腰，往内堂不疾不徐走了进去，他轻声道：“嗯，夫人从前赢了，现在赢了，将来也一直会赢。”
第二十九章 顺心3
鸿钧几人果然捡了个最末位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他们坐在那里，徒子徒孙哪里敢造次。
于是左边静悄悄我自巍然不动，右边热闹闹挤成一锅粥。
千锦托着下巴，翻了个白眼：“这些神仙，真是在意虚礼。”
素华看了她一眼：“都一样，人一样，神一样，仙也一样。”
坐在一旁的陆压靠过来：“我说师妹，你把我们叫来，就为了看这无趣的歌舞？”
千锦眨了眨眼：“师兄别急，好戏在后头。”
混鲲淡淡道：“静心。”
陆压转过头：“是是是，你最心静。”
神仙一个个献礼，再各自配一段恭维解说。陆压约莫喝完了整整一坛酒，酒不醉人话醉人，他听得昏昏欲睡，终于最后一个小仙姑也说完了。
可没想到，这身边的师兄姐也奉了贺礼，荒古脸上颇有些掩不住的眉飞色舞。
这便轮到了陆压，众神仙想着他一贯云游四海，想来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可他站起来，极坦然地道：“我人来，给足了脸面，就是最大的贺礼。”
“……”
他说完就回了座，千锦轻笑出声：“四师兄，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厚颜无耻，比我有过之无不及。”
陆压不甚在意：“那看看师妹准备了什么？”
千锦挑了挑柳眉：“自然是能震惊全场的大礼。”
她起了身：“我亲自弹奏一首乐音，送给天帝如何？”
众神仙一听，颇有兴致。
倒是混鲲有些慌乱：“别。”只面色仍是不改。
很多年前，千锦尚小，缠着混鲲教她弹琴，混鲲自诩琴艺高超，可她足足学了一千年，只是从不识五音进化成了乱识五音，但她半点羞愧也无，说那原本的五音也是前人所创，她再创一个新的岂不更好，于是安之若素地乱弹一通。
千锦回眸一笑：“二师兄，你教不好，自有教得好的人。”
她说着，又款款向荒古施了礼：“天帝，这首曲子，需有人同奏。大喜之日，我听闻您的丹阳天妃琵琶一绝，不如，请她一道，天妃意下如何啊？”
众神仙目光齐齐落在了丹阳身上，大庭广众之下荒古竟不知该如何推诿。
丹阳却好似胸有成竹，莞尔笑道：“好。”
苍泱这才注意到她，看了很久，竟觉似曾相识，不由蹙起了眉：“你……”
荒古眉心一跳，幸而千锦陡然话锋一转：“苍泱帝君，可要仔细听听我这曲子，保你不枉此生。”
苍泱又转移了视线：“自然，自然。”
千锦牵过丹阳的手，朝她眨了眨眼，丹阳心领神会，微微一笑。
混鲲缓缓闭上了眼眸，却忽闻琴弦振动间钟鼓鸣鸣，号角声声，伴着玉珠走盘、相思婉转的清脆琵琶，居然融合得完美无缺，悠扬而激荡。
琴音渐渐淡去，琵琶愈发高亢。这乐曲不仅绕梁，还入心。随着琵琶圆润的新声，弹奏者的心绪亦在众神仙眼前慢慢铺陈开来。
荒古见状不好，忙唤他的心腹秦霜，可唤了半天，连个影儿都没有。他下意识看了眼素华，见素华眼中毫不掩饰地含着笑意，荒古心中一凛，便要亲自动手，可已然被一道缚丝网禁住，不得动弹。
素华淡淡道：“天帝，莫急。爷爷，你也莫急。”
荒古喝道：“擎桑。”
擎桑执掌天界数万天兵，可他闻言，只是静静坐在位置上，喝着酒。
苍泱正要起身，看了眼素华，又看了眼荒古，颓然地坐了回去，闭上了眼。
可他闭上了眼，丹姬的过去，荒古的过去，行止的过去，还是不能抑制地展现在他脑海中。
十五万年前，她尚是襁褓中的婴孩，爹娘在苍泱和苍晔仙魔大战时双双去世。
她被荒古养在了苍梧山上，几万年间，只见过荒古一人，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十万年前，她被荒古带到了九重天上，他说等他做了天帝，就会娶她为后。
她信了。她乖乖待在了行止身边。
行止对她很好，好到无以复加，好到令她惭愧。
不久，苍晔封印被解，仙魔又一次大战。荒古给了她一柄混天刃，让她跟着行止，趁乱杀了他。
行止一直护着她，她却握着那柄混天刃，要刺入他的胸膛。
那时候，她犹豫了，可是行止，他竟然自己撞进了她的刀锋。哀莫大于心死。
行止将所有的神力全部散进了她的腹中，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靠着她说了一句话，我等你。
最后朝她笑了一笑，他的血肉落入了不周山，化成了皑皑白雪，终年雾气缠绕，那是他的泪，到了夜里，雾气渐渐消散，他在看星星，他们一道去摘的星星。
这场仙魔大战，赢得很惨烈。是东华帝君以己命同苍晔同归于尽，才险胜。
唯一的赢家，只有荒古。
苍泱心知肚明，但还是决定要将天帝之位传给荒古。她被荒古关在殿中，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苍泱来见她，说他会保下她的孩子，但是她不可活，这是他的条件。
她不太聪明，想不出办法，幸而道祖来见了她一面，说了几句话。
她生下孩子，将一半的神力传给他后，便化成了一颗丹珠。
殿中那场大火，乃荒古心腹秦霜所做，旨在趁传位无人理会之时将素华烧死。
而她，化成了一颗丹珠，苍泱也容不下她，被关进了玲珑塔中。
……
清音逐渐散去，众神仙如梦初醒。
死一般的寂静，好似连那花缓缓落下的声音也一清二楚。
荒古狠狠盯住抱着琵琶的丹阳，却没有言语。
倒是一旁的苍泱不可置信：“你果然是丹姬？”
千锦唇角微微勾起：“哦，天帝弑弟夺位，一出美人计用得出神入化呢。还有苍泱帝君，你容得下幕后主使，却容不下他的一颗棋子，真是爱憎分明啊。”
苍泱怒不可遏：“素华，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众神仙也齐齐看向素华。
他淡淡一笑：“夫人所言，皆我所思。”
苍泱语气更重了些：“你要看这天界大乱，让魔界趁虚而入才肯罢休？”
素华笑意更盛：“笑话，什么是仙，什么是魔，仙不成仙，何不成魔？”
苍泱不再看他，亦是不敢看他。苍泱起了身：“各位神君仙家，不可信一人之言，本君乃道祖遴选第一任天帝，执掌天界十万年，敢为荒古担保。”
千锦挑起了细细的黛眉：“苍泱帝君，别急啊，自是还有他人。”
话音未落，两抹清隽的身影已走了进来。
苍泱几乎要瘫软下去：“飞天，东华帝君？”
众神仙也是大惊。
飞天嗤笑：“父君，原本就并不太关心我，十万年大概是忘了我吧。”
东华帝君淡淡道：“苍泱帝君，本君说的话，向来公正吧。”
苍泱仍是不死心：“各位神君仙家，你们可信？”
陆压跳了起来：“我信我信，师妹这人，小事不真，大事不假。”
千锦着实是气笑了：“师兄，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荒古凝神坐在位上，不知在想什么，虽不发一言，脸色沉得可怕。
各位神君仙家也差点笑了，他们看了看素华，纷纷站起了身。
“我信。”
“我信。”
“我信。”
……
鸿钧也缓缓站了起来：“我们四人，坚信不疑。”
苍泱跌在了椅上。
荒古冷笑：“素华，原来所有人，你早已经收买了。”
千锦轻笑出声：“荒古，人心，永远不可能收买。哦，你还落了一个人。”
“还有我，我也信。”天后也走了进来。
千锦得意地道：“啊呀，连您的枕边人都不信你。真是树倒猢狲散，哦，其实你也算不上参天大树，只不过是拔苗助长的那颗小苗苗罢了。”
早就千锦开口之时，荒古已挣开了缚丝网的捆束，似乎又比想象中要简单了一些，像是在他挣脱的那刹那被收走了。可是容不得他细想，他本就怒火中烧，千锦的话，令他的怒意达到了至高点，几乎是弹指一瞬间，他便俯身冲向了千锦。
千锦不是他的对手，陆压正要阻拦，被身旁的鸿钧制止了：“不必。”
果然，一抹玄衣已挡在了千锦面前，无人见到他是如何动作的，待到看清，素华的右手已紧紧扼住了荒古的脖颈，另一只素净的手，竟没入了他的左胸，握住了他的心脏。
千锦轻叹一声：“荒古，其实你也不太清醒，能坐上天帝，完全是其他人比你更不清醒。你看我，像是逞口舌之快之人吗？我说每句话，都是有用意的。”
素华轻描淡写地说：“嗯，跳得很快，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荒古不算太大的左眼不受控制地颤了一颤：“你不敢，我仍是天帝。”
素华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你错了，我敢，但不会。今日，还不是你的死期。”
他看着荒古眸中的惧意，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缓缓松开了手。
荒古瘫倒在地上，喘息片刻，竟又欲偷袭，尚未出手，疾风袭来，他已被禁锢在了冰冷的地砖之上，是一种看似柔和却压迫得令他连眼珠子都无法转一转的力量。
那人已站在他面前，长身玉立。
众神仙惊诧过后，乌泱泱跪倒了一片。鸿钧几人也起了身：“师傅。”
素华同渊絜对视一眼，淡淡颔了颔首。
渊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云淡风轻之意，他缓缓道：“天帝之位，十万年一轮，尚未及期，荒古，今我褫夺了你天帝之位，你可有异议？苍泱，你可有异议？”
苍泱闭上了眼：“不敢。”
静了半晌，荒古硬生生从齿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无。”
渊絜浅浅一笑：“很好。天帝之位不能空悬，我没这个闲心来管，若如二十万年前般一番明争暗强，大抵对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还容易死伤无数，所以，我想了一想，素华，天帝这个位置，就由你做吧。众卿，可有异议？”
众神仙面面相觑，抬起了头：“无。”
渊絜又道：“至于荒古，我很久没去洞庭了，顺便再去故地一游吧。”
他说罢，看了眼素华，轻轻动了动手指，同荒古一道消失在了众仙视线之中。
素华走到了苍泱面前：“爷爷，我今日将你的神力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苍泱一怔，已觉一股澎湃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体内。
陆压凑到千锦身边：“师妹，我忽然明白，你的无耻从何而来，师傅更胜一筹。”
千锦不禁白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素华揽住了她的腰：“陆压道君，你是无耻，她是无畏。”
陆压：“……”
第三十章 顺心4
荒古被禁在洞庭山中有些时日了，心底的一丝希冀已经慢慢消失殆尽。
他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啊呀，堂堂天帝，竟打算在此孤独终老了吗？”
他倏地睁开眼眸，那人赤着一双足，手中握着一把羽扇，风流的眉目轻轻挑起。
荒古一怔：“你是……梵空的？”
朗清轻轻叹了一声：“啊呀，天帝日理万机，不记得我，可真是叫我伤心呢。”
可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多伤心。
他微微一顿，唇角微微勾起：“我大发慈悲放你出去，你觉得如何？”
荒古盯住了他：“为何？”
朗清不紧不慢道：“很简单，我同天帝，有共同的敌人。敌人太高明，我一人敌不过，想来想去，天帝是最合适的朋友。怎么样，天帝，莫非被关了一阵，连心里的火都灭了吗？”
荒古又看了他很久：“好。你助我，我不会亏待你。”
朗清淡淡笑了笑：“记住我的名字，朗清。”
洞庭山顶，郁郁葱葱的树叶间，坐着二人，远远目送着荒古和朗清离去的背影。
“为何放他？”
“要他体会一下，在希望中，慢慢绝望，是何滋味？”
不久后，荒古杀期晋取而代之，魔界向来奉强者为王，十万年间早已蠢蠢欲动，自然一呼百应，荒古亲率十万魔界大军压境。
素华像是早有预料，却只寥寥二人在不周山颠截住了他们。
从山脚下的夜亘城望去，遮天蔽日，黑压压地像一整片万里的乌云。
魔军大笑，荒古亦大笑：“素华，道祖不在，你想凭自己赢了我这十万大军？”
素华淡淡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人。荒古，既从这里开始，便从这里结束吧。”
与此同时，九重天，丹姬去了景行宫，早已破败不堪，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的模样。那橡木桌，那桃木椅，还有那张雕玉的床，她的眼眸渐渐模糊起来。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径直去了床底下，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了中间的地砖上，慢慢浸透下去，那地砖陡然裂开了，她取出了一盒小木匣。行止啊，她已泪流满面。
千锦冷笑：“荒古，不聪明不要紧，人贵在自知啊。”
荒古一怔，便见素华极快地抽出了千锦发间那根玉簪，轻轻一挥。
阴魂如千军万马般汹涌而出，十万，百万，千万，万万，魂王看了一眼素华，便朝魔军侵袭向前，没有半分犹豫。
荒古嗤笑：“这只不过是阴魂罢了，就算再多，也不是魔族的对手。”
千锦啧啧道：“唉，看来你眼神也不太好。他们是从炼狱里爬出来，你也知道炼狱那个地方，千锤百炼已近成魔。朗清，可不是还得谢谢你吗？”
朗清挑了挑眉毛：“啊呀，说到底，你们是该好好谢我呢。”
魔军几乎是一瞬间，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已被阴魂啃咬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魂王看着素华：“说好的，我助你，你放我。”
朗清不紧不慢道：“啊呀，照我看，不如留着以待后用呢。”
魂王皱起了眉头，冷冷盯着素华。
素华微微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事了了，我便放你。”
荒古大骇：“朗清，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朗清耸了耸肩：“啊呀，我同他们，各自为政，因利相合。”
荒古自嘲地一笑：“好个因利相合，素华，要杀我，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罢。你谋划今日之举，莫非只是为了我？”
千锦轻叹一声：“你总是高看了自己。自是一举三得。”
素华嘴角噙着笑意：“我同你，无话可说。想不通，想不懂，就再想想。”
陡然红光一闪，丹姬已站在荒古身后，她握着一柄冰刃，就要刺入荒古的脊背，却被荒古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夺过了她手中的冷刃，将她挟在自己的胸前，大笑：“素华，你算无遗漏，竟漏算了你娘。”
素华眼中有一丝惊愕，静静看着丹姬，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尽是决绝。他眉眼颤了一颤，低吟了一声：“娘。”
丹姬冲他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又露出了一柄冰刃，极快、不带一分犹疑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脉，长长的冰刃穿过她的心脉，没入了荒古的胸膛，荒古只觉一阵胆寒，一瞬间，那冰峰就消散在了二人的体内。
荒古不可置信地推开了丹姬，看着自己手中的冰刃：“你，这是假的！”
素华接过了丹姬，丹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荒古，此事由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你忘了吗，这混天刃，原就是行止得了送给你的。他那里，还有一把。”
荒古坠了下去，坠入了茫茫冰雪之中，那是行止所化。这一刻，他看到了丹姬的笑颜，他听到了行止的琴声，这样，也好。
丹姬抚了抚素华的心口，将体内仅剩的神力注入了他的胸膛：“孩子，我原本就不该苟活。这样，很好。”
她说完，已消散在了素华的怀中。她的血肉投入了不周山的冰川中，眨眼之间，冰雪之中，竟开出了一朵火红的花，摇曳生姿。
素华的手微微颤抖着，他闭上了眼，眼角居然滑落了一滴泪。
千锦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也算，生死相依了。”
朗清不甚在意地摇着羽扇：“啊呀，真是感人肺腑。素华，我们的交易，自此终结。仙魔都已肃清，今后，你是天帝，我为魔君。有我一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千锦讥笑：“呵，你可真是会标榜自己呢。”
素华看着他：“朗清，永远不要试图轻举妄动。”
朗清掩了掩嘴角：“是是是，哪里敢呢。”
寂简之中，菩提树下，飞来了一只凤凰，脱去了浑身羽毛，化作了个美人。
渊絜淡淡道：“陪我下副棋吧。”
素华坐了下来：“还要多谢道祖。若无道祖，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渊絜微微一笑：“顺水推舟而已。”
素华看着他：“道祖谋略，大抵无人能企及。”
渊絜轻轻颔了颔首：“千古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局作罢，渊絜挑了挑眉：“你赢了。”
“爹爹，抱抱。”那孩儿从屋中跑了出来，已是个大孩儿了，粉粉嫩嫩。
素华抱起了他：“蛮蛮，我带走了。”
渊絜垂眸，缓缓捡起了棋子，轻声道：“很好。”
那厢，众神仙已经就天帝天后的前尘往事爱恨纠葛讨论了好些时日，始终无法窥清全貌，简直叫人如鲠在喉。
“各位神君仙家，不必再纠结了。”
天后忽然走了进来，正了正襟：“我打算写个话本，不过，大家也知道，话本之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些事不可言，有些话不可说，我自是要改一改，何为真，何为假，大家就自己分辨去吧。”
她微微一顿，极好看地笑了：“记住，我是来给大家画梦的，美梦。”
花团锦簇而又朴实无华的美梦。
众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