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疏离的母女
夏橙看了一眼她带回来的打包盒，里面的饭菜被吃得很干净，一点都不剩，只有些饭菜残余的油渍黏在了透明的打包盒上。
夏琴心吃完以后，将打包盒恢复成原样，然后将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放入装着盒子的塑料袋里，再将袋子绑好，打了个死结。
这些做完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唇，而后又将手帕叠好，放回口袋里。
细致又讲究，与夏橙记忆中的母亲如出一辙。
“吃饱了吗？”夏橙问。
夏琴心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小橙……长大了。”
夏琴心低低的喟叹了一声。
这话里蕴含着许多情绪，夏橙沉默着，没有回应。
她和夏琴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现在的夏琴心跟她印象里的母亲相比，显得虚弱了很多。
尽管那种令人不适的强迫症尚存，但过去她性格里最鲜艳的强势却散了很多。
夏琴心没有对夏橙指手画脚，要求她按照她说的做，这让夏橙反而觉得有些微妙的不适。
面对现在这样虚弱又好说话的夏琴心，夏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了。
母女两人相对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夏琴心看夏橙似乎没什么想说的，但又不希望好不容易见面的母女就这样相对无言。
想了想，夏琴心还是先开了口：“小橙，最近工作还好吗？”
“挺好的。”
夏橙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你是请假回家了吗？”
“嗯。”
夏橙仍旧低着头玩手机。
从夏琴心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发顶，中间是个漂亮的发旋儿。
两人多年没见面，不管是夏橙还是夏琴心，都免不了生疏了些。
夏琴心觉得有些难受，自己唯一的女儿跟自己并不亲***常年节不回家，连电话都很少往家里打，如果没什么事情，夏橙甚至可以一整年不联系家里。
如果不是每个月都有钱打进卡里，夏琴心甚至以为夏橙已经完全忘了她这个妈妈。
夏琴心心里有些发堵，想换了个话题跟夏橙聊聊，但她很快悲哀地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女儿对什么感兴趣。
“小橙……”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夏橙打断她的话。
将手机放入包里，夏橙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松松垮垮的衣服垂落，仍然能看出她小腹微隆。
夏橙将手提包拎了起来稍作掩饰，对夏琴心道：“我去问问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你先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不在这儿陪你，先回去休整一下，明天带点东西再过来陪你过夜。”
夏琴心愣了下，点点头说好。
夏橙没再多停留，顺手将刚刚她吃完的打包盒一起拎上，她离开了病房。
夏琴心所住的那间病房里，隔壁床的病人仍在熟睡，陪床的家属对于夏橙母女的对话并不感兴趣，夏橙离开的时候也只是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夏橙的错觉，她总感觉，回到小城以后，她周围就像被一层无形的墙璧阻隔，外面的人没法靠近她，她也没法主动去靠近其他人。
对小城里那些充满了故乡气息的陌生人如此，对夏琴心，也是如此。
夏橙出去的时候，夏琴心的检查结果正好也出来了，夏橙拿着报告单去问了医生病情，结果还算理想。
夏琴心体内的肿瘤主要集中在她的胃部，但还算发现的早，医生的建议是先做一段时间的化疗减小病灶，之后再动手术切除肿瘤处，相当于要切除半个或者一个胃。
治疗带来的花费目前夏橙尚能承担，过去工作的几年里，夏橙的存款还算丰厚。
现在她辞了工作，已经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虽然不想坐吃山空，但在夏琴心的治疗方案没有稳定下来之前，夏橙也没办法再去找工作了。
在夏琴心问她是不是请假的时候，她没有说实话。
除了不想跟夏琴心多说以外，也是不想让她担心。
这次见到夏琴心，母女两人竟这样无话可说，夏橙也没有想到。
原以为夏琴心会像以前那样，对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指手画脚呢。
夏橙微叹了口气。
回到家，夏橙感觉有些累。
稍微收拾了一下，夏橙便洗了个澡，躺上了床。
她现在仍然睡在以前自己的房间里，还是那张床，还是熟悉的床褥。
虽然她很久不在家，但是她的房间仍然被夏琴心收拾得干净又整齐，像是一直在等待她入住。
夏橙躺在床上，心情有一点复杂。
夏琴心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强势，也没有印象里那么精神健康，更没有对她颐指气使，叫她应该做什么。
她比印象里更老了一点，更虚弱了一点。
也许她的病，真的让她心情低落，甚至连对夏橙指手画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怀孕的事情，虽然今天没有告诉夏琴心，但是迟早都是要告诉她的。
毕竟明天起，她就要在医院陪着夏琴心度过化疗期了。
带着满腹思绪，夏橙沉沉入睡。
第二天，夏橙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带了个大包进了医院里，开始了她的陪床生活。
夏琴心的癌症好在发现的还算早，医生说继续治疗的话，还有治愈的希望。
夏橙跟她讲了病情的状况，也让她安下心来，听从医嘱乖乖治疗。
化疗是个痛苦的过程，夏橙只是听了医生的介绍，就已经预想到夏琴心未来的日子里过的并不算舒服。
夏橙作为女儿，虽然和母亲感情寡淡，但是在看到夏琴心第一次接受化疗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忍心。
初次化疗结束以后，夏琴心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夏琴心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夏橙就坐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她。
仿佛能够察觉到女儿视线里的担忧，夏琴心对她笑了笑，苍白的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反倒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夏橙第一次，看到那个雷厉风行，行事果断又强势的母亲，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
她忍不住鼻子发酸。
第四十七章 家庭问题
根据夏琴心的身体状况，医生为她定下的化疗每周两次。
第一次化疗结束以后，夏琴心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了，缓了几天，精神才慢慢恢复，接着又是第二次化疗。
夏橙没有对夏琴心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每次治疗结束以后，夏橙都默默地坐在病床边，陪伴着她。
夏琴心对此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每当夏橙在床边陪着她的时候，她的表情都很放松。
大概唯一的女儿陪在身边，夏琴心还是会觉得很安慰吧。
只是，母女两人，到底还是关系生疏。
夏橙已经不会对自己的肚子做刻意的掩饰了，她没有主动跟母亲提起自己怀孕，但是那么明显凸起的肚子加上瘦削的身材，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个孕妇。
夏琴心想来也是看出了的，但是她没有问。
也许是治疗带来的痛苦让她太虚弱了，没有精力去管多余的事情。
不过既然她没有问，夏橙也不会主动去说。
在医院陪护的日子，就这样流水一样缓缓过去。
夏橙熟悉了在小城生活、照顾母亲的日子，渐渐地轻车熟路起来。
夏琴心所需要的照顾其实不算多，只有在化疗以后她的身体才会格外虚弱，平常的时候，她的生活起居都能自理，夏橙在这些时候，会抽空忙一些自己的事情。
她的月份渐渐大了起来，对于腹中的孩子，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在照顾夏琴心的间隙，她也会去医院的妇产科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确认孩子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成长，她才能安下心来。
夏琴心大概也知道她会去妇产科，但是夏橙不在病房的时间里究竟去做了什么，她从来不过问。
这一段时间里，夏橙与秦榛仅仅只是维持着每天最低限度的联系，互相聊一聊自己的情况。
不过两人对自己的事情都不会说得很细，夏橙对于秦榛在做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让她说的话，她也说不上来，估计秦榛对她也一样。
大部分时候，关于对方在做什么，都是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
夏橙并不着急，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她也没有精力去考虑太多了。
只是潜意识里，夏橙仍然觉得，那样认真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承诺的男人，不会欺骗自己。
大概也正是因此，她对秦榛很放心吧。
专注眼下的事情，在照顾好夏琴心的同时，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
……
帝都，秦家。
深棕色的实木长餐桌上，秦光耀坐在首位。
他的小儿子和妻子坐在餐桌两旁，一人一侧。
秦榛在的时候，秦家的晚饭时间总是很安静。
秦光耀的身体多年来一直被补品和药品滋养着，但总不见好。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都有些虚弱。
此刻，他瞥了一眼低着头沉闷进食的小儿子。
“秦榛。”
秦光耀的声音淡淡地，但也许是久居高位，听来总是带了一股威严的味道。
“爸。”
秦榛应了一声。
秦光耀：“虽说你妈妈不跟你商量就私自和祁家订下婚约是有错，但你在订婚宴上逃婚，也确实让秦家脸面不好看。”
“是，我知道不对。”
他话虽如此，但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有反省的样子。
秦光耀也知道秦榛并非真的有反省，只是在妻子面前，该教训一下儿子，还是得教训一下。
“知道不对你还做。”
听父子两人交谈的蒋银，恨铁不成钢地用叉子重重戳了下餐盘里的肉，瞪了秦榛一眼。
秦榛乖乖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里没少在蒋银面前献殷勤，但每每提到订婚的事情，他要么闭口不谈，要么避重就轻。
虽然上次订婚宴里，两个主角一块儿消失不见，让身为主人的她很是没面儿。
厚着脸皮找了个理由给来参加宴会的亲友解释了几句，而亲友们也顾着秦家的脸面，好歹宴会最后还是气氛和谐地结束了。
但是，订婚宴和平结束，不代表秦家和祁家能够将这件事情轻轻放下。
祁繁音逃走之后，据说，已经和祁家的家长闹翻了。
虽然祁家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蒋银估摸着，儿子和祁繁音的婚约，想来是不能成了。
秦光耀原本因为秦榛逃婚而暴怒了一场，但后来听说蒋银和祁家商量儿子的婚事，居然压根儿没跟儿子通气，私自就定了下来！
本以为他们母子一起生活多年，秦榛与蒋银的关系会比跟自己的关系亲近，因此在蒋银提出与祁家联姻时，秦光耀以为既然娘都提出来了，儿子定然也是接受的，可没想到……
这之后秦榛逃婚，秦光耀想要教训教训儿子，理由也不是那么充足了。
再加上后来秦榛自己乖乖回来，又在蒋银和秦光耀面前主动认错，在家规规矩矩地体贴父母，秦光耀就是想严厉地说一顿儿子，也没办法了。
“妈。”秦榛看了眼蒋银，似是有些无奈。
“每次提到这事儿你就不说话，我看那，你根本就没有反省！”蒋银板着脸瞪他。
“……”
秦榛果真就像蒋银说的那样闭嘴了。
“咳，”知道母子两个这几天说到这话题就容易冷场，秦光耀出来打圆场，“这事儿说了这么多天该停了，也别总提。祁家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看了蒋银一眼，表情严肃，“既然两孩子都不愿意，你也别老瞎扯姻缘簿。”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当妈的是管不上了！”
蒋银气到笑，摔了筷子，怒冲冲地抱胸瞪着父子两个。
“妈，”秦榛不想惹怒蒋银，毕竟想要娶夏橙还要她支持，“这还吃饭呢。”
秦光耀只想息事宁人，“吃饭吃饭，有什么吃完再说。”
“吃完……吃完你儿子就不见人影！”蒋银忍不住抱怨。
这几天秦榛在家吃完晚饭立即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本来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又与父母都不算太亲近，蒋银不知道儿子成日里都在忙啥，早就心存不满。
第四十八章 化疗无效
“秦榛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事情很正常，你别总是什么都想管着他。”
秦光耀微微皱眉，他一直觉得蒋银对儿子的控制欲有点强，在秦榛的终身大事上是这样，在生活小事上也是这样。
“我是他妈！我要是不管他，怎么把他养大？怎么让他回到你家里给你名正言顺的做儿子！”蒋银被秦光耀一番话说得瞪大眼睛。
秦光耀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强行压下心头恼怒。
他最烦的就是蒋银将过去的事情反复拿出来说，指责他前十几年没有管他们母子死活。
如果他真的没管，蒋银哪来的钱将儿子养大？
秦光耀不想和蒋银计较，只觉得蒋银年纪越大越是泼辣野蛮：“行了，你少说两句，赶紧吃饭！”
“哼。”蒋银点到即止，再说下去恐怕秦光耀也要跟自己翻脸。
有了台阶就下，蒋银又将矛头对准儿子：“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听到没有！”
“嗯。”秦榛含糊地应了一声。
秦光耀本来想借这顿饭的功夫跟秦榛聊聊，但被蒋银这么一闹，他顿时没有心情了。
这一顿饭剩下的时间，就跟往常一样在沉默里度过。
秦光耀吃完饭就兀自回屋，蒋银见他不爱搭理自己，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又叮嘱了几句秦榛早点回家，也回屋独自生闷气了。
秦榛对父母的相处方式已经很熟悉，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不是为了他的事情就是为了别的什么小事。
比起父母之间的不愉快，让他在意的，反倒是秦光耀之前想跟他说的话。
秦光耀与秦榛的关系并不算好，父子两人独处一室的时候甚至能够一直沉默到蒋银出现，秦光耀想要跟秦榛闲聊，倒是不寻常。
不过被蒋银这么一打岔，估摸秦光耀也歇了这心思了。
但，总会有机会的。
秦榛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吃过饭，就如蒋银所说的，很快开车离开了家。
帝都的夜比本市的夜要更加繁华奢靡，在这里，秦榛比在本市的时候更加高调张扬。
蓝色的跑车在夜晚的马路上扬起尘埃，呼啸的发动机声音响动路边的行道树。
敞篷跑车里，秦榛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动，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跑车在帝都最繁华的高级会所停下，让人帮忙泊车后，秦榛走进会所，立即有人迎上来：“秦小少，您来啦，祁小姐已经等您很久了。”
“嗯。”
秦榛冷淡地点了点头。
被引着进入早就定好的包间，里面早就有一人在等候。
包间大的不像话，完全是一个小型俱乐部，而这个俱乐部里，只有两人。
祁繁音坐在酒柜前，一手托着高脚杯，另一手支着下巴，笑着仰头看向酒柜里面的人。
而那人轻佻地低头凑近祁繁音，就着她的酒杯，轻轻地舔了舔唇。
秦榛眉心微蹙，打断两人的互动，叫了一声：“祁繁音。”
祁繁音扭头看过来，笑容妩媚，眼尾带红：“秦榛，你来了。”
……
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夏琴心已经接受了好几次化疗。
她的身体在治疗的过程中渐渐地虚弱下去，原本满头乌亮的长发就像是秋日里枯败的落叶一般，失去了原先的色泽，从夏琴心的头上一缕一缕地掉落。
每次帮夏琴心擦拭身体或者洗澡，看到地面上、床铺上大把大把的落发，夏琴心的神色都会灰败几分，眼底的不舍和悲怆清晰可见。
看到那样子的夏琴心，夏橙都会觉得心底发堵。
她说不出安慰夏琴心的话来，只能默默地陪在夏琴心身边。
在夏琴心治疗的时候，夏橙总是默默守在治疗室外，等到夏琴心出来为止。
尽管，她并不愿意看到夏琴心治疗时痛苦的样子。
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中必然要经历痛苦。
夏橙知道，但是眼睁睁看着夏琴心痛苦，尽管这些年来与母亲关系并不算好，她仍旧不忍。
在夏琴心接受化疗的日子里，医生也同步监测夏琴心身体里肿瘤的状况。
夏橙基本上隔了几天就会去打扰一次医生，问问夏琴心的状况，医生也体谅病人家属对病人病情的关心，每每都和夏橙耐心解释。
这天夏琴心做完化疗后，虚弱又疲惫地睡着了，隔壁床的病人也在安静地休息，夏橙不想自己久坐，便趁着夏琴心休息的功夫，去了一趟主治医生那里。
夏琴心的主治医生是这医院里最好的肿瘤大夫，手下病人挺多的，平常并不经常有空，但这天也巧，夏橙过去的时候，主治医生正好在办公室看病例。
办公室门开着，夏橙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大夫。”
医生正皱着眉认真看病例，听见敲门声，抬头看来，紧蹙的眉心还未舒展开。
“您是……夏琴心的家人？”
“是的是的。”
夏橙脸上带了抹笑。
她来询问病情的次数多，但是见到主治医生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负责夏琴心的辅助医生跟她讲夏琴心的病情状况。
主治医生能认得她，夏橙心下微讶。
“请进来坐。”
医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框。
夏橙从善如流地坐下，带了些不安问：“大夫，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
“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情。”医生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病例递给夏橙，“这份是你妈妈的病例，最后几页是最新的检查结果，你看一下。”
在医生开口的时候，夏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接过病例，她很快翻到最后几页。
都是一些扫描检查图片，黑白掺杂的，显出人体骨架的形状来。
夏橙根本看不明白，好在医生在她翻页的时候就在旁边解释：“你看图片中间的白块儿，那些是肿瘤的大小。”
胃部的位置，确实有些白块儿。
“这是最近的检查结果，你再看看前几页，是刚入院时的检查结果。”
夏橙于是又翻回前面。
“已经进行化疗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肿瘤并没有变小。”
“您是说……”夏橙抬眼看向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化疗没有效果。”
第四十九章 回家
化疗没有效果！
一瞬间，眼前闪过夏琴心在接受治疗时痛苦的表情，床上地上落下的一缕缕长发，夏琴心眼底的痛苦和惶然……
夏橙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医生，如果化疗没有效果的话……”
医生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我的建议，还是直接手术，切除肿瘤部位。”
直接手术！
夏橙有些犹豫：“可是我妈妈的身体……”
这些日子里，夏琴心被化疗折磨得越来越虚弱，如果直接动刀手术，怕是身体无法承担如此负荷。
“嗯，”医生了解夏橙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虽说是建议手术，但是倒也不需要这么快进行手术。病人的身体在接受化疗后还比较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再加上你妈妈的肿瘤还处于中早期，根据检查结果，我认为暂时不会扩散。手术的话，暂时定在一个月之后，你看如何？”
夏橙琢磨了一下，夏琴心今天刚刚接受完化疗，身体最是虚弱，但是根据以往的情形来看，化疗后的几天，她的身体就慢慢恢复了，一个月的时间，夏琴心应当能够承受手术。
“如果医生这么认为的话，作为家属，我肯定是相信医生的。”夏橙点了点头，朝医生感激地一笑。
又和医生详细聊了聊夏琴心的病情和一个月后手术的情况，夏橙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出来的时间也足够长了，夏橙谢完医生，又回了夏琴心的病房。
夏琴心仍旧睡着，一双细眉却微微蹙起，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橙在床边坐下，静静望着夏琴心的睡脸，心绪复杂。
两天后。
夏橙带着恢复了些精神的夏琴心暂时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两人在小城的家。
夏橙简单地和夏琴心讲了讲她的病情，没说化疗没效果，只说医生建议结束化疗，一个月后进行手术。
一个月的时间还长，既然不做化疗了，也不用在医院耗着，住院费可是按天算的，而且医院的伙食也不算好。
只要在手术前一周住进去就好了。
母女俩重又回到了家里，夏琴心看着熟悉的家具布置，又看了眼多年没回家的夏橙，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夏琴心手上还挂着医院的病号腕带，脸色唇色都十分苍白，但是在自己的家里看到女儿，她还是露出了微笑。
“小橙，你好久没回家了。”
这话仿佛发自内心的喜悦。
夏橙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的话了。
让夏琴心坐在沙发上歇着，夏橙将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跑进厨房，做了点适合病人吃的东西。
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夏琴心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夏琴心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和失落，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但总体而言还是喜悦的。
夏橙做好了饭，扶着她从沙发上移动到餐桌，拿了碗筷和勺子，叮嘱她吃饭。
“先喝粥，胃里暖些再吃点别的小菜，如果还觉得饿，再喝一碗粥。”
在夏琴心面前，夏橙的话并不多。
只说了必要了，便很少开口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夏琴心应了，有些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并无生气的样子，才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地吃饭。
“……”
夏橙一时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琴心那动作，分明就像是小孩子，怯生生的怕父母生气一样。
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颈，在夏琴心开始吃了以后，夏橙这才给自己盛了碗饭，一起慢慢吃了起来。
夏橙回到小城以后，与夏琴心同桌而食的第一顿饭，就在家里，静默无声地过去。
等到吃完饭，夏橙去洗碗，让夏琴心坐着看了会儿电视，看着时间到了九点半，就催着夏琴心上床睡觉。
家里的一切夏橙都打点好了，夏琴心回来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吃饭的时候有人做饭，睡觉之前有人铺床，而她，只是照夏橙所说的做而已。
这样的生活，好像两人的身份反了过来。
夏橙是在几天以后才慢慢认识的到这一点的。
因为夏琴心格外乖巧，吃过午饭以后，夏橙催夏琴心去午休一会儿，等到夏琴心睡熟，夏橙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出时，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可不是么。
现在的夏橙就像是曾经的夏琴心，每天辛苦工作，回到家还要为女儿做饭铺床洗衣服，女儿在做功课或者睡觉的时候，她还要打扫屋里的卫生。
夏橙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夏琴心实在是听话过头了。
现在她无论说什么，夏琴心都不会反对，只会慢慢地照做——因为她身体还有些虚弱，行动不快。
笑完了，夏橙又沉默了下来。
往夏琴心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间门敞开，可以看到床上夏琴心安静熟睡的侧身。
收回视线，夏橙又开始打量屋里。
这个熟悉的家里，墙上挂着夏琴心和夏橙的合照，还有一些夏橙读书时候拿过的奖状。
夏琴心一直以来，把家里保持的很干净，很整洁。
她有洁癖，有强迫症，性格要强，强势武断，思想顽固腐朽，控制欲还很强。
这是夏橙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母亲的印象。
可自从夏琴心生病，夏橙回来照顾她，除了洁癖和强迫症以外，以前的那些性格，倒是都不见了。
夏琴心变得虚弱了，同时也变得温驯，变得不像她记忆里的母亲。
这些性格上的改变，难道都是因为这一场大病？
夏橙不知道。
她思绪翩飞，过往的事情在脑海里时不时滚过，夏琴心性格的改变，她的病情，以前与夏橙发生的争吵，以及……
那件事情。
几年前，夏橙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从那时候起，她就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家，想要离开夏琴心，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夏橙的眼底覆上一层阴霾。
她重重咬住下唇，让疼痛驱逐掉脑子里的这件事情。
她永远都不想回想起来。
不要回想起来。
第五十章 手术推迟
不知发生了什么，夏橙在家里的时候变得愈发沉默。
这是夏琴心这些日子里观察出来的结果。
刚从医院回来的几天，夏橙还好好的，至少会主动跟她说上几句话，夏琴心搭话的时候，夏橙也会回应。
但那之后，夏橙便越来越沉闷，脸上也很少出现笑容。
夏琴心有些无措，时常叹气。
夏橙只当她是因为病情而心情郁闷，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多嘴去安慰夏琴心。
现在在家里养病，夏橙的空余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明明母女俩有很长的时间呆在一起，但是关系却毫无改善。
夏橙无意去改善两人的关系，她的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
以前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夏橙要在医院陪护。
考虑到夏琴心未来的治疗费用，夏橙没敢给夏琴心换成单人病房，结果就是，那么点儿大的病床，住了两个病人和两位陪护家属，属实拥挤，也不方便夏橙干些什么自己的事情。
现在回到家里了，在熟悉的环境里，夏琴心也放松了很多，况且家里干净又宽敞，活动起来更加方便。
夏橙谨遵医嘱好好给夏琴心调养身体，在每天的三餐上花了很多心思。
刚怀孕那会儿夏橙的厨艺只是勉勉强强饿不死自己的程度，后来为了给宝宝提供充足的营养，她照张弛学了厨艺，隔三岔五又在网络上了解营养学相关的信息，现在正好用来照顾夏琴心。
养了一段时间，夏琴心的状况明显比刚入院那会儿更精神。
夏橙每天大半的时间花在三餐和照顾夏琴心的日常起居上，剩余的一些空闲时间，她会抱着电脑赚些外快。
辞职以后，夏橙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不过好在像夏橙这种IT行业搞技术的，就算没有固定工作，也可以接点外包，写完一个程序结算一次劳务费用。
这些兼职外快赚来的钱，加上夏橙工作几年的存款，用来给夏琴心治病，如果夏琴心的病情在手术后没有好转的话，恐怕还是不太够。
不过，夏橙在回家之前，把她在本市的房子挂上了房屋中介网站。
目前已经有几个人联系过她，只不过还没有谈妥。早在跟彤姐通电话的那会儿，夏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的这些想法，夏琴心一概不知，毕竟两人除了日常必要的交流，几乎不说话。
夏橙关注着夏琴心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在用精细的食物温养夏琴心身体的同时，抽空写程序赚钱。
也许是因为她每天的时间都被这些琐碎的事情占据，又也许是因为她或有意或无意地忽略，夏琴心的身体状况虽然有所改善，每天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算饱满，但心理却日渐消沉。
夏橙没有注意到，她与夏琴心每天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夏琴心提前一星期住进了医院。
主治医生对夏琴心的身体状况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显示，夏琴心身体状态可以承受手术带来的伤害。
于是，在与夏橙商量以后，主治医生确定了手术的具体时间。
夏橙又开始了陪护生活，坐在夏琴心的床边，陪着她一起等待手术日的到来。
自打重新住进医院以后，夏橙停了兼职，生活重心再度回到照顾夏琴心在医院的方方面面上。
夏橙注意到，夏琴心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其实夏琴心心情低落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话格外少，基本上只有在夏橙问的时候她才开口。
夏橙直觉这就是夏琴心心情低落的体现，现在距离手术并没有几天时间，夏橙猜想，夏琴心应该是有些害怕手术。
毕竟，手术的情况她跟夏琴心大致讲过，是切除她的一部分胃。
“如果你担心的话，”夏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琴心完全没想到夏橙会主动开口，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是淡淡的笑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夏橙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手术会有麻醉，相当于只是进去睡了一觉，醒来以后手术就结束了。”
这话，是夏橙去外头打热水时，听到某个病人家属安慰病人说的。
拿来安慰夏琴心，大概也会有点效果吧。
“嗯，我知道。”夏琴心嘴角微微上扬了些。
夏橙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夏琴心躺在床上，没有困意，侧着头，视线一直看向窗外。
夏橙不知道她是在看窗外的景色，还是在发呆。
她想再说几句话让夏琴心宽心，但是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面对母亲的时候，竟然如此笨拙。
夏琴心与她的那些朋友不同。
她是妈妈。
既定的手术时间很快来临。
夏橙原先还担心夏琴心会害怕，但距离手术时间越近，夏琴心反而越镇定，反倒是夏橙，越来越紧张。
手术前一天晚上。
有护士来帮夏琴心做术前准备，夏橙想要让夏琴心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手术，于是在术前准备做完后，早早地便催她睡觉。
但夏橙却失眠了。
躺在夏琴心病床旁边的陪护小床上，夏橙睁着眼睛望着天顶，始终睡不着。
病房里静悄悄的，病房外的走廊里，却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夏橙禁不住蹙眉。
她仔细听，似乎听到了外头护士们焦急的交谈声，说了没几句，只能听出语气焦急，但却没听清内容。
没一会儿，护士们便快步走远了。
夏橙被这一阵动静吵得更加睡不着，索性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了件外衣走出病房。
走廊上，护士们的交谈声便听得更加清晰。
“……大夫累倒了，那明天的几台手术怎么办？”
“恐怕只能推迟了……”
“……都有哪些病人推迟？”
“……316房间……323房间的……325房间的夏琴心……”
夏橙愣了一下。
两个护士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夏橙匆忙追上去：“护士小姐，等一下。”
第五十一章 再多依靠我
“请问你们刚刚说的，325房间的夏琴心是不是要推迟手术？”
被叫住的护士停下脚步，打量了几眼夏橙：“你是……？”
“我是夏琴心的女儿，”夏橙解释了一句，又问了一遍，“我妈妈今天晚上刚做完术前准备，她是要推迟手术吗？”
两位护士对视一眼，其中短头发的护士跟夏橙说：“是这样的，今天王医生下班回家的时候遭遇车祸，人倒是没事，却伤到了手。”
王医生就是夏琴心的主治医生。
“车祸？”夏橙一愣。
护士点点头，一脸忧虑：“虽说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但是王医生明天还有三台手术，都是已经订好了的，现在只能取消了。”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一双稳定的手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夏橙沉默了几秒，勉强扯出笑容，谢了两位护士，慢慢踱步进了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睡着。
夏橙回到夏琴心身旁，坐在自己的陪护床上，视线落在夏琴心安稳沉睡的脸上。
手术推迟……
之前与王医生谈定的手术时间，是根据夏琴心的病情决定的。
夏琴心体内的肿瘤尽管现在还没有扩散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但是难保不会在什么时间就扩散了。
王医生当时的建议，是尽早做手术，在夏琴心身体能够承受手术的第一时间，赶在癌细胞扩散之前。
而现在王医生伤了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进行手术。
况且对于一名医生来说，手那么重要的东西受了伤，恐怕需要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恢复期。
夏橙轻叹了口气。
是不是需要考虑转院呢？
可是转院的话，又要重新做很多检查，还要打听打听，该去找哪位医生。
夏琴心体内的癌细胞，能够一直不扩散吗？
夏橙有点头疼，按了按眉心，拿出手机，随便摆弄了几下，最终给秦榛发了条消息。
这种时候，如果可以有人依靠就好了。
夏橙：【睡了吗】
秦榛没有立即回复，也许是睡了。
夏橙只好随便翻了翻新闻。
新闻软件里那么多头条文章，她只是看了个标题便随手划过。
现在的夏橙，哪里有心思仔细去看新闻呢？
只是找到一个途径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沉静下来罢了。
就在夏橙翻新闻翻得渐渐有了困意时，手机突然轻震了一下。
秦榛的消息跳了出来：【遇到什么事儿了？】
夏橙：【你还没睡？】
秦榛：【还早。】
夏橙：【这还早？都要十一点了。】
秦榛：【还有事情没干完。今天阿姨的状况还好吗？】
夏橙：【嗯，之前做了术前准备，不过，刚刚得到消息，主治医生出了车祸，手术得延迟或者换医生了。】
秦榛：【明天几点的手术？】
夏橙：【上午十点。】
秦榛：【不要太担心，早点休息。】
夏橙：【我睡不着。】
秦榛：【那……陪你聊聊？】
夏橙：【聊什么？】
秦榛：【聊聊林越。】
夏橙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林越怎么了？】
秦榛：【他前几天来找我打架。】
夏橙：【？】
秦榛发过来一条语音条，夏橙从包里找出耳机戴上了，这才点了播放。
低沉的嗓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夏橙很久没有听到秦榛讲话，陡然一听，身子居然颤了一下。
秦榛说：“他这几天来帝都出差，正好碰到我。那会儿我和祁繁音在一起，他大概是看到了之前我和祁繁音订婚的消息，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动手了。”
夏橙打字回他：【他咋了？】
“大概是为你打抱不平吧。”秦榛说，他还是发的语音条，“说起来，你想要卖房子？”
夏橙从海边别墅回来的时候，就把房子挂在中介网站了。
她一直有如果存款不足以支付夏琴心治疗费用就卖房子的想法，只是从来没有跟秦榛讲过。
秦榛突然问她，夏橙想了想之前收到林越的邮件，两件事情稍微一联系，就猜出了个大概。
夏橙：【林越跟你说的？】
秦榛：【嗯。】
紧跟其后的还是一条语音条，秦榛的声音带着些浅薄的笑意：“林越骂我渣男，说我欺骗他手下小妹妹的感情，把人骗得伤心辞职。”
夏橙几乎能想象出那种场面，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夏橙：【这就是你被揍的原因吧？】
秦榛说：“林越对你很好。”
夏橙：【我知道。】
她的同事们，对她都很好。
秦榛：“橙橙，再多依靠我一点吧。”
秦榛：“我想要成为你的首位，成为你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起来的人。”
夏橙触碰着屏幕的指尖一顿。
还没等她回复，秦榛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早些休息吧，明天醒来再看看情况，也许医院还有其他安排，晚安。”
夏橙回了个【晚安】。
犹豫了几分钟，指尖飞快点触了几下，聊天框里出现这样一句话：【可是我想要去依赖你的时候，你都恰好不在啊……】
夏橙的手在发送键上悬空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删除这一句话。
与秦榛的聊天，停留在那句【晚安】。
夏橙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过来。
收拾好陪护床，去医院食堂买了早饭回到病房，夏琴心才悠悠转醒。
夏琴心身上还插着术前准备用的手术导管，现在还不能随心移动身体，看起来有些恹恹。
夏琴心的早饭一般会有医护人员送来，夏橙就没有给她额外带早饭，此刻她醒了，夏橙便坐在床边，简单跟她聊了几句。
“身体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明明还是早晨，夏琴心的眼皮看起来仍旧很重。她问：“什么时候手术？”
“昨天说是十点。不过，”夏橙帮她拨开脸上黏上的几缕头发，“有可能会改期，一会儿再看看吧。”
“改期？”夏琴心有些疑惑地睁了睁眼睛。
“嗯。”夏橙没有跟她多说，“等着就好。”
每天早上九点左右，病房的查房医生或者护士会过来记录病人情况。
今天查房医生过来的时候，夏橙问医生手术是不是取消了。
医生看了夏琴心一眼，回答：“手术照常进行。”
第五十二章 手术
照常……？
夏橙愣了一瞬，还想再问，查房医生已经拿着记录本去了下一个病房。
“怎么了？”夏琴心见夏橙一脸疑虑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夏橙回到床边坐下，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医生说，手术照常，还有一会儿，你先准备一下吧。”
“嗯。”夏琴心轻声应了。
对她而言，手术照常才是预料中的情况，毕竟，夏橙并没有告诉她王医生昨天车祸的事情。
只有昨天向护士求证的夏橙，听到手术照常，仍旧疑虑重重。
如果王医生昨天车祸伤到手的消息是确实的，那么今天，是谁来给夏琴心动手术？
夏橙看了眼时间，现在才距离十点还有半个多小时。
夏琴心刚刚醒来不久，查房医生过来的时候给她换了葡萄糖点滴，为手术的进行提前补充营养。
这样看来，她应该还有时间可以去问问情况。
夏橙没有多犹豫，跟夏琴心说她要出去一下，便离开了病房，往医生办公室快步走去。
住院部和医生办公室不在同一栋大楼，夏橙走过去也花了十分钟，然而当她到达王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
路过的护士见办公室里有人，过来问了一句：“找医生吗？”
夏橙点头，问她：“是的，请问王医生今天有上班吗？”
“王医生今天上午请假了，下午才来，目前是陈医生过来替班，不过现在陈医生去巡房了，找陈医生的话最好十点半以后再过来。”
小护士很热心地回答，也许是以为夏橙找医生问什么情况。
夏橙谢了护士的热情，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也不早了，立即匆匆返回。
按照小护士的说法，王医生今天没有来，然而夏琴心的手术还是照常，如果主刀医生不是王医生的话，难道是小护士口中的陈医生？
也不对。
十点半陈医生就会回到办公室，夏琴心的手术十点开始，半小时无论如何也不能结束的。
不是王医生，也不是替班的陈医生，那夏琴心被转给了谁？
夏橙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未果，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护士在夏琴心床边，帮她做手术前最后的准备了。
“小橙。”夏琴心一眼就看到夏橙进来。
夏橙对她点了下头，走到不影响护士们工作的地方，问了一句：“请问今天帮我妈妈手术的医生是哪位？”
离她最近的护士看她一眼便继续动作，回答道：“我们院最新来的肿瘤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家属放心吧。”
“新来的医生……？”夏橙仍有疑惑。
这时候护士们的准备也做的差不多了，夏琴心的病床被取消固定，作为可移动的手术床，护士们一前一后推着手术床出去，夏橙跟在旁边一起走，尽管没说话，看向夏琴心的视线里还是不免染上几分忧虑。
“没事，别担心。”夏琴心躺在手术床上，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她。
夏橙没说话。
跟着护士们一起将夏琴心送入手术室，夏橙被拦在手术室外，只能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心情有些沉重。
手术室的大门上亮起“手术中”的红色提示灯。
夏橙坐在长椅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一手轻抚上已经很明显的小腹，夏橙喃喃自语：“宝宝，外婆会没事的吧？应该吧？”
回家这些日子以来和夏琴心相处的细节不知为何突然跃出脑海，夏橙睁着眼睛，视线却仿佛看到了曾经相处的点滴。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
害怕夏琴心就这样离开自己，害怕她以后再也没办法叫她妈妈。
夏橙意识到，尽管很多年没有回家，很多年和夏琴心一直关系冷淡，但是，她还是很爱她。
“一定要平平安安。”
夏橙鼻子一酸。
将脑袋靠在墙上，她闭上了眼睛。
等待手术的过程很漫长。
手术室外的长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除了排气扇微弱的嗡鸣和自己的呼吸声，夏橙什么都听不到。
疲惫感慢慢地袭击了夏橙，她坐在椅子上，倚着墙，悄悄地睡了过去。
……
“橙……”
“橙橙……”
有人在叫她。
夏橙的意识慢慢回笼。
手被温暖的东西握住，夏橙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变得清晰，她的面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仰头注视着她。
夏橙一愣：“秦……秦榛？”
她是睡迷糊了在做梦吗？
“是我。”
看到她惊讶的样子，男人禁不住轻笑了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里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秦榛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眼底一片温柔，“橙橙，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好像，是秦榛第一次这么亲近地接触她的肚子。
夏橙愣了下，想追问秦榛的事情，突然就从她脑子里消失了。
夏橙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的孩子。”
“真好。”秦榛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真好。”
傻乎乎的。
为什么，他总会突然变傻。
夏橙笑起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不是做梦吧？”夏橙问。
“怎么会。”秦榛轻笑，“还没醒吗？”
“就是还没醒所以才说是不是在做梦啊。”夏橙轻推他一下，望了一眼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仍然紧闭，大门上面红色的提示灯一直没变过。
夏橙侧头看向秦榛：“我妈妈正在做手术。”
“我知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第一次来吗，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就是知道。”
秦榛言简意赅地避开她的问题。
“还卖关子。”知道跟他不想说就不会说，夏橙睨他一眼，似嗔似怒，“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联系？”
“时间来不及。”秦榛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今天很早就到了，不过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就来找你了。”
“你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夏橙很好奇，“你不是第一次来吗？”
“是。”秦榛笑了下，“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会儿是什么时候？”
“手术结束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就有。”
……
好像身边有了人陪伴，夏橙就更有底气了。
第五十三章 新来的医生
有秦榛在一边陪着夏橙说话，夏橙的担忧也减轻了一些。
夏琴心的手术持续了一上午，从十点一直到十二点半，手术室的提示灯才终于跳为绿色。
夏橙心跳加速，早早就在手术室前等候夏琴心被推出来，秦榛在她旁边，此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她，只是陪着一起等待。
提示灯变绿之后几分钟，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最先出来，夏橙立即迎上去追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手术还顺利吗？”
医生看了眼夏橙，又看了眼她身边的秦榛，才道：“放心吧，手术进行得不错，接下来就看恢复情况了。”
听到这话，夏橙像是被打了一针定心剂，紧绷了整个上午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
“谢谢医生！”夏橙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
夏琴心很快被几位护士一起推出了手术室，夏橙只来得及看一眼，护士们已经动作迅速地朝病房去了。
手术刚刚结束，夏琴心的麻醉效果没那么容易消失，刚刚夏橙匆匆一眼看过去，她还在沉睡。得知手术顺利的消息以后，夏橙镇定了许多，没有那么迫切地要跟过去看着，反而和秦榛一起，两人慢慢走过去。
夏橙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她想要跟秦榛说什么，然而一时半会儿之中，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到病房的时候，护士们已经工作完毕了。
夏琴心安静地躺在床上，手上还吊着点滴。
夏橙带着秦榛走过去，将之前一直用的陪床椅留给秦榛坐，自己则站在夏琴心床边，低头看她。
夏琴心面色苍白，比手术前看起来更虚弱了几分。
整个人就像精致又脆弱的瓷器，夏橙甚至不敢触碰。
秦榛没有坐下，而是在夏橙身边，轻轻挽住她的肩。
低声安慰她：“手术很顺利，阿姨会好起来的。”
“嗯。”夏橙勉强露出个笑脸来：“说起来，也应该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我妈妈。”
“不急。”
秦榛将陪床椅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坐着吧，别太累了。”
“我不累。”夏橙摇了摇头，视线再度落到夏琴心身上。
秦榛就在她身侧，一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夏橙偏头就能依靠。
很安心。
……
麻醉失效的时间很快，夏琴心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便望见了夏橙。
“妈。”夏橙立即凑过去，问她：“感觉怎么样？”
夏琴心还很虚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堪堪发出个“没事”，便又闭上了。
夏橙赶紧补了句：“你别说话了，手术很顺利，我知道你很好。”
夏琴心点了点头，虚弱地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是还想再睡一会儿。
夏橙看到夏琴心醒了，又安心了大半。
刚才那么一会儿，夏琴心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秦榛，这会儿跟她介绍也不是时候，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夏橙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手术虽然结束了，但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
夏橙站起身来，对秦榛道：“我要去找一趟医生，一起去？”
秦榛当然点头，展唇微笑：“我和你一起。”
不过虽然说要去找医生，但是夏橙其实没什么头绪。
给夏琴心动手术的不是之前的主治医生王医生，也不是来替班的医生陈医生，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医生带着手术帽和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而那会儿夏橙又一心记挂夏琴心，一时也没顾得上打听医生是谁，在哪个办公室。
夏橙先去的住院部的服务台，问那里值班的小护士：“请问325房间的夏琴心现在是哪位医生负责？”
听到夏琴心的名字，小护士抬起了脸，打量着夏橙：“你是夏琴心的家属吗？”
“嗯，我是她女儿。”夏橙点头。
“夏琴心还是王医生负责，不过今天的手术是另一位医生操刀的。”小护士指了指一个方向，“刚刚医生过来交代说，请夏琴心的家属得了空去那边的值班办公室找他。”
夏橙顺着护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记得那边确实有一间查房医生用的办公室。
“谢谢。”
“不客气。”
夏橙道了谢，便与秦榛一起往那边的值班办公室去。
之前光顾着夏琴心的身体，一时间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会突然有医生过来接替王医生进行手术，等到夏橙想起来，却越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
且不说昨天晚上她问了护士，得到了手术取消的回答，今天却突然冒出来一位新医生，连点消息都没有，就这样帮夏琴心进行了手术。
这位新冒出来的医生，在手术结束后，还跟值班的护士说，请她去值班办公室找他。
夏橙觉得疑惑，这种疑惑，也只能找那位医生当面问了。
秦榛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跟在夏橙身后，直到要进门的时候，夏橙才注意到，秦榛一直都很沉默。
虽然他平时也挺沉默的。
夏橙侧头看他一眼，拉着他一起进了值班办公室。
“您好，我是夏琴心的家属，听说医生找我……”
前脚刚迈入办公室的门，夏橙便愣住了。
值班办公室里的两位医生，正坐着聊天。
除了每天来负责来查房的医生，还有一位，夏橙居然认识！
“您是……”
她一脸震惊。
夏橙这一进来，两位医生便停止了交谈。
查房医生看她一眼，跟另一位医生说：“既然您有事儿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着，便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夏橙三人。
剩下的那位医生没动，只是对夏橙扬了扬手：“进来说吧。”
夏橙扭头看了身边的秦榛一眼：“你说的手术结束后要告诉我的事情，是这个？”
秦榛眉梢微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先进去，你不是要找医生吗？”
夏橙盯着他看了几秒，抿了抿唇。
两人进了屋，在医生旁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
医生简单跟秦榛打了个招呼，而后看向夏橙，笑了声：“又见面了。”
夏橙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秦榛，神色复杂。
第五十四章 出院
“许成昭，帝都一院的肿瘤科医生。”
秦榛简明扼要地介绍。
“您好。”
夏橙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她对许成昭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莲韵”的那一次。
因她不小心喝了口酒，怕伤到孩子，去厕所催吐，将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干净净，却让其他人担心了。
那会儿有位医生来帮她检查，但她却担心怀孕的事情暴露，并没有配合。
那位医生，就是如今帮夏琴心做了场手术的许成昭。
夏橙心情复杂。
她记得当时许成昭还很生气来着，没想到居然会从帝都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帮夏琴心做手术。
估计也是看在秦榛的面子上吧。
想到这里，夏橙不由得看了眼秦榛。
秦榛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薄情寡幸的人。
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多一些生气。
许成昭没有和两人寒暄，在秦榛简单的介绍之后，很快直入主题：“来之前我看过令堂的病例，手术前也和王医生沟通过，这次手术虽说进行得顺利，但是由于肿瘤面积较大，手术中切除的部位也很多。”
进入工作状态的许成昭一脸严肃，听他讲述夏琴心的病情，夏橙也跟着认真起来。
“切除的部位是胃部，目前手术刚刚结束，病人这一段时间里暂时不能进食，我跟这边的护士讲过了，这一周病人都将靠葡萄糖点滴维生，等到病人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看看癌细胞有没有扩散。”
“明白了。”夏橙认真地点头。
许成昭“嗯”了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最后的检查没问题，基本上就不会有其他问题了。后续只等身体恢复，慢慢回家调养就好。”
所以，现在的夏琴心还不算完全治愈。
还需要等待最后的检查结果。
夏橙刚刚安定了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必须的，听到许成昭这么说，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谢过了许成昭，三人开始讲些病情之外的事情。
这次许成昭是受秦榛所托才从帝都一院过来帮夏琴心动手术的，花了几天时间研究夏琴心的病例，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夏橙很感激，本来想请许成昭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但是许医生一向很忙，这边的手术结束，和夏橙秦榛两人简单吃了个午饭，便匆匆赶去机场。
临走时，许成昭跟秦榛两人私下说了几句话，而后又对夏橙道：“估计也快要临产了，还是不要太劳累。你妈妈的事情不用挂心，我本来就是医生，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谢谢！”
对方什么都不需要，夏橙除了一句简单的谢谢，什么都做不了。
许成昭一笑：“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真的要谢，不如谢秦榛吧。”
夏橙看了秦榛一眼，后者只是朝她微勾了下唇。
送走了许成昭，两人再度回到病房。
夏琴心双目阖着，不知道醒了没醒。
她身体仍旧很虚弱，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精力做其他事情，只能闭着眼睛休息。
夏橙和秦榛在床边坐下，两人低声交谈着。
“你很早就想着让许成昭过来帮我妈妈动手术吗？”
“嗯。”秦榛轻眨了下眼，神色淡淡，“许成昭很厉害，我比较放心。”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没来得及。”
夏橙狐疑地看他：“是真的没来得及还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秦榛淡笑了下：“你猜。”
“……”夏橙瞪他，“我才不猜。”
到最后秦榛也没有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夏橙虽然有猜测，但并没有向秦榛求证。
夏琴心手术后的一周里，夏橙每天都在病床边陪着她。
看到夏琴心随着时间慢慢地恢复，她也很高兴，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医院只允许一位家属陪床，这一周里，秦榛不想让夏橙太过劳累，逼着夏橙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看顾夏琴心。
尽管没有正式跟夏琴心提过，但夏琴心似乎也默认了秦榛的身份。
夏橙想，等到夏琴心身体再好一点，她再正式向母亲介绍秦榛。
一周后的全面检查很快就结束了。
夏橙心情忐忑地拿到了检查结果，在秦榛的陪同下，仔细地查看结果单。
……未扩散。
当这三个字跳入视线里的时候，夏橙的身体微颤了下。
她抬头看向秦榛，秦榛也回看她。
他的黑色眼珠里，是沉静的黑色泉眼。
那里面映着夏橙的脸，映着她劫后余生的虚脱。
嘴唇颤了颤，夏橙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妈妈，好了。”
秦榛替她拨开额前的长发，有些冰凉的五指触碰她的脸颊，而后十分珍惜地捧住她的脸。
秦榛认真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夏橙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涌入鼻息，夏橙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刻。
她觉得很奇妙。
夏琴心在医院住了一阵子，等到她身体好转的时候，夏橙去办了出院手续。
秦榛在病房里陪着夏琴心，没有一起过来。
结算医药费的时候，夏橙已经准备好充足的存款来支付。
然而当她已经打算好刷卡时，负责结算的护士对她说：“已经结过了。”
“啊？”夏橙微愣。
“结过了。”护士重复了一遍，“直接出院就好，这边出院手续已经帮您办好了。”
“……谢谢。”
夏橙往病房走。
其实不用想，那个帮她结算的人，一定是秦榛。
夏橙心头微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肺腑中蔓延开来。
回到病房的时候，夏琴心正坐在床上，面带笑意地与秦榛交谈。
阳光透过窗洒落进来，正好落在秦榛的背部，他的脸逆着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晰，然而面部完美的轮廓却被光衬得明晰。
夏橙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这才迈步踏入病房，脸上带了一抹笑。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的注意力一同被夏橙吸引。
夏琴心首先叫了一声：“小橙。”
“妈。”夏橙走到她床边坐下，侧过脸看秦榛，“说什么呢？”
“只是闲聊。”秦榛微勾了下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第五十五章 摊牌
夏琴心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转，与她日渐红润的脸同样明显的，是夏橙的肚子。
从发现怀孕，到与秦榛相识、相交、在一起，再到夏琴心病倒……
夏橙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快九个月了。
临产期马上来临，而夏橙现在却还没有正式成婚。
夏琴心出院以后，便在家里精心修养，夏橙仍旧按照手术前在家照顾她的方式为她准备一日三餐，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家里，多了个男人。
秦榛在手术结束后陪着夏橙一起在医院，照顾了夏琴心许久，虽说夏橙没有正式向夏琴心介绍秦榛的身份，但是这似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夏琴心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也默认了秦榛的身份。
虽说双方都心照不宣，但秦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住进夏橙家。
他在夏橙家所在的小区里面租了间屋子，平时就住在那里，只在白天的时候来帮帮夏橙。
夏琴心虽没有正式说过，但显然对秦榛这样心里有数的安排很满意。
在夏琴心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橙终于决定正式向母亲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这天是个大晴天。
夏橙早上做了顿丰盛的早餐，在夏琴心吃过以后，便带着她去小区楼下散了散步。
将近中午的时候，秦榛带着一捧水果上门了。
夏琴心在看到秦榛拎着东西上门的时候，便已有了预兆。
不再像之前对待秦榛的亲和，夏琴心神色淡淡，在夏橙的搀扶下，慢慢坐在待客的沙发上。
她对秦榛微笑了下，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坐。”
秦榛带上门的慰问品交给夏橙，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夏琴心指定的位置。
夏橙将东西放好，坐在夏琴心身旁的位置。
这个月份的肚子让她坐下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家里突然变得严肃的氛围，她有一点紧张。
夏琴心仿佛感应到她的情绪似的，偏头朝她笑了下，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段日子，麻烦你照顾了。”夏琴心客客气气地开口。
“不麻烦，应该的。”秦榛不卑不亢地回应。
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休养让夏琴心身体恢复了许多，她再度恢复了以前那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将自己打理得很精神。
夏琴心的长发被绾得根根分明一丝不苟，她脸上的细纹随着笑容显现出来，又很快消失。
“你和小橙认识多久了？”夏琴心问。
秦榛看了夏橙一眼，答道：“一年半左右。”
从两家企业合作项目开始，一直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
“你们谈恋爱多久？”
“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
夏琴心脸色微变，看向夏橙。
她肚子的隆起，明显不止六个月。
“你们……”
夏琴心嘴唇颤了颤，夏橙沉默着没说话。
“阿姨，是我的问题。”秦榛沉声道，“是我对不起夏橙，我想要弥补。”
“弥补？你怎么弥补？”
夏琴心的胸膛因为气恼而上下起伏，夏橙担心她会伤到身体，赶紧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然而却被夏琴心甩开。
显然是恼怒极了。
夏橙早就预料到夏琴心知道以后会生气，这种情况也是预料之中。
她在心里微叹了口气，仍旧继续给夏琴心顺气，这一次，夏琴心没有再甩开，只是瞪了她一眼。
秦榛继续道：“阿姨，我想要娶夏橙，希望您能同意把夏橙交给我照顾。”
“你说得轻巧，”夏琴心冷笑了声，“如果你真的对她好，为什么不在她最初怀孕的时候就娶她？”
因为夏橙甚至不知道秦榛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夏橙无声苦笑，这样的问题，秦榛又怎么能回答上来。
“妈，这件事……”
“你闭嘴！”
夏琴心甩开她的手，盯着秦榛：“你来说。”
“因为，”秦榛没有迟疑，“那时候，我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够照顾好夏橙。”
夏橙怔了一瞬。
而夏琴心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榛。
“最初知道夏橙怀孕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没有第一时间请求夏橙嫁给我，是我的问题。”
他说的是那时候……
回忆一闪而过，夏橙咬了咬唇。
秦榛的声音沉静如水，面对夏琴心的质问，他没有慌乱，也没有心虚，只是将自己做过的事情说出来。
“我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和夏橙的关系，他们给我安排了一桩相亲，我不得不先处理家里人安排的这桩相亲，再跟父母坦白我和夏橙的关系。我知道在我和夏橙相处的过程中，我并没有做的多好，但是想要娶她，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心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阿姨，”秦榛诚挚地望向夏琴心，“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是请求您将夏橙嫁给我，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
夏琴心没有说话。
“妈。”
夏橙扯了扯夏琴心的衣袖，声音低低的，“我要嫁给他。”
夏琴心陡然侧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夏橙，声音微颤：“这些年是我没有好好教你！”
夏橙抿了抿唇，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淡淡地：“你从来都没有好好教过我。”
没有再说什么，她走到秦榛身边，将他也拉起来，偏头看向夏琴心：“我回来是因为你生病了，现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我要做什么，都是出于我的意志。现在我要嫁给他，无论你同不同意。”
“夏橙！”
“橙橙。”
夏琴心被她一番话气得捂住了胸口，不停地喘着气，秦榛也禁不住蹙眉。
“阿姨……”
秦榛想过去看夏琴心的状况，却被夏橙拽住。
夏橙一脸冷淡地看着夏琴心在沙发上喘气的样子：“我照顾你，是出于法律上的子女义务，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
“夏橙……！”夏琴心睁大眼睛，“你是我女儿！”
“对！我是你女儿！”夏橙咬了咬牙，“但我同时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不会受你摆布！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我不再受制于你，我会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在秦小总怀里撒娇
夏琴心生病这段日子以来，那些母女关系的改善，仿佛都是一场梦。
夏琴心躺在沙发上，捂住急速跳动得像要跃出胸膛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而她前面，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将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挡在身后，冷淡地看着她。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夏琴心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这些日子，夏橙为她的病而奔走劳碌，每天挺着大肚子往来照顾她，竟一点母女情也没有，完全是出于法律义务？
“哈、哈哈……哈哈哈……”
夏琴心禁不住笑出声，“好，好啊……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
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
一模一样的性子，一模一样的绝情。
“你走！”
夏琴心随手抓着桌上的杯子朝两人扔去。
“小心！”
秦榛眼疾手快地将夏橙拢在怀里，用背部承接了夏琴心丢过来的玻璃杯。
喀拉一声，玻璃杯被弹开落地，裂成无数碎片。
夏橙冷眼看着地上的碎块，从那些碎块里，似乎能反射出夏琴心此时接近疯狂的神情。
“疯子。”夏橙嘲讽地叹了一声。
没有再去看她，夏橙从自己房间里拖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拉着秦榛一起离开了这里。
这个家里，又再度剩下夏琴心一人。
夏琴心倒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溢出来。
“一样的臭脾气，一样的记仇，一样的冷血绝情……我怎么就，将她养成了这个样子！”
……
说夏橙冷血，似乎也不为过。
秦榛被夏橙拉着走，他在夏橙身后，望着夏橙柔顺的长发，却觉得她有些陌生。
与之前认识的不一样。
夏橙拉着他从家里离开，在小区里走了一段距离，还没出小区，便停了下来。
行李箱的车轱辘声戛然而止，秦榛始终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在夏橙停下来的时候，秦榛也仍旧一言不发。
夏橙等了会儿没听到秦榛提问，扭头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夏橙皱了眉，像是很奇怪他如此安静：“你不问点什么？”
“我需要问什么？”秦榛反问。
刚刚那个场景，其实已经能看出很多事情。
比如夏橙母女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再比如夏橙刚才看似冷漠，其实很担心夏琴心的身体……
“比如我和我妈吵架之类的。”
“嗯，你们吵架了，我看到了，还需要问什么吗？”
“……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然后想问点什么的吧。”夏橙扯了扯头发，叹了口气，“没什么想知道的就算了吧。”
虽然没想到秦榛什么都不问，不过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夏橙左右张望了下，问秦榛：“你租的地方在哪？我们去歇会儿。”
“你家楼下。”秦榛说的不紧不慢。
“……”
夏橙瞪他。
于是两人又拉着箱子往回走。
秦榛一手牵着夏橙的手，另一手拉着箱子，步伐比之前更慢。
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夏橙跟在他身侧，盯着他的侧脸，不禁有些郁闷。
还以为秦榛多少会好奇她的过去……
结果这家伙根本不在意！
两人回到出租屋，夏橙将行李随便放了放，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电脑。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秦榛坐在她身侧，看着她摆弄电脑。
夏橙打开电脑，接上鼠标，很快点开自己的邮箱，里面已经有好几封未读邮件。
“工作。”夏橙随手点开了一封邮件。
是某公司发过来的项目信息。
这些就是夏橙这些日子里找时间做的兼职。
马上接近临产期，她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找工作，只是趁着有空每天做些简单的外包项目，反正对她而言，基本上不怎么花时间，只是顺手就能完成。
秦榛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码代码，等到夏橙程序写完，重新将项目文件打包给业主发回去，秦榛才悠悠评价。
“那个项目可以用更简单的算法。”
夏橙睨他：“秦小总准备指导我工作？”
“不想被指导？”秦榛挑眉。
“可以，但没必要。”
反正她已经不是学生时期什么都想要求好求快求精进的夏橙了。
对于社畜来说，只要能够顺利完成工作，用简单还是复杂的算法并不重要。
处理完这些项目，夏橙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扑进秦榛怀里撒娇。
“秦小总，我腰好酸，帮我揉揉。”
秦榛一时无语，接过她的身子，大手按在她后腰上，不轻不重揉了两下。
“力道怎么样？”
“嗯嗯，刚刚好。”夏橙一脸餍足地眯眼，趴在秦榛腿上打了个呵欠。
“猫似的。”秦榛轻笑一声，“在家怎么没见你撒娇？”
“你说呢。”夏橙懒洋洋地。
秦榛明知故问，但还是想要她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夏橙不接茬。
秦榛又笑，一掌落在她腰上：“我以为你不会害羞呢。”
“才不是害羞。”夏橙仰起头瞪他。
她只是不想被夏琴心发现她另外的样子罢了。
毕竟在夏琴心面前，她总是维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秦榛没有再接话。
夏橙趴在秦榛大腿上让他帮忙按摩，闭着眼睛一脸享受，房间里一时很是沉默。
好半晌，夏橙终于感觉腰舒服了点，便拍拍秦榛，换了个姿势，脑袋枕着秦榛的大腿，她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安静下来以后，肚子里有个活生生的小生命的感觉，就非常的清晰。
夏橙拉着秦榛的手一起放在自己肚子上，时不时就能感受到宝宝的小动作。
秦榛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慢慢放松，渐渐地，初为人父的秦榛，终于体会到新生命带来的惊喜。
他弯下腰，在夏橙脸上印下轻轻一吻。
“谢谢你，橙橙。”他极轻极轻地落下一句话。
夏橙听到了，但她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唇角，随着秦榛话语的落下而微微上扬。
“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经历和我一样的童年。”
她轻轻说着，握紧了秦榛的手。
她不想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孩子和她一样，在不幸福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第五十七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在家照顾夏琴心的日子，夏橙就带着秦榛在小城闲逛，看看她过去生活的地方。
其实本应该跟着秦榛一起去帝都的，但夏橙放心不下夏琴心，虽然母女俩吵了一架，关系重新回落到冰点，但到底还是没办法真的不管夏琴心。
何况……之前的吵架，不过也是为了让夏琴心不要太过追究她和秦榛的事。
小城的生活和在本市或者帝都都不一样，这里的日光很漫长，植物更加翠绿，从不知何处刮来的风细微而干燥。
在这里，人们的脚步也慢。
夏橙带着秦榛去了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地方，那是一个公园。
现在是秋季，很快就要入冬，而公园里的树木仍旧葱郁，不知多少年的高大树木因为身躯庞大而显得拥挤，树冠葱茏，落下漫长的一道绿荫。
夏橙被秦榛牵着，两人就在这篇绿荫之中缓缓携手前行。
掌心传递的是对方身体的热度，他们手挨着手，十指相扣。
有风朝着脸颊吹来，除了风声和树叶飒飒作响，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夏橙将脸侧的长发拨至耳后，眯起眼睛朝远方望去。
这里的景色，与她离开时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了。
其实她也觉得陌生。
这两天和秦榛一起在小城的各处闲逛，倒是让夏橙久远的记忆复苏了一些。
“哎。”
她勾了勾秦榛的指头。
“嗯？”
秦榛侧头看她。
“看了这两天，你会不会觉得，这里还是太小了？”
“小？”
“跟帝都比起来，我的家乡很无趣吧？”夏橙轻轻笑起来，“没什么休闲设施，业余的娱乐活动除了散步再没其他，是不是很无趣？”
“不会。”秦榛的声音被风带着传过来，低沉得几乎和风声融为一体，但是夏橙听到了，他说，“这里是你生活长大的地方，我觉得，很好。”
很好。
他似乎只会用这种形容词。
每次都一样。
夏橙吃吃笑起来，没再问他，只是仍勾着他的指头玩，拉着他走在这条绿荫里，像是能走到天荒地老。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就这样停止，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就好了。
夏橙说：“下次，换你带我去你长大的地方逛逛了。”
“嗯。”
“你要带我去哪里逛呢？”夏橙歪着脑袋看他，笑意掺在话语里，狡黠地眨眼，“帝都的知名景点我可都去过了哦——”
“不是帝都。”
“嗯？”
“我不是在帝都长大的。”秦榛看她一眼，说得慢条斯理，“你不记得了？我是我爸的私生子。”
夏橙一愣，随即想起来，秦榛和她讲过，他的过去。
他是私生子，从小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直到大一那年，秦光耀找上门来。
夏橙不知道那段记忆在秦榛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色彩，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更叛逆吧……
说起来，他们两个，居然都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
也许这也是一种同病相怜？
也许是夏橙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秦榛屈指轻轻弹在她额头：“瞎想什么呢。”
“才没瞎想。”夏橙小声地嘟囔。
秦榛也没搭理她的口是心非，只是淡淡解释道：“我并不觉得我的童年过得不幸福，你也不用擅自为我觉得难过或者别的什么。”
“哦。”夏橙拖长了音调回应。
“我生活的地方比这里更偏僻，所以我也不会觉得这里很小。”秦榛瞥她一眼，“倒不如说，我很喜欢这里。”
他指了指周围的景色，这座小公园里，除了丰茂的植物，还有一条小河。
不是人造河，而是从主干道引过来的活水，虽然不宽也不长，但是因为有这条河的存在，公园的景色被增色了不少。
河边有一大片芦苇荡，夏橙小的时候很喜欢躲在芦苇荡里面，躺着看高悬澄澈的天空，看那些自由自在飘逸的云，仿佛那样，灵魂也跟着自由了起来。
夏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将公园看了个遍，过去的回忆陡然跃上心头，她望向秦榛。
“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里。”秦榛微微笑起来，“换做是我，也会很喜欢这里。”
宽敞自由，可以随心奔跑。
秦榛并不常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牵动，脸部的线条都被软化了几分。
他看着夏橙，黝黑的瞳孔里似乎包容万物。
夏橙扑哧一声也笑起来，突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抱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
“等我们退休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像是突发奇想，又像是早有预谋。
秦榛摸了摸被她碰到的脸颊，眉梢微扬，点了点头。
“喂，秦小总，我问你。”夏橙盯着他笑，“等我安排好我妈妈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嗯，”秦榛假装思考了一下，“带你私奔去拉斯维加斯结婚？”
指的是那个城市即便只是在教堂走个形式也算是结婚。
“国外的法律在我们国家无效！”夏橙扬了扬眉。
秦榛捏了捏她的脸，“那我们就去法律承认有效的地方结婚。”
“你都没有求婚。”夏橙嘟起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一脸期待。
秦榛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低低喟叹了一声：“怎么这么会撒娇。”
“没撒娇。”夏橙不承认。
秦榛没理会她，拉着她继续往前。
偶尔有几片绿叶从头上飞落，夏橙盯着其中一片，看它悠悠扬扬落地的轨迹。
身侧是秦榛有力的臂膀，他身上的茶香味隐约能够嗅到，夏橙握紧他的手，希望接下来的一路，他都可以一直在自己身边。
这道绿荫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夏橙突然听到秦榛叫她：“橙橙。”
“嗯？”
“没有玫瑰没有钻戒，没有祝福也没有见证，只有我站在你面前。”
秦榛松开她的手，走进阳光下，而后面对她转过身来。
金色的光线落在他的黑色短发上，溢出浅浅一缕若有似无的辉光。
秦榛朝她伸出手，目光郑重而虔诚。
“只有这样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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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收尾
“只有这样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在她面前，这样说着。
夏橙怔怔看着他，从他漆黑的眼底，似乎能够看到阳光在其中投下的一点亮光。
璀璨而温暖，恍若萤火，最初只是一小点，而后很快席地而起，以燎原之势在她胸腔点燃漫天火焰。
夏橙抿了抿唇，接着，唇角便不受控制地上挑。
轻柔地将手塞入他掌心，而后便感受到被对方紧紧地握住。
秦榛稍一用力，夏橙便落入他怀里。
将脑袋枕在他胸前，夏橙仰头看他，白皙的一截脖颈裸露在阳光下，优雅高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而现在，白天鹅被秦榛紧紧拥住。
“橙橙，谢谢你。”
他说话的时候，喷洒出的热气落到夏橙眼皮上，她眨了眨眼，翘起的唇角就没有下去过。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和宝宝哦。”
像是呓语一般的悄声，在他的怀里，夏橙这么说着。
秦榛听到了，他重重点了下头，像是承诺。
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不惜一切。
……
在离开小城之前，夏橙去见了一次彤姐。
这次是秦榛陪着一起去的，三人聚在某家餐厅里，夏橙向这位姐姐介绍了自己的未婚夫。
“这是我孩子的爸爸，也是我即将结婚的对象。”
第一次见到秦榛的彤姐，被惊讶得忘了动筷子。
“你好，我是秦榛。”
作为准妹夫的秦榛对彤姐礼貌地微笑。
“你、你好……”
彤姐惊讶地看看夏橙又看看秦榛，好半天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脸上的惊愕神情慢慢变成微笑。
彤姐朝秦榛点头示意。
“没想到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彤姐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小橙还小，虽然在外面工作了这些年，但在家里人看来，小橙始终都是那个漂亮腼腆的小妹妹。”
“人总是会变的。”夏橙只是笑了笑。
没离开小城之前，夏橙确实一直很腼腆内向，上大学以后，因为遇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她才慢慢变得开朗。
后来跟夏琴心不怎么往来，便把夏琴心交托给了彤姐，平时多照顾着点。
而关于两人关系恶化的原因，除了母女俩自己知道以外，其他亲戚应该都不知道。
估计夏琴心也不会把那种事情告诉别人。
“哎，时间真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啊。”彤姐唏嘘了几句，问夏橙，“小橙这次是还打算离开家？”
“嗯，毕竟工作还在外面，而且，”夏橙看了眼秦榛，“秦榛的工作也不在这里，我们将来还是考虑在工作的地方生活。”
没说自己工作的事情，毕竟夏橙现在完全是个无业游民。
秦榛瞥她一眼，也没多话。
“对了，妹夫是干什么的？”彤姐突然起了好奇心，打量了秦榛几眼。
这个准妹夫长得一表人才，就是话比较少，和学生时代的夏橙有点相似，怪不得能和夏橙走到一起。
“我俩都是干IT的。”夏橙简要地回答，与其阻止别人的好奇心，不如索性一块儿满足了。
夏橙笑着补充了一句，“也是因为工作差不多，我们才认识的啊。”
“哦哦，怪不得。”彤姐果然没有再问。
这顿饭是夏橙请客的，去的是小城比较有名的高档餐厅，虽然食物摆盘很精美，但量并不多。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夏橙将夏琴心的情况简单地跟彤姐讲了讲，隐瞒了母女吵架的事情，只是又拜托彤姐多去看看夏琴心的状况。
“嗯嗯，当然啦，也是我姑母啊。”彤姐二话不说地应下。
夏橙很感激：“这么多年，麻烦彤姐啦。”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彤姐摆了摆手，“你每个月给我的钱，说是姑母的伙食费，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怕我不收故意这么说的吧。”
夏橙每个月除了给夏琴心的卡里打钱以外，还会给彤姐转一点钱。
最初的说辞就是拜托彤姐照顾夏琴心，这些钱作为夏琴心的伙食费，要麻烦彤姐没事的时候带夏琴心出去吃点好吃的。
虽然她确实也有这个意思，但那些钱更多的含义，确实是给彤姐的酬劳。
拜托别人做事，如果不给出相应的回报，别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帮忙呢？
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
夏橙一开始就很明白这一点，这是从小到大看着夏琴心与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来往而学到的。
彤姐点出了这一点，她自然不能接话。
夏橙只是笑了笑却不说话，彤姐也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这些年也拿了小橙不少钱了，我平时在家带孩子，没有什么收入，凭着小橙给我的钱，好歹想花钱的时候不用处处看丈夫脸色，也是我该谢谢小橙。”
彤姐说的坦然，夏橙也不好继续沉默，但又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才好，只能举杯跟彤姐碰了碰。
“那些话也不用说啦，我谢谢彤姐这些年对我妈的照顾，也知道彤姐不容易，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
彤姐与她碰了碰杯，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看向夏橙：“小橙你放心，姑母这边我肯定会帮你看顾的，你只管在外头平平安安就好。”
“嗯，”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夏橙也有些动容，“谢谢彤姐。”
“只不过……”彤姐犹豫了会儿，看了夏橙一眼，还是开了口，“小橙啊，姑母现在年纪大了，而且刚刚大病，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多回来看看吧。”
“嗯。”夏橙微笑了下。
彤姐应该不知道夏橙母女的关系很冷淡，估计也是看她连年节都不回家，才有此一言吧。
夏橙没放心上，只是随口应了。
这顿饭便在她和彤姐的闲聊中愉快地结束。
送彤姐回家以后，夏橙去了一趟医院。
她的月份大了，在远行之前，让秦榛陪着一起去做了一次检查。
秦榛第一次看到X光照射出来的宝宝影像，在医生说宝宝很健康以后，他便拿着那张黑白影像看个不停，像是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
夏橙觉得好笑，两人在出租屋度过的最后一晚，夏橙拿着那张影响，一点一点告诉秦榛，哪里是宝宝的脑袋，哪里是宝宝的手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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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乖巧见家长
飞机上的时间漫长而无聊。
夏橙靠在秦榛肩头睡了一整个航程，飞机落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没从梦里醒来。
迷迷糊糊地被秦榛带着走出机场，坐上了一辆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色商务车，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和秦榛已经出现在了一栋精致巨大的别墅前。
“……？”
夏橙满头问号看向秦榛。
秦榛捏了捏她的脸，问她：“睡醒了？”
夏橙打掉他的手：“你要把我拐到哪里？”
“拐？”秦榛失笑，“你觉得我能把你拐到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夏橙说的理直气壮。
她左右走了几步，打量面前的这栋大别墅。
外墙用来照明的灯，是水晶做成的，虽然很小个，但是却十分精致，竟做成了简单的一朵花的形状。
墙壁上铺设的全都是瓷砖，花纹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整栋别墅一层的外墙全部都是这种瓷砖，实在是非常耗时耗力。
从外部简朴但一点都不简单的装饰看起来，整栋别墅的造价估计是个夏橙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就是富贵大族吗？真是有够奢侈的……
“看够了吗?”秦榛站在一边看她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啧啧感叹，有些无奈地拉住她，“你知道这里是有监控的吧？”
“……”
夏橙陡然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她真的不知道这里有监控。
那岂不是，她这样子没见过世面的行为，里面的人只要想看，随时都可以调出监控来看？
秦榛被她的表情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走吧，带你见见我父母。”
这样的大别墅，其实不用秦榛说明，夏橙也猜到是秦家的别墅。
毕竟是帝都有名的大家族，就连她这样不是很了解财经圈的人都有所耳闻，秦家家大业大可见一斑。
最初两人决定离开小城的时候，秦榛就已经提过，要带着她见一见他的父母。
说实话，夏橙有一点紧张。
她的手心沁出些微汗渍，秦榛似乎感受到了，他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秦榛进门的时候有穿着燕尾服的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中年男性来开门，见到秦榛后叫了声“二少爷”便一直垂着眉眼，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二少爷带了什么样的客人回家。
秦榛对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了声，既没有要向他介绍夏橙身份的意向，也没有给夏橙说明这是谁。
夏橙只能靠自己瞎猜，推测这个人应该是秦家类似于管家之类的角色。
管家打开门之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侧边，秦榛也没有再多和他说明什么，带着夏橙径直进门。
别墅的第一层是十分宽敞的大厅，夏橙感觉像是西式的设计，第一层的大厅又宽敞又空旷，像是专门为了宴会迎宾而设置的。
正对着门的大厅中央，是非常华美的旋转楼梯，以前夏橙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样夸张的旋转楼梯。
秦榛牵着她，直接走上了楼梯。
别墅的第二层与第一层完全不同，第二层有了更多的生活气息，像是秦家的生活起居区，入目便是丰富的家具陈设，充满了奢靡的金钱气息。
秦榛带着她，去了二层的客厅。
那里，已经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想来那就是秦榛的妈妈了吧。
夏橙下意识地抬头看秦榛，却发现他的神色比平常更加冷淡。
倒不如说，自打秦榛从进门起，夏橙就觉得他比平常更加冷漠。
不是冷淡，是冷漠。
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夏橙没来得及多想，秦榛已经拉着她朝妇人走去。
夏橙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初次见到秦榛母亲的紧张心情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妈。”
秦榛叫了一声。
蒋银正用手支着脑袋犯困，听到秦榛的声音，懒懒地抬眼看过来：“你还知道回来。”
视线在秦榛身上停留不到一瞬，很快跳到夏橙身上。
带着探究似的目光从夏橙头上到脚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而后停留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夏橙被这种露骨的打量看得很别扭，在蒋银终于将视线落到她脸上的时候，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容，乖巧地叫了声：“阿姨好。”
蒋银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朝她客套地笑了下：“是橙橙吧？秦榛和我说过你，今天第一次见面，阿姨也没准备什么，你别拘束，坐吧。”
“谢谢阿姨。”夏橙微躬了下身。
秦榛立即拉着夏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在茶几上拿了个干净杯子，给夏橙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渴了就喝点。”他在夏橙耳边小声说了声，而后转向一旁的蒋银。
“妈，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没有任何废话，秦榛直入主题。
“臭小子，回来都不知道问问你妈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蒋银虽说在骂他，但话语里却听不出多少生气的意思，她看向夏橙的目光除了最开始的探究打量，之后便十分和善。
蒋银没有回答秦榛的问题，只是笑着问夏橙：“你妈妈还好吧？我有听秦榛说起过你的事情。”
“嗯，”夏橙立即放下杯子，谨慎又腼腆地回应，“我妈妈动过手术以后好很多了，谢谢阿姨。”
秦榛侧头看她，微蹙了蹙眉。
他有点不适应夏橙在蒋银面前这么乖巧的样子。
“那就好。”蒋银笑着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秦榛讲，他要是不帮你解决，就来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夏橙飞快地看了秦榛一眼，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姨，不过秦榛对我很好的，阿姨不用担心。”
没有母亲会想听到别人说自己儿子的坏话。
果然蒋银对夏橙的回答很满意，她又问候了夏橙几句，得到回答以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了秦榛：“你的事情我都安排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了做。”
秦榛从蒋银开口和夏橙讲话的时候，蹙起的眉就没有变过。
蒋银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对夏橙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但只有夏橙知道，秦榛是不适应夏橙在蒋银面前乖巧得几乎不像她的样子。
－－－－－－题外话－－－－－－
昨天写完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今天早上醒来一看怎么没更新……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感谢订阅的宝宝，比我想象中订阅的人要多呜呜，谢谢你们！爱你们！我会努力写的！
第六十章 未来婆婆
夏橙不管秦榛的心情，蒋银不找她说话了，她就乖乖地喝水做雕塑，绝对不插话。
秦榛“嗯”了声，问：“婚期呢？”
“没定。”蒋银看了夏橙的肚子一眼，“至少也要等孩子出世。我的意思是先订婚，也算是跟亲戚朋友交代一下，橙橙是我们秦家的准儿媳妇。”
“嗯。”秦榛点了下头。
他本来也没指望蒋银会定下具体的时间，蒋银能够接受夏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再是心心念念要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
秦榛没有别的话说，也不想夏橙与蒋银多接触，得到蒋银的回复以后，他便打算带着夏橙离开。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秦榛拉着夏橙站起身来。
“你可以走，橙橙留下。”蒋银瞪他一眼，“儿媳妇和我第一次见面，你不让我们婆媳多说几句？”
秦榛蹙起眉，显然是不愿意的。
蒋银转了方向，笑意盈盈看向夏橙：“橙橙，留下来陪我吃个晚饭吧？”
“妈。”秦榛警告似地开了口。
蒋银却不理他，只是问：“橙橙？”
夏橙觉得压力很大。
未来婆婆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能拒绝？
“好啊，阿姨想我陪着的话。”夏橙乖巧地点头微笑。
接着，就听到身边的秦榛，一句轻声的“啧”。
夏橙都留下了，秦榛自然也不会离开。
两人只能又坐下，陪着蒋银聊了一下午的闲话。
当然，主要是夏橙陪着蒋银聊天，秦榛只是个沉默的工具人。
夏橙在蒋银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蒋银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蒋银说什么她就顺着说，一下午将蒋银哄得笑容满面。
即便最开始面对夏橙的时候，蒋银只是看在秦榛的面子上，对她礼貌客套地寒暄，然而到了晚饭时间，蒋银在面对夏橙的时候，已经挂上了真心实意的满意微笑了。
夏橙觉得，留下来陪未来婆婆说话这件事，不亏。
晚饭的时间，管家模样的人过来传达饭好了，蒋银与夏橙手托着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相携走向餐桌。
秦家的餐桌用的材料也是非常讲究且昂贵的金丝楠木，蒋银拉着夏橙坐在一侧亲亲密密地讲话，另一侧秦榛独自坐着，视线一直落在夏橙身上，仿佛在担心蒋银突然要对夏橙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也许是察觉了秦榛的谨慎，蒋银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和夏橙表现亲近。
两人谈话时不时发出笑声，夏橙脸上的表情会变得很惊讶，而蒋银则是笑意盈盈地为她解释或者更深入的交谈，一顿饭吃得大半时间都在聊天。
而她们另一侧的秦榛，则在聒噪中孤单地咀嚼食物，等到他快要吃完而对面两人甚至没吃到一半时，终于有些受不了。
“你们能不能先吃饭再继续？”秦榛蹙眉看着两人面前的碗。
蒋银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继续跟夏橙讲话：“橙橙，刚刚说到的丝巾……”
“嗯！那条丝巾……”夏橙不住地点头附和，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好奇又感兴趣地回应。
秦榛：……
也许他之前担心夏橙和蒋银合不来是多虑了。
蒋银又拉着夏橙说了许久，直到桌面上的汤已经飘不出热气，她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暂停：“哎呀，说了这么多，都忘了吃饭了。”
蒋银拍了拍夏橙的手背，亲昵道：“橙橙多吃点，你现在可需要补充营养呢。”
“嗯！”夏橙听话地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十分美味的排骨放入蒋银的碗中，温婉笑道，“阿姨你也吃，说了这么久的话，不要饿着了。”
“乖孩子。”蒋银看向夏橙的眼里笑意更深。
其实夏橙很早就感觉饿了，只不过蒋银一直没有停下交谈的意思，她自认是个合格的未来儿媳妇，当然不会打断蒋银的谈话兴趣。
现在蒋银停了下来，夏橙也没有再客气，在维持一定斯文形象的基础上，把能吃的想吃的都尝了个遍。
秦榛很早就已经吃完了，他不爱说话，也不想加入蒋银的话题里去，在两人停下来吃饭以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夏橙身上，沉默地注视着她吃饭。
蒋银这一下午说了太多话，情绪也一直在高涨状态，现在停下来，终于也感受到了饥饿。
不过多年来在秦家生活，她吃饭的时候总是保持着贵妇人的优雅，即便饿了，动作也仍旧慢条斯理。
在吃饭的时候，将秦榛夏橙两人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
这一下午，通过和夏橙的沟通，以及观察秦榛的反应，蒋银已经将两人之间的状态摸了个门儿清。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蒋银轻叹了口气。
从秦榛在离开帝都前找她坦白夏橙的事情开始，蒋银就一直担心儿子用情至深，最后伤心的还是他自己。
毕竟在秦家，秦榛如果想要成为秦光耀的继承者，还是需要家世匹配的妻子，才能给他助益。
至于夏橙……
虽说蒋银对夏橙确实挺满意的，但为了稳固秦榛在秦家的地位，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蒋银不会心软。
但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
蒋银也希望，如果有可能，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初见未来婆婆的第一天，夏橙自我感觉良好。
晚饭用完，蒋银似乎有些疲惫，没有多留夏橙，只是提了一句“过几天你爸爸出差回来，再带橙橙回来见见你爸爸”，便让秦榛带着夏橙离开了。
秦榛在帝都并没有住在这里，他在帝都有自己的一套房子，离秦家的别墅距离挺远的，开车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
告别蒋银，秦榛带着夏橙离开别墅，由最初见到的那位管家带着去了车库。
在这里，夏橙第一次见到秦榛在帝都的车。
是一辆夸张到离谱的蓝色跑车。
夏橙惊讶地看了眼秦榛：“还以为你是低调富二代，没想到回了帝都立即就不低调了。”
对比他在本市的黑色奔驰，很难让人想像这两辆车的车主居然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