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进攻宣告
纳粹的飞艇一艘紧接着一艘现身于正常世界的高空中,将日间灿烂的阳光遮蔽起来,巨大的椭圆形舰体悬挂在头顶上方,仿佛应和着吹动流云的风,沉沉地移动,速度不快,却足以让观测到这一幕的人们感到窒息。////////飞艇的型体也好,数量也好,都大得惊人,它们排成“卍”字形的阵列,在恢宏的军乐中进发,宛如在进行一场盛大的阅兵,又像是发动进攻前的誓师,更像是准备穿过凯旋门的胜利者——在战争开始之前,它们就宣告了自己的胜利,以一种旁若无人而高傲的姿态俯瞰着大地上的拉斯维加斯。
然而,没有人可以否认——“拉斯维加斯要毁灭了,所以我们最好现在立刻就离开。”我向咲夜发去这样的信息。通过八景的定位,视网膜屏幕上已经定位出她的坐标。咲夜和锉刀的行动十分及时,可以说,没有任何政治系统上的冗赘,是事发之后反应最为快速的组织之一,即便是那支被私自调动的本地军队,也稍稍落在她们之后。八景将通过卫星监测到的影像图片发送到我的视网膜屏幕和咲夜的接收器中,那支不知道受到哪一方指令的连队在半途停了下来,那些大兵们似乎也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飞艇舰队给震慑住了。
这支军队配备的是十分标准的轻骑武装,重武器只有搭载在装甲车上的高射炮和肩抗式的火箭炮,此外还有三架武装直升机,不过,在察觉到高空中的大批飞艇舰队后,很快就停止行动,利用卫星和总部进行联络,八景自然将他们的通讯截获了,不过,都是些可想而知的内容。这支部队被勒令原地就位,等待后援。尽管这些纳粹们的出现足够蹊跷,看起来就像是愚人节的玩笑,但是,凡是看到这些飞艇舰队的人,都绝对不会将它们当作恶作剧。
有钱人绝对不会将整整一百多艘的飞艇舰队伪装成纳粹的军队在拉斯维加斯城炫耀。那股战争的气息。即便是普通人也会为之惶惶不安。在八景的卫星数据中,整个拉斯维加斯城正渐渐陷入一种异样的沉默中,整个城市的运转,似乎生锈了一般。人们驻足街道上,窗台边,爬上楼顶,用茫然、惊奇又不知所措的目光注视着从天而降的飞艇舰队。所有的通讯在之后的短暂时间中陷入荒废,但随后以成倍的幅度开始增长。人们大叫着。奔跑着,到处都是鸣笛声。很快,治安系统开始高负荷地运转起来,武器库被打开,防暴器材快速向下属机构分发,警车、装甲车、直升机等等载具开启旋转的红色警灯,逆行人流朝四面八方的街道驶去。
飞艇距离拉斯维加斯城还有一段距离,它们的飞行姿态也并不快速,然而。它们的存在却足以让整个拉斯维加斯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拉斯维加斯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进行过战争预演了?不太清楚,不过,防空警报在治安系统运作的第一时间就被拉响了。
在“呜——呜——”的声音中,留在房中的人们纷纷主动或被动地关闭窗户和大门,相比起呆在建筑中的人们。即便城市中的指挥系统已经开始工作,但是街上的人流仍旧越来越混乱,防暴警察不得不拉起防线,使用相对粗暴的手段对付一些疯狂的团伙。街道上有人开枪了。但第一时间就被击毙。有人在抗议,但很快就被暴力驱散。随后,军队开始接受警察的工作,对整个城市进行军事戒严,而城市治安系统则开始主持引导市民们进入避难所的工作。
政府部门的反应才刚刚开始,要初步完成迁移和防御工作,至少需要数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不相信纳粹们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在观测着卫星数据的同时,我并没有停住自己的步伐。纳粹的舰队出现的时间太过突然,政府部门和军方的最初布置都被打乱了。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我和纺垂体机器,光是布置防御就足以让他们火烧眉毛,面对这样一支庞大的充满了敌意的空军部队的奇袭,拉斯维加斯城无论做多少事情都是不够的。
“闪电战吗?”八景喃喃地说。
荒野之上,政府和军队的人都开始撤离,在更恰当的地方布置防线,实际上,拉斯维加斯城周边的地理环境完全不适合防御来自空中的袭击。其他停留在荒野上的普通人和车辆都开足马力上了公路,只剩下我和咲夜、锉刀等人的车队在既定路线继续汇合。天空之上的飞艇部队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在集合了足够的数量后,只留下十八艘飞艇停按照原路线向拉斯维加斯城缓缓前行,其余的飞艇齐齐掉头,转向拉斯维加斯的东部加速前进。不得不说,这种极为明显的分兵的确让人松了一口气,尽管在理性中,拉斯维加斯城面对十八艘飞艇的攻击,和面对整支飞艇舰队的攻击,下场都是一样的。不过,当敌人数量开始大幅度减少时,仍旧会让人们心生一丝侥幸。
驻扎拉斯维加斯城周边的军队根本就不敢主动挑起战火,甚至面对这些显而易见的侵略者,连接触他们的想法似乎都没有。拉斯维加斯城所属州的军队业已调动,不过,在接到纳粹舰队分兵进发的消息后,反应明显僵硬了一下,本来用于增援拉斯维加斯城的军力同样在最短时间内削减了三分之二,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在以一种消极防御的姿态,观测着这支飞艇舰队的动静。
在空军的侦察机抵达之前,我终于看到了咲夜、锉刀的车队。一共三辆越野车,携着巨大的尾烟在我跟前停下来,车体全都经过武装改造,镶嵌厚厚的钢板,后座上用雨遮住高射机枪,其下必定还藏匿着更多的重型武器,话说回来,她们竟然能开着这种一眼看到就知道非法的车辆大张旗鼓地穿过拉斯维加斯城,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虽然觉得奇怪,但往深处想想,却又并非不可能,而是。必须可以做到。而且,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我的视线顺着诸人掠过,除了锉刀、“摔角手”和另外两名男性灰石强化者等原班人马,在全女格斗中被看中的“清洁工”和“契卡”也来了。咲夜朝我招了招手。我从她身旁翻上车位。
“马上离开这里。不要走公路。”我说着,将驾驶位内置军用电脑的数据线扯出来,插入颈后的数据接口中。在这之前,队伍都是通过咲夜的“观星者”接收器和耳语者总部进行数据共享。不过,我的脑硬体可比“观星者”先进多了,在第一时间就完成了对整个并行系统的升级。这四辆越野车无疑都是高科技产物,在脑硬体的控制下,运作效能再一次大幅度提升。
在我的视网膜屏幕中。己方、纳粹飞艇和拉斯维加斯军方的状态不断更新,不需要其他人的手动操作,车队已经快速开上脑硬体计算出来的路线。这一次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的经历,以及纳粹和纺垂体机器的来龙去脉,在第一时间制作成报告数据,发送到车载电脑和耳语者总部。锉刀等人早有准备,开始利用手机对接车载电脑,阅读这份报告,刚看了几眼。头顶上传来稍显尖锐的轰鸣声,六架喷气战斗机组成队列从我们头顶上方飞过,它们正对的方向正是十八只纳粹飞艇所在的位置,这个时候,这十八艘被从主队中分离出来的飞艇已经提速下降。于此同时,卫星数据显示,军方的防空体系已经准备就绪。
战争一触即发。
“那个和你一起掉下来的大玩意……”锉刀主动问道。我打断了她的话,说:“那是至少和艾鲁卡一样可怕的东西。”
锉刀愣了一下。大概是记起来艾鲁卡是什么东西了,不由得啧了啧。说:“就这么放在那里吗?被那些……”她在这里顿了顿,仿佛仍旧难以确定,却最终还是说了那个名字——纳粹,“被纳粹拿走没关系吗?”
“谁知道它们能不能带走那玩意,总之,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具体的东西都在报告里了。”我掏出香烟,搓圆了,塞进嘴里点燃。按照脑硬体制定的路线,虽然不是公路,但地势平缓,几乎稍大一点的障碍物都会准确绕过,越野车的车速很快就提高到最大,再有十分钟就会离开最前线,先不提军方是否关注我们,即便对我们有点想法,但在纳粹飞艇舰队的压力下,也无法分心骚扰我们——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不过,有四成的可能性还是会和军方的一支小分队产生冲突。
“阿川……”咲夜眺望着喷气战斗机的尾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虽然借助超级桃乐丝预留下来的变身面具,咲夜拥有了不下余魔纹使者的战斗力,但是正常世界的常识力量观念却已经深入她的认知中,也许面对几个持枪匪徒时不假辞色,但是,眼看着代表正常世界最高武力的军队也开始大规模调动时,会紧张起来也不为过。
锉刀和她的下属们,乃至于新加入的“清洁工”和“契卡”都老神在在,这是因为她们早就见识过真正的战争,更是从战争中谋取私利的猎狗。虽然当前的场面有些惊人,纳粹的出现,攻陷拉斯维加斯城,以及分兵而去等情况所代表的意义十分刺激,但也就仅此而已。和耳语者的大家不一样,锉刀等人和她们隶属的雇佣兵组织,本来就是只有存在战场才能更好生存的生物。这个雇佣兵组织和其人马虽然在组织结构的体积和神秘化上不及末日真理教,但是其存在本质,比大部分的神秘组织都习惯战争。
“别担心,没事的。”我反抓住咲夜的手,轻声安慰她道。审阅报告的锉刀似乎看到了感兴趣的地方,吹了一声口哨,刚想转向我说些什么,可是视线立刻在几千米外的地方凝固了。在她发出声音之前,一片猛然高涨的火光和爆炸声从我们八点钟方向的上方传来,一下子就耀红了她的脸颊,即便在车子里,也能感受到爆炸的冲击对车体推了一把。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架战斗机被打爆了。视网膜屏幕中残留着在这短短时间中所发生的一切——先是拉斯维加斯的军方尝试通过公共通讯频道跟纳粹们进行交涉,确认得不到响应后,指使三架战斗机编队靠近飞艇进行试探。当然,试探的对象并非正在远去的飞艇舰队主体,而是停留在拉斯维加斯的十八艘飞艇,这十八艘飞艇在我和车队汇合后。也分成了两队,一队直接开往拉斯维加斯城,另一队似乎要在原地打捞毫无动静的纺垂体机器,除了一艘继续下降之外,其它飞艇如同护卫一般向四周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防御圈。
负责试探的战斗机向这个防御圈进发时。高度是在这些飞艇之上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看起来只是庞大坚固,从表面上看不到任何武装的飞艇开始变形。在战斗机进行威慑性俯冲穿插的时候,飞艇的外壳挖如鳞片般层层翻转,几个呼吸间就展示出武装要塞的本质。军方内部的通讯频道中霎时间沸腾起来,战斗机的通讯频道紧张地咒骂着:“该死的,请求攻击许可。我要撤离了。”然而,在第一线的三架战斗机获得攻击权限的同时,纳粹们先一步发动了攻击。
三十六枚导弹从其中一艘飞艇的发射口中同时腾起,直扑三架战斗机而去。这三架战斗机飞旋、穿插、爬升,做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规避动作,尽管他们对其它已经全副武装的飞艇同样感到顾虑,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祈祷其它飞艇不会落井下石。飞艇群的确没有进行攻击,不过。战斗机试图将追在屁股后的导弹引爆在纳粹飞艇上的打算也没有成功,在没有更多拦截的情况下,三架战斗机终于从飞艇群中穿插出去,通讯频道中传来齐齐舒了一口气的声音,然而。追击的三十六枚导弹同样灵活地绕过友军,并在脱离最外层的飞艇后陡然加速,宛如天女散花一样快速接近三架战斗机。
急促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急剧响起,另外三架战斗机从远处用机枪对导弹进行拦截。被锁定为目标的三架战斗机竭尽全力地规避,然而。仅仅在三秒之后,第一架战斗机就被击中了,直接在半空解体。
咲夜的身体震了一下,一头载在我的怀中,视网膜屏幕中,从爆炸方向溅来的残骸的飞行轨迹正好落于车队附近,这才锉刀紧张的缘故,虽然她的超能足以保护自己,但是其它车子里的属下没一个魔纹使者,就算是“摔角手”这样被大幅度强化过体格的人,也无法直接抵御这类高速的飞溅物。不过,脑硬体计算得十分清楚,这些碎片虽然距离我们十分接近,但没有一个会落在我们身上。越野车按照既定路线行驶着,驾驶权完全被脑硬体接管。战斗机的残骸一个紧接着一个砸在车体两侧,看起来最危险的一个直接擦着车顶飞过,要是有人这个时候站起来,一定会被削掉脑袋。
紧接着天空上又是两次爆炸,进行试探的三架战斗机全被击落,对于美利坚空军而言绝对是肉疼的损失。剩下三架战斗机抱头鼠窜般从我们的头顶上方掠过,紧随其后的是二十八枚导弹,其中消耗掉的六枚自然是用在已经被击毁的三架战斗机身上。
“真是离谱的导弹技术。”锉刀皱起眉头,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么灵活,充满爆发力,续航性又如此高的导弹。不过,所有的惊诧和烦恼突然间就变成了紧张——追逐着战斗机从我们头顶上掠过的导弹群陡然有四枚拐了个弯,直冲车队而来。
“这些该死的美国佬!”锉刀大声咒骂起来。不用我分说,咲夜已经抓紧了车旁的扶手,至于其它车辆里的人是不是有这么机警,根本就没时间去验证。在脑硬体的指挥下,排成一溜的越野车开始散开,绕向侧旁拥有翘坡或者树木、巨岩的地方,在视网膜屏幕中,四枚导弹的弹道轨迹明显因为车辆的行驶轨迹变化而产生针对性的变化,这些导弹比我知道的智能制导都要敏感,而且,它们飞行的速度要远远高于车辆的速度,直接躲开它们的几率低于百分之四十。不过,束手待毙可不是我们的风格。
锉刀手脚麻利地在第一时间翻进后厢,一把揭开雨蓬。距离第一枚导弹抵达目标只剩三秒,高射机枪的枪口抬了起来。
557 各方
车队的四辆越野车已经在脑硬体的控制下向四周分散,即将到达的导弹也针对各自的目标分开,虽然攻击时机有前后的反别,但其间隔时间是相当短暂的,锉刀想要用高射机枪在这些导弹命中目标之前将它们一一引爆,就算再,也只有一次机会。高射机枪早已经和车载电脑连接起来,脑硬体可以提供弹道方面的数据测定,但是具体操作仍旧需要锉刀本人手动。视网膜屏幕中同步呈现高射机枪的准星,锉刀的动作迅速而平稳,一次性就将最先接近的导弹套住。
越野车的路线,路面情况,环境情况和速度差值,诸如此类可能会影响到射击准头的数据都在脑硬体的计算中。高射机枪轰鸣起来时,巨大的后座力让越野车好似上了蹦床。咲夜的身体不自然摆动起来,如果不是紧抓扶手,大概会一头撞在车体上吧,为了保证活动性,车里没有一个人给自己绑上安全带。
在视网膜屏幕中,高射机枪在一秒内射出五发子弹,之后毫不犹豫地掉转准星,锁定第二枚导弹。当第一枚导弹被击爆于半空的时候,冲击气浪和碎片拍打在车体上,让越野车的运动产生偏移,不过,这种偏移造成的差值一瞬间就被脑硬体矫正了。锉刀的反应也相当及时,重新将第二枚导弹锁入准星的同时扣下扳机,又是五发子弹飞出枪膛。
这一次,导弹爆炸所产生的力量值也列入脑硬体的运算参值中,当导弹一一被命中后,爆炸的冲击成为了一种良性的力量。越野车按照各自的路线,好似被气垫托着,轻快地滑出一段距离后,再一次结好队形。将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尽可能利用起来,虽然在程度上不及伪速掠,但是大致原理是十分相似的。不过,要在同一时间计算如此多的变量。车载电脑自己可做不到。
车队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波攻击,但是之前从我们头顶上方飞过的战斗机可没有那么好运,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刻意从我们上方掠过,让我们成为导弹的诱饵,不过。锉刀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没有再回到驾驶室。直接留在高射机枪处,用瞄准仪当作望远镜观测那三架战斗机,在对方一个紧接一个变成火球时,幸灾乐祸地笑骂起来:“到地狱吃屎去吧!”
至此。进行空中侦查任务的六架喷气式战斗机全部被击毁,军方连接应的时间都没有,剩余的导弹一鼓作气闯入了他们临时布置的防线,在前方的高空,密集的弹道在空中交错。前后拦截了九枚导弹,但仍旧有好几发导弹直接在阵线中爆炸,掀飞了几辆装甲车和卡车。被耳语者总部侵入的卫星拍下了清晰的画面,直接传递到视网膜屏幕中,再经由脑硬体和车载电脑的连接,将差时三秒左右的实况展现在车队中的各人眼中。
拉斯维加斯军方和纳粹飞艇的交锋如兔起雀落,虽然过程并不简单,但用时不超过十五分钟,军方不得不吞下这个无法接受的苦果。在损失了六架战斗机。没有飞行员逃生,临时防线也有所损失的情况下,敌人毫发无伤,而且只用了一次单飞艇的攻击就得到了这个战果。先不提对方还有哪些手段,又有怎样的王牌。仅仅是这些导弹就足以让军方头疼了。虽然在理论上,美利坚拥有和这种导弹的威力相当的反制措施,但是,对于即时涉入这场遭遇战中的拉斯维加斯军方来说。暂时没有这样的武力配置,而想要坚持到增援抵达。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的确,敌人挂着纳粹的标志,但标志并不一定意味着敌人的正体——在这个时代假冒名头的家伙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上一次世界大战刚过去半个世纪,作为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对人类社会的破坏最为严重的战斗,被视为头号祸首的纳粹的名头太深入人心了。先不提这些飞艇的数量和质量,光是光明正大地使用纳粹的标志地出现在拉斯维加斯城的行为,对于看到倒“卍”字旗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这种心灵的冲击,让人第一次时间就产生了“战争”的概念。
“纳粹”等于“战争”,也等于“集中营”,等于“大屠杀”,等于“全人类的敌人”,没有投降的理由,甚至于,想要和打出这个旗号,却仍旧不清楚来历的这些家伙进行沟通,不管是希冀这只是个玩笑,又或是企图拖延时间,都有可能是一种错误。因为,纳粹起源的国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拿手,也最有代表性的攻击策略就是——
闪电战!
在最意料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以压倒性的优势,将措手不及的敌人碾压。奇袭、集中、速度——作为经典的战术理论,我想,几乎每一个稍微对那段历史有些兴趣的人,都是常识一样的东西。一百多艘纳粹飞艇只留下十八艘进行针对拉斯维加斯的攻略,其余部分继续向州范围扩散,这个动作本身就意味着,对方相信十八艘飞艇的战斗力已经足以摧毁拉斯维加斯。而第一波的试探,也明确让拉斯维加斯军方认识到,这些挂着纳粹旗帜的飞艇绝对不是外强中干的软柿子。敌人至今为止展现出现的进攻要素,完全和“闪电战”的概念吻和,虽然会疑惑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似神兵天降一样,但却必须接受事实——敌人兵临城下,使用的是闪电战模式,除非有奇迹的出现,否则自己不可能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敌人既然早有准备,那么能够纠缠住对方的几率极低,而想要进行巷战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如今距离那一次世界范围的残酷战争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拉斯维加斯城作为世界上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虽然治安不算很好,但也从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没有人会愿意和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没错,敌人挂着纳粹的标志,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在真正遭遇痛苦之前,没有经历过战争和屠杀的人都会心存侥幸。
我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培训。对于战争的判断有许多片面的想法,但也觉得,拉斯维加斯军方的覆灭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他们没有拖着拉斯维加斯城和敌人一决生死的力量和魄力,但是,也不可能抛下拉斯维加斯城独自撤离。的确。现在撤离还是有机会保留有生力量的,不过,将整个城市拱手让给敌人的做法,势必会成为整支军队的污点。如今。即便明知胜利的机会不大,但是,对他们而言,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必须硬上,增援来不及抵达。整个城市短时间内也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只是累赘一样的东西。所有的条件都有利于闪电战,局势的变化,也是闪电战所引发的最经典的结果。我想象不出,这支军队还有什么创造奇迹的底牌。
在卫星监测到的数据中,军方已经彻底抛弃荒野中的防线,所有可以调动的部队都在向城市集中,他们似乎打算结集一切力量,以几个大型避难所为中心布置防御。尝试顽抗到增援的抵达,至于城市的其它地方似乎打算放弃了。对市民的迁移仍旧在继续,保护市民自然是最重要,然而,在我的想法中。他们的做法也许正中这些纳粹的下怀,对于它们来说,也许彻底摧毁驻守这个城市的军队,是比占据整个城市更加重要的任务。
所有留在荒野中。没有选择进入城市,反而是远离这个地方的人们是幸运的。不管他们是沿着公路,还是和我们一样在荒野中逃窜,现在都没有人去理会他们了。军方迅速撤销了荒野外的临时防线,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没有人挡在前方了。在一定程度上,不管拉斯维加斯城的下场如何,此时我们已经相对安全。不过,车队里没有人庆祝,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通过车载电脑中转的战场数据和影像上——神秘纳粹进攻拉斯维加斯,抛开战争的残酷性,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场面呀。
这个近距离呈现在眼前的战争,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无以伦比的影响,甚至,本身就是历史的一个巨大转折点——我相信,这样的想法一定不只出现在个别的人心中。锉刀似乎被激荡的情绪蒸发了太多的水分,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对咲夜来说,这样的场面似乎太过震撼,而其意义似乎也太过巨大深远,以至于她无法完全理解,投向拉斯维加斯城方向的目光既忧郁,又带着几分彷徨。如果没有脑硬体的控制,我想必也会被这样的情绪抓住吧。
我摸了摸被绷带遮住的左眼,不久前咲夜带着惊惧难过的神情,为我清晰了眼窝,上了伤药后重新包扎,尽管,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必要的,不过,仍旧默默地让她这么做了。虽然我并非第一次受到这种重伤,咲夜也知道我此时的体质是何等强大,但是,失去一只眼睛,在她的认知中,还是十分可怕的事情。我知道她很担心后怕,而为我治疗,似乎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一些。“还疼吗?”咲夜突然朝我看来,“阿川。”
“早就不疼了。”我笑了笑,但咲夜还是用那种充满力量的目光凝视着,让我无法说出更多的排解的话来。于是,掏出香烟点燃了。
“下次会小心的,而且,也不是彻底就失去这只眼睛了。”我吸了口烟,辩解似的说到,“所有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人,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你的眼睛……在这个机器里面?”咲夜指着纺垂体机器的画面说,“它要被夺走了。”
抵达纺垂体机器正上方的飞艇已经开始回收作业,除了绳索被抛下来,还有更多的士兵直接从飞艇上跳了下去。尽管飞艇已经降低高度,但是距离地面仍有十几层楼高,能够轻松跳落这个高度,足以证明这些士兵超乎寻常的强悍。正常人是绝对做不到这种行为的,这些士兵的体质,说不定比一般的灰石强化者还要强大。在视网膜屏幕中清晰烙印出这些士兵的影像,他们全身都被深色军装遮掩起来,连面部也被防毒面具式的面罩遮掩,不过,体格一致接近两米,身躯挺拔。被军装称出的曲线十分完美。
士兵们用奇怪的装置对纺垂体机器进行探测后,立刻开始工作,他们接触纺垂体机器时,并没有引起任何异常的现象,就像是纺垂体机器这一次真的已经陷入沉睡。不过。出于对异化右江的忌惮,我下意识觉得这种静默本就是一种阴谋。不过,既然异化右江没有反应,那么趁她和纳粹两败俱伤后夺取精神统合装置碎片的想法也就无法进行。即便有车队中的人配合,想要硬撼具备太多未知因素的异化右江或纳粹,都让我觉得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观测而已,以期在彻底离开之前。会有一些转机。
“迟早会拿回来的,只是暂且放在那里。”我对咲夜说。
在自动驾驶系统的控制下,车队离开即将爆发战争的拉斯维加斯越来越远,也许是那些飞艇给人的压力太大的缘故,在空旷的荒野上,仍旧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战火波及。我对靠在高射机枪边上,专注盯着战术平板电脑的锉刀问道:“你们总部的人还留在城市里?”
“谈不上总部,拉斯维加斯的分部虽然重要,但也只是一个分部而已。”锉刀抬起眼睛。对于自己组织所面临的局面毫无担忧的神色,“就算那些纳粹真的轰平了拉斯维加斯,他们也有一半几率可以活下去。而且,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谁叫半个世纪的幽灵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呢?”她耸了耸肩膀。
“你觉得这些纳粹解决战斗需要多长时间?”我看了一眼朝飞艇腹地冉冉上升的纺垂体机器,又问了一句。
“他们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锉刀没有直接回答,“三十分钟内,美国佬的支援会不断抵达。虽然不知道这些纳粹有什么手段。不过,三十分钟后。它们要面对的是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其中肯定不缺乏神秘力量的参与。就算神秘组织,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纳粹的。”
拉斯维加斯守军在城市中的布置进一步加速,主要的高地已经被利用起来,尝试构筑出针对空中打击力量的防线,在最近的军事基地,还剩余十二架整装待发的战斗机。虽然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都针对这一起突发事件运转起来了,但是,因为事发突然的缘故,机构运转效率并不高,能够就近增援的兵力,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拉斯维加斯,还有更可怕飞艇舰队主体,一时间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对于拉斯维加斯守军的挣扎,留在本地的十八艘飞艇并没有露出迫不及待摧毁它们的情绪。我的看法是,消灭敌军比占领城市更加重要,但是,回收纺垂体机器又比消灭敌人更加重要。虽然这些纳粹已经抵达正常世界,但是,因为异化右江的干扰,如今它们执行的,一定不是最初最理想的计划。尽管向正常世界展现出自己的力量威势,不过,因为发生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一系列的事情,让我觉得它们的行动有些迫不得已的感觉。
这些纳粹们理应强大,但是,它们似乎并没有完全做好和整个世界为敌的准备,右江被异化,纺垂体机器被夺取,虽然现在看似重新回到了它们的手中,但应该仍旧对它们的计划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影响。
“网上出现直播了。”咲夜说道。
视网膜屏幕将互联网上的相关资讯一一罗列出来,虽然距离事发仅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但是网络上关于拉斯维加斯此时状况的文字和影像记录已经超过三十万份。当然,也有人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来自拉斯维加斯城地址段的资讯仍旧在不停上传,这让更多的人开始动摇,不过,目前仍旧没有官方方面的发言,所有的情报,只是流窜于网络之中。关于这起事件的反馈,也并非每个人都抱以担忧和恐惧的情绪,美利坚本土的民众和机构受到的负面影响无疑是最深的,但是,居于美利坚之外,乃至于对美利坚有敌意的地方,许多人都用一种冷嘲热讽的态度面对这些情报——他们觉得,虽然打出纳粹的旗帜,是愚蠢又可笑的行为,老古董的复辟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在它们失败之前,给美利坚一个教训也不错。
558 作战开始
没有在现场亲眼目睹到纳粹降临的景象,只通过视频、图像和文字等等网络资讯去想象的话,是根本无法体会到拉斯维加斯城所面临的压力的。网络上的流言和冷嘲热讽甚嚣尘上,只有一小部分人用激烈的言辞表示担忧,大部分人都在呼吁,但也只是嘴巴说说而已,留言之中透露出的态度,无非是将这些资讯当作好莱坞大片来看而已。政府方面的态度究竟如何,暂时没有音讯,不过在最新的官方站,以及美利坚重要网络媒体都开始报道,美利坚国家政府已经针对这起突发事件进行紧急磋商,不过究竟何时才能得出结果并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又是哪种程度的应对,都尚未可知。
政府部门当然不会无所作为,其要员的反应也必然及时,也清楚事态的严重,但是出于各方面的因素,要在会议上通过决议,一定会花上不少时间。纳粹们目前还没有发动实质性的攻击,这或许会让人错误地判断对方的决意。无论是停留在拉斯维加斯的十八艘飞艇,还是飞艇舰队的主体,其出现的突然和行动的速度产生了一种反差,不在拉斯维加斯的话,是无法真实感受到它们的推进速度的,尤其是十八艘飞艇并没有在拉斯维加斯军方结集之前发动进攻,反而让人觉它们仅仅是做个样子。
不过,身处在现场的我们,不,任何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拉斯维加斯城若没有出现奇迹的话,是等不到政府的援军了,陷落已经成为必然。
纺垂体机器已经被飞艇吊起,快速拉上内舱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美利坚国家政府的军事发言人终于走上台前发表全国讲话,表示这是一起极为恶劣的事件,是对整个国家力量的挑衅,也是美利坚建国以来所要面临的最严苛的局面之一,他的发言时常总共五分钟。被全球各大电视台和媒体网站直播,网络上关于这起纳粹进攻事件的流量也猛然增加到一个可怕的数值。现在,几乎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放到了拉斯维加斯。
当然,我们整支车队暂时还是安全的,虽然无法彻底隐藏起来。至少拉斯维加斯军方一定已经得知我们的存在。不过。相对于即将进攻城市的敌人军队来说,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感已经变得极其渺小,也许事后会重新挖掘现场的每一条蛛丝马迹,从而意识到我们存在于这个战场的异常。但目前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更多的资讯,已经被耳语者总部掩饰和修改,至少所有能够观察到战场的卫星,都会将我们当成透明。而拉斯维加斯军方的侦测力量,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得我们了。
通过耳语者总部的力量,从网络和现场两个角度进行观测的我们,无论在全面还是深度上,所获取的第一手资料,以及对即将打响的战争的了解,要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强得多。这种强烈而全面的临场感,让除了我和咲夜之外的车队成员都兴奋不已,开始讨论是要即刻离开得越远越好。还是停留在一个相对接近的距离,体验这次难得一见的战争。锉刀小队留在中央公国的成员,通过耳语者总部进行联系时,在嘱咐小心行事的背后,不无蠢蠢欲动的羡慕。不过。在尝试和拉斯维加斯的雇佣兵组织分部进行联络时失败了,锉刀所用的通讯频道已经被对方主动放弃,想要重新建立联系,似乎需要等待不知藏在何处的总部单方面提供联络方式。
对于是否应该留下来。近距离观测战争,我们耳语者和锉刀小队产生了分歧。当然,在最终决定出来前,被我夺取了控制权的四辆越野车,会不断沿着既定路线远离拉斯维加斯。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州地也已经不安全了,纳粹飞艇舰队的主体就像是在自己领地巡视的野兽,只要靠近城市的地方,都有可能碰到它们,所以,我们要安全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些偏僻的小路,脑硬体已经尽量选取不那么颠簸的路线,不过,越野的旅程肯定没有公路之旅愉快。
“所以我们应该留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配合政府方面援军和那些家伙碰碰拳头,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成为国家英雄呢。”锉刀带来拉斯维加斯的其中一个男性成员,代号“剑齿猫”的灰石强化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嘿,有谁想当英雄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只要不在第一时间进入战场的话。”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这些纳粹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再怎么高估它们的战斗力,也难以相信它们仅凭这一百多艘飞艇战胜整个美利坚。即便它们真的可以毁灭整个美利坚,但也不可能在面对整个国家的力量前,从头到尾保持催腐拉朽的势头。现在的战争和半个世纪前已经截然不同了,美利坚本土军事基地的远途打击,足以覆盖整个半球,更何况敌人就在本国领土范围内。拉斯维加斯城的窘境大部分是因为它们出现的时机太过突然造成的,但是,只要拉斯维加斯真的能够坚持半个小时,不,应该说,即便拉斯维加斯城的守军被彻底覆灭,这些纳粹仍旧如同射击场的靶子一样显眼,美利坚的打击力量就算迟到了,也一定会给它们一点颜色瞧瞧。
讨论拉斯维加斯是否会覆灭都没有意义,甚至于,面对纳粹飞艇舰队的规模,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州都有可能已经被军方默认为战场了,但是,美利坚不会让战火继续蔓延,在彻底消灭这支飞艇舰队前,无论战况多么惨烈,美利坚都会不断加大作战力量,直到敌人投降,亦或是损失太大,不得不议和。对于习惯了战争,还持有超常力量的雇佣兵们来说,其最大的危险,其实只在于最初的闪电战,只要挨过最初的高强度扫荡战,当战争转变为阵地战和拉锯战之后,就会相对安全许多。
“问题在于,多长时间才会进入阵地战。”锉刀虽然也有些意动,但还是皱着眉头思考着。“敌人也是‘神秘’的持有者,它们的战斗力无法用正常概念去理解。敌人的情报太少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战争,而是神秘力量第一次以军队的方式体现出来。”
“的确,在缺乏情报的情况下。贸然跑上战场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我们未来的敌人少不了这些纳粹,那么,放弃这一次对敌人力量的直观认知就太可惜了。”摔角手如此说到。
大部分讨论在锉刀小队原有的成员之中进行。耳语者总部已经明确表示会放弃这个机会,按照不久前才定下的雇佣协议,如果锉刀小队坚持己见,耳语者有权不对小队的行动进行支援。至于新加入这支队伍的“清洁工”和“契卡”,因为连灰石强化者都算不上。之前也没有接触过“神秘”,所以一直保持缄默的态度。
“高川,你怎么看?”锉刀并没有理会队员们七嘴八舌的争论,对一直注视着拉斯维加斯方向的我问到。通讯频道中的交谈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清洁工”和“契卡”从边上的另一辆越野车中朝我投来略有意外的眼神,似乎对这种安静所体现出来的,整支小队对我的重视感到诧异。不过,对于我本人来说,这是十分理所当然的情况。在“神秘”的世界里,我虽然年幼,但经验却比大多数人都要丰富,力量也位居前列,身为亚洲区唯一正式出现在统治局遗址。并主动和欧美方面神秘组织进行交往的神秘组织耳语者的副社长,也具备相应的地位。
“清洁工”和“契卡”的意外,不过是出于情报的缺失而已,我并不在意。
“要涉入战争。必须以存活几率为考量。”我说道:“这一点应该没有异议吧?”
在我的话音落下后,通讯频道中仍旧一片安静。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理解我的意思了。即便如此,我仍旧反问到:“对神秘来说,常识的力量评估会变得暧昧,在神秘第一次以军队的方式显现的实验场中,就算有美利坚国家政府的力量,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活下去的几率呢?这不是一个敌人对另一个敌人的战争,而是一个神秘组织对一个常规组织的战争。我们如果加入战争,要面对的就是整个战争状态的神秘组织——我想,那时我们将要面对的情况和进入统治局是相似的,在敌人设定的战场,面对成群的不知底细的对手。有人觉得,一群拿着常识兵器进入统治局的人,存活的几率有多高?即便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入,并且还会有更多人源源不绝地尾随进来,最后活下来的一定会是自己吗?我想,结果会很遗憾。”
沉默了半晌后,锉刀小队的所有人还是认可了耳语者总部的决定——第一时间远离战场,将所有的情报侦测交给卫星之类的工具来远距离完成。
争论来得快也去得快,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但是外部的变化却激烈迅猛,与之相比起来,拉斯维加斯城这个战场让人产生一滩死水的错觉。在纺垂体机器彻底进入飞艇腹舱后,十八艘飞艇一度变得安静下来,让人觉得无法琢磨,因为它们已经放弃了许多次十分明显的进攻机会,而每随着时间流逝一分钟,拉斯维加斯守军的准备就更加充分,而美利坚国家力量留给它们的机会就越小——对于“闪电战”来说,在作战开始之后哪怕是浪费一秒钟的时间,都有可能造成让人难以忍受的损伤。
即便在我的心目中,即便纺垂体机器再重要,十八艘飞艇也完全可以选择留下一艘负责回收纺垂体机器,其它飞艇负责攻陷拉斯维加斯。如果说有什么强大的敌人潜伏在暗中,迫使回收纺垂体机器的飞艇进行作业时,其它十七艘飞艇不得不进入防御姿态,那么,在回收成为既定事实之后,对拉斯维加斯的攻击也应该已经开始。然而,即便耳语者总部进行了拉斯维加斯地域的高空侦查,也没有发现敌人,可以假设这些敌人潜伏的技术高超,但也可以视作他们并不在这里。而且,在回收纺垂体机器后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这种和预想相反的结果让人无法不去琢磨这些纳粹的想法——因为,它们本应是带着强烈的攻击性而来,而且都不是傻子。
也许拉斯维加斯守军会为这个结果欢欣鼓舞,因为他们并不理解这些纳粹到底是怎样的物事。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料,所面临情况也已经坏到无以复加,在遇到不符合自己常识的事情时,催眠自己相信对方就是自大狂,是一群蠢货。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无路拉斯维加斯守军是否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构筑防线的进度仍旧有条不紊地展开,并且进度开始加速。
不过,对于刚从瓦尔普吉斯之夜归来的我来说,这些纳粹的动静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有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经历在前。我已经将它们的力量估计得很高,这种不动声色的行为,必定有什么我所不了解的“神秘”在起作用,而这些“神秘”所带来的结果,百分之九十是对纳粹自己有利的。如果它们不合常理的作为是一种自大。那也能从侧面反应在这种不合常理的行动中,它们已经拥有,或者正在拥有让它们自大的条件。
当然,这种想法,很大程度上是我一个人的主观看法,也许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经历,让我错误估计了这些纳粹的力量,然而,我仍旧相信这种主观认知。因为,没有足够证据的主观认知,也可以视为直觉,而我的直觉却从来没有出错过——若要问为什么,只能归于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以及我在这个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使然。当我觉得事情会变得多坏,它总会变得那样,这是相当糟糕的事实,从来都不容我乐观。而这样的结果大概也并非因为我的悲观想法被这个世界采用了,也有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那些末日症候群患者们自身的负面因素,以及“剧本”本来就是往恶意方向发展的原因。
从构架到运转指导,从最初目的到最终目的,整个末日幻境没有一处可以让人侥幸的地方。
因此,既然出现了“纳粹”,就必然不是这个词汇最初的意义:“国家社会主义”,而必然是“纳粹”给人最为负面的印象所映射出来的存在——残忍、杀戮、没有仁义,乃至于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而这个充满恶质的,几乎人类发展史中最残忍的一面就汇集其中的名字,却拥有与之相符的力量,让它能够做到它本就会去做的那些事情。
这就是我对眼前这些“纳粹”的理解,我从来都不认为,现在这些“纳粹”看似浪费时间,错失良机的沉默,真的是自大而毫无意义。而且,所谓的“浪费”和“拖沓”的感觉,其实只是在外部格外迅猛的资讯交互中所产生的一种假象——从飞艇消灭六架喷气式战机,到拉斯维加斯守军退回城市,从纺垂体机器回收作业的完成,到飞艇的沉默,其用时不超过二十分钟,拉斯维加斯守军的动作已经足够迅速,但是整个拉斯维加斯城仍旧有很大一部分出于混乱之中,市民们的转移,最多只完成了一半,很多街道都已经产生交通阻塞的现象。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战争灾难的拉斯维加斯,即便拥有现成的预案,也无法最高效地完成。
似乎在印证我的想法,随着网络中再次直播美利坚军方代表的演讲,警告纳粹并声明已经得到国会授权,正式启动远距离导弹打击,回收了纺垂体机器的飞艇也产生异常的变化——先是这艘飞艇产生明显的震动,从内部散发出来的光,让人觉得它好似要自爆了,但是,这些光扩散到整个椭圆形轮廓,并固定在周边二十多米的距离外就停止了,这般景象,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机械造物展开了防御性光能屏障,其它十七艘飞艇,乃至于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飞艇舰队主体,也产生了相同的变化。
这种现象,凡是看过科幻作品的人都可以想象,而对我来说,毫无疑问可以和纺垂体机器联系起来——在瓦尔普吉斯之夜里,这些飞艇攻击纺垂体机器时,纺垂体机器也运行了相似的防御机制。回收了纺垂体机器后,飞艇会出现这种现象,无疑是可以理解的。
飞艇的景象在网络上散播开来,卫星传来的数据显示,军方已经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在五处军事基地中,数以百计的导弹齐齐调整射击路线,并于三十秒后升上空中。
559 行动和静默
视网膜屏幕中展开攻击示意图,代表着导弹打击红线直抵拉斯维加斯的十七艘飞艇,距离数值飞速减少,拉斯维加斯的守军似乎得到了消息,已经展开避免被导弹误伤的作业。此时已经完成变化的飞艇已经开动,预计在它们抵达拉斯维加斯城正上空时,导弹将会命中它们。
现在不仅在网络上,连电视台都开始直播导弹飞行的画面,以及拉斯维加斯城的混乱现况。除了卫星正在监视这个战场之外,无人机也已经进入战场,相比起庞然大物的飞艇群,这些无人机就如同雨燕一样来回穿梭着。纳粹们没有击落这些明显在侦测情报的机器,让人觉得是一种有意为之的行为。视网膜屏幕中突然切入一组数据,“纳粹进入网络了。”从耳语者总部传来这样的说法,不过,对方并没有太多明显的行动,仿佛只是潜伏在水底观察猎物的鳄鱼。
“你觉得会成功吗?”锉刀问我,她指的自然是用长途导弹攻击纳粹飞艇的行为。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成功的几率连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我这么说了之后,锉刀也只是耸耸肩,她看起来就像是没话找话,虽然她的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想也许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的。纳粹当前是美利坚的敌人,但不久之后,就会是所有人的敌人,没有人会希望它太过强大。长途导弹在没有搭载核弹头的时候,对付特定的二级魔纹使者也有难度,如果这些导弹无法对这些飞艇造成伤害,那么至少可以说明,这些飞艇在防御能力上达到了二级魔纹使者的水平,以雇佣兵组织总结出的“压制神秘必须使用更高等级的神秘”这种理论,几乎可以得出“二级魔纹使者以下等级的‘神秘’无法对这些飞艇构成伤害”这样的结论——然而,这个世界上,达到和超过二级魔纹使者的神秘有多少呢?其中又有多少会是同伴,至少不是敌人呢?
就我们目前所知。三级半魔纹使者的席森神父已经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而在整个雇佣兵组织中,所有的二级魔纹使者,都会就职小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虽然掌握了许多奇异的法术,但是在神秘度上。达到二级魔纹使者程度的尚未见到一个。超越二级魔纹使者的“神秘”。以我们的境遇来说,百分之九十是以敌人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无论多有自信,也无论多有经验,面对敌人无可质疑的强大。要说真的没有一点压力,一定是骗人的吧。我也打心底希望这一轮长途导弹可以对这些飞艇造成伤害,哪怕是迫使它们通过攻击的方式对其进行拦截也好。身为要塞一样的存在,防御能力上的强大,比攻击能力上的强大。更加令人头疼。
车队开始进入红褐色的山体,在大多数角度,很难再使用肉眼去直接观测拉斯维加斯了。脑硬体选择的路线避开了广袤平缓的戈壁,虽然山体和峡谷同样缺少植株,但是更加复杂的地形更适合藏匿自己。在拉斯维加斯城和绵长的公路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在卫星传来的画面中,十八艘飞艇已经抵达拉斯维加斯城上空,它们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仅仅是停留在城市的正上方。以几乎触碰到城市最高建筑顶部的距离悬浮着。
和预计的一样,在它们进入打击范围的一刻,构筑在城市中的防御力量立刻展开攻击,明明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城市却像是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乌云中。密密麻麻的弹药在空中交织出细密的火力网。好似捕鱼一样投向打头阵的飞艇,爆炸的火光和硝烟连绵不绝,拉斯维加斯的守军面对神秘的敌人,打算集中火力先打掉一艘飞艇。测试一下这些飞艇的坚固程度,虽然用飞艇进行作战的历史。早就被扫进了垃圾堆里,在现代文明中,有太多的数据去阐述飞艇是如何脆弱的玩意。不过,既然敌人使用了它们,如果不是犯傻,那就是在技术上取得了革命性的突破。
大概是纳粹们的出场太过震撼的缘故,拉斯维加斯守军的策略显得十分谨慎。不过,这种谨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哪怕是一丁点成果。集中在第一艘飞艇上的火力网在撞击到半透明的光罩后就无力再往前一步,和纺垂体机器不拦截爆炸冲击和破片的机制不同,这些看似缘于纺垂体机器力量的光状防护罩明摆着不让任何攻击性力量突破。所有的声光效果仅仅在光罩表面绽放,然后熄灭,浓郁的硝烟在持续不断的g攻击下,很快就覆盖了一大片范围,若非卫星的特殊成像系统,几乎看不到藏在其中的飞艇,但是,当拉斯维加斯城中的人们看到这艘庞大的飞艇以攻城锤般沉重又无法阻挡的姿态丝冲破烟障时,心中一定系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吧。
被集中攻击的飞艇毫发无损,火力网尝试扑向其它飞艇,结果也毫无差异。原本看起来声威赫赫的攻击力量,在产生对比之后,那种谁也不想见到的“虚弱”变得无比清晰。拉斯维加斯守军已经在这一波攻击中毫无保留地使用了自己最强的火力,一直都被耳语者总部监听的卫星通讯频道中,所有在现场指挥,以及在后方出谋策划的人都一阵目瞪口呆,然而,就算再怎么不想接受事实,也必须承认,拉斯维加斯守军已经黔驴技穷,接下来,他们再没有任何力量阻挡纳粹们的进城了。
除了搞不清纳粹们的动机之外,几乎事态的所有发展都在预料当中,十八艘飞艇轻而易举地撕开拉斯维加斯守军的火力网,若无其事地承受着延续的攻击,悬停在城市的正上方。在拉斯维加斯城的人们视野中,远方出现了数百个黑点,第一波的长途导弹终于在这个要命的时刻抵达目的地,一鼓作气轰炸在十八艘飞艇身上。翻卷的火云第一时间将飞艇群掩埋,强劲的冲击携带着灼热的气浪向四面八方辐射,眨眼间,附近的高楼大厦好似纸张糊成的一样扭曲起来,先是玻璃齐齐崩坏,紧接着楼房结构被动摇。不少脆弱一点的,直接产生断裂。大片的碎玻璃、水泥石块以及燃烧着的室内装修物材,仿如骤雨一样落向地面。
这个攻击区域早已经被划分出来,所有人员都已经事先疏散,应该没有出现误伤人员。不过亲眼看到拉斯维加斯最高建筑群的崩溃。不由得令人心生动摇,仿佛这一幕预示着拉斯维加斯,乃至于整个世界的未来一般。网络上的幸灾乐祸和风言风语在这一幕后渐渐消停下来,面对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的崩溃现场。几乎没有人可以漠然认为和自己无关,这可怕的敌人带来的灾难性的毁灭,在所有远离了战争的和平地区,所有羡慕着和平的战争地区,都产生了台风级的波浪——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大城都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了。
战争给一座为世人重视的城市造成的破坏如此直观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就连正处于漩涡中的日本特区,也不由得窒息了好一阵。网络数据的改变,让一直关注亚洲事态的耳语者总部立刻嗅到了这些来自日本特区的不安,在强大的美利坚的羽翼下安稳了半个世纪的拉斯维加斯都落得如此下场,任何想要让日本特区重新独立的想法,都变得极为脆弱和不堪——反对所有鼓吹独立的野心家,这样的说法很快就露出了苗头,尤其在导弹的轰炸结束后迅猛地刮入网络中。
轰炸的火云消散之后。十八艘高举纳粹旗帜的飞艇,仍旧宛如磐石一样,毫发无伤地悬停在几百米的空中。这一幕让人无法不去这么觉得——常识武器之中,核弹威力以下的武器已经对这些家伙无效了。当然,身为这个世界上常规武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之一。美利坚军方自然不会产生这种颓废的想法,伴随着沉重的震撼,第二波次的长途导弹重新整装,发射。面对占据了城市的敌人。是不可能使用核弹攻击的,不过。核弹以下,所有可以被避难所承受住的攻击力量,都已经被授予使用——通过对军事卫星的监听,耳语者总部几乎同步观测着美利坚国家力量的一举一动。
对于常识来说,这是相当悚人听闻的强大,不过,对于“神秘”来说,做到这一步虽然也并非每一个人,每一个组织都能办到,但我相信,几乎每一个真正拥有出没统治局实力的神秘组织都能做到,耳语者也绝对不是唯一在同步监测美利坚的组织。
拉斯维加斯城守军徒劳地维持攻击势头,不过,出于飞艇群看似无所作为的姿态,更多的人力向避难人群倾斜,对市民的迁移速度,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开启而减缓,反而在不断加速。眼前这些巍然不动的敌人给人一种无计可施的强大印象,但是,在它们展现攻击力量之前,大部分人在恐慌之余,仍旧是充满希望的,这从卫星图像中拍摄到的人们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所有人的行动更加干练,更加有组织化,所有妨碍撤离的东西都被搬开或毁灭,放弃所有会拖慢脚步的外物,人们开始自发遵守纪律和道德,沉默却相互帮助,在强大敌人的压迫下,长时间不断被灌输的正面精神,仿佛触底反弹般在人们之间蔓延。
拉斯维加斯城中的行动,在纳粹们的放任下,毫无保留地通过各种途径展现在全世界面前,激发出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响应,无数正面的言辞宛如潮水一样在网络上涌动着。在战争打响之前说风凉话的家伙们,就像是一介苔藓一样,瞬息就被这股澎湃的,充满了人性光辉一面的潮水淹没了。
卫星传来新的数据,一张拉斯维加斯城地下避难所的结构图在视网膜屏幕上打开,那是由避难空洞、城市下水道和一直被当作绝密资料封印着的离城渠道构成的蜘蛛网。在人们觉得情况已经坏得无以复加的情况下,一直被当作绝密的资料的解封,立刻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在这个蜘蛛网一样的地下避难空间中,有许多地方是连拉斯维加斯守军也不清楚的结构,不仅是作为抗核设施存在,其针对的甚至是在核威胁之上等级的困境。
通过这些早已经存在许久,伴随着国家力量的强大而一直没有停下强化脚步的布置,藏在拉斯维加斯城中的人们有机会疏散到山区中,而无法逃离的人们,也有机会在核战程度的威胁中存活下来——如果敌人的攻击力量不超过核轰炸级别。那么它们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消灭藏在地下避难所中的人们的。当然,即便拥有这种程度的防御举措,想要让国会允许军方在自己国家的城市中投下核弹去毁灭敌人,也是很难想象的事情,至少。我不觉得美利坚的国会有如此果断的觉悟。
在最终防御措施的解封后。避难行动的运转开始加速,而在这段时间中,十八艘飞艇仍旧以一种俯瞰的姿态,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消极得承受着火力的打击。第二波的数百枚导弹抵达,整个城市的上空,都在经受着爆炸引起的风暴的洗礼,地面上也不免受到波及,城市设施的破坏随处可见。也有人在冲击中受伤了,但是,并没有阻碍拯救行动的运转。从网络上,在电视中,整个世界都在关注着拉斯维加斯的局势,等待着最后的成果。
十八艘飞艇的无所作为自然是让大多数人感到紧张的,在这种紧张的情绪下,它们原本在人们眼中迟缓的动作,开始让人提心吊胆。恨不得它们还能再迟缓一些。被导弹的冲击撕碎的气流冲刷着飞艇,倒“卍”字旗帜在风中劲甩,那鲜艳的红底色,和纯粹的黑色倒“卍”字,充满了一种恶魔般的力量。仅仅是注视到,就能让人心底颤抖,而不再复之前那种看待玩笑般的心情。
美利坚这样一个军事强国的常规打击力量的无效化,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入侵拉斯维加斯的敌人可不是一个玩笑。它们的作为看似游戏,却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人清楚它们这般沉默地悬停在半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在揭晓的一刻,一定不会让人轻松下来。
第二波长途导弹攻势结束,一个飞行中队的空中打击力量抵达了拉斯维加斯,在飞艇群的头顶上方盘旋着,等待着攻击指令的下达。在这支飞行中队中有三架轰炸机,搭载着大当量的炸弹——在军方的通讯会议中,一致认为长途导弹的无效果是出于单位杀伤力不足的缘故,半透明的防护罩覆盖了整艘飞艇,但是,在各处的防御力并没有强弱的区别,导弹的数量虽然多,但任何一枚都无法一次性打穿防护罩,数量的庞大无法形成威力的叠加,也就无法形成杀伤力的质变。因此,在无法动用核弹的情况下,大当量的炸弹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无法一次就测定出飞艇防护罩承受力的极限,所以,由这三架轰炸机携带的大当量炸弹的威力也是梯次上升。
这支飞行中队的行动,并非是破坏敌人,而是进一步试探敌人的底线,美利坚空军派出了明面上最好的高空轰炸机,它们的速度高达三马赫,能够爬升到两万米的高空进行战地脱离,在有战斗机的护航的情况下,几乎是这个世界已知的表面上最强的空中行动力量之一。
任务地点是在自己国土的繁华城市中,尽管这个城市已经落入敌人的魔掌中,数次的攻击已经摧毁了一片城市景色,但是,市民们并没有完全撤离,除了飞艇群占据的范围,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人群的移动,要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轰炸,是相当危险的行为。投弹时的一丝落差,都有可能波及民众,虽然在科技的力量下,轰炸的平均误差已经可以控制在两米之内,但是,也并非没有出现过失误的情况。
卫星截获到的飞行员的通话声十分沉闷,像是带着氧气罩的呼吸声,又像是紧张所致。
他们通报指挥部,发出作战申请,得到许可,开动仪器,校准目标……最先动战斗机,它们开始沉翼俯冲,冲出云层后散开,从四面八方合围十八艘飞艇,以期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敌人的体积是如此之大,在下落过程中,航炮和导弹全部开火,与此同时,拉斯维加斯守军的攻击也没有停止,更多的弹药,更有威力的武器,正从避难所中解封的武器库中搬运出来。
560 轰炸
战斗机群开始沉翼俯冲,冲出云层后散开,从四面八方合围十八艘飞艇,以期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在下落过程中,航炮和导弹全部开火。与此同时,拉斯维加斯守军的攻击也没有停止,更多的弹药,更有威力的武器,正从避难所中解封的武器库中搬运出来。
想要让拉斯维加斯守军弹尽粮绝可不是几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在避难所的绝密结构解锁后,守军在武器库中收获了大量的装备和生活物资,相关的数据已经通过卫星截获,如果战争的烈度控制在小当量的核弹等级,拉斯维加斯当地的防御力量借助地下避难所,能够支撑足够的时间,等待美利坚政府的进一步援助。因此,如今的问题只在于,纳粹们的攻击力到底有多强,而他们的“神秘”是否可以直接渗透地下避难所。拉斯维加斯城构建在地下的最终防御体系的确可以抵御来自地面上的常识性攻击,想要摧毁它,除了依靠强大的力量,如重锤般敲碎外壳之外,就是渗透到防御体系内部进行瓦解,无论对于“神秘”还是“常识”来说,方法虽然有些区别,但途径仍旧是一样的。
从耳语者总部截获的通讯中可以得知,美利坚政府对于拉斯维加斯的最终防御体系仍旧充满信心,他们认为这条地下防线是这个星球上最坚强的防线,至少是其中之一,的确,这条防线是半个世纪以来,美利坚国家力量为了面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包括核战在内的末日灾难而特别制作的避难所,也是半个世纪以来,这个世界常识中最强科技汇总的结晶。这是一项绝密的国家计划,只有在得到解密许可之后,国家总统也才知晓。在此时对这条防线的真实面目进行解封,其实也不免有一种“试探”和“检测”的心态。曾经存在于历史上,如今卷土重来却不明其真实力量的敌人,被美利坚国家力量的最高层当成了“试金石”,用以检验自己国家用半个世纪的时间所创造出来的战争产品。
可以明确的是。拉斯维加斯的最终防御体系,并非是唯一的成果,而且,也不是最完善的成果。虽然在一般情况下,如今迅速地获得解封许可。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很显然,美利坚国家力量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敌人的真实身份——不管他们到底是如何确定的,但是,疑神疑鬼的时间连半个小时都不到。从一个位列于国家力量最高层的某个部门发出的指令已经直接越过当时的处理部门下达。
无论长途导弹的打击还是拉斯维加斯本地的防御打击,不过都是些开胃菜而已,其无效化虽然令美利坚的作战指挥部感到震惊,但是,丝毫没有束手就擒的味道。
“真是不得了。”锉刀等人也获得了来自耳语者总部的情报。藏在拉斯维加斯地下的最终防御体系对于这些经常出没于这个繁华城市的雇佣兵来说也是第一次听闻,“看来好戏还要在后头呢。”正因为决定了无论局势变得如何,都会暂时脱离这个战场,车队里的众人才能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来面对这场战争。对于有多少人将在这场战中中死去,大概是不放在这些雇佣兵心上的,至少我从他们的言情和目光中,看不到任何波澜,他们用着戏谑的口吻评论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就像是在看一场好莱坞大戏。然而。对于咲夜来说,城市的混乱和可以预想的大规模伤亡,都让她感到难以适从,她似乎有些听不下这些雇佣兵们的谈话,对耳语者总部传来的情报也不怎么上心。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自己能做些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茫然。
如果没有脑硬体控制自身情绪的话,自己又是怎样的表现呢?我这么想着。然而,如今的自己。虽然不至于像雇佣兵们那样热衷于讨论战争,但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我觉得自己能理解咲夜的心情,但是任何开解人的话,在此刻变得机械般冰冷的自己而言,都是如此苍白,我不想对咲夜说什么大道理,原本应该可以说出口的,但是,嘴巴却异常紧密地粘和起来。我伸手抱住咲夜,她没有半点反应,而显得如暴雨打过的花朵一样柔弱。
这样的她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回想起来,她不就本是如此的吗?现在的她,就像是上一个高川第一次看到的她。啊,是的,我虽然是上一个高川的延续,但却并非完全是上一个高川,我有上一个高川的记忆,那仿佛是我自身经历过的事情,但实质上却并非我亲身经历过,我所继承的仅仅是数据一样的记忆情报,我对这些记忆中那些人和事的印象,也仅仅是观测数据后产生的印象。我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真正以己身诞生出来的东西,只是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和获得的物事——这是何等苍白呀,我所知道的,并非是我所理解的,我说不出口的东西,并非自己不想说,而是自己无法真正理解,所以无法转化为语言而已。
这对我而言,是多么残酷的事实,然而,在脑硬体的运作下,我却连一点负面情绪都难以滋长,这不也同样是无比残酷的事情吗?我从来都没有此刻般,如此深切地认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不完整——尽管,我无法为这种不完整而痛苦。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个不完整的高川,是如何成型并维持这种不完整的。但是,我的确存在着,既定的运作机制,就像是冰冷的齿轮传动。拥有足够多的资讯,但却无法形成完整的人格,在自己所知的心理学病症中,其实不乏实例,不是吗?只是,虽然知道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是精神病人,自己也不例外,也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乏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的精神病人,但是,知识性的知道归知道,切身的体会到患者的感受。真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在已知的“高川”遗传资讯中,过去的每一个高川,或多或少都有心理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如此不完整。却又深刻地理解自己的不完整。似乎自己还是第一个。因为不完整,所以需要补完,或者说,才有补完的余地。我可以这么理解吗?这并不是诘问,也没有人可以回答,更无法抱怨,也谈不上痛苦,只是。有一种十分暧昧的感觉——因为,包括我在内的“高川”,即是导致这一切的主持者,也是这一切的执行者和体会者。
也许会有人说,我现在这个高川没有选择,被迫承受着这一切,但是,我也是高川,不是吗?高川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如今的我看似独立的人格,却并非特立独行的单独个体,我之所以存在,是由过去无数个高川延续下来的。而我的存在,也将延续到下一个高川。所有曾经存在,以及在未来诞生的高川,都是如此。这是比父子血脉更为严密的传承。诞生于同一个身体,执行于不同的人格。
余下百分之四十的高川整合资讯在视网膜屏幕的角落闪烁。只要确认,就能立刻复写、整合,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立刻变成超级高川,但是这种不完整所带来的,以及理解自己的不完整所带来的奇异感觉,一定会消失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初的抗拒已经消失了。认识自己的不完整,所以渴求着补完,即便如今的自己会彻底消失。完整的自己,自然是和不完整的自己不同的,有了这样的认知,那么对于如今这个不完整的自己,又有什么好留念的呢?
然而,我仍旧没有确认,有一个听不到的声音在对我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忍耐,再忍耐一段时间。
咲夜依偎在我怀里,似乎睡着了,她大概是不会知道,我在思考着什么吧,也不会知道,“高川”的真相。但是,我又并非欺骗了她,因为,我也是高川呀。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思维的转动是极为迅速,也极为突然的,当我回过神来时,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不过,无法说出这些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也许这种“不一样”只是意识形态的更新所造成的错。不过,这种极为强烈的感受,让我一度产生时间感的误差。确认过视网膜屏幕中的计时后,才确定真的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车队转上山腰,这一带的道路拥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因为有人行走,像我们一样开车上山,所以才出现了这条环山蜿蜒而去的山路,不过,大概很少有人走这边的缘故,不像其它山路维修得很好,甚至铺上水泥和围栏。这条山路上遍布碎石、残枝和坑洞,十分颠簸,五米外就是悬崖,一次只容一辆越野车经过。若没有卫星地图,还真难以想象,这条山路的那一边,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地方,的确接驳着可以让车辆通行的通路。
绕过一个弯道,又能用肉眼眺望到拉斯维加斯了。
至今为止,纳粹的飞艇只展现了其绝强的防御能力,因为某种目的,并没有针对拉斯维加斯展开进攻。密集包围了飞艇群,来自天空和地面的交叉火力网自然仍旧是徒劳的,不过,这些攻击都只是幌子而已,真正的攻击将来自于万米的高空上。拥有四架轰炸机的飞行中队派出所有的战斗机参与对飞艇群的进攻,以掩护正在校准目标的轰炸机,这些飞艇是否可以侦测到位于两万米高空的敌人尚不得而知,不过,对于俯冲下来的战斗机,它们终于再一次释放出大量的对空导弹。对于来自空中的飞行器,它们并非对地面打击和远程导弹那样无动于衷。
之前一艘飞艇一口气发射出三十六枚导弹,歼灭了六架喷气式战斗机,和临时荒野防线的好几台车辆。仔细计算的话,只有半途转而袭击我们车队的四枚没有命中目标。此时执行掩护打击任务的战斗机更加新式,其机动性和攻击力非前六架可比,来自地面的同军协作也更加猛烈,但是,这一次它们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艘飞艇的攻击。
十八艘飞艇同时发动了攻击,就像是刺猬将周身的尖刺射向四面八方。肉眼无法计数的导弹复杂地交错、盘旋、组合,拖曳着宛如翻花绳般的轨迹,凶猛地向战斗机群扑去。离开防御光罩之后,这些导弹立刻遭到地面军队的火力拦截,尽管这些导弹的灵敏不逊色之前。但是面对覆盖范围更光的火力网,仍旧无法完全脱离。在传来的卫星数据和影像细节中,大多数导弹都躲开了三到四次位于飞行轨道上的拦截,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被摧毁。在导弹和战斗机群纠缠在一起后,地面的火力网为了避免误伤。只能重新转向飞艇。进行徒劳的压制攻击。
战斗机群在吸引了导弹之后,立刻开始加速进行规避,在确实无法甩开的情况下,立刻开始升空。这支飞行中队的技术和座机明显都比最初的六架战斗机更强,在作战之前,也明显了解过最初六架战斗机反馈的战斗数据,然而,即便它们开始突破云层。也未能甩掉身后的导弹。十架喷气式战斗机的速度都已经突破音速,并快速增加,但是导弹的加速能力和续航能力再一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它们完全没有落下的迹象。
战斗机和导弹群很快就变成了天空的一片黑点,于此同时,四架体型更为庞大的轰炸机开始下降高度。在通讯频道中,四架轰炸机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校准,在获得投弹许可后,第一时间投放了大当量的炸弹。若是这些炸弹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落到指定范围之外的城区,不需要敌人动手就会给拉斯维加斯带来巨大的伤亡。在执行投弹之前,拉斯维加斯已经接到消息并积极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在飞艇群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撤离计划执行得十分迅速,当反复计算过弹道的炸弹落下时,地面已经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四架轰炸机一共投下了二十枚大当量的炸弹,飞艇群没有进行拦截。仍由它们在撞击光状防护罩后炸开。巨大的冲击立刻让防护罩产生波纹状的颤抖,燃烧产生的热量扭曲了飞艇群周遭的空气。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浓郁的硝烟、闪光和轰鸣连位于远郊的我们都能感受到,空气和大地在颤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随后重新跳动,爆炸的余波形成的肉眼可见的浪潮,霎时间席卷了周围的建筑。多波次的爆炸、燃烧和毁灭让飞艇群身下的城市区域开始扭曲。即便尽量撤离轰炸范围,也做了力所能及的避难工作,但是仍旧有边缘的人群找到波及,除了军事卫星反馈回作战总部的数据,所有监测这一次爆炸的仪器全部受到干扰,无论电视还是网络上的直播都陷入一片无信号的雪花状。
强烈的爆炸的确造成了伤亡,但是在军事卫星监测到的数据中,飞艇群完好无损,事实也是如此,冲击散去之后,悬停在城市上空的飞艇群依旧巍然不动,让人感到绝望,反而是城市中的民众和军队被这次打击波及,飞艇群下方的城市范围所遭到的破坏更是毁灭性的。在爆炸结束后,建筑的倾塌仍旧没有停止,大量的飞石从空中落下,更加剧了防线边缘的受损程度。己方的攻击对敌人无效,反而让自己人承受着冲击的压力,城市防线的火力网一度陷入停顿的状态。
虽然并不是没有这般景象的预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作战总部仍旧一片人仰马翻。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如果只是同类型的炸弹,即便投放美利坚当前储备的最大当量型,也不可能对飞艇群构成威胁——作战方式必须重新更换,然而,在短时间内,常规武力没有任何撼动这些飞艇群的方法,拉斯维加斯之战暂时陷入僵局,只能祈祷这些仿佛示威一般伫立于天空的敌人,会有更多的耐心玩这场游戏。
在美利坚的反击开始进入僵局的同时,纳粹飞艇舰队的主体再一次分裂出更多的小队,朝着这个州的主要城市进发,而最大的群体则直指州首府卡森城。不过,随后又有情报传来,最大一支飞艇舰队的飞艇数量莫名其妙减少了,当意识到的时候,少了的那部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如今暴露在监测范围中的飞艇总数已经少于八十艘。
消失的飞艇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完全无法监测到。
561 唯心空洞
部分飞艇群突然间失去踪影,这让密切关注这些纳粹的各方都感到头疼,对于这些打着纳粹旗号突然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的家伙们,不仅仅是神秘组织和美利坚本地政府,从大量涌入耳语者总部监测系统的音信中可以得知,更多国家的政府部门都开始重视起来。美利坚国家部门紧急启动联合国会议,正式请求政治和军事上的协作。一部分有可能和这些纳粹的情报被解密,第二次世界大战过去了半个世纪,这个时间不算短,但也绝对谈不上长,正处于想要遗忘却无法遗忘,许多隐藏于战争中的因素被神秘化的暧昧时间段。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和纳粹有关的情报,重要的参战国或多或少都有保留,当纳粹的旗帜飘扬在拉斯维加斯上空,而美利坚确认己方的常规武力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后,这一部分资料在美利坚政府的带头下,视情况解封了一部分。
在对拉斯维加斯的十八艘飞艇的轰炸结束后,通过网络进行的联合国会议以极高的效率进行着,只是,这个会议的召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公开。不过,包括耳语者在内,许多有门道的组织机构都在对这场会议进行窃听,从耳语者总部传来的资讯流中,能够明确解析出的异常数据流足有近十股。美利坚作为常任理事国的一员,最先提出交换纳粹情报的建议,并立刻得到另外四个常任理事国的响应。
虽然还只是推测,但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纳粹的确进行过物资和人员的转移,在纳粹活跃的时期里,诸多隐秘的研究都没有正式的字面记载,却仍旧可以确认,这些研究确实存在,并花费了大量的资源,研究是否已经得出结果尚不可知。但是用掉的资源若在当时用于战争,纳粹方面的局势绝对不会恶化得如此之快。至少,它们在核计划上用去的资源和研究人员,甚至不及用于这些神秘研究的十分之一,而纳粹的核研究在二战末期已经达到最后阶段。若是稍微倾斜一下用掉的人力和资源。二战历史发生决定性的改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在于,到底是什么研究用去了如此多的资源,而这些研究的成果,哪怕是副产品也好。基本上都随着纳粹本部的毁灭而失踪了——用失踪来形容没有任何错误,它们不仅没有用于战场,没有字面记载,在二战彻底结束之前,仿佛连同那大量的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消耗完的资源、和资源相应的巨量人员、监管部队和研究部门。统统如同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纳粹们并没有伴随总部的毁灭而彻底消失,这是从情报中可以明确的事实,它们死掉了一部分,但最核心的一部分,却随着它们的神秘研究一起消失了。其过程,和这一天,纳粹的旗帜陡然间飘扬在拉斯维加斯一样突然。
这种风格上的相似,让人必须考虑,眼前这群打着纳粹旗帜的家伙们。并不是从历史的旮旯里死灰复燃,也并非卷土重来,而是正式宣告自己的降临——它们在半个世纪前通过战争攫取资源,在半个世纪后终于将这些资源转化为成果。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对它们来说。也许并非是历史常识中的“失败”,它们真正想要的,想做的,都已经通过那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战争获得了。
不得不说。这个结论让出席这场联合国网络会议,却并没有足够情报的人受到不小的惊吓。甚至觉得这有点匪夷所思,天方夜谭,不过,对于曾经对纳粹的下落有所猜想,并参与事后搜捕的参战国而言,却是相当严肃的结论。
纳粹们当时躲到了什么地方?至少,半个世纪的时间中,对此有所疑虑,同时有着绝对强大实力的国家,在暗地里都没有停止过追寻。只是,在踏足地球两极,乃至于月球,甚至对整个太阳系都进行观测之后,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这是相当让人焦虑的情况,最好的结果,也许是这些纳粹们遭遇了无法想象的事情,被彻底瓦解得丝毫不剩,但是,几率更大的确实最坏的猜想——纳粹们已经拥有了让整个世界的人都找不到它们的力量。
对于这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纳粹核心,被有心人称为“最后的大队”,而根据已知的情报所隐藏的蛛丝马迹进行推断,它们将会在千禧年之后归来。因此,所有隐秘关注着这支“最后的大队”的下落的政府,将所有涉及它们的行动和情报称为“千禧年计划”。
这是一项多国参与的秘密计划,也是世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联合国占据重要地位的国家获得和平环境的因素之一。所有可能导致计划参与者所在地产生较大冲突的争端,都会通过一些秘密渠道进行协商,最终得到遏止。其余地区的冲突和合作,也都有着“千禧年计划”的影子,它试探、威胁、挖掘、整理……试图得到更多关于“最后的大队”的线索,夺取纳粹那些神秘研究可能遗留在世界某处的遗产或副产品。
纳粹返回这个世界几乎是完全可以确定的事情,这个推论作为绝密资料,一直封存在知道并参与了这段历史的国家情报部门的深处。因此,在这些纳粹旗帜真的出现在世人眼前,并且展现出似乎深不可测的力量后,身为直接受害国的美利坚,才能够迅速做出所有非了解内情者眼中的“大动静”。而对于知情者来说,美利坚的处理是相当及时而正确的。
这些在临时联合国会议上解封的情报,对于先天性排斥政府部门的神秘组织来说,也是相当震撼的,至少,对于锉刀等人就是如此,至于她所隶属的雇佣兵组织的最高层,是否和千禧年计划有关联,或是知道一些端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觉得,既然这支“最后的大队”如此有名。行事风格和手段更加诡秘,且同样具备历史长度的神秘组织也一定知道一些东西,至少,末日真理教和走火所隶属的和政府部门有所合作的欧洲第二大神秘组织,一定明白对这些纳粹的归来早有意识上的准备。
会对这支“最后的大队”感到震惊。只能证明。这并不是一个拥有足够底蕴的组织机构——正如我们的耳语者。
这些百余艘飞艇来自于“最后的大队”,这个结论已经可以接受,然而,它们是“最后的大队”的一部分还是全部?它们又到底从何而来?如果不弄清这一点。即便在拉斯维加斯取得胜利,也无法让人轻松下来,因为,一场战争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取得整个战役的成果。甚至,无论这场战争本身是胜利或失败,都不过是一种陷阱罢了。
对于从没有琢磨清楚的敌人,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何况,这个敌人的确非常神秘。
“至少我们知道,它们躲进了瓦尔普吉斯之夜。”锉刀露出一丝苦笑,“可是,谁又明白瓦尔普吉斯之夜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呢?”
“数据对冲空间!”我想了想。看着她意外的表情说:“瓦尔普吉斯之夜,在本质上很可能就是拥有意识的数据对冲空间,可以看作是纳粹从统治局遗产中研究出来的成果。统治局遗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对冲空间,我听说末日真理教也创造出了一块类似统治局的空间作为它们的大本营,那么。纳粹拥有类似的技术,也没什么不好想象的。不过,纳粹和末日真理教,其存在时间段和技术成果。不是很相似吗?一个在世界大战时期被迫迁移到新大陆,另一个则诞生在欧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是主要参与者,而末日真理教所在的美洲也是重要参与者。”
“的确很让人在意。”锉刀点点头,说:“我想,席森神父一定知道些什么。高川先生,看了你的行动报告后,我觉得他这一次突然的求援和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定和现在的情况存在某种关联。能让席森神父失踪的神秘可不多。”
“可是我们现在连一点关于他的线索都没有。”对此言,锉刀也只能抱以苦笑。原本我们聚集在拉斯维加斯,就是响应席森神父的求援,没想到当事人却断了音信。而且,席森神父最初的来信中已经说明,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诸如女保安崔蒂和想要涉足“神秘”的格雷格娅等人。我不太清楚这些本该恢复自己平静生活的人们到底又是如何与席森神父牵扯到一块的,也很难想象,她们会卷入和纳粹这样的庞然大物的战斗中,不过,以当前搜集到的线索来看,这些糟糕的发展存在极大的可能性。无论是雇佣兵总部还是我们耳语者,在对几人的搜索中,都没有发现她们的行踪。
可以确定的是,席森神父等人应该也不在拉斯维加斯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但是,看似和事件密切相关的人员,却不在看似事件核心的地区,这一点便值得寻味。有可能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的飞艇舰队,并非纳粹的真正主力,或者,只是主力的一部分而已。对它们而言,拉斯维加斯的瓦尔普吉斯之夜、纺垂体机器和精神统合装置碎片自然是重要的,但对它们的战略规划来说,仍旧有其它和这里的一切拥有同等重要性的地方。
至于那到底是什么,大概只有席森神父安然返回时才能了解了。如果没有出现意外,这一次行动将以彻底的失败告终,并不止援助席森神父的最初目的没有达成,对于我来说,虽然发现了瓦尔普吉斯之夜,遭遇到纳粹,不得不说是十分刺激的经历,但是,既没有救下任何人,对精神统合装置碎片的夺取也失败了,我这一次经历没有半点收获,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江”的力量也借助右江的存在进一步涉及这个世界。
仔细想一想,这一次的行动被无数看似偶然,实为必然的阴云笼罩着,我就如同一只掉入蜘蛛网的昆虫。问题在于,即便拥有八景这样的先知,即便事情已经过去的现在,也无从将这张蜘蛛网的每一个线都看得清楚。
真可谓是大败亏输,脑硬体和义体的强大,至今仍旧可以说少有敌手,但若说这次行动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教训。那一定是局部的上风,不一定会真的带来战略上的胜利。这一次的行动让我再一次深刻认识到,面对“神秘”的时候,即便是按照自己的实力评估标准得出的强弱数据,也并非是决定性的。
“神秘”中固有的未知属性。让其所涉及的物事。都变得十分暧昧。正如我至今仍旧不清楚,看似一直处于下风的魔法少女和龙傲天等人,到底怀着何种目的,是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此时又在何处。我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对她们做出的判断,其实并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虽然脑硬体根据当时所搜集到的线索得出的结论,正确的几率极大,但问题在于,这些线索是否完全正确。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这样的顾虑一直存在,如今,这样的顾虑也仍旧存在。
我,最终还是没能从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带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这样的心情,并不是多么愉快,因此,它在浮现的同时就被脑硬体删除了,然而。我却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像是在这个时候被啃掉了一小块,那种缺失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当再一次想起五月玲子和玛丽的时候,自己是在痛苦吗?愧疚吗?我感觉不到实质的情绪,但是。它一定是存在过的。存在过,却被删除了,如果有可能,真想将它保存下来。仿佛这样才可以让自己不觉得,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并非只是一段冰冷的数据,而自己,也并非在玩一场冰冷的游戏。
像现在,明明觉得不应该,但是,当那些人的影像再一次于视网膜屏幕中播放时,对此刻的我而言,只是观测着一段数据而已。我也许在害怕吧,尽管害怕也是被脑硬体删除了,所以并没有实质的程序,但我想自己一定是在害怕的,害怕自己将耳语者的大家,都当作存在着的数据一般的存在。
毕竟,站在她们身边的我,不过才诞生了一个多月而已,但却已经知道,她们必将在不远的未来死去,成为计划实施的一部分。她们看起来是如此鲜活,但残酷的是——我知道她们不过是一种映射性的存在而已,真正的她们,并不存在于此处,也和此处的她们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就像视网膜屏幕中放映出来的影像:当现实中的咲夜和八景,放在此时的咲夜和八景身边,我无法完全将两者联系起来,而当计划成功之后,现实中的她们,也绝对不会和现在的她们相同。
可是,我就在这里,在这个并不真实,或者说,并不完整的她们身边,而这些映射性的存在,无论触感还是接触后的感觉,都是如此真实鲜明,仿佛她们本就该是这般模样。而自己也同样是映射性的,不完整的存在。该说是,有一种认同感,或是,想要被认同吗……
我不愿再深入去分析,也许是害怕,这些思考中可能存在的感性,不过只是假象。害怕自己实际就是一个没有血肉感情的怪物,只是在假设和幻想,自己是个有血肉感情的人。
脑硬体的存在,让我觉得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不,也许并不能归咎于脑硬体,我的混乱来自于更本能的深处。“阿川,你在想什么?脸色不太好哟。”当咲夜的声音惊醒我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正十指纠缠,双掌交握,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手掌上的肌肤有些发白。
我察觉,远离拉斯维加斯后,自己失神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自我思考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行为,但就和其它物事一样,并不是次数越多,越频繁就越好。在心理学知识中,频繁的无意识的失神和自我思考,也同样是心理精神出现问题的征兆。放在原本就是精神病人的自己身上,更有可能是病情恶化的现象。
明明继承了上一个高川的心理学专业知识,但是……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告诫自己必须清醒起来。
“没事,只是有点恍惚,总觉得有点无聊了。”我努力露出微笑,对咲夜说:“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这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它们到底想做些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情呢?真想立刻就飞会家里,我想耳语者的大家了。”
“我也这么觉得哟,阿川。”咲夜听到我这么说,开心地笑起来。
562 变形
距离离开拉斯维加斯的飞艇舰队异常消失了一部分飞艇之后的十分钟,车队再一次离开拉斯维加斯正对面的山道,进入一片略微葱密的林地中。那条环山蜿蜒的山道自然还是存在的,只是脑硬体选择了更为偏僻的道路。虽然从远处仍旧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和爆炸声,但不通过仪器接受讯息的话,映入眼帘的山野景致,让人不由得下意识觉得自己已经离开战场很远了。这一片林带在地图上是一片狭窄而长的地域,在一片荒凉的砂石之色中,葱郁的绿意和遍布空气与泥土中的湿味,显得格外突兀。在卫星照片中可以看到这片绿意是环绕某个平谷中的小湖和溪流蔓延开的,车队前进的方向,正是湖泊的位置。其实,我自己一开始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脑硬体选择了这条路,在地图数据中,我们似乎在沿着一条死胡同前进。
不过,更多的数据显示,湖泊周围有大量的人迹,而且,似乎在这个时候,也有人类生命在那儿活动。视网膜屏幕呈现的数据流太大了,半晌后才呈现出脑硬体做出这样判断的依据——湖泊旁的地图数据再一次放大,用红线圈出相当大的一片地域,这片地区的数据原先是十分明确的,但是,在这一次被勾勒出来后,大量数据变成了暧昧的问号,随后,原本清晰的地图细节快速模糊起来。
另一张地图在这张有些奇怪的地图侧旁展开,放大到同一比例尺寸后,两者重合起来,结果这两张地图在细节并不匹配。严格来说,在红线勾勒出来的部分以外的数据是一致的,只是被重点勾勒出来的地区,虽然看起来都和周边的地形吻和,但实质是否如此有些可疑。至少,脑硬体认为,在地图上被重点勾勒。并产生模糊的地方,存在某种异常——疑似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且,和以往所遭遇的临时对冲空间不同,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周遭环境的过度不太平滑。以至于可疑直接从卫星数据中分析出来。
脑硬体在它固有机制的运作下。默认将远离拉斯维加放在第二位,而选择进入这片异常的地域。当然,就某种意义上,进入异常空间。的确也是远离正常世界的拉斯维加斯的一种选择。脑硬体的这个决定是可以按照我的意志重新调整的,不过,在拉斯维加斯发生的异常状况,让我不由得去关注这个新出现的,隐藏在拉斯维加斯周边群山中的异常。
这样的异常在一般情况下本该是无法通过常规卫星进行侦测的。只是它的存在似乎有些“粗陋”,所以才被脑硬体从卫星数据中分析出来。而且,可以明确认定,这是一个人为的异常,这是对它的“粗陋”一个极好的解释。虽然不能确定,制造这个异常的人或组织,到底是友是敌,但是,从这种“粗陋”的状态。至少可以确定,这些人或组织在制造它的时候,技术实力远远不如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无法确定这片异常存在的时间,所以,也无法准确判断。制造这个异常的人或组织,目前的技术有了多大的革新,但脑硬体推断进入它的危险程度比瓦尔普吉斯之夜要低得多——因为数据显示,虽然那片区域人迹罕至。但是,的确仍旧有人进出的迹象。
这种既没有被废弃。却也没有完善的状态,多少可以为它的低危险性提供佐证。在拉斯维加斯的巨大异常旁边,存在这么一个粗陋的,却没有被废弃的异常,自然会令人产生许多联想。我们也许可以在里面得到一些收获,而这些收获说不定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拉斯维加斯所产生的异变,甚至可以让我们更快速地离开拉斯维加斯。
不管到底会有怎样的收获,这个异常的粗陋,以及它所在的位置,和它表现出来的低危险性,都让它充满了探究的魅力。
“高川先生,我们真的要走这条路?”车队在进入山路后,就一直保持着“一”字的阵型,由我、咲夜和锉刀所在的越野车带路。此时从车队后方传来的喊声,是充当司机的两个男性灰石强化者之一。我和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他们的性格也不像“摔角手”那样自来熟,所以交情仅仅是见面的时候点点头,不过记得两人的代号是“灰狐”和“快枪”。
我穿过车前窗的玻璃,看到喊话人正是“灰狐”。意识到路线有些奇怪的人,应该不止他一个,不过却是他最先发问的。我看了锉刀一眼,她耸耸肩,问道:“我想,他需要一个解释。”
“你不需要?”我反问。
“我相信你。”锉刀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让我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在说真话。不过,我也懒得去揣测这些雇佣兵的想法,之前屡次的陷入失神,让我不由得警惕起来,避免进行这种挖掘性思考。精神和心理出现问题,比这个义体出现问题严重几百倍。
我将脑硬体分析出来的异常数据传输给雇佣兵们,而咲夜则是不需要的,她习惯并乐于只充当计划的执行者,在和上一个高川的多次配合中,她在“副手”的位置上干得相当不错。一时间,车队安静下来,只剩下穿越丛林时和草地、石块和枝叶摩擦的声响。不时可以看到小动物飞快掠过的身影,昆虫也十分自然地存在着,到这里为止,没有任何危险和异常的征兆。
视网膜屏幕继续投放拉斯维加斯的城中之战。在我们进入丛林的这段时间,轰炸飞行中队已经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护航战斗机被打下了大半,连轰炸机也损失了一台。飞艇第二次发射的导弹和第一次发射的导弹似乎是同一型号,这种型号导弹的战斗数据大部分在这次攻击中已经被确认了——它们的确拥有极强的智能锁定和闪避能力,就算处于相对密集的数量状态,也可以避免误中副车,索敌能力和再分配的能力也相当惊人。另一个重要的特性是,它可以进行三次加速,在短时间内追上三马赫速度飞行的战斗机。相对于这些特性而言,这些导弹单体的威力比普通导弹威力要弱上一些,就不是什么太大的缺点了,因为。它们并不需要破坏地面的坚固掩体,按照作战指挥部的武器专家的说法,是针对空战而生的,打击现有的空中目标已经完全足够,可谓是针对性极强。不过。这支轰炸飞行中队之所以遭到目前这般的重创,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面对的是不熟悉的武器。
如果早就已经得知这些导弹的性能,这支轰炸飞行中队完好返航的几率也在百分之四十以上。因为,这些导弹在进入万米的高空后。性能会大幅度下降。所有被击毁的作战机体,都是在密集攻势的纠缠下,无法及时上升到安区距离。而所有进入万米的机体,包括不善于对空战的轰炸机,都已经摆脱追击。正在返航途中。
相比起大当量炸弹也无法破坏的防御能力,这些导弹的技术虽然先进,但也并不超前美利坚现役的导弹太多。而且,这些飞艇群面对来自空中的打击时,做出的反应也值得深思。为什么只对来自空中的攻击进行反击呢?是否代表这些飞艇的对空能力存在缺陷?不过,在和飞行中队的战斗中,并没有显露这方面的缺陷,无论是面对航炮、导弹还是从天而降的大当量炸弹,飞艇的防御都是完美的。
可以猜测。飞艇的防护罩并非是原来就有的,它们在拉斯维加斯城外的一些行动,让它们临时获得了这样的能力,也许这个临时获得的防御能力在内部存在不稳定因素,促使它们必须通过战斗进行弥补。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是极高的。作战指挥总部视为值得去确认,第二批次的飞行中队已经升空,不过在携带武器的威力上,并没有超过第一批次的飞行中队。尽管事实已经证明。在找出对方的破绽之前,这种程度的攻击是徒劳的。不过,徒劳的攻击也并非完全没有作用。
仍旧是一种试探,通过密集的消耗战,去试探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例如持久性,如果敌人反击,已经确认过的密集导弹攻击将不会带来太大的伤害,如果真的造成了进一步的损伤,也可以获得更多的数据。
虽然对正常世界的每一个国家来说,每一架战斗机和每一个战斗飞行员,无论在能力还是价格方面,都是极为昂贵又重要的。不过,敌人的来历和实力,也的确值得国家付出这种程度的消耗。而且,在紧急召开了临时联合国会议之后,美利坚已经不再是独立对抗这个来历和能力都难以判断的敌人了,此时,在世界各大州的角落里,不断有可以进行长途奔袭的飞行中队升空,对于化作幽灵半个世纪的敌人,所有知晓当年情报的国家,都多少有着试探的兴趣,尤其在它们很可能会变成自己敌人的情况下——尽管它如今只出现在美利坚。
不过,在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空中力量抵达拉斯维加斯之前,停留在拉斯维加斯的十八艘飞艇终于展开了进一步的动作。若要说有什么因素促使它们做出改变,我想,城市中民众的疏散已经进入尾声,或许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是挺觉得,这些纳粹似乎是故意催促疏散行动的进度。它们想在所有人都进入避难所后做点什么——这样的想法产生时,若是没有脑硬体的控制,我必然会产生极为强烈的反应吧,即便是情绪得到控制的现在,那种不详的感觉仍旧浓郁得仿佛风暴前积压的乌云一样。
“这些家伙……”我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明白它们到底想做什么了,在这道灵光孵化之前,十八艘飞艇的椭圆形外壳已经开始了新的变化,就像是一层又一层的鳞片在蠕动,一块又一块的积木在拼合,但那既不是鳞片也不是积木,而是密密麻麻的武器模块,其中就有之前发射导弹的众多发射口。飞艇阵列也在改变,一部分升空,一部分侧让,一部分前进,一部分后退。飞艇群的变化不止引发了我的不详预感,包括拉斯维加斯本地守军和遥控战局的作战指挥总部,都产生了不安的涟漪。
“它们动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绝对不是好消息。”
“阻止它们!立刻!”
……
诸如此类的喊话好似潮水一样在通讯频道和战地前线涌动,网络上和电视里的解说和观众,也纷纷变得激动起来。没人理解,到底在发生什么,又会带来什么。但是。只要不是低能儿都能感觉到飞艇的举动所带来的危险气息。车队中的雇佣兵们也陆续注意到了拉斯维加斯城的变化,纷纷将注意力从前路资料中转回来,锉刀紧紧抿住了嘴巴,但是。她很快就再次张开了嘴巴,惊诧、恐惧和各种激动的神色,好似开了颜料铺一样呈现在她的脸上。
炮林弹雨无法阻挡飞艇群的变化,它们很快排列出一个前宽后窄的长桶状阵型,视网膜屏幕中。这一幕被单独截取下来,并同步飞艇群的进一步变化重新进行渲染——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炮筒,当飞艇彼此连接起来,这个形容就更加真切了。相对宽大的炮口缓缓移动,对准了拉斯维加斯守军防线后的一处避难所入口。
“这些家伙!”摔角手高声惊呼起来,锉刀的脸已经涨红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敌人,都想到敌人到底准备做些什么了。
“该死的,被当作瓮中之鳖吗?”锉刀不安地咬着指甲说。虽然她已经经历过不少战争,但是,不远处这些纳粹们要做的,在程度上是和过去的那些战争截然不同的事情。
诸多致密细小的模块拼接成蜘蛛网一样的长线,长线将十八艘飞艇连接起来。并不断在横面上扩展。这样的变化十分迅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飞艇群构成的巨炮形象跃出人们的猜想,成为了真实。巨炮的炮体并非完全被外壳严实地包裹起来。更像是一种充满神秘感的镂空花纹,明亮的闪电一样的光芒沿着这些镂空花纹流淌。交汇在炮膛中,凝聚出高能的现象,让看到这个景象的人都能下意识明白,它正在进入状态。
拉斯维加斯守军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从通讯频道中传来作战指挥总部命令他们撤退的命令,但是他们的身后就是避难所,谁也不能肯定,悬浮在半空,由十八艘飞艇构成的巨炮是否可以贯穿避难所,但看上去是可以做到的。民众们刚刚进入避难所,尚未进一步疏散,也没有进入防御最强的地方,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无疑是承认他们这些军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进入避难所的人闷罐头一般死掉。这可不是几千,几万人的生死问题,而是几百万上千万人的生死问题,当人数多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数据,但是,再继续增加的话,就会变成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何况,这个令人恐惧的人数,并不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以数据的方式呈现在眼前——这些人近在眼前,是自己原本该肩负起的责任,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亲手将他们护送进入这个仿佛钢铁罐头一把的避难所里。
当想象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几百万人就这么在眼前蒸发,那简直能令人崩溃。没错,也许敌人的攻击只是一种威胁,这些挥舞着纳粹旗帜的家伙,并没有这个能力造成那种严重的后果。然而,在结果真正出来前,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可能性而已。而在这个时候,最恶劣的可能性,却比任何可能性都更加真切——飞艇上的倒“卍”字和它们展现出来的非同寻常的防御能力和变化,都只会让这种恶劣的感觉压倒任何好的想法。
如果敌人的炮击可以洞穿避难所,即便自己挡在前方也只会是白白送死,但是,这种理性的想法,并没有第一次时间动摇责任感和人性所带来的压力。拉斯维加斯守军产生混乱,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遵循来自远方的作战指挥总部下达的指令时,我知道,守军的指挥官动摇了。
虽然已经压制自己不要去深入挖掘自己或他人的想法,但是,在目睹到这可怕的场景时,我仍旧不自觉去补完这些人的心中所想,去解释他们做出行动的根由。我知道,这种揣测并不完全是正确的,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做,因为当自己这么做的时候,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563 毁灭
我观测、试探、猜测,从人们的动作、眼神和表情,以及种种行为所留下的痕迹去探究他们内心的想法,对象有时是某个人,有时是一群人,有时是熟人,有时是陌生人。 . . ..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负责上一个高川心理学学业的教授说过,心理学不是读心术,使用心理学去描述一个人,也并非将他们的想法再现出来,依靠心理学知识去断定某个人或某群人的想法的做法是极为错误的,依靠这种做法得到的结论,即便表面上看来合情合理,但事实总会出乎意料——因为,这种行为和心理学的定义是有本质区别的。
上一个高川在学习心理学,使用心理学时,总要反复用心理学的定义告诫自己:心理学关于个体的行为及精神过程的科学的研究。是的,必须重要认识到,在进行心理研究的时候,研究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最终目的是掌握“心理规律和心理现象”,而不是读出他人的思想——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仅仅是在掌握了对方心理变化后自然得到的结果。
这是十分严谨的学科,那么,在没有足够的资料,仅仅是一面之缘的情况下,贸然就对方当时的活动细节去断定其心理变化,乃至于套用或假象心理变化,从而即刻得到宛如读心一般的结果——这种做法从根本上违背了心理学的科学性和严肃性,而得出的结果,以及运用这个结果的行为,自然也是极为危险的。
我知道,不应该在观测之后,贸然去断定对方的想法,但是,在脑硬体和视网膜屏幕的配合下,我能观测到诸多一般人无法发现的细节,能够做出普通人无法做到的高速逻辑运算。这些非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让我在观测他人时,总能得到太多的线索,线索越多,证据似乎也变得越加充分,通过线索去猜测他人的想法。准确率在理论上也会更高。
当脑硬体对结果准确性的评估高于百分之六十时。便具备了执行或暂拟定为确定结果的可行性——虽然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行性,但在缺乏时间和机会去验证的情况下,我总会将它视为确定的结果。问题在于,在大多数情况下。它总是准确可行,很少碰到那百分之四十或更低的不准确和不可行。
于是,我开始习惯这样的做法,尽管我明白,这是极为危险的。但是,这种做法太方便了。我总是觉得时间紧迫,加上“神秘”的不可知和暧昧的本质,然而,在忽略了那些可能性低下的因素后,一切似乎都变得相对清晰起来。
这种清晰自然是充满了运气和假象的——我告诫过自己,但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这样的做法……也许已经到了应该去改变的时候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改变呢?答案总是:现在还不行。再过一阵就好,下一次会更加谨慎。
下一次,下一次……
大量的数据在视网膜屏幕上流淌,它们一直都在这里,却让我觉得它们似乎是刚刚才出现。这些数据的存在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让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在失神的时候,时间感总是十分模糊,不过,这一次的失神应该十分短暂。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还是用手掌搓了搓脸庞。
周围的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常。大家都被纳粹们想做的事情惊呆了。周围的环境也没有任何异常,车队的进度仍旧在预期之中。不过,当我试图回想自己在失神时到底想了些什么时,却发觉大部分的想法已经模糊了,当然,在脑硬体中应该还有保存,然而,即便调出数据,也无法再拥有那种亲身经历的感觉了,仅仅是在以第三者的角度阅读冰冷的数据报告而已。
我知道自己在失神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但是,那一点都不像是自己曾经想过的东西。
和之前的推断一样,我出了一些问题,这种频繁的失神,是一种症状,却不是病因,但是,如果不解决,很可能会进一步恶化。虽然告诫过自己如何才能抑制问题,然而,依靠自己的自觉性似乎无法做到,而且,我也不知道,带来这些问题的因素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现实的身体正在进一步恶化,但是无法进一步确定。
思维即便是发散和跳跃的时候,前后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所谓的“跳跃性”,不过是这种关联隐藏得有些隐秘。失神状态下的思维连锁,就像是在迷宫中转悠,直接沿着眼前的道路,只会进入下一个道路,可怕的是,这一条又一条的道路是没有死角的,在你察觉之前,无论选择了哪条路,都只会一直往前走——于是,你无法从失神中醒来。
对我而言,思维的这种连锁性是相当可怕的,因为在脑硬体的协作下,它“显得很有规律”,遵循已有的规律追寻下去,这就是逻辑。如果“一直都是规律的”,那么逻辑的追寻就不会停止。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是,在我当前的运作状态下,的确有可能发生“很长时间甚至是永远无法从失神中醒来”的情况。
对了,这种“失神状态”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看到过,记不起来了,要仔细想一想……这样的想法在深化之前,我没有再犯错误,思维被强制停止了。我觉得自己差一点又会进入失神状态。
也许将运作核心转移到脑硬体,可以避免情况的恶化,脑硬体和义体的结合是十分精密的,而且,也比原生大脑坚固得多。但是,我不确定是否真的该这么做。作为一个高川人格,我是不完整的,一旦将运作核心长时间转移到脑硬体上,会否让这种不完整的空洞更加扩大?我不知道。在脑硬体的干涉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为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而害怕。
视网膜屏幕上关于拉斯维加斯城的影像,仍旧停留在飞艇群变形构建的巨炮瞄准储能的时间段上——我没有失神太长时间,最初接到命令时产生犹豫,甚至因之发生混乱的拉斯维加斯守军,终于还是执行了作战指挥总部的命令。不过。一部分军人仍旧在迟疑,所以命令的执行效率并不高,避难所的入口已经紧急关闭,并且放下所有的防御措施,彻底阻断了外面的交流。正在撤离的守军试图带走仅剩不多的一些来不及进入避难所的平民。却被平民纠缠住。这让他们原本就迟钝的反应,变得更加效率低下。
这支守军在正面战斗时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很高,即便在处于完全下风时,气势和意志都可称得上强烈。得到了不少观战人士的称赞。但是,在执行撤退命令时的表现却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作战指挥总部对这支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产生了不满的情绪,然而,这个时候也只能祈祷他和他的部下们的运气足够好。
作战指挥总部下达的命令正确而及时。然而,执行者的脱节让他们不得不承受痛苦的结果——在炮口前方的拉斯维加斯守军阵线完全撤离前,悬浮空中的超巨炮开火了。新的飞行作战单位已经在天边露出身影,然而,他们也只能看到一团凝聚成球体的淡蓝色光能涌出来,在三秒内,颜色变得深邃,又迅速变成紫红色。
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即将燃烧殆尽的太阳悬挂在拉斯维加斯城上空。
一时间。所有借助仪器进行远距离观测的人都失去了拉斯维加斯的影像,我的视网膜屏幕中关于拉斯维加斯城和远郊的影像窗口同样只剩下一片雪花,即时的环境数据也不再生成。“去***!”包括锉刀在内,雇佣兵们纷纷发出咒骂,狠狠地将耳机摘下来。在卫星失去信号后。视网膜屏幕仍旧可以捕捉目视范围的数据,只是这些数据也快速变得混乱,这种混乱在瞬息间便感染了连锁判定,大量的错误好似淌过筛子的水流。留下来的可用数据,连脑硬体也无法直接将之拼出具体的形状。与此同时。车队的所有电子设备和通讯系统都瘫痪了,虽然脑硬体还在工作,但是自动驾驶系统彻底瘫痪了,越野车失去路线,在众人的怪叫和七手八脚的调控中,一头撞在树干上熄了火。
还没等大家从事故中回过神来,车体内外已经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电子设备的硬件烧焦了,冒出一股难闻的浓烟。包括我和咲夜在内,所有人都赶紧离开车辆,操起预制的灭火器,拉开装载电子设备的箱盖进行灭火。虽然这些用来作战的车辆,在安全性上做过极为细致的安保措施,不过,放任现况的话,同样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不过,刚揭开冒出焦烟的盖子,更加严重的变化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即便隔着丛林繁密的枝叶以及高耸的山脉,仍旧可以看到从拉斯维加斯城方向升起的紫红色光带宛如极光一样飘荡着,就连日光也无法掩盖那片光带的璀璨。失去卫星信息后,我们完全不知道在拉斯维加斯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拉斯维加斯的异变很快就波及了我们所在的地方。当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天空那奇异的光景时,视网膜屏幕弹出警告窗口,我身边没有经过灰石强化的“清洁工”和“契卡”两人摸了一下鼻端,手背上的血迹让两人脸色大变。
“有辐射?”契卡脸色难看地环视众人,和“清洁工”一起朝车尾箱跑去。
“怎么可能那么快?”锉刀也皱起眉头,随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摔角手”、“灰狐”和“快枪”三名灰石强化者也开始流鼻血。咲夜已经在第一时间带上面具,变成了宛如美利坚超级英雄般的形态,被灰色连体紧身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这种状态下,她的防御能力彻底超越灰石强化者,达到至少是二级魔纹使者的神秘度。
锉刀没有出现异常状态,证明四周正在发生的看不见的,疑似“有害辐射”的异常,对二级魔纹使者这个等级的强者没有太大的影响。如果是“辐射”的话,在车载电子设备仍旧可以工作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会发出警报,然而,这些设备被破坏得比人体更快。在“契卡”和“清洁工”从车尾箱里取出预备好的防辐射设备,分发到三名灰石强化者手中时。一个可怕的巨响伴随着猛烈的震感袭来,地面一下子软得好似面团做的一样,虽然没有人摔倒,但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得不扶住车体。
“又发生了什么鬼事!?”摔角手啐了一口唾沫。将猪嘴巴一样的呼吸面罩往头上一扣。然后将斗篷一样的防辐射布料将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配合她高大魁梧的个头,显得诡秘又凶悍,让人直观就觉得是个专干坏事的刽子手。
其他披上这身装备的人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因为看不清面目,却让身材最高大的“摔角手”更有领像。
似乎比起当前的异变来,更在意“摔角手”等人的造型,咲夜发出轻微又沉闷的笑声。车队里的气氛自从纳粹飞艇采取行动之后就显得凝重,拉斯维加斯方面的事态的确令人憋气。不过,咲夜从一开始,看起来就不怎么在意这些事。从上一个高川留下来的关于咲夜的记忆数据中,在无关于耳语者的大家的事情上,咲夜总是这幅什么都于己无关的表情,虽然也会和人讨论,但是,总是让人感到一种并不在意,说说而已的感觉。在更早之前。在和“高川”、八景熟悉之前,她几乎对每个人,没见事都是这个样子,就像是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不同的次元中一般。
雇佣兵们听到咲夜不合时宜的笑声后,都不由得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咲夜的脸上是罗夏墨迹图案的面具,留给她们的,也只有那多变又显得诡异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和平常状态下的咲夜完全不符的。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爆炸声和震动接连来了好几次,陡然强劲起来的风吹得丛林簌簌作响。越过摩娑摇摆的树冠仰望天空时,也再也感觉不到白日的明媚,明明天际云层稀薄,但是天色却分外晦暗,好似被什么脏东西遮住了,只有那极光般,紫红色的,让人感到不详的光带,仿佛夺走了太阳的存在感。
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仍旧是一片混乱,不知道在警告些什么的警告框仍旧没有消却,而温度、风向、湿度等仍旧可以测量的环境数据,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变热了。”咲夜说。
不止咲夜,我和其他人也感觉到了,空气热度的上升,和湿度的下降,都是极为明显的。锉刀陡然转身,拉开灭火器的保险阀继续干活,其他雇佣兵见此也开始忙碌起来,不再理会周围的变化。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无论多么在意,都没可能阻止这一切的产生,如果不抓紧时间,就有可能在进一步的变化中后悔。我继续通过义体的直接感知,去尽可能捕捉急剧变化的因素。发生爆炸的位置数据,大概是以拉斯维加斯为中心向郊外扩散。不过,在爆炸声变弱之后,震动并没有彻底停止。无论爆炸也好,震动也好,尚没有足够的数据证明,它们是朝我们所在的丛林蔓延的——可以想象,是纳粹的攻击引发了避难所的大爆炸,并且那种攻击的影响一直扩散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不过,拉斯维加斯的地下避难所和我们将要抵达的制作粗陋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或许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这些爆炸、震动和天空的异像,都在证明纳粹炮击的强大威力,也完全让人相信,拉斯维加斯的避难所没有挺过这一击。尽管无法直观目视到城市在这一击中遭受了怎样的创伤,但是,就连远在这儿的灰石强化者,也无法忽视攻击余波的影响,位于攻击中心的人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拉斯维加斯守军都是些普通人,就算没有被直接击中,也基本上可以肯定已经全军覆没,锉刀隶属的雇佣兵组织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撤离城市,虽然它们也是拥有“神秘”的组织,但是,在这种攻击下,靠得那么近,一定也吃足了苦头。
“拉斯维加斯完蛋了。”我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是心情却十分平静。
“若是再靠近一点,我们也要完蛋了。”灰狐突然自嘲般说到,他是不久前提议留在拉斯维加斯附近,等待美利坚政府的支援,试图混水摸鱼的人之一。
564 再上路
因为纳粹的攻击,拉斯维加斯地区的信号遭到极为彻底的干扰,所有远距离通讯的手段都已经失效,车载的电子设备也尽皆烧毁。我们如同被孤立在森林中的遇难者,开始抢救自己的行动。失去卫星导航之后,想要从广袤的荒野、峡谷和山区中找到合适的道路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碰运气之外,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指导路线的超能。如果说方向是拉斯维加斯的话,回头就行了,但是谁知道拉斯维加斯此时到底是怎样的状态,车队里没有人想去亲自体验一下。
理论上,离开拉斯维加斯只要压着相反的道路前进就好,沿着荒野上的公路前进同样是一个选择,然而,出于安全性,众人都不想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活动。穿越山林寻找出路的打算一开始就基于这一点,如今放在众人面前的较好选择只有一个,按照之前对这个丛林带深处的记忆,前往坐落湖泊边缘的异常地带。既然那是一处人为的异常,就应该意味着在那里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不管有人无人都一样,再没有比返回拉斯维加斯,直面那些纳粹们更糟糕的情况了。当然,对方有可能不那么好商量,但是没关系,车队里没一个人是软脚虾。而且,基于拉斯维加斯的现状和纳粹的存在,那些家伙处于友好或中立立场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很快就扑灭了电子设备烧毁时产生的火势,雇佣兵们分头检查了四辆越野车的状况,契卡、锉刀、灰狐和清洁工进入驾驶室发动车子,其中两辆噗吭了几下,发动机运转起来,但是另外两辆却在不一会后就熄火了,之后陆续试了几次。其中一辆被“摔角手”用力踢了一下车头,勉强可以动起来,但另一台则彻底没戏了。“快枪”埋头在发动机处捣鼓了一阵,满脸的油灰。最后对它宣判了死刑:“把可以用的东西拆下来吧。”
每辆越野车都经过特殊改造,虽然已经无法跑起来,但是上面的战斗物资却是不能浪费的东西。枪炮和子弹,工具和生活用品,一辆越野车载满的物资足以满足车队进行三天的高强度战斗。以及一个星期略微宽裕的生活需求——四辆越野车意味着在一般强度的作战中。可以让这支车队支撑一个月都不需要补给。
尽管猜测在前方异常地带可以获得一些帮助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谁又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帮助呢?我们最需要的是一张从人迹罕至之处横跨整个州的地图,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进行这个计划。基本上,时间和物资都是极为宽裕的。
我和咲夜也一起动手,将废弃掉的越野车中装载的物资搬运到其它三辆越野车上。在此期间,爆炸和震感不断从拉斯维加斯方面传来,就算看不到那边的场景。也能从波及此地的冲击中判断出飞艇群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如同第一击那般强烈的攻击之后又来了两发,随后就是一些密集但威力较小的炮击,雇佣兵们甚至判断这些纳粹开始投入士兵进行地面攻坚。战斗的声音没有停息,就代表拉斯维加斯还没有彻底沦陷,也许地下避难所隐藏的防御力量真的起了作用,至少没有被前三次超乎想象的炮击中崩溃。不过,地面部队应该全军覆没了,战斗已经深入地下中。
正如脑硬体最初的判断那样。拉斯维加斯地下避难所的战斗没有清晰朝我们这儿蔓延的迹象,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可以称得上是个好消息。
“小型电子设备可以工作吗?”锉刀向其他人确认到,不过雇佣兵们给出的答案是连手机都不能运行了。没有烧毁得如同车载电子设备那么严重,不过基板也散发出阵阵焦臭味。在物资储备中有备用的基板,因为密封包装,所以还能使用,但是想要将原先存储的数据转移到新设备上已经做不到了。所有在冲击发生时运行的电子设备全都坏掉了。可糟糕的是,几乎所有可以运行的电子设备。在当时都已经开启。
“我的‘观星者’没有问题。”灰色变身姿态的咲夜摆弄着近江特制的头盔状机器,重新戴到头上,“不过,联网方面也已经失效。连阿川的信号也接收不到。”锉刀朝我看过来,我耸耸肩,表示自己的脑硬体也是如此。其实,遭到冲击而损坏的设备,基本上都是正常世界的科技产物,锉刀本人取自统治局的内藏终端也仍旧在工作,只是无法进行无线接驳。
“如果有专精修复的超能就好了。”灰狐说,“队伍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勉强足够,但是在辅助能力上存在多领域的欠缺。”
“那样的能力可不是每一支队伍都拥有的。”锉刀说着,撕开一个手机基板的密封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扔给“清洁工”,清洁工麻利地重新装配好手机,成功运行起来。冲击给周围环境的影响开始削弱,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不再进行剧烈波动,虽然对信号的影响还在,温度也稳定在四十度左右,但是,看起来如果拉斯维加斯城不再被纳粹使用类似前三发炮击的攻击的话,电子设备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我将这些情况告诉诸人,经过五分钟确认手机没有再一次罢工后,除了我、咲夜和锉刀之外的雇佣兵们都换上了新手机。
然后就是从我的脑硬体中重新导入本地数据,这些数据无法通过卫星进行同步,不过,之前已经存储下来的仍旧可以使用,其中也有关于行动路线的部分数据,但是并不完整,因为这些数据具有一定的时效性,为了提高效率,当时并没有一股脑将所有的情报都登录下来。现在看来无疑是失策的。按照已经存储下来的本地数据,要按照原计划的行动路线穿越本州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大概会花上好几倍的时间。当然,这也只是说服自己的借口,相比起来就这么逃离拉斯维加斯,雇佣兵们还是决定前往不远处的异常地带一趟——也许会有危险,但是比起拉斯维加斯的纳粹来说,危险性高于城市之中的可能性微乎极微,却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雇佣兵虽然也有保守的一面,但是在在判断风险和收获的几率时。还是挺偏向冒险性质的,这从他们曾经试图介入拉斯维加斯之战的想法就能看出来。尽在眼前,而且自己很可能拿到的东西,却弃之不理,完全不符合这些人的做法——只是纳粹在拉斯维加斯城做的事情有些吓着了他们。以至于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来延长在拉斯维加斯停留的时间。
我用数据线连接咲夜的观星者头盔。以及锉刀的体内终端接口,再由两人分别连接其他人的手机。数据传输量很大,手机的运行效率完全比不上我、咲夜和锉刀三人的设备,看着我和锉刀颈脖后的数据接口。其他雇佣兵们看起来有些羡慕。“是同一个类型的吗?直接安装在大脑里?”契卡有些好奇地问道,“看起来挺酷,就像科幻电影里演的那样。”她如此形容着我和锉刀的形象。
“进入统治局的话,就有机会得到这种东西。”锉刀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不过,你得有命活着才行。”灰狐接过她的话头。吹了一声口哨,显然,他也是有统治局冒险经验的资深者。清洁工挑挑眉头,似乎对“统治局”这个词汇更上心了。“格斗场里的那些看门人……”她指的是藏在选手休息区门外的那些改造人,“都是统治局的技术?”
“大概吧。”锉刀的回答有些暧昧:“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负责一个分队而已,总部可是有许多分队同时进行工作的。”
“感觉上更像是更为高级的科技产品。”清洁工说:“无论是军用的还是民用的,市面上投放的产品总比研究室里的低上一个档次。我觉得除了你们使用的东西,和实验室里的高端货差距不大。所谓的超能。其实用那些藏起来的技术也能实现吧?”
“表面上而已。”锉刀点点头,并不介意清洁工的疑惑,实际上,在正常世界使用统治局技术和超能时,所造成的现象。的确有一部分可以用正常世界的科技取代,“但只是一部分而已,两者在运作本质上存在很大的区别。‘神秘’和‘科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前者的现象和过程存在不确定性。后者却可以通过已知理论来解释和量化。”
“不确定性?我听说量子理论就是研究这方面的。”契卡插口道。
“也许吧,我可没你这么好学。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我只是一个战士而已。”锉刀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外表相似,内在却截然不同的东西。当你遇到‘神秘’的时候,会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那种东西简直超现实。”
“就像看到了天使下凡?”清洁工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
锉刀转过视线,盯着她说:“就像看到了恶魔降临。”
我没有插口这些雇佣兵的谈话,清洁工和契卡的疑惑,是每个新加入神秘世界的人几乎都会产生的,不过,只要遇到‘神秘’多了,就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正如锉刀所说的那样,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能察觉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物事,绝对不是正常世界科技的产物——异常就是异常,而做出“这是异常”这个判断的,是人的感觉。因为,以现实的角度来说,这些异常都是异变的映射,交织着末日症候群患者们的意志,而变得扭曲。
因为是概念、意志和感觉这类非物质性的东西以现象的方式体现出来的结果,所以,和严格注重于物质规律的科技是拥有极大区别的,而这样的本质,只有“感觉”本身,才是最好的雷达。因此,面对“神秘”的人,必须相信自己的感觉,而并非是已知的常识理论。
像是清洁工和契卡这样游走于生命线上的雇佣兵,因为经历的生死瞬间太多,所以也存在用本能、直觉和感觉去感知事物的行为。然而,“神秘”的接触者,却比她们运用得更加频繁,也更加深入。
雇佣兵们的话题不免也提到我和咲夜,尤其是进行灰色变身后,存在感极为异常的咲夜,可比我这种外表还是正常人的家伙更能引起对方的兴趣。不过,咲夜虽然也会回答她们的问题。但是,在一身灰色和奇异面罩的包裹下,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可以亲近的意思。咲夜本身也许对这些谈话并不感兴趣,但在可以看到她的表情的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让人产生这种冷酷感的。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她此时给人的感觉,究竟是无法观测其正体而产生的错觉,还是因为变身的缘故。个性产生了改变,或是隐藏的一面暴露出来——在这之前,我也仅仅见过咲夜两次处于这种变身状态,而且,每一次的持续时间都相当短暂。
现在的咲夜。和平时的咲夜比起来,有些诡异莫测的感觉。
将数据传递给所有人花费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虽然手机也是军用品,但是在存储能力上也不显得异常强大,按照雇佣兵们的说法,最大的优点是稳定,当然,在这场拉斯维加斯之战中完全体现不出来,敌人攻击能力的强大是压倒性的。尽管之前我已经向众人提到要去湖泊边的异常地带。不过在进一步研究之前,冲击已经发生了。这次终于将目标确定下来,我们仍旧需要针对行动进行初步的磋商,其实,在那一边的情报几乎只有路线图的情况下。大多数可能面对的困难,都仅仅是经验上的假设。
我们需要先找到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土路,沿着它一直向东走,穿过一条人为开凿出来的隧道。就可以直达那片异常的地带。一路上有几个标志性的建筑,一个加油站。一间临湖木屋,湖泊面向木屋的一侧有简陋的码头,除了加油站位于进入隧道之前,可以视为确认,另外两者则不一定存在,也许仅仅是一种伪装的数据。不过,湖泊、木屋和码头,三者相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渡假别墅,只是在卫星照片中,它看起来已经被荒废了好一些时日。
在脑硬体推断出来的数据中,一旦经过隧道——那是通过山涧,抵达另一端的唯一一条正常人可以行走的道路——就会彻底进入异常地带,而隧道本身也有可能已经位于异常之中。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入口边界,总是难以用准确的数据测定,哪怕是简陋得几乎现行的这个异常地带也是如此。
既然隧道可能存在异常,那么,在进入隧道之后,危险性就会大大增加,而我们并不了解这条隧道的状态——它可能很黑,充满了致命的陷阱,也许在我们进入之后会塌方,说不定有人一直在监视,谁知道呢?我们的准备有三分之二是以隧道本身为考虑的,真正进入湖泊边的异常地带中心,反而没什么好顾虑的。
反复检查了照明装置、武器、油料和发动机的情况后,我们再次坐上三辆越野车,朝土路所在的方向开去——它几乎就在我们的正前方,之前在脑硬体负责自动驾驶系统时,已经摆正了路线。
手动驾驶越野车穿过丛林,感觉要比脑硬体接管自动驾驶系统时要糟糕得多,车队里可没有人能够完全观测路面,计算众多数据,然后频繁控制细节,走上一条最为平稳畅快的道路。我们随着车体东摇西摆,车子还不时擦过坚硬的木石,又从一处没有注意到的凹坑或突石中趟过去,即便是军用车辆,也总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散架的感觉。
好不容易看到前方的空隙,眼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车子却是从一截十米高的土坡上俯冲下去。虽然已经知道路面情况是这样,但实际经历时,还是让人吃足了苦头,雇佣兵们也不由得一阵大呼小叫,直至坠在土路上,若非驾驶车辆的人经验丰富,差点就翻了个滚。车轮掀起的尘埃撒得空中一片阴沉,我们看了一下天空,不久前那种阳光明媚的天气仿佛就是个错觉。
纳粹的巨炮轰击已经结束,拉斯维加斯方面的紫红色极光也已经消失,但是,视野仍旧蒙蒙的,仿佛被半透明的纱布掩了起来,太阳始终没能将它的力量尽情发散。如今的拉斯维加斯不仅酷热,而且,让人有一种日薄西山的颓废感。视网膜屏幕中的计时,不过才是下午四时左右。
“在这里拍末日类电影一定很不错。”摔角手如此说到。
565 加油站
车辆一路,再次出现熄火的征兆,迫不得已之下,我们又休整了一小会。此时为下午四时左右,原本明媚的天气,在冲击的影响下变得格外阴霾,空气中存在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让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纱布,我的义体和被灰色物质整体包裹起来的咲夜没有受到直接影响,但是其他雇佣兵们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从呼吸开始,仿佛有一股烧炭般粗糙又炎热的东西从呼吸道,乃至于皮肤的毛孔中钻进体内,身为二级魔纹使者的锉刀感觉还好一些,清洁工和契卡这样的普通人,立刻就出现类似上火发炎的迹象,直至现在都没好一点。不过,也并非没有好消息,“辐射开始消退了。”我盯着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对大家说到。体质位于这支队伍中流的灰石强化者灰狐和快枪确认了这一点,他们之前还在流鼻血,不得不穿上拥有一定抗辐射能力的斗篷,现在已经可以脱下来了。
说实在的,虽然将头脸身体都用那种斗篷罩住时,那种诡秘得仿佛神秘高手登场的气质让人觉得很酷,但是雇佣兵们却觉得动作无法放开,对自己的战斗力影响很大,甚至让他们有一种气闷的感觉。脱下斗篷后,两人一副迫不及待摆脱霉气的申请将斗篷扔回车箱里,欢快地吹了声口哨,说着“真男人不戴套”之类充满颜色的笑话。女雇佣兵们一点都不介意,反而用更露骨的说法反嘲了几句。自从见识过纳粹的力量之后,车队如此轻松的气氛还是第一次,这些长年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人,其承受压力和自我调节的能力比一般人想象的更强。
我知道,这些战士在心理精神方面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不过,他们的这些问题大都是出现在没有压力的和平环境中,反而在严酷的作战环境中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心理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自然也是有的。而且,似乎并不会让我在身处战斗环境的情况下有所帮助,如果没有协助性物品,例如脑硬体的帮忙,像我这样的人。在承受力方面大概是比不过他们的吧。
当然。这种想法仅仅是假设而已,脑硬体是切实存在于我体内的东西,我和过去的高川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几乎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义体和脑硬体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对我来说,这两种东西都是构架如今的我所必不可少的要素。上一个高川的话,就算没有义体,失去脑硬体,对他来说。自己仍旧正常,因为他原本就没这样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没有脑硬体和义体的自己,就不是正常的自己,因为,这些东西是伴随着我诞生,对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东西——正如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会用“失去肢体或内脏的自己”作为跟另一个强壮健康的人进行对比的参照物吗?
“出发了!”锉刀检查发动机后。一边将车盖压下,一边发号施令,所有人都钻进车子里,她才拍了拍裤腿,将一副墨镜戴上。钻进我和咲夜所在的越野车的驾驶室中。我们从斜坡上掉下来的位置并不是土路的起始点,这条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在和我们前往的方向相反的另一边,同样是蜿蜒到视野之外。如果没有地图的话,是想象不了。它竟然直通山外,路的尽头和荒野公路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此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前路,是一条上坡道,五十米后就钻进山壁的另一侧,根据地图数据上的比例,只要过了山壁的另一端,离进入隧道前那个标志性的加油站就不远了。
真难理解,如果没有那处异常带的话,是否还会有人在特地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修建一栋临湖别墅,还特地配上一个加油站。初次了解的时候或许不太感觉到,但是,真正琢磨一下,就会发觉,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在这种地方会有加油站和一栋古旧的别墅木屋,本就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简直和恐怖片中必要的背景一样。
“说不定在加油站工作的人——哈,如果真的有人的话。”灰狐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对讲机中传来,“也许会是个长相丑陋恐怖的家伙。”
其他雇佣兵们都发出会意的笑声,不过,我却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咲夜也没有发笑,在灰色变身的状态下,她简直失去了正常人的气息,那张代替了脸部的罗夏墨迹面具,越是盯着瞧就越是让人头皮发麻。锉刀宛如不经意瞥了她一眼,原本如春风般的笑意立刻僵硬起来,似乎再也不觉得灰狐的话有多好笑了。
“说不定就是那样。”锉刀自言自语般咕哝起来。我倒是对这话有些赞同,和“神秘”扯上关系的家伙,总会不自觉说出一些自己和他人看来如同笑话,但最终却会应验的玩笑来——这同样是也一种直觉的体现,而且,从某个角度印证了,意识和感觉形态的力量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有多么深刻。
自从知道了这个末日环境的构架大概是什么样子后,我就对这个世界中所有的唯物理论报以怀疑的态度——诚然,很多平常的,如同常识一样的东西,似乎在正常情况下也都能用科学理论去解释,质能定律,牛顿力学这类的基础物理也在起作用,但是,这些看似正常的东西,是否只是一种感觉的假象呢?只是因为观测者本人,或者还要加上大部分人,大家都觉得它是这样运作的,所以它才是这样呢?因为觉得它符合定理,所以在验证的时候,它才符合定理呢?
如果彻底排除过去所学过的,已经成为习惯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又会看到什么?如果构架这个世界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彻底失去常识,那么,这个世界又会变成怎样?对于这些基本上不可能存在的奇想,我有时会充满了兴趣。不过,说到彻底排除自己的常识和习惯,我自己是做不到的,也很难想像有人可以做到。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锉刀在瞥见咲夜那张诡异的面具之脸后。似乎也想到了关于“感觉即是存在”这类在“神秘”中常见的情况,所以笑意才会陡然凝固起来吧。
车队沿着土路转过山壁,又前行了一百多米后,即将验证灰狐的笑话的加油站已经遥遥在望。一路上,除了山路的颠簸。以及来自拉斯维加斯的冲击之外。我们的行动可以说是一切顺利。不过,已经遭遇的和即将遭遇的异常让人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即便是先前的顺利,也似乎预示着某些麻烦正在接近自己。平静的山林、狭窄的土路和恍若已经废弃的加油站。在不安的感觉中扭曲它们原本的形状,而且还在不断加强这种不安的质感——加油站的模样在眼前放大时,对讲机中传来的呼吸声有些迟滞。
加油站的外观相当简陋破旧,生锈的两个加油机伫立在距离土路五六米外的地方,这些锈迹和剥落的油漆。一眼看去就给人长时间缺乏维护的感觉,款式也是相当老旧的,足以让人怀疑它们是否还能工作,油箱里是否还有存量,质地是否可以供给现在的车辆使用。幸好,我们不是来加油的,仅仅是路过时查探一下是否真的有人迹——员工房就在加油机后方,两者之家有一圈歪歪斜斜的烂篱笆,似乎要围成一块菜地的样子。和城市中的正式加油站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那间房子也是木质的,墙角爬满泥巴和青苔,肮脏又破旧,从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凌乱的杂物,初步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还有人居住在里面的样子。
不过,我们还是下了车,提着枪械,一副警惕的架势朝房子走去。途中除了我、咲夜和锉刀之外的四人,分从两侧包抄。“你好!有人在吗?”锉刀中气十足地打招呼。回应她的是一阵让人无法放松的安静,就算无法用肉眼看到,不,应该说,有什么不容易被看到的东西藏在木屋中。带着这样的感觉,我们来到门边,锉刀又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她侧过脸用目光对我示意了一下,我微微点头以做回应,咲夜已经朝窗户的方向走去,锉刀正准备用暴力将门打开,木屋的门便提前“砰”地一下,被一股力量从里面推开了。
有人影在门口晃动了一下,在对方出声之前,锉刀已经将枪口对准了那家伙。“嗨!”那人出声了,不过,不像是被吓了一跳的语气,只是有些错愕,“你妈教你这样和人打招呼吗?”男人用教训的口吻说到,然后将大门彻底推开了,完全没有被枪口指着的慌张。这个男人看不出到底多少岁,因为他的形貌真的印证了灰狐的笑话,极为丑陋,像是被泼硫酸,皮肤烧毁之后,暴露在外的肌肉长出大量麻子一样细密的肉瘤,头发全都没有了,让人一眼看到,心脏就好似被用力挠了一下,不想再看第二眼。他的身高只比咲夜高一点,体型极为瘦弱,似乎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不过,那种旁若无人,被枪口指着也毫不在意,嘴巴不断嚼动什么的样子,却充满了普通人没有的痞气。
“我说,你想用这吓唬人的玩意指着我到什么时候?”走出了房间的男人环视了一眼朝自己合围过来的雇佣兵们,将头转向锉刀,毫不犹豫地用手掌将枪口拨开了。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锉刀瞧了他两眼,将枪口垂下来,不过全身的肌肉完全没有放松的迹象。
“这不明摆着的吗?”丑陋的男人亮了一下别在蓝色工装上的证件,“你觉得还有什么人会来这个鬼地方抢工作?”
“说不定。”锉刀用暧昧的语气道。
“你们呢?什么来头?”丑陋男子冷眼将我们打量了一遍,“总之,不像是好人,不过,我也不在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加油的话就自己动手,你们的运气好,我一个星期才来一趟。”
“你不住在这儿?这个加油站是谁的?”锉刀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管理而已,一个月只有一千元的工资,我还得到城里找一份正职工作。”丑陋男子冷嘲热讽般说着,将嘴巴里嚼动的东西吐在地上,带出一滩紫红色的唾液,“该死的,我还真不住在这个鬼地方。至于这个加油站的物主。哈,谁知道那家伙死到了哪里呢?反正在这种地方建的加油站就是个赔钱货。也许那个家伙都不记得了吧,不过,他没忘了把工资打到我的账上就好。”
锉刀认真审视着这个丑陋的男人,其他人也向他投去利刃一样的目光。然而。这些充满了没有经历过战场,甚至说,没有经历过如这些雇佣兵们所面对过的那些残酷战斗的人绝对无法想象的压力,却完全没能压倒对方。我看得十分清楚。这个男人正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眼神也好,生理的细微变化也好,完全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他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压力,面对的不是战士的枪口。而是一群不知所谓的玩具。
然而,正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本身就是足以让人产生疑虑的异常,却又无法肯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缺心眼。恐怖片里总有这样的配角,去衬托主角的愚蠢,无论这个角色是正派还是反派,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警告,这一点几乎所有看片子的观众都能意识到。但是主角却绝对意识不到,或者总会因为某些因素而将对方忽略,直到真相大明时才后悔莫及。按理来说,这种电影套路一般的角色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已经是令人惊叹的事情。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不会陷入和电影主角一样的愚蠢中,然而,当我们站在这个丑陋男人面前,亲身体验着和电影情节一样的发展时。却无法决然做到旁观者那样自以为的明智。
无论如何猜测这个丑陋男人的真实身份,都无法肯定。他到底在即将展开的冒险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甚至,无法肯定,他真的会以重要配角的身份出场,而不是路人之类。的确,他这般仿佛充满了巧合,又似乎是一个必然的存在和态度让人生疑,但谁又能肯定,他真的会做出我们认为他会做的事情呢?
根据感觉判断情况,这是面对“神秘”时经常依赖的行为方式,但是,在这个丑陋男人身上,“感觉”本身正变得暧昧,一切的异常,在发生之前,已经无法确定了。
锉刀和我用视线交流着,是否要将他在这里打昏,甚至是击毙。丑陋男人则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走到加油机旁,将油枪取下来。对其他雇佣兵们喊道:“你们谁要加油?别磨磨蹭蹭的,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打算去哪?”清洁工问道。
“去哪都行,你们也知道吧,拉斯维加斯的事情。啊,反正你们也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吧。那可真是危险,我不觉得呆在这里会有什么好事。”丑陋男人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很遗憾,我们的油还是满的。”雇佣兵们在自身物资储备充足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接受外来的东西,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不过,你知道湖泊那边的别墅吗?”
“别墅?过了隧道就看到了。”丑陋男人听到我们不加油,本就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却相当肯定地回答道。
“你去过那边?”锉刀问。
“去过几次,不过,基本上都看不到人。”丑陋男人说:“这个加油站本就是为去那边的人设置的。最后一次见到有人去那里,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么说了几句,他的表情带上一丝冷笑,“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那里可是鬼屋,过去的人,我还从没见到他们回来。当然,也许是我错过了,反正也没警察到这里过,至少我没被查证过。”
“也就是说,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契卡的确认只换来一句冷哼声。
“屋主是什么人?”锉刀问。
“谁知道,我可不关心这些,这年头有大把多吃饱了撑着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丑陋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阴笑,将油枪扔回挂架上,“如果想问那边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了,我才不想参合,也没有你们想知道的。要买什么东西,到屋子里看看吧,也许有趁手的。”
“地图,关于那一带的,以及这片山区的地图,我们要穿过这里,到达另一边。”锉刀说。
566 磨合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那个如灰狐之前的玩笑般丑陋的男人正往回走,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尽管对方无论从身材、姿势还是衣装打扮上,都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他既不健壮,也没佩戴武器,更没有战士的味道,除了相貌骇人之外,排除他的出现时机、地点和态度的可疑,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抱怨、语气和说话内容,也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地图,关于那一带的,以及这片山区的地图,我们要穿过这里,到达另一边。”锉刀提出要求。我觉得她这么说,与其说是想碰碰运气,试探的味道更加浓郁,而这种试探是多方面的,根据对方的应对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穿过这里?不走公路?”听到锉刀的说法,丑陋男人用力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她,“你在开什么玩笑,那样的地图我可没有,一般人都不会有,你知道迷失在拉斯维加斯山区中死掉的人有多少吗?那可都是专业的野外冒险者。”这般说罢,他挥着手,仿佛在驱赶我们一样,径自朝屋子走回去,“如果什么都不想买的话,就别浪费我时间了。”
但刚说完,就不由得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咲夜正从屋子里走出来。也许是被那身诡异的灰色装束震住了,脸上的肌肉有些抽动,随后就大骂起来:“该死的!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咲夜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般,直接走到我身边。锉刀问:“有什么收获吗?”她便如同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明显和其它钥匙不同,是银色的,看上去挺富有高科技的味道——总之,和普通的钥匙不太一样。
“这些是开什么的?”锉刀把玩着钥匙串问道。
“滚开!你们这些歹徒!别以为拿着枪就——”丑陋男人气势汹汹地逼上来,然而,没有走上几步,就听闻一声枪响——这个男人的额头蹦出血花。顷刻间就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后,清洁工面不改色地将枪口放下来。契卡快步走上来检查了一下,确认道:“已经死了。”本来,这道手续是不必要的。但锉刀似乎已经为她们普及了一下常识。对于理论上要命的伤势,在“神秘”中却不是必然的。
虽然攻击发生得十分突然,就连锉刀也愣了一下,但是。事情发生之后,就连咲夜也没有半点动摇。说实话,这还是她进入灰色变身状态后所发生的第一起人命案,受害者也仅仅是可疑而已,但是她的表现。决然和平时情况下的她完全不同。
“没事吧?咲夜。”虽然有脑硬体的控制,担忧的情绪被压抑着,但是我仍旧说出了这样的话,感觉有些奇怪,并非是完全机械性地模拟情绪的行为。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正在皱着眉头凝视丑陋男人尸体的锉刀也朝我这儿投来异样的目光。
咲夜没有回答,只是歪着头看我,看不到她藏在面具后的表情,但这个动作似乎很明确地表示:能有什么事情呢?
对于清洁工突然出手杀死这名丑陋男人。队伍中没有出现不同的声音。诚然,这个家伙也许真的是无辜的人,只是相貌和态度让我们产生了极为不好的第一印象,就这么死掉真是冤枉,可是。对于这群几乎每个星期,乃至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杀人的雇佣兵来说,在出任务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杀死一些无辜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在这个涉及异常的行动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哪怕仅仅是怀疑就已经满足动手的理由了。
长年累月的生死战斗,总是会让人变得冷酷残忍。
清洁工的开枪有些突然,从额头喷出的血液溅到锉刀脸上,但是锉刀皱眉的原因,也许有这样个原因,但却让人觉得大部分不是这样的原因。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在这里杀死这个男人,不过,既然没有人对这样的行为有异议,我也没有说那些大发善心的话——也许,排除脑硬体的影响,我也的确受到了对这个丑陋男人的第一印象的蛊惑。我的目光落在一旁杂草丛生的地方,紫色浓稠的唾液有些恶心,不过视网膜屏幕的数据显示,那只是因为男人当时在咀嚼一种类似槟榔的草果。
契卡确认了丑陋男人的死亡,锉刀又用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表示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也是一样。如果之后还会发生死而复生的事情,那一定是某种“神秘”在起作用,但是,那种情况也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是不需要归咎于此时的判断的。
“钥匙在什么地方找到的?”锉刀在得到确认后,朝咲夜问到。
“就挂在墙上。”咲夜回答的时候,锉刀已经走进屋子里,我随后也跟了进去。木屋里面和从出窗户外看到的一样凌乱,基本上无法按照规律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让人怀疑,这里的主人是否可以做到。如果不将地面的杂物拨开,落脚的地方都不够三人站的。咲夜指着靠门右侧的墙壁,上面打着几个钉子,那就是之前挂钥匙串的地方。这些钥匙看起来都是用来开启那种款式老旧的大锁,而木屋中却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视网膜屏幕在初步的扫视中已经确认了这一点,而它们也不像是用来打开外面那些加油机的。
当然,丑陋男人已经说过,自己不住在这儿,也许这些钥匙用在他常住的地方,但总得来说,仍旧让人生疑。
“就这么挂在上面?”锉刀再一次问咲夜,咲夜点点头。
“他似乎没想过会有人抢走。”契卡站在门外接口道。
“普通人的话,谁会来这样的地方抢劫一个面目可憎的人呢?而且,也不会有人想要抢劫钥匙。”锉刀撇了撇嘴巴,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所以,这简直是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们就好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别人的剧本中,而且还是恐怖片。”
契卡沉默了半晌,问道:“杀死那个男人没问题吧?”
“其实,无论杀不杀他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们无从判断他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锉刀说:“而且。如果他是无辜的,自然不会对行动有影响,如果他不是……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反而在装神弄鬼,杀死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般解释着。这个精干的女雇佣兵头子将目光转到我和咲夜身上。说:“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们会看不惯我们这些人的做法。就算是高川先生这样强大的战士,也没有杀过不知底细,看似无辜的人吧?咲夜小姐的能力挺强。但似乎也只是普通人?”
“事实上,和你想的有些不同。”我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在我的记忆数据中,存在上一个高川在谋杀巫师后,纵火销毁现场的记录。那场火灾中有真正无辜的人死掉了。所以,继承了这种数据的我,要说真的没错杀过一个人,也并不完全正确。
锉刀担心咲夜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一定是担心的,不过,咲夜看起来就和这些杀人老手一样镇定——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没有正面回答锉刀的问题,所以。至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我能清晰感觉到,清洁工的行为,以及锉刀的提问,让这支队伍开始磨合起来。尽管,这些雇佣兵的做法相当强硬。但是,给我的感觉,和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与魔法少女和龙傲天等人联合完全不同。
当双方将自己的思维方式、态度和做法摆在台面上时,真正的合作开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认知和行动上的统一。至于是否认可这样的做法,则是之后的事情——很显然,雇佣兵们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当我和咲夜给出确定的态度时,某种默契的氛围将想法和距离都各不相同的大家笼罩在一起,初步捏合成为切切实实的一个队伍。
第一次,看向我和咲夜的雇佣兵们,不再带着看待雇主的眼神,而是看待队友的眼神。
“很好。”锉刀露出愉快的笑容,伸出手和我握在一起,“这个男人死得很有价值,很高兴能和你们耳语者再一次合作。”
“那把高周波泛域切割装置带来了吗?”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她的腰侧,那里只别着一个枪套。
“当然。”锉刀说:“那是我们的杀手锏,不是吗?”
“希望不需要用上它。”这是我的回答,临界兵器的强大毋庸置疑,不过,事态发展到必须依靠这样的超凡武器才能解决,那就一定是相当糟糕了——在那种情况下,灰石强化者生存的几率将低于百分之五十,这意味着,除了我、锉刀和咲夜之外,这支队伍的其他成员都有可能全部阵亡,对于刚刚重新组建的锉刀小队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显然,锉刀本人也十分明白这一点,对我说到:“希望如此。”
我们不再理会这间木屋,也许在这些凌乱的杂物中,真的掩埋有一些有用的东西,譬如说地图。但是,对一个确定要进入异常带的队伍来说,走出拉斯维加斯山区的地图其实已经不再重要,最初提起它,只是一个让所有人下定决心的引子和借口而已,队伍里的每个人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
花费大量的时间整理这满屋的杂物,找出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即便存在,但实用价值也可能很小的东西,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无聊行为。我们看似不缺少时间和精力,但实际上,在纳粹还在拉斯维加斯作威作福的情况下,停留在这个非异常带,偏僻但距离城市也不算很远的地方,同样是极为危险的。
如果不想立刻和纳粹们干上,最好的方法就是跑得越快越远越好,或者进入和正常世界隔离的地方,例如我们将要前往的异常地带。
当我们站在屋内进行沟通时,外头的灰狐和快枪已经在屋外空地上挖出埋藏丑陋男人尸骨的坑洞,契卡和清洁工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男人将丑陋男人的尸体扔下墓穴。当我、咲夜和锉刀走出来时,清洁工正从快枪手中接过火柴,只待灰狐将汽油泼到墓穴中,便将火柴点燃了扔进去。
为了尽可能避免死者复生这样的事情,做到这一步是可以想象的。不过,也只有在十分介意对方的异常,又有闲暇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丑陋男人有些不幸,他出现在了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相貌也给他大大减分。恰巧,杀死他的凶手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做毁尸灭迹的事情。
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清洁工问站在她身旁的我:“你们平时都做得这么麻烦吗?”
“不,现在做的。只是特例而已。”我盯着随风猛涨的火势,说道:“不喜欢麻烦的话,你可以选择不杀他的。”
“抱歉,我一项管杀不管埋。”清洁工用锐利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庞,有一种刀锋过面的感觉。她发出低沉的笑声,“不过这一次,倒也算是有点意思,如果做到了这种地步,这个家伙还能站在我面前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惊喜。”
“你好像很希望事情变成那样?”我平静地确认到。
清洁工只是耸耸肩膀,作为暧昧的答复。
“那你得祈求自己的运气好一点。”我说。
“祈求他重新出现的运气?”清洁工摩挲着系在腰间的长刀,说到。
“不,祈求你不会在他出现之前就死掉。”我盯着她的眼睛。清晰看到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的缩紧,然后继续说到,“因为,你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死后翻身。”
清洁工和我对视了半晌,在锉刀发出“出发”的指令后。眯起眼睛转过身去,在离开之前,背对着我,用针锋相对的语气对我说:“我是不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死。”我这么答复她。“除了我,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死。”当然。她的反应自然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如果她觉得这是刻意的反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在做出这样的回答时,心情无比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自己已经反复确认过的未来而已。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死,也都必须死。只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们必须活着。仅此而已。
“异端!”清洁工用极为强烈的语气说,“锉刀错了,我们都是正常的,你才是真正的异端!”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在说赌气话,但我没有反驳。在视网膜屏幕确认,墓穴中的尸体被彻底烧毁之后,走在所有人的后方,离开了这座不起眼,却似乎拥有某种古怪的加油站。
在我上车的时候,我感觉到,清洁工似乎一直在用那锐利的目光盯着我,尽管,我们并不在同一辆车上。车队再次上路,不久后,来自身后,仿佛穿透了车辆钢板的目光消失了,一路无话,我们终于看到地图上标识出来的深深涧谷,以及唯一供以人们跨越这道涧谷的路——就像是一个“口”字缺了右边的一竖,左边的那一竖,就是那条分割了正常和异常区域的隧道。
从外面看起来,整条隧道只有几十米长,但是,如果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在隧道中就已经展开了的话,里面的长度有可能和外观大不相符。驾驶开路车辆的锉刀在隧道入口前十米处停下来,似乎要给身后的其他人再一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不太长,一分钟后,就不再理会他们是否已经祈祷完毕,开始向隧道驶去。
空气一如既往的灼热,好似洒在头顶上方的,是一层刚刚熄灭的灰烬,朦胧而偏色的天空上,突然有一羽鹰鸟展翅滑翔而过,发出凄厉的啼鸣。随后,眼前的光线猛地阴暗下来,只剩下车前灯照出不到十米的前路。
因为纳粹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干扰,连锁判定无法使用,隧道中的光线也不足以让视网膜屏幕观测到太远的地方,因此,我所获取的环境数据陷入行动以来的最低点,甚至不足以判断这个隧道的面积,是否和它的外表相符。发动机的声音格外响亮,传来的阵阵回声是如此巨大,甚至能让人心生不安。“一切正常”的定时通话,不断从报话机中传来,除此之外,视网膜屏幕还显示,附近有滴水——虽然我没听到确切的声响,但这个“声音”的确传入耳中,被脑硬体捕捉并过滤出来了。
因为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因此车队的行进是极为谨慎而迟缓的。路面倒是相当平整,被人刻意用水泥铺了一遍。
567 重逢
空气的流动有些异样,但仅仅通过义体接触所收集到数据却不足以分析出一二来。车队安静地前行着,因为能见度太低的缘故,车速十分缓慢。从对讲机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有人说:“光线太暗了,有些奇怪。”大家都同意这样的看法,明明外表是隧道的模样,进入之后却觉得一点都不像是人工造物,而是某一处地下洞穴,照明甚至照不到两侧的墙壁,简直让人怀疑那里是否真有平整的水泥墙壁,而不是嶙峋的山体。深沉的黑暗宛如若有实质地漂浮在空气中,让人们的感官产生巨大的偏差,问题在于,这种感觉是否真的只是错觉。
仿佛有水滴从头顶上滴下来,砸在积水上发出滴答的声音,仔细听的时候又不见了,越是往隧道的深处去,那种非人工造物的感觉就越加强烈。大家都对车速有所估计,计算过到底会花上多长时间才能通过这条不算很长的隧道,然而,实际进行的时候,进度迟缓得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前进。若非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一定会疑神疑鬼吧,我一直在注视着视网膜屏幕上的数据,直到它明确表示——检测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
“进入了!”我对锉刀说到。
锉刀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这个消息意味着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尽管并不意味着安全,但是比起先前那种压抑要理想得多。其他收到消息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利用对讲机交谈的次数明显增多。明知道危险就在前方,但最难受的不是碰到早已有所准备的危险,而是等待危险到来的过程,而你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从什么地方出现。
在视网膜屏幕通知我们已经进入临时对冲空间之后,一片黑暗,好似杳无尽头的前方终于亮起一点光亮,伴随着锉刀踩下油门,光亮迅速放大,四周的景象也变得明晰起来。当那光亮构成了隧道的出口形状时。我们也能看到,自己两侧的隧道墙壁距离车队其实不到十米。车子靠右行驶着,水泥路面被车道线分割成左右车道,没有一处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迅速离开隧道之后,迎接我们的是紧靠着山涧崖壁的道路,只有两辆卡车并肩行驶的宽度,为了保险,车子在离开隧道之后迅速靠左,从车窗还能眺望到山涧另一边的景色。我们在进入隧道前行过的那条土路——不过,所有对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有些认识的人都知道。那边的风景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一旦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我们所在的这边,和曾经走过的那边,在空间位置上已然不同。
在离开山崖边缘前,咲夜将身体探出车外,眺望着山涧下方,我不由得也看了一眼,在土路上看到过的山涧。深度大概在二十米左右,然而,来到这一边后,已经看不到山涧的底部,仿佛我们已经攀爬到很高的悬崖上,向下眺望的时候,只有一片白色的云雾。穿过云雾也看不到底部,无法探测的高度让人产生似乎有一种力量要将自己吸下去的感觉。
身后的车辆中,第一次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清洁工和契卡也探出头来,好奇的观察着四周的景象。仿佛要找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正常空间不一样的地方。我猜测锉刀、灰狐和快枪没少给两人灌输自己对“神秘”的印象,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第一次进入被说得危险诡秘的地方,若说丝毫没有好奇心一定是假话吧。
尽管已经进入异常地带,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跳出来。四周的景色,无法用肉眼区分出和自然的山林有什么区别,在风吹来的时候,也能听到树枝的摩娑,水、泥土和青苔的味道。空气十分清爽,不远前方的更加茂密的丛林,绿色好似要滴出水来,若放在平时一定充满了野趣,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纳粹的攻击造成的变异环境的我们来说,这种自然舒适的印象,就是最大的破绽——在进入隧道之前,天空好似蒙着沙尘,温度闷热,来自战场中心的震动从来没有平息过,在更久之前,连灰石强化者都无法适应那种看不见的恶劣辐射而流出鼻血来。
此时这般美好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梦境——我们刚从噩梦中离开,就进入了一个看似美好,但也许同样恶劣的梦境。
“就算是恐怖电影,也会在小小的暗示之后,在正式进入正题前,给主角们留下一丝美好的回忆吧。”灰狐自嘲般说到,他似乎还在意着自己之前的一语成鉴,加油站的丑陋男人可让众人在杀死了对方之后,好好地调侃了他。
“如果有什么东西会袭击我们,那些丛林就是最好的地点——我想,我们会碰到拿石头的猴子,拿刀子的猴子,拿火枪的猴子,拿机枪的猴子……”清洁工一个猴子一个猴子地说着,契卡用一种低沉的语气插进来:“难道你希望这些猴子进化成宇宙骑士吗?”
只有快枪一人被逗笑了,我觉得他的笑点右些低,他说:“我知道这个梗,d-boy。”结果,整个车队都安静下来,快枪顿时有些尴尬,勉强地说:“大家都不看动画片的吗?d-boy很出名的,宇宙骑士好棒好棒的。契卡,你一定看过吧?”
“不,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么有名的宇宙骑士——”契卡似乎回过意来,补充道:“其实,将宇宙骑士换作月野兔也不错。”她的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齐声问道:“越野兔?那是什么?”
契卡咳嗽了几声,不再说话了。车队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锉刀及时插口道:“我们还是继续谈恐怖片吧。”咲夜扑哧一声笑起来,只是声音隔着面具。变得低沉而诡异,听起来就像是反面角色在阴森地嘲笑着诸人。这一下,所有人都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幸好没过多时,我们就离开山涧,进如茂密的丛林,虽然还没有碰到明显的敌人,也没有感知到敌意,但是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我钻到车后,将高射机枪架起来,展开连锁判定。果然已经是不同的地方,这里的环境对我的能力没有任何干扰,视网膜屏幕不断流淌着数据,试图过滤出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
“没有声音。”契卡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手机接受不到任何信号。”
的确,在这么茂密的丛林中,却没有听到丝毫昆虫和动物的声音,这种诡异的死寂让人格外认知到这里到底是多么异常的地方。“也许导演打算拍一个没有背景声的大烂片。”灰狐又一次用对恐怖片的调侃来缓解大家的情绪,快枪配合地说到:“小成本制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然,这个时候谁都不会用“这和成本没关系”这种常识去反驳。如果一部电影没有任何背景声。要不是导演刻意采用了实验的手法,要不就是电影还是半成品,放在这里也似乎可以参照一下——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很简陋,看起来真实,但是到处都充满了刻意掩饰的粗糙,也许是制作者刻意故弄玄虚,也可能对方的确没能力做得足够精细,留下了一个稍微粉饰过的半成品。
不过,“这不正是我们选择进来的原因吗?”锉刀发出轻笑声。她比其他雇佣兵都要放松,“既然这里的主人没能力或没机会完成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那就是我们这些强盗的机会。”
这么谈论着,丛林中出现了道路,虽然缺少维护,不断有灌木的枝叶和杂草从道路两旁蔓延到路面上,但是。出现在我们眼中的,的确是一条被什么人特地砍伐出来,经过无数次的车轮碾压而形成的小径,宽度刚好可以通行一辆轿车。因为土地湿润松软的缘故,可以看到凌乱的脚印,一些树叶被踩进了泥里。
“痕迹很新,那个丑陋的家伙说错了。”契卡敏锐而确信地说:“有人在不久前来过。”
“大约多久?”锉刀并没有怀疑她的判断。
“远不过三天,近的话,就在今天也有可能。”契卡说:“有男有女,很可能是同一伙人,集体行动不算利索,但身体很健康。”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锉刀不在意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契卡说,“不过,也许不是这里的主人,是一些误入的家伙,这些家伙似乎对这里不是太熟悉。”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就在前面的屋子里。”锉刀确认了一下。
沿着这条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行驶了一阵,林地的前方变得开阔起来,那是一片天然的草坪,草从只漫过脚面,并没有杂草乱生的景象,地势也十分平缓,木屋就坐落在这块草坪的后方,目测十米之外就是树林。这个木屋很大,但没有外廊,外表也十分平庸,看起来更像是林地工人休息的场所,而并非是别墅。大门紧闭着,同样木制的窗叶紧紧密合,从外部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给人一种强烈的封闭感,好像是屋主外出的同时故意将门窗锁死了。仅仅是看外表的话,完全感觉不到有人的味道。
车子在屋前十米处停下来,如果屋子里有人,应该可以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但此刻也没有半点迎接客人的迹象。我们从车子里走下来,契卡和清洁工早已经脱掉了防辐射斗篷,刚下车就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四周同样没有半点生物活动的声响,寂静地有些令人不安,不过,两人在草坪上找到了那些人出没的痕迹。正因为抵达的时间不长,所以这些痕迹在这些雇佣兵眼中十分显眼。锉刀打开车后厢,取出了临界兵器——柴刀状的高周波泛域切割装置。虽然这把武器交到她的手中,作为耳语者和她的小队结盟的信物,但是锉刀似乎并不经常使用。她把刀封在一个黑色的长布袋中,然后背在身后。
在锉刀取出武器的同时,两名灰石强化者已经在四周初步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人藏在附近。尽管大家都觉得,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有一些东西,或者说,会得到一些收获,但是宝藏具体的位置仍旧需要自己搜寻,而在当下,再没有比这个木屋更加明显的标志了。湖泊自然也是显眼的,但从外表来判断的话,自然是木屋更能代表人类活动的迹象。如果在木屋中找不到关键的线索,才会前往湖泊。
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相当粗糙。到底存在什么,没有人能确定。虽然觉得危险性不大,但面对的是“神秘”时,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和之前在加油站一样,清洁工、契卡、灰狐和快枪站在援护的位置上,由我、咲夜和锉刀三人打头阵。咲夜原本也是应该留在后方的,比起两名灰石强化者,她的战斗经验和战斗能力都没有得到验证,不过。在灰色变身之后,她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神秘感。让其他人默认了她的战斗核心地位。
“有人在里面吗?”和之前一样,锉刀开始喊话。原本,大家都以为即便里面藏有什么人,也不会给予回应。契卡从道路上留下的痕迹判断,这些人并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甚至有可能不是这个异常地带的知情者,那么,在进入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之后,有可能被诡异的局面唬住。紧张得视任何人给敌人,这也是他们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也没有露面的原因——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们也许已经死亡了。
不过,在锉刀喊了第三次,我们准备用暴力突破的时候,木屋里传来脚步声,对方靠近门口。在门上打开一个不起眼的窥孔。视网膜屏幕将这些细节捕捉得十分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对方藏在窥孔后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这是十分正常的人类眼睛,明亮。警惕,紧张,但并不神经质,窥视我们的人在精神方面仍旧是正常的。锉刀在第一时间就打出暗号,呆在身后援护我们的四人散开到不容易被观测到的位置。
我挺惊讶,为什么直到现在,屋子里的人才窥视我们,他们本该在车队抵达时就察觉了我们的到来。
锉刀身上带着武器,不过,脸上却挂着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她似乎很擅长这种掩饰,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好。”她盯着窥孔说。屋子里的人没有回答,直接将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人让我和锉刀都感到惊讶,因为对方是熟人,但我们并不确定,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但是,同样没有理由证明,她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虽然不再穿那身警卫服,但那干练的眼神,黝黑的肌肤,都说明她这一阵过得还不错,至少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个二十多岁左右的黑人女性,正是我们曾经在统治局遗址里结识的女保安崔蒂,尽管从统治局出来的人都会遗忘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想要记住什么必须利用外物,但从面前女人的神情来看,并没有完全忘记我们——她只是有些不确定而已。
“高川先生?”她确认到。
“是的,好久不见了,崔蒂。”我说:“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不,实际上,我并不记得了。”崔蒂有些迟疑,她没有让我们进去,反而走出来挡在门前,四周扫视了一下,清洁工等人自然被她看到了。“还记得我吗?我是锉刀。”锉刀并不在意对方的戒备,她自然是认得这个黑人女性的,尽管当时在统治局,两人打交道的时间不多,几乎没有正面的交流。不过,显然对方的戒备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清洁工等人在崔蒂的目光流转时,放下枪口,对其点头表示善意。
崔蒂的出现,似乎意味着这次来到拉斯维加斯的最初目的,又有了新的转机。席森神父在求援邮件中提到她和另一名旧识,女大学生格雷格娅,表示三人在一起行动,因此,虽然对崔蒂出现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感到意外,但转眼想想,并不是没有可能。她们失去音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用她们一直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无法和正常世界的我们进行联系也说得过去。问题在于,她们留在这里的具体原因,以及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在她们不为人知的冒险中,具有怎样的意义。
“就只有你们吗?”崔蒂巡视了众人,向我问道。
“耳语者收到了席森神父的消息,所以我们来到了拉斯维加斯,但却失去了和你们联络。”我点点头说:“我们找你们很久了,拉斯维加斯也发生了许多事情,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我想,这里的人都需要一个解释。”
568 重逢2
我们终于抵达湖边的木屋,然而迎接我们的却是老熟人,女保安崔蒂——在席森神父的求援邮件中,他提到过,在统治局中相识的崔蒂和格雷格娅都和他在一起,然而,在我和锉刀抵达拉斯维加斯之后,他们彻底失去音信。我们曾经猜想他们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困境,并试图找出他们的位置,期间更被卷入拉斯维加斯的瓦尔普吉斯之夜。
在某种程度上,拉斯维加斯目前面临的灾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因我而起。虽然不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纳粹也是存在的——我对这一点稍稍有些迟疑——纳粹降临正常世界也就成了迟早的事情。
然而,由我导致的异化右江事件,似乎给了纳粹很大的刺激,让我觉得,这些家伙是追着纺垂体机器出来的——反过来说,如果我没有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右江就不会被异化,纳粹们灰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它们也许需要修整,徐徐图谋一段时间,才会从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跑出来。当然,可以想象,让它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让它们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执行它们的计划,当它们出现在正常世界的时候,危害性理所当然会更大。
问题就在这里,我在瓦尔普吉斯之夜的事件中,除了导致异化右江的生成之外,在整个纺垂体机器和精神统合装置的做成中都处于无关紧要的位置,无论我出现与否。发生在魔法少女和龙傲天等人,乃至于其他受害者身上的故事仍旧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虽然一度救下五月玲子和玛丽,给魔法少女、龙傲天和哥特少女等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最终结果还是回到了它原本的轨道上——尤其在纳粹出现之后,整个事件都是被幕后操作的感觉极为强烈。
唯一超出纳粹们剧本的,可能就是异化右江的出现所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右江的异化,毫无疑问正是我体内的“江”所造成的。这一系列连锁造成的后果,我需要负上极大的责任,尤其在纳粹出现在拉斯维加斯之后造成的破坏,在事实上都和我的行动存在密切的关系。
席森神父虽然一直都没有出现。但料想他的失踪和瓦尔普吉斯之夜,以及纳粹们存在某种联系。当我意识到自己破坏了纳粹的计划,导致拉斯维加斯的惨况之后,就对这次前来拉斯维加斯的最初目的不抱什么希望了。我的出现,导致右江的异化,异化右江的行为,导致纳粹的异动,纳粹的行动,摧毁了拉斯维加斯。如果说,这一系列变化。不会对席森神父等人造成任何影响,那一定是上帝在开玩笑。
我曾经这么想,如果自己没有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纳粹的计划如期进行,拉斯维加斯没有陷入战火,也许在几天之后,可以收到席森神父的消息。而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后产生的一系列变化,导致拉斯维加斯陷落,即便并非就是坏事。但是,我们也因此被迫撤离拉斯维加斯,更在爆炸冲击的影响中失去了和外地的联络,我从来都没想过,反而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关于席森神父的线索。
席森神父的同伴,曾经和我们有过短暂接触的崔蒂,竟然会出现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这是否意味着席森神父也在这个地方?他们为什么停留在此处?从先前留意到的痕迹,可以得出他们已经来了一段时间的结论,和我和锉刀抵达拉斯维加斯的时间段是相符的,这是偶然还是必然?他们为什么没有脱离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给我和锉刀一些音信?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正常坐标距离拉斯维加斯是如此之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询问对方,反而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而且,崔蒂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虽然仍旧认出了我,但是在统治局里一同冒险的交情,似乎已经记不得了,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崔蒂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梳了梳,对我说:“说实话,我不记得你们了,不过席森神父给我们看过一些资料,里面有你们的样子。他说过,可以相信你们。”
“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虽然你不记得了。”锉刀耸耸肩,用略微夸张的语气说到。不过,虽然言辞并不全然属实,但严格就统治局里的经历来说,高川和面前这位黑人女性的确是“过命”的交情。当时死了那么多战士,崔蒂和格雷格娅却成功活着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必须感谢上一个高川和行使了骇客手段的超级桃乐丝。
对我来说,上一个高川的遭遇已经全部化作冰冷的数据,我本人对崔蒂的了解,也是资料层面上的,可以说,和她本人对“高川”的了解一样。我能了解她此时所面对的,仿佛“熟悉的陌生人”这样的感觉,也许是这种体谅让她产生了某些错觉——崔蒂给了我一个温和的眼神,说:“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我相信席森神父,还有这位高川先生,所以也会相信你,锉刀女士。”
“那么,席森神父呢?还有格雷格娅,现在也和你在一起吗?”我问。
“格雷格娅在这里,还有其他一些人……”崔蒂顿了顿,说:“不过,席森神父将我们带来这里就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离开了多长时间?”锉刀追问到。
“两天左右,这里一直都是白天,一开始觉得挺奇怪的,但是,和席森神父在一起时,见过了太多奇怪的东西。”崔蒂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他说这里很安全,也许你们会找到这里,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来了,虽然在这里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这里的气氛太古怪了,唯一了解情况的席森神父又没有给我们半点解释,大家最近都有些烦躁。你们刚抵达的时候,我们就察觉了,不过,一开始没有想起你们的相貌,所以都藏了起来……这里很古怪,大家都是普通人。虽然席森神父说这里足够安全,但大家还是有些害怕。”
崔蒂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和席森神父相关的却没有多少,从她的神情、动作和言语中可以清晰感觉到,她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直到此时才释放出来。我和锉刀都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自己再无可说。崔蒂对我们露出歉意的笑容,这是她开门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抱歉。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其实。如果她还对统治局有所印象的话,此时的表现铁定不会这么糟糕。和席森神父在一起的日子,绝对不会平稳,她势必遭遇了许多对她来说难以想象的事情。我能理解,当“神秘”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以一种凶猛的势头扑来,绝对会令人头晕脑转,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会落入怎样的深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与众不同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崔蒂显然就是一个例子,她一点都不兴奋,激动之后是更加明显的疲惫。
我觉得她此时的状态,甚至不如当初和一群大学生进入统治局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席森神父吧。我这么猜想,和席森神父一起行动的,似乎都是像崔蒂。不,应该说,是比崔蒂和格雷格娅更加平凡的普通人——崔蒂和格雷格娅至少还进入过统治局,尽管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如何误入那种地方的,席森神父在离开统治局后,又重新和她们两人联系起来,让人感到其中似乎隐藏着更深刻的含义。
对于席森神父到底打着怎样的主意,又经历了何种故事,我觉得还是问格雷格娅更好。从上一个高川的记忆数据来看,格雷格娅比崔蒂更加适应不同寻常的变化,她本人似乎也对多种形态的“与众不同”抱有强烈的期待——希望接触神秘,希望在之后改变自己的生活,对于正常世界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可以用“做梦”的贬义来形容,但是,对于“神秘”真的存在的这个世界,却是接触“神秘”的极好心态。
就拿耳语者的成员来说,包括咲夜在内,虽然大家最初不是被八景强制拉入社团的,就是带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游戏式的心态,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大概都隐藏着和格雷格娅类似的想法吧——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普通呢?为什么自己就要那么平凡呢?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不是好事也好。
在心理学的一些戏谑式的通俗说法中,这种表现,也被称为“中二病”,而且,对于已经成年的大学生来说,还存在这种“中二病”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幼稚——也许,对于生活在正常社会中的普通人来说,的确如此,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正常,因此,普通人的认知反而是错误的,片面的,“中二病”患者反而才是站在世界发展的潮流上。
是的,这是由病人构建的悖逆现实的世界,按照常识生活的人,才是最不可能适应这个世界的。因此,像格雷格娅这般“做梦”的幼稚家伙,比看起来更为成熟的崔蒂更适合与我们交谈——因为,格雷格娅虽然还不是同类,但却已经接近了。
“我可以理解,那么,如果你不觉得我们是敌人的话,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锉刀说。
崔蒂再一次打量了锉刀,最终还是点点头,将身体让开,露出入门的空间。锉刀不以为意,朝身后诸人使了个眼色,带头走进木屋中。我、咲夜和崔蒂三人是最后才进去的,进门就是客厅,相当宽敞,摆设古旧,但是颜色却有一种时光的温暖,正对面的墙壁上有石砌的壁炉,但没有在使用,壁炉上方是鹿头,在右手边的墙上还有飞镖靶和狼头装饰,古朴而覆盖着野兽皮毛的沙发上已经有人了。两个年轻人,一个男性,一个女性,女性也是熟人,正是曾经说过想要加入耳语者的格雷格娅。
她的气色十分红润,不像是疲劳奔波,忍耐着痛苦和惊吓,和我预想的一样,她看起来已经适应这种非常人可以承受的事件了。在另一边沙发上,年轻男性大约也是不到二十五岁的样子。神态有些疲惫,但并不认生,性格似乎也十分大胆,看到我们这些带着武器的陌生人,脸上没有半点紧张的表情,反而对我们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个年轻人比格雷格娅更有一种学生的味道,格雷格娅虽然是大学生,但在经历了那些事件后。开始具备我们这些人的味道,就像是圈养的家猪被放养到山林中。逐渐就变成了野猪一样。
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有散乱的扑克,显然之前一直在玩牌,从扑克牌的摆放,以及沙发对面的椅子可以判断,屋子里并不仅仅只有大厅中的这几个人。也许正如崔蒂说的那样,其他人这一阵担心受怕,对我们的到来主动退避三舍了,尽管,那些人都听过席森神父的交待。不过,对于一直带领他们的席森神父,也不是如何信任的。
比起崔蒂看到我们时的表现,格雷格娅似乎对我更加熟悉——她就像是老友再见一般,和我打了个招呼,我记得她在统治局里用外物记录过当时的记忆。
“看起来过得不错?格雷格娅。”我微笑着回应到。
“还行。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逃命,但是跑啊跑啊就习惯了。”格雷格娅直起身子。从茶几上拿起一枚硬币,别有意味地对我们说:“要来试试运气吗?”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是,我和锉刀却是第一次时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初在统治局里,冒险者们可是很热衷玩这种游戏的。格雷格娅拿这话当问候,那种熟悉感便悄然滋生了。
锉刀朝她伸出手,格雷格娅将硬币抛到她手中,清洁工在一旁对灰狐低声私语:“熟悉的朋友?”灰狐摇摇头,他也是进入过统治局的人,应该也知道抛硬币游戏,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游戏对我们而言有着额外的意义,崔蒂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有刻意去回想,只有格雷格娅开始表现出要走进我们的世界的意思,正是她的举动,让我们产生了同伴重逢的感觉。
同类、同志、同伴,一向都是重要的,不管对方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字还是面?”锉刀握拳对格雷格娅问道。女孩像只野猫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地说:“字!”“ok。”锉刀爽朗一笑,将硬币高高弹起。我的目光落在格雷格娅身旁的年轻人身上,他在格雷格娅站出来后,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眼神闪动,似乎有些羡慕。我想,也许他喜欢上了格雷格娅,“他喜欢格雷格娅。”咲夜突然在我耳边说。
硬币落在锉刀的手背上,锉刀掩住硬币的时候,手掌拍在手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虽然不太了解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似乎都察觉到,两人的行为似乎存在某种意义,所以,就算是脸上带着疑惑,也没有打扰她们的意思。
“阿川,她们在做什么?”咲夜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抛硬币,一种在统治局确认自己运气好坏的方法。”我解释道,当然,对此时的那两人来说,这只是所有意义中的一种,不过,对于不了解统治局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常识普及。
“有效吗?”契卡问。
“大家都相信它有效。”我这么回答,这本来就是冒险者们自己对这种运气测量法的解释。
清洁工发出此“嗤”的一声,在锉刀拿开手掌时,咕哝着:“原来连数据都没有收集过吗?”
“相信数据,不如相信自己的运气。”锉刀在我回答之前,对格雷格娅说:“你的运气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格雷格娅接过“运气硬币”,目光转到我身上,“高川先生,按照当时的约定,我可以参与耳语者的考核了吧?”
“如果你能活着和我们一起离开拉斯维加斯,就是耳语者的一员。”我慎重地对她说:“祝你好运。从现在开始,我,和我的助手……”我顿了顿,咲夜从我身后站出来,然后接着说到:“会一直注视你。”
“请问……”也许是咲夜另类的装扮给了格雷格娅一些压力,她有些迟疑地问到:“这位……女考官……的名字是?”
“灰烬使者,咲夜。”灰色和面具的人形低沉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
()w
569 大逃杀
灰烬使者——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咲夜如此自称,在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甚至让我觉得,这种给自己起称号的行为,一点都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咲夜。不过,带上了面具之后性格产生变化就心理学来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更何况,如今包裹了咲夜全身的,乃是超级桃乐丝的作品。身为针对末日幻境世界的世界级骇客,超级桃乐丝对这个世界的干涉力毋庸置疑,她瞒过病院的研究人员,在超级系色的掩护下留下的东西,可以看成是一种外挂程式,正如我的义体和脑硬体一样,对我自身的构成产生极大的影响,咲夜的罗夏面具应该也具备同样的性质——和我不同的地方在于,罗夏面具对于咲夜来说,并没有如义体和脑硬体般,成为个人组成的一部分,所以,这种影响导致的性格变化给人的感觉更加显著。
在她自称的灰烬使者的状态下,虽然大部分时间显得更加沉默,但个性化的行动意识却大大增强。当然,在初步测试时,这种状态下的她拥有和这种行动意识匹配的个人能力。能力、意识和性格,以及藏在诡异面具和服装下的神秘感,让她拥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一旦注意到她,就无法再次将她忽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锉刀在我身旁小声说,她指的自然是“灰烬使者”这个称谓。
“我也是。”我也小声回答到,锉刀微微瞥来的目光有些怪异。
“哦。哦——”格雷格娅似乎也被这个名头唬住,咲夜此时散发出来的特异存在感,让这个名头显得很有气势。“真酷。”格雷格娅低声说,不过,正是咲夜显得有些不同寻常,所以让格雷格娅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攀谈的话题。不止是她,雇佣兵们似乎也无法说点什么,若是普通人,这个响亮但又有点戏剧化的称谓,会让本人有些不伦不类。但用在此时的咲夜身上,却有一种名符其实的感觉——问题是,大家原本认识的咲夜,并不是这样的。
矛盾的感觉在空气里飘浮着,也许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我和咲夜本人了。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半晌后,崔蒂打破沉默,问道:“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你们会带我们离开吗?”
“离开这里?”锉刀一边自言自语般说着。一边找了地方坐下来,大厅中的沙发做不下几个人。但好在还有客人离开后留下的空椅。清洁工和契卡随意在大厅中逛起来,好似欣赏一般,观察着四周的摆设。
“席森神父没有交待你们其他事情吗?”锉刀的脸色严肃起来,在她对面,崔蒂和格雷格娅并肩坐在沙发上,原本同样坐在那儿的年轻人显得有些不自在,就好似被夹在他人的家庭问题之中,虽然保持着微笑,但不时晃过格格不入的神情。双方的交谈进一步展开前,他留下一句“我去准备咖啡。”就慌不迭地走开了。
崔蒂朝他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我觉得这个年轻人原本是想加入谈话中的。在席森神父不在的时候,崔蒂似乎就是这支队伍的头儿,或者说,她具备这样的特质,让人愿意。或者默认将领导一支队伍的麻烦事都交到她手中——在统治局的时候也是如此,然而就学识来说,她当然比不过手下的任何一个大学生,经验上。也只是持平而已,那时他们同样都是第一次进入统治局,说她胆识过人,但也不能说,比所有人都要更好。在这个时候,经历和经验都不弱于崔蒂的格雷格娅,甚至在性格上更活跃,但在崔蒂开口的时候,却自然而然地退到了第二位——那个年轻人,似乎打算让自己切入崔蒂的角色中来。
当然,并不是夺权之类,崔蒂是怎么想的,是否察觉到了,我并不清楚,只是觉得如果年轻人摆明了来说,崔蒂会进行某种程度的让步。不过,整支队伍中,似乎只有这个年轻人试图和崔蒂竞争,而且付出了某种程度的行动,但是,在看到成功的希望前,他就退却了——他选择了给大厅里的所有人准备咖啡,而其他人,包括格雷格娅在内,都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年轻人在第一眼的印象中,有些上一个高川的影子,但他的表现让我觉得,两人的行为模式乃至于性格心理,的确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若要说为什么自己看了一眼年轻人的背影,那一定是因为突然发现镜子里的影子,其实和自己一点都不像吧。
在清洁工和契卡谈论那个面色狰狞的狼头装饰时,崔蒂和锉刀的交谈让我将注意力转回两人身上。
“席森神父只是说,你们可能会找到这里来。”崔蒂摇摇头,“我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但没有他的帮忙,这里的人一定早就死光了。他说过这里很安全,我并不怀疑,不过,这里并不是正常生活的好地方,大家都想到外面去——当然,最好是在安全的情况下。”顿了顿,她强调了一句:“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我们甚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遭遇这些事情。就像是突然碰到了一颗地雷,嘭的一下,一切都改变了,熟悉的变得陌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得怎样,逃跑的时候,只顾着逃跑,根本无法多想,但现在,我们已经在原地停留了太长的时间,该是改变的时候了,我们需要一个契机,让每个人做出自己的决定。”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们的到来,就是这个契机?”锉刀平静地反问到。对于崔蒂有些发泄式的讲述,她表现出一副“可以理解”的表情。
不管锉刀是不是真的这么觉得。但是她的态度的确缓解了崔蒂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在之前已经说过,在我的眼中,崔蒂并不是那种天生具备大心脏,喜欢冒险的人。现在她充当交涉者,不管是经过推举,还是默认,大概是因为,她的言行让他人觉得,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吧——不是没个人,都有肩负责任的勇气和力量的。而锉刀恰好对这种类型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有额外的好感。
“席森神父谈论过你们的事情,他说可以信任你们,虽然我不了解你们,但是我相信席森神父。”崔蒂说着,朝我看来,“而且,席森神父和高川先生,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吧?”
“当然。我们来到拉斯维加斯,就是为了找到你们。”我点点头。说:“不过,现在外面并不安宁,出去的话,不能保证就比现在更加让人安心。”
“不能让人安心?”崔蒂注意到了我的措辞,“不是不安全?”
“我觉得比起安全,藏在这个木屋里的那些人更在乎是否可以安心。”我和崔蒂对视着,尽量严肃起来,让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拉斯维加斯已经变得很危险了。不过,不接近城市的话还行,最好是马上离开本州,远离美利坚。”
“发生了什么事?”崔蒂的惊愕并不是伪装,看来,她们真的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接触正常世界了。
“纳粹突然出现,拉斯维加斯陷落了。现在外面正在打仗,而且是一面倒的战争。”我从口袋取出香烟塞进嘴里,点燃了,压低声音说:“拉斯维加斯城里可以活下来的人。大概不足十分之一,如果美利坚政府没有更加强力的手段,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附近的几个州。”
“纳粹?”崔蒂对这个名词表现得有些茫然,也许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太遥远了,让她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联想起那个臭名昭著的军队。紧挨她身边坐着的格雷格娅也是同样的表情。
“是的,纳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那个……他们又回来了。”我缓缓说到。
崔蒂和格雷格娅的表情,仿佛在将五官融化,变成一种难以言明的愕然,但没有震撼——我想,在她们真正目睹拉斯维加斯的惨状和纳粹们的飞艇舰队时,“纳粹”这个词汇是无法在她们的心中产生进一步的质感的。
“纳,纳粹?”崔蒂似乎明白我们指的是什么了,但还是有点无法想象情况,“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在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拉斯维加斯正被纳粹猛攻。不过,我们也没有亲眼看到现场情况。在纳粹出现的时候,我们立刻就逃跑了。”虽然“逃跑”并不是褒义词,但锉刀说来却没有别的情绪,她指了指我,说:“高川先生是唯一正面和那些家伙战斗过的人,在一个类似于这里的地方。”
崔蒂和格雷格娅向我投来惊异的目光,似乎想要我说点什么。
“我想,也许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但并没有进一步的正面战斗。”我不太确定,“具体情况十分复杂,长话短说,我觉得这些纳粹的行动,和你们有一些关系。”
“……抱歉,高川先生,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在这之前,也没见过任何纳粹。”崔蒂敏感得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说:“你的判断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吗?”
“当然不是。”我完全可以理解崔蒂的激动——一场涉及纳粹,让人联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而自己对这一切的由来经过却一无所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于是,我对她说:“我并没有在责怪你们,也不是推卸责任。谈到责任,外面的那场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我的行为是催化剂。”
崔蒂和格雷格娅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锉刀等雇佣兵也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之前说过,也许我破坏了它们的计划。”我耸耸肩,说。
“所以,你觉得它们是不得不行动起来?”锉刀反问到,随即发出无奈的叫声。“拜托,我不觉得你有这么重要,还是说,你希望自己有这么重要?”
我笑了笑,收敛表情,说:“也许是后者。”
一时间,木屋中再次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
“好吧,先把责任什么的放在一旁。”锉刀打破这种异样的气氛,对崔蒂说:“谈谈你们吧。我很奇怪,你们怎么会和席森神父在一起?和高川先生的判断类似,虽然无法说明涉入的角度和深浅,但是,我也觉得,席森神父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和外面的纳粹有些干系。”
虽然对锉刀的说法表示难以接受,但是接下来,崔蒂和格雷格娅还是跟我们谈起了她们的经历。在从统治局里回到正常世界后。她们过上了一阵平静的时光,因为忘却了统治局里的经历。前后的记忆无法拼接起来,这段丢失的经历让两人都开始出现一些心理上的毛病,好几天后,病情没有好转,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格雷格娅好一些,她翻阅了自己记录下来的东西,但是仅仅以旁观的角度去阅读这些资料,根本无法产生代入感,让人几乎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好似丢失了自己一部分。或是自己在无法察觉的时候做了一些事情——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是十分可怕的。就算找上心理医生也没有任何效果,如果将自己的遭遇如实说开,反而会得出更可怕的精神诊断。担心,焦虑,又有些期盼之类的复杂心情,促使她们开始寻找有关自己失忆的线索。
于是,理所当然的。崔蒂和格雷格娅时隔一个星期之后再度联系上了,同病相怜,或者说,有着同样经历的她们。很快就成了相互扶助的朋友。之后又过了几天,虽然找到了一些看似“神秘”的事件,但亲自查访之后,却发现不过是一些骗人的行径。虽然有些打击,但这些不算多的失败,并没有让两人心灰意冷,而就在这个时候,席森神父找上门来了。
“当时他带着好几个年轻人,让我们立刻和他一起离开。”崔蒂回忆当时的情况说:“他说我们有危险,但是,当然不可能就这么随便相信他。可是,在我们进一步交谈前,危险就降临了。”
一群人袭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在生命的威胁下,崔蒂和格雷格娅没有更多的选择。事后,她们知道,袭击者来自一个叫做“末日真理”的邪教组织。她们自身并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袭击,但是席森神父为她们确认了自己失去的记忆,然后对她们说,包括她们两人在内,后面的年轻人都是“命运之子”的人选。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种说法自然是十分荒谬的,也不明白所谓的“命运之子”到底是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开始,又将如何结束。但是,不管多么荒谬的理由,的确有人因此袭击他们,因此试图拯救,或者说带走他们,而他们别无选择,即便不信任,也必须挑选其中一方。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不断地逃亡,在逃亡中有新人加入,也有队员死去,大家的身份和职业各种各样,外表光鲜或惨淡,年龄也老少不一,但都是美利坚国籍。死去的人,自然就被证明了不是“命运之子”,这就像是一场残酷的筛选,从极有可能的人选中,挑出真正的“命运之子”,其中更有没有上“名单”,只是通过各种方式塞入队伍的掩护人员,用来掩饰真正的“命运之子”——尽管,谁都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命运之子,甚至怀疑连席森神父本人也无法确定,但是,当产生这样的想法时,也代表他们开始相信,他们之中一定有“命运之子”。
虽然席森神父在许多队员眼中目的不纯,但是,只有他才能保护他们。也有人试图摆脱队伍,站到末日真理教那一边,席森神父并没有用暴力手段强制禁止,但是,就像崔蒂和格雷格娅确定的那样,这就是一场充满默契的筛选,末日真理教只会杀死投降派,他们似乎相信,只有最终逃过追杀的那几人中,才有可能是“命运之子”——虽然觉得很荒谬,但就逻辑来说,却是相当正常的,死人不可能是“命运之子”。
除了席森神父和他们自己,没有人在这场大逃杀中伸出援手,而在这场大逃杀中,他们见识了许多“神秘”。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的席森神父,自然是充满了“神秘”,有人沉默,有人适应,有人反抗,有人成长为战士,有人随遇而安,短短的几个星期,他们钻过山林,进入过城市,爬过高山,翻越荒野,做了许多他们原本认为“不可思议”,“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每个人对待席森神父的态度,在这个不平凡的经历中不断转变,正如席森神父自己说的,他们可以对他报以疑问,但最终还是会选择相信他,因为,除了相信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570 命运之子
崔蒂和格雷格娅等人经历的大逃杀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战斗的人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但对于这些普通人而言却十分残酷。 【最新章节阅读.baoliny.】他们劳累,疲倦,歇斯底里,直到再没有力气去发泄自己的情绪。追逃双方的元素十分简单,敌人是末日真理教,而他们则只有自己,除了席森神父这个领导者,没有人在这场大逃杀中伸出援手,他们曾经寄望于政府,但却只换来无数次的失望,乃至于绝望——他们就像是被猎狗追逐的兔子,没有一刻可以停息,即便报警了,也无法等待援助,甚至不被人取信,就算在人流密集的人群中,也没有任何安全感,来往的人们似乎都充满了敌意和梳理,将他们排斥在正常社会之外。
那种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玻璃瓶布景中,有一些眼睛一直在注视自己的感觉,让人困扰、痛苦、神经质和毛骨悚然,但是,他们却找不到那些眼睛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崔蒂回想起当时的情状,脸上露出痛苦,不堪负荷,拒绝回忆的表情,但她却压制住这样的心理,好似咬着灼烧得红热的铁针,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出来——一切在几天前才结束,她所经受的痛苦和折磨历历在目,身为一个普通人,她的承压能力不得不令人惊叹。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命运之子”,但是我想,如果崔蒂就是命运之子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格雷格娅的适应性比她强,因为她原本就带着涉及“神秘”的世界的念头。并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崔蒂和格雷格娅是不一样的,两人行动的初衷也许相同,都是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在难以置信的灾难降临时,她们的心理层面所要承受的压力却相差极大,将两人的位置调换,我不知道格雷格娅是否可以做到崔蒂所做的一切,但是,我相信崔蒂的表现一定不比现在的格雷格娅差。
崔蒂在述说自己等人的遭遇时。表情是如此脆弱,整个人就像是摔坏了的玻璃杯又重新粘合起来,到处都布满裂缝。不过,没有人嘲笑她,因为,但她向我们述说这些痛苦的事情时,本身就证明了她的内心不比真正的战士更加懦弱。她述说,并不是在祈求同情,她寻求帮助。但不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他人的帮助上。
寻求他人的帮助,从来都不是懦弱的行为。因为人类并不是单纯的个体。我记得有人这么说过:“孤独的人,才是可耻的。”我赞同这样的观点,孤独是可耻的,一直用坚硬的外壳掩饰自己的孤独,更是可悲的。崔蒂并不孤独,也不掩饰自己的无助,所以,她既不可耻,也不可悲。
“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怎么能干,就是喜欢逞强。”崔蒂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力图肌肉从回忆的僵硬中松弛下来。她身上还存留着不少战后心理综合症的痕迹,短短几天的休息,无法让她彻底安心下来,况且,这个休息的地方和正常世界有着明显的不同。这种不同对经历过隐藏在诡异中的杀机的人来说,是相当敏感的,即便自己最能信任的带路者席森神父说这里很安全,也无法让她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接受。
在上一个高川的记忆数据中,崔蒂在统治局中所遭遇的事情,就危险性来说,也不弱于这次大逃杀,但是,在统治局中,她只是配角,只承担配角的压力,但在这次大逃杀中,她似乎一下子就升格为了主角。所以,她此时的表现比起记忆数据中更加不堪,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你做得很好。”锉刀温言缓解着她的压力,身为一支直面“神秘”的雇佣兵小队的队长,她并不像故事和电影中的那些长官般坚硬、冷酷和不解风情——至少,对于并非她的队员的坚强女性,又是情报来源,她有足够的耐心去聆听,并开解对方,用各种温和的社交手段将话题更好地进行下去。
在这场大逃杀中,这些“命运之子”候选们见识了许多“神秘”。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的席森神父,自然更是充满了“神秘”。面对无法理解却真有其事的神现象,有人沉默,有人适应,有人反抗,有人成长为战士,有人随遇而安,短短的几个星期,他们发现自己在变化。
他们钻过山林,进入过城市,爬过高山,翻越荒野,做了许多他们原本认为“不可思议”,“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活下来之后,总有人觉得自己会在下一次袭击中死去,但是,当他们之中有人再次活下来之后,才察觉原来自己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韧。每个人对待席森神父的态度,在这个不平凡的经历中不断转变,正如席森神父自己说的,他们可以对他报以疑问,但最终还是会选择相信他,因为,除了相信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大逃杀的经过看起来复杂,但也可以认为很简单,袭击是多变的,但本质就是让他们不断地逃跑,跑不掉就死亡,没有多余的人插手,没有在全局意义上的意想不到的转折。正如崔蒂自己所说的一样,整个经过,看上去就是一个充满了默契的筛选——筛选出最可能是命运之子的家伙,但是,也并不是说,能力越强,成长越快,心理越坚韧的人就是命运之子。运气缺一不可,但只说运气的话,其实最终能够进入这栋木屋的人,都没有太大的差距,因为,没有运气的人都成为了尸体。
“没有人帮忙?”锉刀皱起眉头重复道。
“没有,至少我没有看到。”崔蒂想了想,并不确定,看了一眼格雷格娅,说:“也许是有的。因为敌人的势力真的很强大,仿佛随处都是。没有得到帮助的话,席森神父本人没关系,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大概是无法让最终抵达这里的人活下来的吧,也许有一两个幸存者,但绝对没有太多,也不会这么完整。”
崔蒂和格雷格娅等人的经历虽然危险,但结果也很明显。无论谁主导了这一切,对方都成功了,因为逃生的人中有一部分成功抵达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暂时中止了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生活。但也意味着这些命运之子候选们对内情也不清楚太多。所谓的“命运之子”,和默契的大逃杀,当然不会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凡是让末日真理教有大动作的事情,都不会简单。问题在于,我们无法从崔蒂和格雷格娅的讲述中了解更多。也许只有席森神父才理解更深的缘由。
不过,从这个大逃杀“突然开始。毫无头绪”的特征中,我却感觉到了熟悉的影子——“先知”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只有能够聆听到未来的先知,才会让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普通人陷入这种一头雾水的危险中,当然,其中免不了阴谋,但是,阴谋只是攀附在先知预言上的菟丝子,除了先知。又有谁会使用如此明显带有预知性神秘特征的“命运之子”一词呢?上一个高川没少以八景的预言为核心进行活动,他的亲身经历,以及观测他人所获得的数据模型,和崔蒂等人的遭遇所构架出来的数据模型是极为相似的。
即便没有脑硬体的分析进一步确认,但是同样有过类似经历的锉刀,也凭借丰富经验和敏锐的感觉察觉了这一点。她和我对视的时候,眼神深沉。她知道我一定也有类似的想法,所以,这个眼神只是在向我确认。我和她交换眼神之后,再次由她询问细节。崔蒂关于自身经历的思维还有些混乱,没有旁人协助整理,有可能错失一些的东西。
虽然,在崔蒂的阐述中并没有出现纳粹这个角色,反而是末日真理教充当了反面主角,但是,我仍旧觉得,这并不能说明她们的遭遇,真的和纳粹,以及瓦尔普吉斯之夜没有半点关系。理由有很多,但是最的仍旧只有一个——不会有毫无关系的多个神秘事件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尤其是它们都很“巨大”的时候。毫无疑问,瓦尔普吉斯之夜是“巨大”的,让席森神父抱头鼠窜的大逃杀也是。
不过,最终我们还是没能从崔蒂和格雷格娅身上得到更多情报,料想其他幸存者也不会有更多。崔蒂表示,她们两人,以及刚刚借口泡咖啡离开,此时还没有离开的年轻人,是在这场大逃杀中受创最小的三人。其他人躲在各自的房间中,未免没有无法再付出更多精力,竭尽全力舔拭伤口的表现。既然他们的心理无法承受高压,自然也无法关注更多的细节。
先知,末日真理教全程参与,明面上的神秘持有者只有席森神父,一个看似默契的筛选行动,命运之子,最终目的地为拉斯维加斯的这个粗陋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我们从崔蒂的讲述中获得的关键因素就只有这些,由这些词句可以联想更多的东西,但就像是雾里看花一样看不分明。真正的核心人物,仍旧是席森神父,然而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躲到了哪儿。
“所以,席森神父就是让你们在这里等我们?”锉刀又一次确认到。
“不,他说你们可能会来,但我觉得他也不确定。”崔蒂说。
“这事儿没完。”锉刀斩钉截铁地说:“不过,看起来他并不真的需要我们的帮助。”
崔蒂无法接口,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锉刀会说这种话,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还能做点什么。
“别担心,我们会和你们在一起。”我对崔蒂说到,崔蒂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在确认我是否是认真的,随后缓缓点头,身体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仿佛关节一下子都松开了。
“我们对席森神父来说,是不确定的因素,但并非必要的因素。”锉刀再一次说了这种话,不过这一次,她是面对着我说的。“不过,崔蒂她们对于席森神父的性应该更大。他说,我们可能会到这里来,而我们确实也到了,和崔蒂她们汇合了。”
我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当我们进入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崔蒂等人接触时,就已经变成了已确定的因素。
“所以,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一定会在我们退场之前。通过某种方式将我们彻底拉进游戏中。”我说到,锉刀对此深以为然,虽然感觉好像是自己好心帮助他人,却跳入了祈求帮助的人所设下的陷阱,但是——
“这就是一个充满了香味的诱饵,而且我们还真的舔了舔,知道它绝对是一道美味的食物。”锉刀深沉又冰冷地笑起来,“要咬一口吗?高川先生。不露出牙齿的话,是无法分享大餐的。”
“为什么不呢?”我这么回答她到。“我们来到拉斯维加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回应席森神父的召唤吗?无论他在做什么。我们才刚刚进入正题。”
“是呢。“锉刀活动着手指,仿佛在忍耐着拔出武器进行攻击的冲动,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脸上浮现兴奋的红晕,“本来以为会一事无成地离开拉斯维加斯,结果却峰回路转,实在太棒了。纳粹也好,末日真理教夜好,席森神父也好……我们就像小丑一样被人牵着走。真是太棒了!高川先生,八景有做过预知吗?”
“你是指现在的情况?还是命运之子?”我反问到。
“无论哪个都好。”锉刀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说。
“她认为我们会成功的。”我说。
“你是指哪一个成功?”
“谁知道呢?”我这么说着,锉刀露出充满了危险味道的笑容,对队伍的其他人吩咐到:“就地整备,不要把保险关了,发动机不要熄火。最迟明天,会有一些麻烦。清洁工和契卡跟雇主一起行动!”她顿了顿。特别嘱咐两人道:“别在雇主发令前自作主张。”清洁工和契卡知道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们刚涉及“神秘”,还没正式经历过真正的神秘世界的战斗,跟刚踏上战场的新兵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没有任何抗拒地,十分认真地朝我和咲夜点点头。
“不要分开住,所有人都呆在客厅里。不要单独行动,上厕所都给我在一起。外出的话,至少要有我、高川先生和咲夜女士任何一个的陪同。”锉刀环视自己的队员吩咐到。
“在木屋里的就是全部的人选了吗?”我向崔蒂问到。
崔蒂知道我问的是“命运之子”候选的人数,点点头,说:“一共只有七人,席森神父说,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所以,七人是合理的人数。实际上,在只剩下我们七人之后,在抵达这里之前的那段时间,就再没有人死去了,这种情况对比之前的情况,十分显眼,大家都相信,命运之子就在我们这些人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七个人都是命运之子。我们根本不知道席森神父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又去了哪里。我们既无法离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只能等待,每一天都很漫长,简直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吗?”我自言自语地说着,认真地看着崔蒂和格雷格娅的眼睛,说:“相信我,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们得做好准备。按照你之前说的情况来看,接下来还会有一次筛选。”
“我们?”崔蒂笑了笑,对这个明显是坏消息的推断似乎已经不太在意了。
“不,这一次的主角是我们。”我也对两人露出笑容,“不过,虽然你们是配角,但也会殃及池鱼的。”
“但是,如果我们之中有人是命运之子的话,她就一定会活下来,不是吗?”格雷格娅并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地说到。
我问她:“你希望自己是命运之子?”格雷格娅回答道:“为什么不希望呢?虽然听起来很沉重,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巴不得自己就是,因为,不是的人都死了呀。”
“那么,让大家都出来见个面吧,然后把情况跟他们说说。”在锉刀插口吩咐的时候,之前那个躲到厨房中煮咖啡的年轻人端着盘子走出来,盘子里不仅有热腾腾的咖啡,还有黄油面包、火腿吐司和好几份沙拉。他当着所有人的目光,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对我们说:“请问,现在到吃饭时间了吗?”
我和锉刀同时将目光分别朝墙上的老时钟,以及窗外看去。时钟好像坏掉了,只是个装饰,窗外的日光如初,完全没有西下的征兆。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时间好似已经停止了。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