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长远谋划
李承道闻言，吸了一口气，讪讪说道：“既然如此，承道自然当鼎力办好此事。只是不知道陛下想要儿臣在哪里组建内厂？人手如何挑选？既然需要开府建衙，这置房买地的银子哪里来？如今国库、内库以及中粮集团都已经上交给了户部，户部肯出这笔钱吗？另外就是除了监督之外，内厂有何权限，又有什么其他的职责？”
李承道一连串问题，将李渊问的一愣，半响才说道：“这些事情，还用问朕吗？地方人手你自己选，挑你喜欢的，至于这银子吗…”李渊停了停，眉头一皱，牙酸道：“承道啊，不如你自己琢磨琢磨，看看还从哪里可以抠的出来银子，到时候你给朕报上来，朕准你奏便是了，至于职责，最主要的就是替朕看好两厂一卫，其他的嘛…对了，银子，如今的税权掌握在司礼监的手中，这个监税权一定要掌握到咱们的手中！”
“嗯…”李渊看着李承道，认真响了一会，双手一摊，说道：“朕暂时就想出来这么多，其他的虽是想起来，虽是朕再给你说，另外若是承道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给朕奏报！”
李承道呆呆地看着李渊，心想这老头如今怎么了，难怪都说老小孩，小小孩，这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职责不明，资金来源不明，就让自己去组建这个什么内厂？
李承道还想说什么，可是李渊去抬起手来摇了摇，说道：“好了，不必在说别的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退下吧，朕累了，也要休息休息了李承道无奈道：“是，儿臣遵旨！”
李承道离开御书房，刚刚走出几步路，高士达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追上了李承道就急匆匆问道：“殿下啊，陛下嘱托您组建内厂，这是何等的大事，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这事情，还要抓紧才是啊！”
李渊金口一开，摆明了内厂就是为了监督两厂一卫，而让王族子弟负责，为的也是避免内官参与其中，这些事情高士达从李渊屏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而且高士达也知道，这动用王族子弟担任内厂厂督，明着说是为了监督两厂一卫，可是实际上也是为了监督两厂的内官，这内官是谁？不就是自己么？
高士达此刻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女官的事情与李承道撕破脸皮，此时或许还能有所转机，因此一见李承道离开，当即追了出来。
高士达明知劝阻陛下不再组建内厂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不如和这内厂将来的头头搞好关系，这样一来，将来对于自己也有诸多好处。
李承道如今看着眼前的高士达，回答道：“高公公，这事情就算是急，也不能急在一时半会，须得从长计议，长远谋划！”
高士达闻言，一阵着急，脸色憋得通红，想要说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在李承道面前说什么，又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难免有些瓜田李下。
李承道看着高士达，说道：“承道感激高公公为本王考虑的如此之多，只是组建内厂非一日之功，还是得慢慢来，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承道还难免要向高公公请教！”
李承道话止于此，话里话外说的十分漂亮，但是明里暗里的那种拒绝，也是让听者就能马上感受得到。
高士达自然也不好死缠烂打，只说了一句恭送殿下，便看着李承道离开了皇宫，高士达站在原地思考良久，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束手就擒可不行，于是急匆匆地抓过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随后急匆匆地往东厂而去。
李承道回到府中，心中乱入团麻，自己如今可谓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地方也没有地方，一点基础都没有。
虽说锦衣卫在自己的手上，可是毕竟那是现成的，可不是自己组建起来的，这一点上，自己还真没撒谎，自己真的是没有一丝经验。
李承道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起了一个念头，这东西两厂是以禁卫军和十二监人马为班底建起来的，如果自己组建内厂，也可以以神机营的亲军为班底进行组建啊！
而且自己一开始就命令安如海，青龙等人，有目的地进行培育军官，自己一开始筹备的军官武校，虽然没有正事挂牌，但是作用却已经突显出来，再加上自己委托锦衣卫训练的特种部队，这些虽然是一开始打算拥在征讨突厥上的，但是如今既然要组建内厂，用在这里，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想到这里，李承道的心中一阵兴奋，原本茫然不知所措，如今反而定下心来，如果按照自己的设想，连人手带地盘全都有了，所谓的组建内厂，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把原来的牌子翻新重做一下的事情而已。
想到这里，李承道心中豁然开朗，突然看到门厅下走过一人，正是几天前投靠而来的门客鹿丁一，李承道一见此人，想到自己府中的这一众亲兵近卫，心中一乐，好家伙，这内厂的几个档头首领也都全了。
想到这里，李承道不禁笑道：“小鹿，大棒锤，马忠，命人准备酒菜，今儿晚上，咱们痛饮一番！”
武王府内，宴席摆开，酒酣耳热之际。
李承道端坐主位，而身边左右依次是孔明、青龙、鹿丁一、马忠和大棒锤。
孔明和青龙来的较为仓促，是李承道临时派人去请来的，两人都不知道李承道急着找他们两个过来有什么要紧事情，来了之后，却见李承道微笑着坐在桌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承道放下酒杯，这才说道：“诸位，今日这么晚了，还劳烦各位前来，是因为一件事情！今日我入宫，陛下命我组建内厂，行使监管两厂一卫之职！”
马忠和大棒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开始恭喜李承道执掌内厂，倒是孔明鹿丁一和青龙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李承道继续说道：“我本想待征讨突厥之后，再计议此事，但是今日皇上已经当着高士达的面公开了此事，两厂对此多有忌讳，若是耽搁的救了，只怕会多生是非，如此看来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了。今日找大家前来，就是商议组建内厂之事。
第242章 两手空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内厂一开，这里在座的虽然都是李承道的亲信，但是青龙执掌锦衣卫，孔明乃是当场宰相，大棒锤和马忠也都是各有军职在身，而只有鹿丁一，作为李承道不为人知，且身无官职的亲信，那权势岂是现在能比？恐怕就算是个参将也是远远不及。
一听到李承道要准备开设内厂，马忠和大棒锤恭喜的是李承道，而青龙和孔明则是看着鹿丁一，眼中满是恭喜的神情。
众人都是跃跃欲试，纷纷抱拳道：“殿下，您准备如何施展？尽管吩咐下来，卑职一定听命从事。
李承道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急，还需要从长计议，各位且坐下，我今日字回来的路上已经思考了一番，心中有些主意，因此今晚邀请大家过来，就是为了集思广益！”
李承道示意众人坐下，继续说道：“如今圣上已经下旨，由我负责内厂的组建，咱们组建内厂，最缺的是什么？地盘、人、钱，可以说是什么都缺，可是建立内厂，外廷的银子户部是不会拨给我们的，内库的银子让高士达
折腾的早就七七八八了，如今两手空空，咱们只能另选办法了！”
“人手方面，我已经请示过圣上了，神机营左哨人马中，抽调连同我们秘密训练的特种部队和一般士兵共计五千人，连同参将马忠，一并归入内厂，这样一来，原有的军饷、士兵、营盘，我们顺利成章的收归就行了，只是神机营距离此地甚远，我决定还是将神机营迁回城中，就在这西城门外。”
马忠闻言，起身抱拳谢恩，笑道：“殿下圣明，军中健卒善战，远胜于临时招募的人，一下子拥有五千番子，我们就与两厂旗鼓相当了！”
李承道失笑道：“善战？你当是要打仗吗？内厂的职责虽然明摆着就是两厂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这其中的斗争可是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他们也只敢搞搞小动作，背后实施阴招，下下绊子而已，难道都在身上眼皮子底下，还要大打出手不成？咱们可不能主动挑起事端，授人口实！”
马忠闻言，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李承道蹙眉道：“两厂一卫的责任都是巡查缉捕，我考虑过，锦衣卫如今主要是依靠散步在全国上下各地的密探和官方驿站的驿卒们搜集情报。东厂组建的时候是招募江湖好汉，成分复杂，因此长长利用地方帮派、城狐社鼠来打探消息，至于西厂，如今势力主要集中在长安城附近，锦衣卫在青龙大人的手中，我们自然不必担心，但是如今东西两厂可都握在高士达手里，如果我们不能够骑兵突出，有所建树，恐怕落得个虎头蛇尾的下场，各位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沉吟半响也想不出个办法，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组建内厂，招纳人手自然不难，难就难在必须得有钱，否则无论是收买人手还是传递情报，没有资金的情况下谈论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哪个也休想成功。
其实李承道很早就看得出来，东西两厂也不是那么和谐，汪直一开始不过是高士达培养的一个抬价，让他执掌西厂，就是因为高士达觉得这个人听自己的话，可是其实随着身份的变化，地位的上升，汪直的野心也越来越大，怎么可能甘心继续屈居人下？
可是如今西厂迟迟无法将势力触角延伸出去，不是权柄不如东厂，而恰恰是因为限固于资金不足，如今的内厂，比起当年西厂组建的饿时候更加寒酸，能有什么办法？
小鹿沉吟良久，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开口道：“殿下，各位大人，小人本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如今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小人自幼入山学艺，对于市井之事了解有限，这办法是否能够行得通．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李承道闻言，笑道：“小鹿客气了，你且说来，我们听听！”
鹿丁一闻言，缓缓说道：“我这个法子，集搜集情报、筹措资金、传递消息为一体，但是却需要殿下征得圣上的同意，允许我们这样去做，然后才能知道效果如何！”
李承道闻言，听得是心痒难耐，说道：“小鹿，不要卖关子了，圣上那边我来向负责，你且说说你的注意是什么！”
李承道说完，鹿丁一拱手说道：“启禀殿下，小人斗胆，敢问殿下可知道驿丞署吗？这官方的驿署不代理民间事务，因此举国上下，民间便有人经营车马行，运输客人、商货，这些车马行受限于资金、人力和地域，规模都不太大，因此易于控制，但是也是因此，作用有限！”
李承道听到鹿丁一突然提到了车马行，若有所悟，其他人则都不太明白，沉吟之中，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鹿丁一，等待鹿丁一继续解释。
小鹿继续说道：“各位大人，有行伍出身，有专搞情报专业的，自然知道，这情报的传递，最要紧的便是速度，这民间的车马行虽然不及军驿传递的快速，而且仅仅依靠他们，能够收集到的情报也是极为有限的，可是目前，我们组建内厂，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似乎也只能是依靠他们作为我们的耳报神，才能勉强达到类似锦衣卫外围驿署的功能！”
众人闻言，青龙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用咱们锦衣卫的力量呢？在殿下的指导下，这么多年以来，锦衣卫的外围驿署已经达到了全覆盖，情报网络也是已经成形，而且分外发达。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要自己重新开始呢？”
李承道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当初不是没考虑过，但是一来锦衣卫的情报网络极为特殊和隐秘，万万不能轻易暴露，二来，锦衣卫我已经交出去了，如果此刻利用锦衣卫的情报网，难免会有人聒噪，说本王要重夺锦衣卫之权，因此，本王决定还是要重新建立的好！”
解释完这里，众人纷纷点头，李承道给了鹿丁一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243章 借调
鹿丁一点了点头，继续疏导：“我们大唐的百姓，行走四方，处处都需要路引、路条，而且地方上瞒着朝廷巧立名目的各种苛捐杂税也是不少。如今内厂初建，我们虽然没有钱，但是我们手里有权啊，如果和这些车马行合作，他们出钱出物，我们出人，各处关卡一定不敢刁难，也不敢多收苛捐杂税。”
“而且天子脚下，于是临近都城，消息反而越是闭塞，而我们靠着这些车马行，触角可以遍布全国各地，这样一来，定比西厂那样困守都城，像是聋子、瞎子一般的强，而且我们同时还可以给两厂一个错觉，那就是我们根本不愿意与他们在京城中与虎谋食，得罪他们。这就是我的想法，殿下和各位大人，智慧远在小人之上，所以小人冒昧说出，请大人们看看，实行起来的话是否有些难度，那些车马行能否和我们合作？”
众人闻言，面露喜色，李承道不禁拍手称好，青龙更是一拍大腿，说道：“可行啊，绝对可行！殿下，诸位大人，那些开车马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在地方上有些势力的人，但是背景却又不够硬，为了营生他们在白道上要花钱疏通关系，在黑道上同样要花钱买个平安，处处赔小心，时时买笑脸，即使是这样，沿途还要处处受人刁难！”
“但是如果有朝廷的人在车队里，哪怕只是在车里坐着，打着内厂旗号，以公干的名义坐镇其中，对他们而言，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些人精一般的人，又岂会不答应？只是…”
“只是什么？”李承道问道，青龙闻言，顿了顿说道：“只是卑职以为，他们会不会担心咱们要吞并他们，不敢与我们合作？”
李承道闻言大笑道：“这个青龙大人可以放心，这个容易，一开始我们先不要以内厂的名义出头，免得客大压主，吓坏了他们，咱们派去的人，只说是内厂的人想要赚些好处，与他们彼此互惠互利便罢了，然后与他们签订契约，如此一来，他们便会放下戒心。”
“同时，为了稳妥起见，一开始的时候，咱们只做一路，这样风声小些，待他们尝到了甜头。这些江湖中人口口相传之下，不必我们去找，听到消息的各路车马行、船行很快就会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合作！”
鹿丁一和青龙闻言，都是欣然点头。李承道如今可用的亲信并不多，虽然马超、霍去病等人都十分的可靠，但是厂卫的名声毕竟是不太好，马超和霍去病如今可是大唐战神一般的存在，于公于私，李承道都不希望他们搅和进来，如今李承道已经下定决心将马忠和鹿丁一调入内厂，两人一文一武，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
李承道想到内厂一旦建立，必须有几个得力的人手帮忙才行，而现在鹿丁一和马忠虽说忠心耿耿，但是马忠出身行伍，鹿丁一却是丝毫没有官场经验，不过是一个职场小白，两人虽然都是极其忠心和能干的人，可是却未必有掌握全局的能力，可是这样的人，到底该去哪里找呢？”
看来，说不得还是得从锦衣卫调入人手才行。想到这里，李承道看着青龙，问道：“青龙大人，内厂初建，马忠将军和小鹿虽然忠心耿耿，才智过人，但是两人经验匮乏，缺乏对阵东西两厂这样的特务机构的经验，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从锦衣卫中秘密调入内厂一名指挥使，带一带两人？”
青龙闻言，面露难色，这锦衣卫四使就是锦衣卫的招牌，也是锦衣卫中最能干的，如今李承道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挖墙角，青龙自然面露不愉。
李承道见状，赶紧解释道：“青龙大人别误会，只是借调而已，等到小鹿和马忠将军能够独当一面了，便让他还回到锦衣卫去！”
青龙闻言，这才脸色稍霁，说道：“殿下误会了，殿下的吩咐，卑职莫敢不从，只是不知道殿下希望卑职调谁去呢？”
“锦衣卫四使中，最了解他们的就是你，青龙，你觉得调谁去内厂比较好？”李承道说着，笑吟吟地看着青龙。
青龙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说起来，卑职以为，白虎、朱雀、玄武三人都非常能干，但是相对而言，卑职以为还是白虎更为适合这个任务。
“哦？说说看，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李承道笑着问道，青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实不相瞒，白虎在锦衣卫中还是有些名气的，相信殿下也听说过，这白虎在锦衣卫四使中，并不是武功最高强的一个，但是他却能够位居锦衣卫四使中的第二位置多年，皆因其心智过人，所以卑职觉得，在工于心计方面，白虎大人是最合适的调入人选！”
李承道闻言，笑道：“很好，那么便依青龙大人的建议，借调白虎到内厂，鹿丁一和马忠负责内厂的各项事务性工作，白虎大人作为特别顾问，而且此事无比要保密，除了在场的人之外，关于白虎借调内厂之事，不可泄露出去！”
众人纷纷施礼称是，李承道笑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好了，人员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了。”
“虽说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和各地的车马行合作，但是具体的运营和操作，我们还需要一个相关方面的人才，大家看看，对于这个人选问题，有什么好的建议意见吗？”
青龙闻言，笑着说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卑职倒是有一个人选，在锦衣卫中有一千户，名叫于宫，此人颇有些怪才，只是…只是此人…”
“嗯？”李承道见状疑惑地问道：“只是什么？青龙大人但讲无妨！”
青龙闻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此事卑职还要向陛下请罪，此人是卑职近期才发掘的，于宫这人是个色目人，盖因此人有些小聪明，所以才被卑职收下。”
“色目人？”李承道重复着，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色目人有什么问题吗？”
第244章 运通之法
青龙闻言，却是一愣，随即说道：“哦，殿下，若是您不在意，那便没有事情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于宫颇有些生意头脑，只是…只是这东西在朱雀玄武等人看来，不过是奇巧淫技，因此，此人一直被安排在锦衣卫的门口负责看大门！”
“看大门？”李承道闻言，哈哈大笑，说起来也是难怪，那个年代本身就是一个重农抑商的年代，而且这色目人的身份，也是让于宫备受诟病。
“好，青龙指挥使提供的人选，肯定是错不了，既然这样，就让这个于宫明日来我府上一次，我看一看，没有问题的话，悄悄的让他直接入了内厂就是了。”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夜半时分，送走了众人，李承道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内厂的班底算是初具雏形了，满意地笑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刚刚用过了午饭，李承道一个人在府中，鹿丁一和马忠都出去为内厂的事情选址去了，府中只剩下了老管家和李承道。
李承道正在府中遛弯消食，老管家突然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见到了李承道，神气古怪地说道：“殿下，门外有人，自称是锦衣卫的大人，要求见您呢！”
李承道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道：“是青龙大人？”
老管家陪笑道：“不是，殿下，青龙大人小人还是认识的，那位大人说他姓于，不过那模样和咱们可不一样，是个色目人！”
色目人？于宫？李承道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接受了青龙的建议，并且自己说过，让于宫今天来找自己。
于宫坐在客厅中，心中十分欢喜，锦衣卫的消息一向灵通，因此听说了李承道要建衙开府，本身在锦衣卫十分郁郁不得志的于宫，权衡一番，本就决定了想要投靠武王李承道，可是苦于没有门路。
就在昨天，于宫在家烧香拜佛，也不知道是他感动了漫天神佛，还是祖宗有德，真灵显圣，凌晨时分，于宫收到了青龙的命令，叫他第二天中午去武王府上。
于宫百般询问，可是青龙指挥使就是半个字不吐，不过于宫也料想，此事定然和组建内厂有关，于宫喜出望外，忍不住又给祖宗灵位上了三炷香。
坐在武王府的客厅之中，于宫浑身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心中兴奋异常。于宫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对于事情的好坏，从来都是以自己得利的多少来判断的，单说这件事情，于宫考虑到如今内厂初建，如果自己投靠李承道得到了重用，只要在内厂立住了脚，他就是功勋之臣，到时候，内厂得了势，于宫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另一方面，若是内厂不敌东西两厂，倒了下去，自己再怎么说也是锦衣卫的人，有锦衣卫这座靠山，起码他也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武王李承道自自己知道了这人以来，做事情似乎就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实在是机会难得！
于宫来见了李承道，李承道与他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地邀请于宫加入内厂，于宫闻言，却是不禁暗暗摇头，哪有刚见面未探明对方底细，就如此推心置腹的？还是位亲王呢？这样的人，官场经验比自己还不如，真是想不到他是如何逼走秦王的！
于宫见状，突然心生退意，忍不住开口说道：“卑职多谢武王殿下的赏识，只是卑职自知人微言轻，毫无建树，没有什么本领，只怕是难堪重任，怕影响了殿下将来！”
李承道一听这话，在看于宫的表情，心中了然，合着这老小子居然还敢看不起自己呐？只是李承道也不在乎，说道：“于大人此言差矣，既然于大
人今日来见我，我也就实话实说了，确实是，内厂初建，无人无钱，久闻于大人心思缜密，实在是经商方面的奇才，因此我才接受了青龙指挥使的意见，但是如果于大人真的对内厂毫无兴趣，那么便当做李承道没说，请回吧！
一听这话，于宫突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做生意，这事情对于于宫来说，吸引力可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大。
于宫思考片刻，李承道见状，知道这老小子上钩了，于是幽幽说道：“于宫大人不必勉强，说实在的，我们这内厂初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本来本王想到了一个开设车马行的主意，一举两得，哎，只是不知道如何实施，想要和于大人商议商议，却没想到…哎，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李承道垂头丧气的样子，就下了逐客令，于宫闻言，却是越听眼睛越亮，摇摇头，说道：“那个，殿下，既然说道这里了，咱们也不妨聊一聊，聊一聊也无妨啊！”
李承道闻言，欣然应允道：“好啊，既然如此，于大人不妨说说看，你我相互印证一番，若是你我所见相同，只要于大人不嫌弃，内厂的大门时刻为于大人敞开！”
于宫闻言，喜道：“殿下此言当真？若是如此，那么不如殿下将关于开设车马行的计划说与卑职听听！车马行穷酸，锦衣卫有内库供着，而东西两厂都是天下税赋养着，两者肯定想不到这个！”
李承道闻言，将开设车马行的事情前后给于宫讲了一遍，于宫听了，一时间脸上表情各异，时而眉飞色舞，时而一脸沉思。
半响，于宫开口说道：“殿下，这车马行由民间百姓来开，不过是混个吃食，但是如果换做咱们来开，以内厂的权势，通行无阻不说，还必然是财源广进。我天朝大国物产丰饶，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这运通之法！”
说到这里，于宫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脸上的表情和神色像极了一个市侩的商人，于宫继续说道：“殿下，我大唐富饶之地，必定是交通便利之所，京杭运河一脉，四通八达，因此，便物富人丰，南北运河沿岸，多少荒芜之地平地起高楼？说到底，不都是因为交通便利么？”
第245章 人才啊
“殿下，普通百姓开设的车马行，脚力有限，走不远，而且运力也不行，再加上受到沿途官府盘剥控制，根本就是难成大事，若是西厂来开，那又不同。比如说吧，湖南湖北盛产白铅，一担二两银子，运到广东每担可得六两银子，这便翻了三倍，再由当地允商口岸运至海外，每担白铅可炼取白银十八两，翻了九倍，把炼剩下的白铅再运回广东，每担还可得白银六两，这样一算，一担白铅走上圈儿，就是净赚八两银子，以内厂的能力一趟贩运何止千担万担？那是多少银子？如果以内厂的能力能请来海外提炼师傅，自己提炼的话那利润还要翻几番！”
于宫说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李承道则是听得目瞪口呆，于宫捡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说道，一时间忘记了李承道的存在，得意说道：“这只是一件，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输粮草于边塞，治盐巴于淮扬，贩布匹于吴越，运茶叶于川蜀，销瓷器于江淮，南往北往，车车不空，车马所至那可就是一条流动的银河啊！”
李承道闻言，不禁感慨，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然而这于宫似乎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咱们再说回开设车马行，运货运客，这路上吃喝拉撤睡，酒楼客栈的生意也给带起来了，咱们内厂也可以在沿途建设，免得肥水流了外人田地。再说他们路上找妓女喝酒赌钱，青楼赌场也是必不可少，这些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如此一来，酒色财气，吸引一种江湖中人，要收集什么样的情报弄不到手？殿下，您这开设车马行的注意，实在是一举多得，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李承道悄悄摸了一把满脸的唾沫星子，吃吃艾艾地说道：“呃…那个，我也是这么想的，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于大人也是天生的商才啊！”
于宫素来不以商贾为耻，得到了李承道的赞美，心中更是喜悦不禁，不由得笑道：“嘿嘿，这个嘛，不是卑职不知自谦，商才之誉，卑职却之不恭啊，卑职出身冯一贡尔巴菲特家族，祖上历代均是经商的天才，想来这也算是天赋异禀吧！”
“好！”李承道一把握住于宫的手，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本王便告知青龙指挥使，将于宫大人调入内厂，我内厂得于富于大人，真乃天助我也！”
李承道送走了这位巴菲特财神，站在中堂发了半天的愣，心中暗想老天爷还真是眷顾自己，这运气来了，只怕城墙都挡不住，缺什么来什么，自己正缺人的时候，竟然凭空送来了这么一位天生的商业人才，要不是这的时代重农轻商，恐怕这于宫早就弃官从商了吧！
说实话，李承道等人一开始的想法的确只是很粗糙的一个想法，包括鹿丁一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是因为对于民间事情的不了解，所以只有一个方向性的建议，却没有什么具体的实施方案。
几个人的想法，都没有于宫那么长远，但是于宫提供了具体的实施方案，规划了远大的蓝图，却诱发他想到了比于宫的建议更高的目标。
于宫说的不错，只要是假以时日，利用内厂的绝对权力和便利，绝对是可以财源滚滚，不仅如此，在此基础上，还将为内厂建立编织起一张无孔不入的庞大情报网络。
而且，还有重要的一点，如果真的建立起这么大的庞大便利的交通网络，把全国的物资都调动起来，急需这些物资的地区自然而然就可以发展起来，而与此同时，提供资源的区域，也会因为流通的便利，在失去纯靠提供原料谋取暴利的优势时，老百姓们自然而然地会犹豫经济利益的驱使而自发的去谋求更大的、更好的创利手段。
商业的发展，促进最大的便是工业的发展，凭着交通便利带来的一些列的促进连锁反应，说不定不知不觉间，大唐就会完成第一次工业上的革命，从而推动整个大唐的工业化进程和经济发展。
这个过程不是一时一日可以见效的，但是它在缓慢的进行过程中却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当它和大多数上位者的利益挂起钩来时，那么现有政治体制阻碍经济发展的部分将毫无悬念地被改变，就算是皇帝那时也无法阻止这个潮流。
李承道的到来，对于整个时代而言，就是一个意外，李承道从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但是如果有可能，谁又不想去做一个青史留名的人呢？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得到在目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政治、经济、文化等一系列改革将从一家车马行开始？
当整个统治阶级成为新式经济的最大受益者，当他们体会到其中的甜头时他们还会成为历史的绊脚石么？还是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积极力量？
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总是有一群原本的精英最后随着社会的发展渐渐堕落成阻碍社会进步的障碍，所以那些道学观念太重的人可以暂时抛在一边，如果自己先一步能把重利甚于重名的皇亲国戚、豪绅名流都拉下水加入经商开工厂的大军，那么这些皇亲国戚将影响多少人？这些豪绅名流家族有多少子侄是从政从军当官儿的，在他们家族的潜移默化之下，李承道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兴奋，这些事当然不是那么快就可以办到的，就是要把内厂建成全国
最大的流通集团也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完成的事。
虽然历史的进程，由于李承道的穿越而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李承道知道，大的社会体系是不会变的，受到工业革命影响之后的社会发展发展方向不会变。而他李承道恰恰就是这个知道发展方向的人，如果有他这个知道明确发展方向的人来推动，那么一年搞交通、三年“腐蚀拉拢”，十年后朝野上下就会形成一个新的权力集团，足以和因循守旧的势力相抗衡。
而且那时这股力量已不是任何人可以将它消灭的，随着时间的发展，它的先进一面必然使它获得越来越大的权力优势，历史．将因此而改变。
第246章 过程提前
可是要是没有自己呢？李承道慢慢踱到花坛旁坐下，几只忙碌的蜜蜂正在花蕊上蠕动着，李承道茫然瞧了半响，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花开花落自有规律，历史发展何尝没有它的规律？
如果没有了自己，李世民继位，随即出现的便是所谓的贞观之治，而李承道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告诉他，贞观之治实际上也是受到了经济的发展从增加了社会的进步程度。
因此，历史即便没有他的存在，该出现的东西还是会露出它的萌芽，自己不是发明者，而是提前把这个本已存在的规律去发现出来罢了。
只要自己在有生之年尽最大的力量去推动它的发展，就等于在历史原本的发展规迹上插上了一只新的方向标，开拓了新的一条路，在守旧的官僚势力中埋下了一颗观念迥然不同的种子，就算没有自己这个先知在这里，利之所至，也会有人继续走下去，沿着它的自然规律走下去。直至它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庞大洪流。
而由于他李承道的出现，这个过程将会提前，将会更快。李承道可以想象的出，因为他的出现，大唐这艘庞然巨舰的航轨将出现一点点改变，那改变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是就是这一点拨转，巨舰的舵将使它的航向发生巨大的变化。
差之毫厘，可以谬之千里，当这艘巨舰再驶过数十年的历史长河后，它将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这里，个人的恩怨得失已被李承道抛到脑后，他知道，以一个人的力量，树敌于天下，根本无法完成这一目的。这块蛋糕他吃不下、内厂吃不下，那就要联络一切可能的力量参予进来。
东西两厂，锦衣卫，这些机关说白了是为利益而生，因此比起朝廷中的那些腐儒而言，他们反而更容易接受这种新生的观念和利益共享模式，如果能把他们拉到一起来，三厂一卫联手，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人力上来讲，应该都足以和这个时代落后的观念相抗衡了。更何况，民间还有很多人，并不全是老朽愚昧。
李承道盘算良久，忽觉有人靠近，他抬头一看是马忠，不禁欣然笑道“马忠，你现在就回营去，开始筹措准备。我明日便请求皇上将神机营左哨营从外面调回来，开府建衙，越快越好。”
马忠见李承道神采飞扬，心中也是极为兴奋，连忙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返回军营去了。
鹿丁一在一边，也是满面喜色，兴奋异常，看着李承道，抓耳饶腮地，却不说话，李承道见状，知道这小家伙想必有什么事情向对自己说，于是开口道：“小鹿，看看你，急吼吼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小猴！”
“殿下，小人有事情想要求殿下！”小鹿闻言，这才开口说道，李承道闻言，笑道：“眼看着就是要做一厂之首的人物了，什么事情居然还这样期期艾艾的，但说无妨！”
“殿下，如今跟随在您身边的我们，都已经有了为您效力的机会和位置，只是这…”
“你是想问大棒锤吧！”李承道笑笑说道，鹿丁一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明鉴，真是如此，怎么说，小鹿能有今日，也都是拜大棒锤所赐，他本是边军的将领，这夯货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见我们都已经有了事情做，自己还只是个亲兵近卫，他也有些…只是大棒锤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是却不敢跟殿下说这些事情，所以才…”
“哼，这个家伙，还学会了找人帮忙了，小鹿啊，内厂初建，事情众多，如今又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外有外廷上下的人盯着，内有高士达、汪直一众人不怀好意，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至于大棒锤，我另有用处！”
听见李承道已经这样说了，鹿丁一也不再多说什么，施礼跪拜之后，便告退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夜，长安城大雨
十一月的雨水让长安城更加的凄冷，从晌午直下到夜幕降临。暴雨倾盆如注。街上渺无人迹，雨水把青石板路冲刷的锃光瓦亮，映着三两楼台下灯笼，闪着幽幽的亮光，两匹铁骑计入旋风，便在这暴雨之中进入长安城中马上两名骑士，正是李承道和大棒锤，两人披着蓑衣，微微俯身躲避着暴雨，健壮的骏马从雨水徜徉的路上一闪而过，碗大的马蹄激起的波浪瞬间被大雨抹平，哗哗地流淌着，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西城门内厂衙门，内厂的三当头于宫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水，笑眯眯地望着廊下串成线的雨水象帘子似的倾泻下来。
于宫前几日购进了一批桑麻，正不知道如何出手，如今大雨连连，外地的商贾进不来长安，没有了竞争，自己的这批货物奇货可居，看来又可以稳稳地赚上一笔了。
于宫正在笑吟吟的盘算着，忽然听闻门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音，随即两个身披蓑衣的男子从雨幕中急匆匆传入大厅。
于宫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怎么下着倾盆大雨也不让人安生？”
李承道抬了抬头上的帽子，瞧见那翘着二郎腿的正是那巴菲特家族的后裔，内厂的三档头于宫，一边解下蓑衣一边笑着说道：“原来是于大人啊，怎么着，今儿个是你当值？”
于宫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正牌主子，武王李承道，只是此刻的李承道身着一身军中普通士卒的衣服，英俊的脸庞上，不时还有雨水顺着几缕头发滴答而下。
于宫慌忙起身，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卑职不知武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李承道闻言，微笑说道：“好了，都不是外人，于大人免礼平身吧，小鹿和马忠呢？他们不在吗？”
“启禀殿下，前几日，高士达派人将税监的账目移了过来，说是什么虽然陛下还没有正式下旨，但是这些账目迟早是要移交的，所以先行交给内厂查阅一番，有什么问题，等到正式交接的时候，也好能够说得清楚！”
李承道闻言，“哦”了一声，将脱下的蓑衣交给身后的大棒锤，于宫赶紧伸手邀请，李承道当即坐在了于宫刚刚坐着的椅子上。
第247章 杀人灭口
“殿下，怎么这身打扮啊？这大雨滂沱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于宫见李承道的装束打扮，有且奇怪地问道。
李承道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士卒衣服，呵呵笑道：“这身衣服，回来方便些！”
于宫闻言，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殿下，鹿大人和马将军恐怕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是否需要属下为您通报一声，叫两位大人先行回来？”
李承道点点头，说道：“于宫大人不必亲自前往了，让棒锤去吧，此番确有要事，于大人也留下吧！”
大棒锤闻言，向于宫打听清楚了内厂其余两位大人的所在，转身冲进了雨幕之中。
没过多久，大棒锤、鹿丁一和马忠便回到了内厂衙门中，寒暄过后，李承道命人屏退左右侍奉的番子，又令大棒锤将门厅大门关好。
门厅之中如今只剩下李承道及鹿丁一、马忠、于宫四个人，这时候，李承道脸色一变，义正言辞道：“诸位，今日本王仓促回来，是因为有陛下密旨，内厂鹿丁一、马忠、于宫听旨！”
三人闻言，马上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李承道缓缓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有御史言官侯文杰，密旨上奏江南镇守太监吕子聪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致使民不聊生，内厂本有监督内官之责，着武王李承道带领内厂人手，以代天子巡狩为名，暗中调查此事，钦此！”
众人谢恩领旨之后，各自坐定，鹿丁一面露疑惑神色，问道：“殿下，有些不对吧，这有着廉政公署呢，为什么要咱们内厂出面调查此事？”
李承道闻言，笑笑说道：“陛下旨意中说的清楚，镇守太监毕竟是内官，我们内厂成立的初衷说白了就是为了监管内官，所以派我们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殿下，卑职还要一事不明，这些御史言官历来都是喜欢捕风捉影，只是一张奏折，就需要您亲自出马，还要内厂出面，这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丁一，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知道为什么陛下的下了这道密旨吗？”李承道谈了口气，说道：“就在前几日，陛下密诏侯御史入宫见驾，可是就在途中，侯御史的车队遭遇山贼劫掠，无一生还，而侯御史的马车更是被洗劫一空，其中除了财物之外，侯御史搜集的证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证据？”
“不错！”听到鹿丁一等人的疑问，李承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侯御史上奏的时候，就在奏折中提及，收集了不少吕子聪的犯罪证据在手中，也是因此，陛下才密诏侯御史入宫。”
鹿丁一闻言，思考片刻，低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事确实蹊跷，若是寻常山贼，劫财便罢了，这些证据对于他们来说一文不值，十有八九是有人杀人灭口！”
“没错！”李承道点点头道：“陛下也是如此觉得，而且之前侯御史上的是密折，陛下也是密诏侯御史入宫，此事除了陛下和侯御史，唯一知道的就是内廷掌印监，因为陛下的密诏和密旨都是需要经过他们用印的！”
“所以，陛下和殿下是觉得，这消息是内廷的人传出去的？”
“没错！各地镇守太监的派遣委任不经过朝廷六部，都是由内廷直接任命，他们相互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侯御史前脚刚刚参奏了吕子聪，后脚就被灭了口，这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和吕子聪有关！”
李承道满意地看了一眼鹿丁一，继续说道：“陛下这次下的这道密旨给我，并没有经过内廷，是通过兵部的军驿直接传到我手里的，因此，应该不会有消息从长安中传出。”
“可是殿下，即便如此，仅仅是代天巡狩的名目，仍旧不妨碍吕子聪等人猜出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如果他有了防备，咱们岂不是更不好调查了？”
“丁一所言极是，所以按照陛下的意思，我们是以代天子巡狩的名义出行，而且，我们内厂要提前放出风声，就说我们马上就要接管税监权，因此代天子巡狩也是为了提前介入，了解一下情况！”
鹿丁一闻言，这才一脸释然，说道：“若是如此，应该可以瞒天过海！”
“我今天也是趁着阴雨连绵，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匆匆回京，提前部署一下，省得到时候匆忙！”
李承道继续说道：“过几天，关于代天巡狩的圣旨就会下来，到时候小鹿随着我坐船前往江南，马忠，你带领特种行动处的兄弟，走陆路，拿着我的腰牌去锦衣卫，叫上几个得力的手下，先到侯御史出事的地方，将事情调查清楚，然后赶到江南和我们会合！”
“是！”鹿丁一和马忠施礼答道，一边的于宫闻言，等了半天，也不见李承道给自己分配任务，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请恕卑职冒昧，鹿大人和马大人都有了任务，那么卑职…”
李承道闻言，笑道：“哈哈哈，于大人这是坐不住了，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吗？”
于宫闻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李承道这才说道：“这一次于宫大人便不必跟随了，把家里给本王照看好了，别忘了，咱们此行，内廷有人盯着，于宫，你一方面要管理好内厂，另一方面也要好好看着内廷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随时通过车马行传递消息！”
“是！”
“对了，于大人，你不是说如今不少皇族和长安大户都想跟咱们车马行亲近亲近吗？这才去的江南可是富庶之地，于大人这几天不妨奔走一番，也可以为我们内厂扩大一下生意！”
说起做生意的事情，于宫顿时来了劲了，笑道：“殿下圣明，属下定不负殿下期望！”
吩咐完毕，李承道和大棒锤套上蓑衣，纵马而行，一溜水花飞溅，两人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看着武王殿下离去的背影，内厂大档头鹿丁一、二档头马忠和三档头于宫若有所思。
距离内厂建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在内厂建立之初，内廷外廷人人瞩目，可是内厂衙门居然连买地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竟然组织刚刚成立的神机营左哨营军在长安城郊外自力更生地修筑衙门，一时间成为朝廷内外的笑谈。
第248章 两虎相争
内廷外廷更是早早得到了消息，说是马上陛下就会将税监权从内廷移交给内厂，高士达和汪直更是担心，早早聚齐了两厂的一众首领太监，连同内廷十二监，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良久，预备出了种种刁难的法子，就等李承道和内厂的人上门了。
可是李承道却突然主动请旨，要领着神机营去山中实操演武，而李承道走了，内厂的人手也迟迟没有登门，这更让这些一肚子坏水的内廷大人们，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高士达和汪直诧异之下，派出人手前去打听，这才听说如今内厂新任了三大档头，正带着内厂一棒子大兵四处联络那些跑长途卖苦力的车马行合作，组建内厂的情报机构。
听了这消息的高士达和汪直，几乎笑的岔了气，一时间都觉得高估了李承道了，一来鹿丁一、马忠和于宫，听都没有听说，打探之后得知，这鹿丁一不过是一个白丁，之前并无官职，马忠一介武夫，如今也不过是李承道手下的亲兵首领而已，至于那于宫，更是离谱，居然是个色目人！
二来和低贱的车马夫合作，高士达和汪直真是觉得这内厂此番作为实在是丢尽了厂卫的脸面，先不说这车马行才能赚多少钱？就说这些车老板子，在当时本就是社会底层，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期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朝廷厂卫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高士达和汪直笑过之后，对于李承道和内厂的谨慎慎重一扫而空，要不是如今彼此处于一种互相争执的敌对状态，高士达和汪直都有些同情李承道和内厂了。
既然内厂一时间没有这个能力和胆量找上门来接受税监权，索性大方一些，高士达和汪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决定，暂时东西两厂的人先不要去找内厂的麻烦。且看看这新任的内厂三档头是否识相再说。
至于外廷的文武大臣们，听说了皇帝陛下如今在两厂一卫之外，居然又下旨武王李承道殿下新组建了内厂，纷纷向着朝中老臣联名上书，要求众位位高权重的老大人们，在内厂如今立足未稳之际，发动朝廷中各部大臣的口诛笔伐，劝谏皇上撤了内厂。
可是有这样想法的毕竟只是一群文官，李承道有一种老将撑腰，加之在经筵上的表现，收获了武将阵营的大力支持，因此，文官的所谓的上书劝谏，在一众武夫的齐心合力之下，破灭了。
说到这里，宰相孔明也是出了大力气，朝中文臣中，不少老人如当日经筵上的李希阳和王金鳌等人，自从上次李承道表现出于孔明决裂的关系之后，两位老大人便将孔明作为自己的座上宾进行拉拢。
这一次，李希阳和王金鳌见群情激愤，有机可乘，希望利用当下这个机会劝谏皇帝陛下打消设立内厂的这个心思。
但是文官以宰相为首，两人便决定密约孔明商议此事，孔明听说了两人的计划，看了两人貌似一番推心置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言论之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拱手说道：“两位老大人如此信任孔明，孔明自当竭尽全力，只是以现在来看，内厂恐难成气候，这样的话，便由着他折腾又能如何？
李希阳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宰相大人，此言差矣，虽然这内厂行为软弱，难成心腹大患，但是也要未雨绸缪，以防其将来尾大不掉，定成后患啊！”
“是啊，”王金鳌闻言，也上前劝道：“宰相大人，李大人所言极是啊，如今趁着内厂还未成势，如果能够发动朝中大臣的力量将它铲除，势必可以叫两厂一卫有所顾忌，不敢胡乱干涉朝政！”
两人说完，齐齐看向孔明，孔明脸上似笑非笑，手中羽扇摇曳。
李希阳冲着王金鳌使了个眼色，王金鳌当即会意，上前劝道：“宰相大人，我知道你与武王殿下有旧，殿下手下也有不少您的旧相识，可是万事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啊！”
孔明微笑说道：“两位老大人误会了，孔明并无此意，武王殿下与我有知遇之恩，然而孔明也自知身负重任，天下苍生面前，个人情感不值一提，不然当日孔明也不会上书陛下，说明武王殿下举止之荒唐！”
李希阳和王金鳌一听孔明这话，心中一阵狂喜，看来有门啊，正要加大攻势，却听孔明继续说道：“两位老大人，我考虑不是个人的情感得失，而是这内厂对于朝廷和天下究竟是个什么作用？这朝廷中有无内厂，到底哪个更为有利！”
李希阳闻言，眉头一皱，王金鳌更是直接不以为然地说道：“宰相大人莫不是糊涂了？这两厂一卫成立许久以来，何时做过一件半件有益于朝廷、有益于百姓的事情吗？有两厂一卫不够，难道还要再添上内厂这一只恶虎吗？”
孔明闻言，轻声笑道：“李大人，王大人，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内厂之虎和两厂一卫，虎视眈眈的可都是这内廷的税监权啊！”
李希阳和王金鳌闻言，眼神攸地一亮，不约而同地说道：“两虎相争？”
可是随即，李希阳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宰相大人，我看内厂处处避让，成立至今也有些日子了，可是却从不与东西两厂一卫争锋，这税监权也是皇上放话要移交的，可是这内厂的三个档头，有皇上口谕都不敢去找高士达和汪直，这样的内厂，能称得上是一虎吗？”
孔明闻言，羽扇轻摇，说道：“两位老大人，千万别忘了，这内厂的背后可是武王殿下，这位年轻的王爷如今虽然做了富贵闲人，可是这位的声势，可是那帮宦官无论如何比不了的！就冲着这样的背景，内厂绝对有能力与
两厂一卫抗衡一下！”
说完这话，李希阳的脸才舒展了一些，孔明继续说道：“而且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对于内厂这位年轻的大档头鹿丁一，孔明私下可是调查过，此人虽是庶民出身，但是有武王撑腰，他却还能这般蛰伏隐忍，不露锋芒，这可不是一个庸人干得出来的！”
第249章 站稳了脚跟
“天下税赋，三分归入户部，七分要入司礼监，鹿丁一刚刚登上内厂大档头的位置，有权还要有钱啊，依照孔明愚见，内厂看似天马行空地去联合什么车马行作为内厂的眼线，建立情报网，十有八九是示敌以弱，待内厂形势稳定，我相信他不可能会放过税监这个炙手可热的差使！”
李希阳听了孔明的分析，不约而同地与王金鳌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王金鳌更是说道：“宰相大人英明啊，这税监大权可是真金白银的钱财啊，两厂一卫和内厂势必互不肯让，到时候他们争的两败俱伤之时，就是我们出手之日！”
“没错！”李希阳说道：“到时候我们只需上奏陛下，上书请奏，说不定陛下一时气愤，将厂卫全部取消，到时候，便可将这税监权归入外廷手中！”
孔明闻言，呵呵一笑，说道：“确实如此，就凭如今的内厂，断然不是东西两厂和内廷十二监的对手，所以如今的我们不但不能进言皇上撤了内厂，反而明里暗里还要多多帮扶他们，内厂实力越强，野心定然也会随之增大，在我们的支持下，内厂才能够有于两厂和内廷有一争之力！”
“好！”李希阳拍了拍手掌，说道：“若是如此，金鳌，过些日子给御史台的打个招呼，叫那些言官先消停一些，暂时不要找内厂的麻烦，同时朝中各部有关系都打声招呼，要他们多多关照内厂，让内厂逐渐具备从东西两厂手中夺桃子的能力，这正是利之所至，二桃便能杀三士！”
看着王金鳌和李希阳放肆地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时刻，孔明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在可见的利益前面丧失冷静和思考的能力，这就是人性的弱点，眼前这两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只看到了以桃杀士，却忘记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养虎成患！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内厂在诸位内廷外廷大人们的关怀之下，发展迅速，这迅猛的发展劲头，远远超过李承道自己的预料。
说实话，本来李承道也觉得这内厂一开，十二监、东西两厂和外廷一种文臣，绝不会视而不见，因此一开始，李承道还特意借来了白虎，一则为了教教鹿丁一这个单纯的孩子如何“变坏”，二来也是为了帮内厂挺过最艰难的前期筹备阶段。
可是预想之中的风刀雪剑，完全没有出现，东西两厂和十二监一直没有声息，朝中的文官和御史台的言官也是出奇的安静。内厂的建设进行的无比顺利，倒让李承道心中十分不安，这其中的缘由，还是一次密会孔明的时候，听了孔明的解释，李承道才完全明白过来。
两个月的时间，内厂成功地在长安城中立住了脚跟，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将触角以长安城为中心，以一种类似细胞分裂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延伸不停。
而就在这种瘟疫般的蔓延速度下，内厂的发展终于引起了东西两厂和十二监的注意和恐慌。
内厂利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在长安城中站稳了脚跟，而最令李承道诧异的，除了这惊人的发展速度，还有就是内厂出人意表的盈利手段和财富累积速度。
当外廷和东西两厂以及内廷十二监发觉内厂的成长速度实在有些惊人的时候，使绊子的时候也就到了。
内外廷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并且戮力同心，就是在对付内厂这个新兴的机构上。
李希阳提出，内厂既然已经设立，厂卫的饷银就断没有继续依靠朝廷的规矩。言下之意，既然是督管内廷内官的机构，自然应该由内廷供养着。
李希阳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内相高士达的同意，因为不论如何，如今的税监毕竟还在高士达的手中，这样做，无异于将内厂的生死大权交给了高士达。
鹿丁一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皇帝李渊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高士达、李希阳等人这样做的目的。
于是在朝堂之上，面对李希阳的提议，李渊提出提早交接税监的问题，可是高士达一听这话，早有准备，奏道：“启禀陛下，今年的税赋税监的定额只完成了三成，还有七成没有收上来，若是内厂鹿大人不介意，并且有这个能力将其余七成收齐的话，咱家还真是挺愿意早点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李渊和鹿丁一都听得出来，即使此时拿到了税监权，想必也会被高士达动手脚，说白了不但没解决问题，反而可能会给自己平添烦恼。
鹿丁一闻言，开口说道：“如此说来，税监权一事还是要从长计议，陛下，至于内厂的事情，就不劳众位大人费心了，不如给微臣些时日，让我们自己回去想办法解决吧！”
“鹿大人！”李希阳闻言，开口说道：“想办法？要想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办法性不出来，朝廷就要一直供养着你们不成？”
这时候，久未说话的孔明终于开口了，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内厂刚刚成立，该给些支持还是要给的，只是李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如这样，限定高公公在两个月内将税赋收齐，交付内厂！”
“孔明大人，这样做…”
高士达刚要开口，孔明却先行说道：“高公公不要急，在这两个月内，朝廷也不再出资供养内厂，这样如何？”
高士达和李希阳闻言，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这上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喂的，别说两个月，一个月发不出饷银就会出大事，有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到时候在招人扇扇风，点点火，还怕内厂不垮吗？
想到这里，高士达和李希阳异口同声说道：“宰相大人所言极是，臣等附议，望陛下准许！”
李渊看着下面跪着的一众群臣，无可奈何地说道：“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说了，那便这样吧，准奏了！”
退朝之后的第一件事情，鹿丁一便是去拜访了远在山区的李承道，将此事详细汇报给了他，寻求他办法，可是李承道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鹿大人回去吧，此事自然有解决的办法，还有，不要对孔明先生有所偏见，这事情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第250章 高明，实在是高明
鹿丁一闻言，虽是满心疑惑，但是仍然还是回去了。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衙门中，于宫就找上了自己，于宫多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李承道的腰牌，说是奉了王爷之命，让鹿大档头透支一千两军饷。
本来这钱就紧张，如今又有于宫狮子大开口，鹿丁一虽然不愿意，但是有李承道的腰牌和命令，鹿丁一也只能乖乖地把钱给了。
其实按照鹿丁一一开始从李承道那里得来的策略，内厂的主要财富累积手段，是靠车马行，按照李承道最初的设想，本来是想依靠京杭运河，开通京师到江浙一带的水运、陆运交通线，等到一段时间之后，有了盈利，就是给其他商人最好的榜样。
到那个时候，再趁势沿着全国上下的运输线路，进一步扩充内厂的势力范围。
但是鹿丁一仔细计算过，如果按照李承道的设想，这样至少需要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内厂才能发展起来，而且这还是最为乐观的估计，因为在这个年代，商贾之人和朝廷官方的沟通中，商人本就占据劣势，因此要他们毫无戒心地与官府合作，同时又不能强权逼迫，更重要的是要树立内厂诚信可靠的形象，这谈何容易！
可是事实证明，上天赐给内厂的最大礼物，就是这位来自巴菲特家族的后裔于宫，这家伙还真是天生遗传的经商基因，内厂的车马行生意，就在他带着人拜访了几家最大的船行、车马行之后，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而于宫给人家开出的条件也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内厂负责帮助这些车马行运送财帛货物以及行商客人，而这些船行、车马行先行盘点出以往五年平均每年的盈利，若是在内厂的加入后，盈利低于这个数，内厂分文不取，高出的部分才五五分成。
而且于宫还提出今年剩下的日子里，内厂分文不取，纯属帮忙白干。
这些船行、车马行的东主饱受不法盘剥已久，却又无处申诉，按照于宫提出的条件，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这种丰厚到半夜睡觉都能笑出声音来的条件，他们有怎么可能不答应。
于宫就这样，仅仅跑了一上午，总共去了四家，剩下的时间，也就没有必要在跑下去了，因为从这以后，在当时尚未建好的内厂衙门门口，络绎不绝地来往着各家通运行业的东主。
短短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当鹿丁一还在为饷银的事情发愁的时候，长安城乃至附近的城池，所有的车马行、船行已经全部与内厂签了约，内厂的势力也如同雪球一般，沿着运河和官道逐渐覆盖了全国各地。
于宫的这种方式，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赢得了众多的车马行和船行的加入，但是听到消息的鹿丁一和马忠，却忍不住提心吊胆得去找了一趟于宫。
虽说这种赔本赚吆喝的营销手段是正常的商业做法，鹿丁一和马忠也都能够理解，但是朝廷给的军饷只能到十月末，这唯一一个月的军饷还被于东提前支取了，剩下的几个月内，这内厂的千余号人吃什么喝什么？
于宫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毕恭毕敬，却又满脸市侩地解释道：“鹿大人、马将军，我早猜到二位要来问这个问题，二位想想看，咱们的人保着他们的车马，这就是来钱的道啊！”
马忠和鹿丁一听不明白，于宫见状便继续说道：“咱们的人用了他们的车吗，总不能空着手往来吧？去的时候，叫人挟带上长安的特产，到了目的地，不经中间商，直接出手，在当地购买上长安急需的货物，再带回来，一来一回，可就赚了啊！”
说着，于宫甚至掰着手指头说道：“二位大人，举个例子，这长安特产，运到湖州，出手之后，每一千两能有五百两的纯利润！”
鹿丁一和马忠闻言，一脸震惊，而于宫沾沾自喜，继续说道：“然后用这一千五百两，订了湖州的丝绸，运回长安这边出手，如此又可以净收入八百两。”
“两位大人不妨算上一算，这一来一回，大约一个月时间，一千两的银子便成了二千三百两，而这还是因为武王殿下吩咐不许偷税偷税，如若不然，只需要在税赋上做些手脚，还能再赚三百两！”
鹿丁一和马忠如获至宝一般的看着眼前这位财神爷，鹿丁一补充道：“按照你说的，等到朝廷停饷，三个月的饷银都出来了，自然不必担心！高明，实在是高明，于宫大人，本官真是受教了！”
鹿丁一和马忠此后只管政务和军务，其他事钱粮用度，留下一句：“全权交给于宫大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
就这样，果然如同于宫预料的一样，到了十一月，内厂饷银充足，如今的内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隐然从当初的毫不起眼，成长为了一只恐怖的参天巨兽！
内廷十二监，内相高士达端坐在司礼监的主位上，其他首领太监和汪直坐在下首面色各异，房间中气氛也是异常沉闷。
“启禀公公！”
见众人沉默不语，汪直率先起身说道：“江南镇守太监吕子聪，闻听公公素来喜食莲藕，命人连夜送来莲藕一盒到卑职这里，卑职不敢耽搁，给您拿来了！”
说着，汪直拎起脚旁一个檀木的食盒，放在了高士达的脚下。
高士达掀开一角，只觉得里面金光闪闪，竟是慢慢的金条，粗略一数，紧紧是最上面的一层，就大约有二三十根，而这食盒一共有三层之多。
见到这么多的金条，高士达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算是这崽子有心，还记得咱家的喜好，放下吧，辛苦汪公公了！”
房间中的气氛这时缓和了一些，高士达喊过来一个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命他将食盒收了起来。
随后，高士达看向汪直，问道：“汪公公，你便将这几日内厂的情况跟大家说说吧！”
汪直闻言，脸色严肃，说道：“高公公，各位公公，如今内厂羽翼已成，仅仅一个月，这内厂依靠夹带生意，不断扩大了情报网络，也达到了经济上的自给自足，咱们这釜底抽薪的法子，看来是不灵了！”
第251章 釜底抽薪的计谋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不语，当时听到李希阳和高士达合伙想出来的这么个釜底抽薪的计谋，他们还在赞叹，都说东西两厂出狠人，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些外廷文官简直就是狼人一一比狠人还多一点！
因为东西两厂在残酷，是单纯的残酷，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你争我斗，但是这些外廷文官可就不一样了，这些读书人有的是花花肠肠，光是玩心眼就玩的你倾家荡产，生不如死！
可是如今呢？谁能想到，内外廷两大首脑，联合想出来的计谋，竟然被一个色目人给破了！
高士达看着周围沉默不语的众人，缓缓说道：“你们几个，也不必这么没精打采吧？不过是输了一个回合而已，虽说内厂如今发展势头很猛，可是咱们东西两厂加上咱们内廷十二监，还怕一个姓鹿的小崽子？”
“公公恕罪！”汪直闻言开口说道：“卑职以为，如今对于这内厂不可不防，内厂如今如火如荼，声势滔天，断然不是毫无野心之辈，我等之前就是因为不够重视，所以才让它立住了脚，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
“汪公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想起来，此人正是掌印监太监张守，若论资历的话，这个张守可是在汪直之上，但是张守和汪直一直不对付。原因很简单，两人当初都是西厂厂公的有力候选人，虽然直到现在，除了汪直之外，恐怕没人知道自己当上厂公的原因，可是汪直贸然提拔在资历比自己还老的张守前面，这自然让张守十分不爽。
张守阴阴一笑说道：“汪公公，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高公公在这里，在做的各位也都是在这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那姓鹿的，不过是个雏，那马忠空有一身蛮力，至于那于宫，一个色目人而已，这么几个人组建起来的内厂，何足为惧！”
汪直闻言，直言不讳道：“张公公此言差矣，我们之前不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才错过了压制内厂的最好机会么？如今内厂羽翼渐成，大档头鹿丁一，依我看来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物！”
“哼，不安分守己又能如何？”张守冷笑道：“你们东西厂的番子难道有事简单的人物了？哼！天天把自己说的多厉害似的，一遇见事，怎么都怂了？！”
张守话里话外，透着对东西两厂的不屑，他本来只是想表达对西厂厂公汪直以及西厂上下的不满，可是张守却忘了，在场的老大高士达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东厂厂公！
果然，听了张守的话，高士达的脸色一冷，轻咳了两声，说道：“张公公，咱家劝你说话小心些，休要看不起东西两厂的儿郎们，若是有一天你落在他们的手中，那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怂不怂了！”
张守一听高士达的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中暗道糟糕，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赶紧解释道：“高公公，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
“够了！”高士达冷冰冰地打断张守，随后转过头看着汪直说道：“汪公公，你接着说！”
“是！”汪直看了一眼满脸怨恨的张守，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权力这条路，只要你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被推着，自然而然地会向着更高的地方而去，不然别说全身而退，恐怕最后都很难善终。”
“这鹿丁一初入官场，少年得志，税监权这么重要，诸位公公觉得他会不心动吗？在他即将登顶权力和金钱的顶峰的时候，他会激流勇退吗？不会！他只会慢慢的隐忍，积蓄力量，等他攒足了力量，在做诸位，包括我在内，谁碍了她的事，他自然就会将谁堪称是眼中钉，肉中刺，处之而后快！”
汪直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其他太监一阵窃窃私语，从目前得来的情报来看，这鹿丁一确实有些东西，不仅仅是依靠武王李承道。
高士达闻言，心中也是一动，迟疑了一下，他的目光从屋中在座的人的脸上一一扫去，这些人都可谓是自己的心腹了，于是问道：“汪公公说的极是啊，当初就是太小看了这些毛头小子，没想到却让他成了事！那你们倒是说说，咱家应该怎么办啊？”
一听高士达这话，地下突然没有了声音，所有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个个如同入定老僧一般，不再言语。
高士达见状没来由地火冒三丈，拍着椅子把手喊道：“你们这些蠢货，平日里的威风哪里去了？平时看你们互相掐架的时候，像极了春天发情的野狗，如今怎么都变了霜打的茄子了！”
汪直闻言，又看看被高士达骂的狗血淋头，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众人，心中也是谈了口气，起身拿了茶壶，来到气鼓鼓的高士达身边，为他满了满茶。
汪直端着茶杯，下地走了一圈，将众人面前的茶杯都满上，这才开口说道：“诸位，我汪直在诸位面前时晚辈，晚辈有个不成熟的意见，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也算是抛砖引玉吧！”
高士达闻言，喜道：“你们都学着点，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人家汪公公，汪公公，你快说说，你有什么主意了？”
汪直拱手，对着高士达施了一礼，说道：“高公公，我们现在不动手，人家说不得为了这税监权就要开始跟着手调理咱们了！但是卑职深知，高公公宅心仁厚，不愿和内厂争斗，也是不想叫外廷的那些鸟官们看了咱们的笑话！”
汪直连吹带捧，将高士达说的很舒服，高士达转怒为喜，点着头笑道：
“可不是吗！要说咱们东西两厂想要整谁，还不时手拿把掐的事情，只是两厂一卫也好，三厂一卫也罢，都是皇帝的内军，怎么可以窝里斗，让外面的大臣们平添笑柄！”
“而且，”高士达继续说道：“若是咱们两家争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陛下一怒之下，将税监权收回，归于户部，咱们两家可就都是得不偿失了！”
汪直闻言，说了句“高公公英明，”随后继续说道：“诸位，如今我的这个办法既可以挫挫鹿丁一的锐气，让他以后在咱们爷们面前不敢太张狂，同时也不至于伤了咱们厂卫只见内廷之军的和气！”
第252章 欲擒故纵
高士达闻言，眼前一亮，赶忙问道：“好好好，若是真有如此一举两得之计，汪直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快说快说！”
汪直见状，说道：“我的这个办法很简单，说起来就是四个字，欲擒故纵！”
高士达听了，急道：“汪公公，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怎么个欲擒故纵法？”
汪直闻言，缓缓说道：“将税监权交给内厂！”
“什么？！”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高士达和其他一众首领太监都是大吃一惊。
似乎是早已经料想到了众人的反应，汪直解释道：“诸位公公，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自从税监权即将划转内厂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各地镇守税监的太监孝敬少了大半，就连正常上缴的税银也是推三阻四，迟迟不交么？”
张守闻言，义愤填膺道：“哼，这些势利小人，如果不是咱们爷们的保荐，他们能够有就会得到这样的肥差吗？如今爷们们在这里费劲心机，他们不思为咱家们解忧，倒是坐山观虎斗起来，真是千刀万剐的杀才！”
张守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众人纷纷开始谴责这些见风使舵的镇守太监，汪直见状，笑了笑，说道：”如诸位公公所见，这些镇守太监对咱们尚且三心二意，何况是一个不知底细的鹿丁一！”
“卑职今日得到外派嘉兴镇守太监送来的秘贴，就在前不久，镇守苏杭的太监私自征收税赋，金额是官税的一倍而不止！而且这些税银他们没有上交，而是全部截留己用！”
“竟有这样的事情！”高士达闻言，气得直哆嗦，他虽然贪的比谁都厉害，但是最见不得就是手底下人也贪。
苏杭的镇守太监乃是张守的手下，高士达幽幽地看着张守，张守见状，一身冷汗，跪下说道：“高公公，此事与卑职无关啊！那苏杭镇守虽是卑职的手下，可是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做了什么，卑职也是鞭长莫及啊！”
“哼！”高士达冷哼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回头在跟你算帐！汪直，你接着说！”
“是！高公公！本来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各地镇守私征杂税，本来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以往这些钱都是给咱们交上来的，可是这次他们居然敢私自截留，卑职本想叫人敲打敲打他们算了，可是如今看来，如果好好利用，倒不失为调教内厂的一柄利器！”
见众人依旧不解，汪直心中暗叹一声，只好继续解释道：“高公公，诸位公公，咱们如今马上交出税监权，只要内厂一接手，咱们就假外臣之手将此事呈报给陛下，到时候，内厂肩负税监之权，您说这案子他是办不办？”
高士达略微思索一番，脸上绽开笑容，夸赞道：“高！实在是高！到时候如果他们办了这案子，天下镇守太监，哪个没有些不法勾当，必然是个个自危寒心，咱们在稍加点拨，这税赋他还怎么收？”
“没错，”汪直笑道：“今年朝廷本就不太平，钱花的跟流水似的，收不上来税赋，朝廷没有银子，还能干成什么事情？他的主子武王可是憋着劲要跟突厥人干仗呢！”
“如果不办，任由那几个镇守枉法放纵，这外官咱家管不着，可是这镇守太监也是太监啊！咱们十二监可是有检举揭发之权的！咱们递上去点证据，以来也是给这几个不老实的家伙一些警告，而来坐实了内厂监督不利的罪名！”
高士达兴奋地拍手叫道：“好，此计甚妙，兵不血刃，一举三得！我看可行，诸位公公，你们觉得如何啊！”
老大都拍手称赞了，其余人又能有什么意见，自然是纷纷迎合，高士达脸上带着亢奋的猩红颜色，说道：“既然如此，机不可失，我看咱们也不必迟疑了，先下手为强，此事既然是汪公公提出来的，便由汪公公去舟，让那些内厂的崽子们也知道知道，爷们们也不是吃素的！”
“什么？你说高士达今日上奏，已经将税监权全盘交付给内厂？”
“没错！殿下，您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神机营中，前来报讯的马忠看着深思的李承道问道。
就在今天一早，高士达等人开始了自己欲擒故纵计划，一早便提出了要将税监大权交付内厂，至于之前所说的收齐赋税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内厂自己的身上。
此言一出，朝廷内外顿时哗然，鹿丁一等武王一派只是震惊，可是到了外廷文官震惊，则是震怒了，对于内廷这些人出尔反尔，临阵反戈的行为，让王金鳌和李希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咒骂着这群阉党的祖宗十八代。
李渊倒是没想这么多，本来还怕高士达等人不愿意交出这财神爷的位置，可是如今人家主动交了出来，这也让李渊对高士达的信任平添了几分，于是当朝宣布准奏。
“小鹿呢？”
李承道看着匆忙刚来，满身风尘的马忠问道。
马忠回答说道：“鹿大人退了朝，便被高士达叫走，说是要移交相关印绶账目等物，同时还说税监上下，错综复杂，要给鹿大人上上课。
李承道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马忠，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说得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还不是小问题，高士达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这个视财如命，又有对权力的绝对热衷，主动交出税监权，其中必有阴谋，你回去协助小鹿，好生交接，皇上命我巡狩的圣旨也到了，不日就要启程，我不在的时候，万万不能出现什么乱子！”
“卑职遵命！”
说完，马忠转身离开了，李承道在营帐中踱步良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大河涛涛，天际浩渺，一行南飞的大雁，从水天相接处翩然飞过。
河岸两边的平原上，庄稼早已被收走，只留下枯黄色的残枝败叶，宣示这秋意凛然。
徐风吹过，泛着白光的碧波上传来渔歌之声，彼此交织，或豪放，或哀婉，渔夫们欢笑着将渔网撤入河中，唱着渔歌等待收成。
蓦然，渔夫的目光被一个方向所吸引，沿着渔夫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艘船体通红的单桅快船逆流而上，速度极快。
第253章 让路
这时一艘驿舟，载人量六十左右，同时底部还有货舱，可装载重要货物。这种船顺风开帆，逆风使浆，船上有八到十二枝长浆，远远看去，犹如蜈蚣一般，因此也被称为蜈蚣快艇。
而水面上的渔船和商舟，见到这艘红色的蜈蚣快艇，纷纷避让，因为这是官府的规矩，河上航行，任何船只对于这种官家的传驿快船，都必须无条件避让出航道。
驿舟快速穿行，驶过一片三角形的缓滩，船上有人高声叫道：“启禀大人，前方有三艘巨船，请大人下令，舱底减速让路！”
这时候一个身着驿丞官服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此人真是此处河运驿丞胡德安。
胡德安本在船舱中自斟自饮，突然听到外面人喊让自己的驿舟给人让路，走了出来，晕乎乎地笑骂道：“妈了个巴子，你脑子进了水了？咱们是什么船？让路？给谁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让，净他娘地瞎放屁！”
船头刚刚喊话的驿卒闻言，涨红了脸道：“不行啊，大人，这船咱们势必得给人家让啊！”
“嗯？”
胡德安闻言，醉眼惺忪地趴在船帮上向前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运河上，三艘四桅巨轮，各自张足了十二张大帆，成品字形踏浪而来，船底激起的浪花飞溅，在船后形成一条白线，看上去气势惊人。
胡德安揉了揉眼睛，亲娘来，这运河上过往的渔船商舟不断，可是哪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气势，随便一艘，起码是驿舟的三倍大有余。
胡德安凝神查看，只见第一艘巨船刚刚拐过前面的弯道，船上装饰华丽，雕龙画栋，两侧的船墙上密密麻麻开了几十个设浆架的小门，船头三根旗杆矗立，最中间的旗杆上旗帜飘扬，是一面金灿灿的团龙旗。
胡德安吓了一跳，醉酒之意全无，明黄天子龙旗，难道真的被自己言中了？天王老子来了？
然而在龙旗两侧各悬一面旗帜，左边是大纛三角旗，赤红如血，旗子中间是一只黑丝绣的飞虎图案，右边旗杆则是一面玄黄大旗，上书斗大的一个“武”字。
胡德安大人虽不知来者何人，但是去清楚对方的权威远在自己这小小的驿舟之上，胡德安像是猛然醒悟一般，一脚踹在那个驿卒的屁股上，骂骂咧咧道：“娘的，还愣着干嘛？快招呼下面人减速啊，来人来人，赶快转舵让路！”
蜈蚣快艇上顿时一阵惊慌失措，在一众人的咒骂声中，驿舟急急忙忙驶向一边，眼看着那巨船从身旁经过，掀起的波浪摇晃的蜈蚣快艇左右摇摆，胡德安站在船侧，疑惑地看着那三艘巨船，口中念念有词：“这是去行宫的？武字旗、飞虎旗？这时哪位人物啊？”
第一艘巨船上，舱廉一掀，一个身着飞鱼服，脸色阴沉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四下观察一番，这才转过头，躬身拱手道：“殿下，看情形，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山东境内！”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蓝色长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的公子翩翩公子走了出来，他头戴金色发冠，外罩一件黄色獭兔皮的马甲，腰间玉带上丝绦悬系一枚如意玉佩，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紧随其后是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女子，船头两侧肃立的十多个尖帽青衣、腰悬朴刀的番子见到来人，立即单膝跪地道：“参见武王殿下！”
来人正是李承道，而跟随他出来的，第一个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青龙，身后的那名劲装女子则是锦衣卫的朱雀。
本来李承道的原计划是带着内厂的人出来，可是高士达突然交出税监权，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将鹿丁一等人留在内厂，稳定局面。
所以李承道只好带上锦衣卫的人马，朱雀一听说要去山东，那可是孔怡的老家，心系孔怡的她犹疑了片刻，也跟随李承道一起来了。
李承道扩了扩胸，迎面吹来一阵清凉新鲜的风，整个人不由得神色一阵。
这时候，一名番子上前，对着青龙禀告道：“大人，前方三十里便是德州十二连城，德州卫指挥使刘大人已经得了军驿通知，刘指挥使已经在码头恭迎大人和殿下了。”
青龙闻言，看向李承道，李承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转过头瞧了一眼衣着淡薄，面色冷漠的朱雀。
这丫头，还是放不过自己么？
心里默想着，李承道扭头喊道：“大棒锤，把本王的大氅拿来！”
船上随即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黑大个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件黑色大氅。
李承道接过来，转身向着朱雀走去，温柔地给朱雀披上，说道：“外面风大天凉，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朱雀脸色一红，眼中有异样神采流出，可是随即又恢复了冷冰冰地模样，拱手道：“谢殿下！”
李承道见状，心中叹息摇头，倒是大棒锤被这清风一吹，连日来坐船的疲累去了不少，开口说道：“殿下，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呀？”
李承道笑道：“还得有得日子呢？江南道富甲天下，天下赋税十居六七，没想到这税监权刚刚移交，三大镇守太监居然同时被人举报！还偏偏是我代天巡狩的时候，没办法，皇上命我彻查此事，但愿能够不虚此行吧！”
这船上都是锦衣卫的人，是经过青龙和朱雀精挑细选的原班人马，因此李承道在这里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青龙闻言，幽幽说道：“殿下，这一看就是内廷那帮阉党搞的鬼，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而且据卑职的手下说，之前密旨中提到的那个吕子聪也在其中，而且我的人发现就在前几天，吕子聪还给高士达送了大量的金银！”
“唉，话虽如此，本来想要以代天巡狩的名义，暗查一番，如今想不到却成了明访了，我们这般声势浩大，只怕吕子聪那边早已经得了消息了，此行须得处处小心啊，内厂初得税监权，若是江南不定，这税赋如何掌握得住啊！”
李承道此番沿着京杭运河巡狩，只带了三百名锦衣卫，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卒，这些人没人配朴刀短匕，三百人又分为三队，分别由青龙、朱雀、大棒锤各自率领，每队又配有连环弩、手铳和长弓，战力惊人，除非有军队暴动，否则就凭这三百人，谁也休想动得了李承道一根汗毛。
第254章 三旨连发
本来三百多人，两艘巨舰便绰绰有余了，但是这第三艘巨舰上装载的确实皇家豪门运往南方的货物。
毕竟内厂有个精于算计的巴菲特后裔，而且经营的还是物流的生意，于宫听说了李承道代天巡狩，前往江南的事情之后，死缠烂打地要求带上一船货物南下，这个于宫可真是把有便宜不占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于是在李承道启行前两日，李承道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皇族众人攀亲戚，城中大族找关系，为的就是能够在这次南下的船上给自己的货物留下一席之地。
李承道倒是也不拒绝，毕竟内厂成立之初，百废待兴，需要钱，如今有这么多生意，自然是一口答应。
让李承道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皇姑秀清公主竟然也来了，自从公主府中的女官被活活打死之后，新任女官有了前车之鉴，对秀清公主夫妇不敢过于刁难，两口子自然之道，是因为李承道的关系，心中十分感激，所以此次牟利倒在其次，主要是为了表达谢意，攀附交情。
李承道无不应承，而且受到启发，授意于宫可以以此方式来拉拢长安城中权贵，然而于宫却有些不屑的表示，自己早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李承道敢接这么多的货物，自然不是一时脑热，为了避免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李承道一开始就将夹带货物的事情告知了李渊，李渊听了，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孙有些胡闹，可是却也是满口应承，没有当回事。
只是知道出发的时候，李承道才觉得自己似乎多虑了，因为如今的御史台言官们仿佛集体冬眠了一般，对于此事竟然毫无动静。
疑惑归疑惑，到了日子必然还是要启程，而且自己早已秉明了圣上，因此对于此事，李承道倒是也没有多想。
只不过临行前一刻，皇帝陛下李渊也送来了一件“稀罕”的货物。
李承道打着的旗号是奉旨代天巡狩，出发前自然要等皇帝的圣旨到了，才能开拔，可是让李承道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等到的确实三旨连发！
这头一道圣旨，自然是宣布开拔的命令，第二道圣旨则是说有人举报江南道三位镇守太监贪墨，着李承道彻查此事。
李承道心中疑惑，这事情不是交代在密旨中，要自己秘密办理了吗？怎么今天有拿到明面上了，后来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今天早朝，御史台言官们集体上奏，举报此事，高士达便举荐李承道，恰逢其代天巡狩，刚好可以彻查此案。
最后一道圣旨来传旨却又是一道密旨了，旨意上说要李承道带一件稀罕货物出行，并且要务必保护好这件货物。
李承道正在疑惑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只听的耳边宣旨太监高喊：“秀禾郡主驾到！”
李承道看着秀禾带着侍女拿着行礼上船，刚要阻拦，却见秀禾郡主指了指李承道手中的密旨，神秘一笑，李承道恍然大悟，原来李渊所说的这件货物就是他的宝贝义女，秀禾郡主！
李承道见状，知道旨意难违，只能心中暗骂，怎么着郡主胡闹，皇爷爷也跟着瞎闹！
迫于旨意，李承道只好带着秀禾郡主上了路，好在还有朱雀在，可以照顾照顾郡主，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秀禾郡主竟然是个旱鸭子，还晕船，打从上了船，便窝在自己的船舱中，连吃喝饮食都是送到门口，让侍女接进去的。
如今已到山东，离着那江南越来越近，李承道心中不禁开始了盘算，此番自己所行所到，必定有人向那三位镇守太监通风报信，只怕如今三位镇守早已经是蓄势待发，高高在上，就等自己去了。
可是对于这三位镇守太监，李承道可是一无所知，因此如何接招，李承道也是心中毫无头绪。
江南千古富庶之地，比之长安城中的朝争更加复杂，李承道对于那里人地两生，而三大太监镇守多年，必定是耳目众多、势力不俗，毕竟秀清公主的事情李承道没有忘记，虽然女官被打死了，但是区区一个女官买通阖府上下将秀清夫妻俩玩弄与鼓掌只见的事情，如今可是仍然历历在目。
因此，李承道此刻人虽然在船上，但是他可不敢让自己真的闲下来，打从他雨夜回城时候，他就早已派出内厂密探，连夜奔赴江南，打探和监视三大太监的情况了。
朱雀在一旁偷偷打量着沉思的李承道，笔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挺拔俊秀的眉头，比例匀称的身躯，沉思时，这个年轻的亲王思索时，眼眸中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叫人看了就为之怦然心动。
可是想到这里，孔怡那憨厚可爱的脸庞就浮现在眼前，朱雀的怦然心动，骤然间变成了一种心痛。只好收回心神，对李承道的殷勤视而不见。
三十里水路，对于巨舰而言，不过是顷刻之间的路程。李承道站在船头，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行宫码头，码头上还有不少船只徐徐离开，顺着码头石阶向上不远，便是一座美轮美奂的行宫。
运河沿岸，每隔一日路程必然要建立一处行宫，以供皇帝巡幸时作为宿处，毕竟天子出巡，不能随随便便找座房子就住下。
但是这一路的行宫虽然耗资巨大，又要派遣军队驻守、行宫中还要有仆役照料，管事维修护理用度就可谓是天文数字，可是天子一年又能出宫几次？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行宫不远处，修建了几座驿馆，皇家和各地王府、往来钦差、大臣都利用这码头行止，在此停泊休息。
眼看码头已经近在眼前，李承道转过头对大棒锤说道：“收拾一下随身的东西，准备下船！”
“是！”
大棒锤答应一声，转身往船舱走去，李承道随即对身侧的朱雀说道：“朱雀，去看看秀禾郡主，告诉她我们已经到了山东德州境内，如今要上岸去，看看皇姑是否愿意同去。”
朱雀不冷不热地答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的功夫，这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朱雀哎呀一声，扑倒在李承道怀中，李承道也是猝不及防，没有防备之下，两人摔作一团。
第255章 天师掉水里了
船上番子也有不少一时没有注意，被摔倒在地的，但是他们原地一滚，腾身而起事，呛啷一声抽出腰际明晃晃的宝刀，扑到船舷边上，一边查看一边高声叫道：“什么人？胆敢袭击武王殿下座船！”
这时候，大棒槌和青龙也持器在手，迅速上前，将李承道和朱雀二人围在中间，谨慎地四下大量者。
李承道心中也是暗惊不已，难道是三大镇守太监派人来暗算自己的吗？
于是高声喝道：“都不要慌，快去查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朱雀扑压在李承道的怀中，惊觉李承道的大手正按压在自己前面，而李承道却尤不自知，一时间朱雀又气又羞，恼怒地看了一眼李承道，却见他此时脸上满上焦急神色。
朱雀也不声张，不声不响地自己站起身来，也从腰间拔出软剑，急匆匆地想着船舷边上走去。
而这个时候，大船已经稳定了下来，一个锦衣卫的百户站在嘹望台上看清了下面的情势，却原来是一艘客船撞了上来。
百户打了手势，甲板上的锦衣卫这才将手中钢刀收入鞘中，众人脸上紧张神色这才退却。百户站在嘹望台上看着下面的客船，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船上的大旗吗？惊扰了武王殿下，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这时候，只听见一个比这百户声音大上一倍的操着浓重山东口音的声音传来：“俺日你个娘的，俺这胳膊都给你磕破了，你瞎摸虎眼的开什么船！我日，天师呢？天师掉哪去了？”
锦衣卫百户的声音固然够大，但是这船夫的声音更是不小，连船上的李承道也听的一清二楚，一听见天师二字，李承道也是一惊，这大唐的天下，还有几个人能够称为天师。
想到这里，李承道急忙爬起身来，奔到船舷边上，手扶船帮向下看去，只见一艘双桅杆的小了两号的客船，船尾已经被撞的稀碎，河水不断涌进船中，船尾已经开始下沉，而船头也翘了起来。
如今几个和大棒槌体形相差无几的黑壮船夫正慌慌张张地在船上四处奔跑哦，似乎是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一时还真看不出来，哪个是刚刚骂人的船夫。
就在众人慌作一团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讲究的读书人，抱着缓缓下沉的桅杆大声叫道：“都别乱找了，天师掉水里了！快下去救啊！”
一个领头模样的船夫闻言，一拍大腿，喊道：“娘个腿的，都别瞎寻摸了，赶紧往下出溜！”
说完，几个船夫连衣服也顾不上脱，扑通扑通地相继下了水。
几个船夫都是从船尾下的水，船头那边一时间靠近不得，也搜寻不到，
李承道在大船上却是看的清楚，只见船头附近漂浮起一缕黑发，赶紧招呼道：“在船头那边，船头那边，谁会水？快下去帮忙救人！”
李承道这一船的锦衣卫虽然都是北方人，可是确实有几个水性不错的，连忙丢弃随身的武器，纵身跳下水中，不一会，连个锦衣卫的番子夹着一个人上了船来。
李承道喜道：“怎么样，找到天师了？”
两名锦衣卫将手中人放在甲板上，只见此人身着青色道袍，头上的道冠早已经不知去向，水淋淋地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面容。
这时候，有一个番子上前去抹了一把那人的脸，看清楚之后疑惑道：“殿下，这不是天师，是个女的！”
李承道闻言，上前仔细观瞧，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天师那个可爱的妹子，叫做灵宝。
李承道见状，连忙冲着下面众人喊道：“天师的妹子找到了，你们继续寻找，天师一定就在附近！”
这些船夫常年混迹在运河边上，水性极好，听见李承道招呼，纷纷游过来，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没过多久，大约在距离船头三丈开外的地方，一个船夫拖着一个青袍人游了出来，高声叫道：“在这捏，天师在这捏！”
李承道见状，心中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叫人放下绳梯，下面的船夫将天师系好，锦衣卫们一同用力，先把天师救了上来，随后，双桅客船的其他人也都纷纷上了李承道的船。而在远处的码头上，德州卫所的指挥使也看到了这边的两船相撞的经过，连忙亲自驾船赶来救援。
刘指挥到了李承道的船上，大礼也省了，匆匆见过了李承道之后，两人一齐围到脸色苍白晕迷不醒的天师身旁。
传说张天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通大的很，在仙宫都是有品秩的，想不到这河龙王却不给他面子，硬生生把他灌了个饱，李承道和刘指挥蹲在一旁看着天师肚子鼓鼓的，口中还不断溢出一股股清水。
李承道命朱雀将灵宝送到内舱中施救，天师则躺在甲板上，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帮忙。
李成道奇怪地看着众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赶紧救人啊！”
青龙闻言，面色古怪道：“殿下，这天师恐怕只有您能救治！”
李承道闻言，奇怪问道：“为什么？”
青龙解释道：“殿下，这天师乃是天人，是在位的仙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是接触不得，唯有殿下您，乃是皇家血脉，天子后人，有这个资格！”
李承道闻言，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所谓病不讳医，赶快施救！”
李承道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可是众人依旧不敢乱动，青龙喏喏说道：
“殿下，您就别为难兄弟们，若是兄弟们施救天师，怕是会遭天谴的，兄弟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您这样不是逼弟兄们吗？”
李承道像是不认识一般地看着青龙，想不到这个冷漠如冰，枪林箭雨都不怕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如此笃信鬼神之论，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可是随即一想，这个时代的人本就是这样，看着青龙和一众手下的番子，李承道心中暗想，自己可没有以一己之力破除封建迷信的想法，索性不再为难他们。自己上前准备施救。
李承道刚将手搭在天师湿漉漉的衣服上，就觉得入手一片酥软，李承道心中一惊，这触感，似乎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