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
千羽国位于九州大陆中的青州地界,这里没有任何宗派只属于千羽国,比起富饶的朔州荒芜的幽州,和平的扬州,狂傲的武州,千羽国最两点的地方大概是一致对外的团结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包容了吧。
从前暮枫的身份泄露后,九州大陆中,云州,朔州,武州,蔚州,檀州,包括最弱小的莫州都不忘踩一脚,只有青州还为我们说过话,而一向和平的扬州则是事不关己。
传说青州民风开放可容这世间所有。
落云低头淡蓝色灵力萦绕手间,瞬息之间刚刚还灵动的青鸾顿时变得黯淡无灵,青鸾抬头喳喳叫了两声,落云微微勾起唇角说道“如今便仅你我相伴,既无去处,便来看看这千羽国的风土人情,可好?”
小青鸾仰头喳喳叫两声,好像在回应着落云。
九州大陆各有风情,但各州之间却暗波汹涌,传说青州五十年前曾相继出现一大波奇人,他们在千羽国各展身手对青州现在的发展起着关键性作用,只可惜天妒英才,才短短五十年那些天才陨落的陨落,归隐的归隐。
回想起这些民间传言,落云不由得想起母亲。
母亲,落无湘是青州人氏,却自始至终都不愿踏进青州地界,在这里,也许能找到些许母亲的影子。
青州大雁南飞,在天空中排着长长的列队,为萧瑟的秋日增添一抹色彩,金陵城中百姓们各自忙着,稍有几人驻足抬头看看这一奇观。
金陵城楼层大多五层以上,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风格,这里的店小二不同别处那么热情,却淡雅不失礼节。
落云怀中抱着不起眼的小青鸾随便找了家餐馆,落云一袭青色长裙,长纱帷幔看似与谈笑欢声的他们格格不入,但这家店小二修养极好,礼貌且有分寸为落云找了一间房,熟练的介绍饭店各菜特色。
落云去过不少地方,也吃过不少美食,她匆匆看向餐单,只见上面的菜名很多已不足为奇,落云目光落在了一道小菜上。
“一盘酸辣土豆丝”
落云翻开另外一面,轻轻念出“榨广椒”
店小二笑道“姑娘可是青州人”
落云摇摇头,店小二笑道“那姑娘可有亲人,是青州金陵人氏”
落云放下菜单看向店小二问道“何出此言”
店小二大方说道“来此处的外地人皆是修为颇深的修道人,毕竟不论是从武州,朔州,还是扬州,都得先过了那暗河,再穿过魔兽森林,九死一生方得踏上这青州。”
落云回忆了一下,点头“没错”
店小二继续道“来到这里的,除了修道人,便只剩下殊房斋与外交官员了,小的普通人一个,没啥修为看不出姑娘是何种人,但凭着姑娘刚刚点的两道菜,方得猜测”
落云把目光回到菜单上问“这两道菜平平无奇,不知有何特殊。”
店小二哎呦一声“姑娘不知,这两道菜虽比不少鲍鱼海鲜来的珍贵,吃了也没多少灵力,却是一抹回忆,远去求道的人归来总会点上两道来尝尝,毕竟金陵的酸辣土豆丝与他处可不一样。”
落云笑道“即使如此接下来几道菜,你来推荐一番如何。”
小二应道“好咧,姑娘既是第一次来金陵游玩,必要尝尝流传百年的菜品,毕竟山珍海味的他处也不是没有,那就再来一盘青椒炒肉,番茄蛋汤您看如何。”
落云点头道“可以。”
小二高兴道“那姑娘稍等,小的这就给厨房送菜单。”
店小二走后立马来了两个人摆上茶水与点心,走前轻轻说道“这是送的,姑娘放心用”
关上房门后便只剩下落云与小青鸾,她摘下帷幔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仿佛看上一眼留不下任何影响的那种一般。
她打开窗见楼下熙熙攘攘,男女穿着皆有特色,着路面明明都有三丈宽,却因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无间隙,这金陵的繁华果真不一样。
此时窗外来了一辆马车,百姓见此纷纷退避三舍,仆打开门一位身量纤纤的小姐从容走下来,朝着对面胭脂水粉的店铺过去。
落云修为颇高,只听此店两位小二小声说道“还好不是来这里,宰相府的千金我们小店可伺候不了”
“行了,行了,若是被他们听过去小心你的小命”
落云愣了半晌摇头笑道“身在世俗之中,谁也不能免俗的吧”
不确定的语气仿佛在安慰自己,又似存在点点希望,愿有人来打破一般。
只听门外店小二扣了两声门“姑娘,菜齐了”
落云关上窗坐下才开口“进来吧。”
打开门独特带有丝丝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闻的人精神一震。
三菜一汤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配菜颜色极好看得人食欲大开,最后还上了一个水晶杯,里面底部沉下粒粒黑色浑浊的颜色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味。
店小二见此介绍说“见姑娘第一次来我们店,便送上一杯珍珠奶茶,希望姑娘常来光顾我们店的生意。”
落云见此笑道“你们店客人络绎不绝可不缺客人,不过我却喜欢得紧,必会常来关照。”
店小二见此立马开心道“姑娘大可以多待上两天,过两天便是中秋佳节,金陵城一年一度的灯会可是别处没有的,到时候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包括胭脂水粉,衣料布匹都会降价,保证您玩了还想在此定居。”
店小二把中秋节说的神乎其神,到是让落云沉寂多时的心,稍稍有了松动,“既是如此,必会玩上一趟。”
寒暄过后他便关上房门继续去忙,而落云看着满桌的菜却无法下筷,店小二说的对,远离家乡的游子在回到故土后必会迫不及待尝一尝记忆中的味道。
所以落云才毫不犹豫的点了酸辣土豆丝,这里的风土人情包括饮食文化都与他处相差巨大,但这些母亲却都知道。
落云夹了一筷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冲击着味蕾,那一瞬间好像把自己带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自己还只有十岁,跟着母亲四处游历,到了朔州一家不出名的小店,上面写着青州小菜。
母亲站在店外看了许久,我便看着母亲,只见门口写着菜单:宫保鸡丁,辣子鸡,土豆焖肉,酸辣土豆丝,青菜萝卜汤。
我看了一眼不屑道“这都是些什么啊,鸡又是什么东西,还没有前日店好呢,那里的魔兔肉可有不少灵力呢。”
母亲回答“比起这些菜,犀苧肉与魔兔肉的灵力自然是要强上一些”
“那母亲在看什么呢?”
落云永远都记得那个时候母亲的表情,孤寂又惆怅最后无奈叹气,小声说道“母亲,不过是在看回忆而已。”
最终母亲没有踏进那家店,但也没有去别家店,而是同我一起去了郊外,找了一棵树睡下,晚上北风萧瑟,我坐在枝丫上盯着母亲看了一个晚上。
明明都有灵石,却偏偏要睡树上,还不给饭吃,树下火苗随着风舞动,落云自己跑去捉了一只低阶小魔兔,自给自足把魔兔烤的香香的,还拿出母亲自制的调料吃饱喝足才舒服的躺下去。
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满足的表情,落云只觉得心酸,这一桌子菜仿佛与自己没啥关联,却又千丝万缕。
落云一口一口,吃下满桌子的菜,又喝上了店小二送的珍珠奶茶,若有旁人,怕只是觉得落云这一餐吃的有点慢,只有小青鸾感觉到了落云的悲伤,乖乖坐在落云腿上一动不动,仿佛陪着落云一起伤心一般。
落云走的时候摘下了帷幔,也没有抱着小青鸾,而是让它站在自己的肩头,送她走的店小二只觉得开心,过人无数的他知道,这个客人算是留下了。
金陵城寸土寸金,若是玩几天身上的灵石还够,若是定居此处连茅厕都还卖不上,生平以第一次,落云为了灵石而发愁。
从前灵石若是不够就跟着母亲睡树上,第二天让母亲想办法,如今睡树上到是可以,那吃的不会还要自己去魔兽森林捕捉吧。
落云无力的坐在山水极好的石桥上,若凭着自己一身功法未尝不会弄到银两,只是……
自己不是青州人氏,这功法若是施展开来必会有人认识,千羽国地大物博,不少人见多识广,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喧闹,人多口杂落云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两人脚步一前一后朝这里跑来。
后面的人体力明显不如前面的,气喘吁吁地朝着落云喊道“姑娘,快帮我拦住。”
落云起身看向前面那个人,只见他手上拿着一个袋子,落云用灵识看了一下,原来是中品灵石,也难怪他穷追不舍。
前面那人应该是有些修为,见到落云慢下脚步用变了音的腔调说“别多管闲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落云看向那张脸,随后耸肩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冷哼一声从落云身旁跑过,后面一个大概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拼了命的往前跑,落云看不过去伸手拉住他。
小伙虽然瘦小,但那一刻力气大的出奇,他甩开了落云的手,怒吼道“不帮,就不要拦着我”
落云上前在此用力拉住他“那人修为已有筑基三阶,而你却什么都不是,按理说早该甩掉你,却故意放慢脚步,像猫捉老鼠一般。”
话说道这里,他似是明白什么,转身跑过。
落云没有追上去,身后出现刚刚那个早该跑掉的人,他看着落云“多管闲事,在金陵城是活不久的。”
好久没有听见如此狂妄的语气,落云想起了梦中的墨离,若是她,怕这个人早已是亡魂,落云回过神随手捏了一道诀甩开,转眼石桥便空无一人,那人回过神手上的钱袋已消失不见。想起自己刚刚狂妄的语气,顿时冷汗直冒。
落云循着气息找到了刚刚那个少年,还未走近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挥之不去,落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飞在远处的小青鸾知道落云想做什么,便飞近抓着钱袋送过去。
转眼间落云便来到了一座荒山,金陵城确实繁华,但短短一会儿好的坏的都一览无余,母亲便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落无湘,这里有流传着有关于你的故事吗?
落云一瞬嗤笑道“我们不过是凡人一个,母亲都有一百多岁,即使有也早随着变幻无常的世事消弭殆尽。”
斗转星移,很快天上便挂满了星光,落云躺在粗大的树干上仰头看,小青鸾则窝在落云肚子上睡着了。
精元石
“白落云,你干什么,快回来”
“暮枫已经死了,你快回来。”
翻转的熔浆诉说着滚滚不绝的故事,落云不顾一切往前爬,脚踝却被人抓着。
她回头看着那人,她一身白衣却沾满了泥沙与鲜血,落云顾不了那么多,用力想甩开她的手。
她收了重伤,没说一句话,都有鲜血从嘴角流下“别,别去”
落云浑身都是血,一头长发沾满了不知名的东西,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你放开我,放开,我不姓白,我叫落云,落云。”
她往上爬,用力抱着落云的腿,她知道若是抱不住,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她气息很弱,却拼命吊着最后一股劲。
“暮枫这样选择,是为了成全你,你,不能辜负他。”
那一瞬,落云没了气力,也不想再挣扎,她想用力的哭,却没了力。
落云隐隐听见小青鸾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原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梦见了陈年往事。
小青鸾感受到了落云悲伤,焦急的飞来飞去,她伸手小青鸾落在手掌。
落云抹去眼角的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看向山下的灯火阑珊说“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是想让我从这里重新开始吗?”
小青鸾配合的叫了两声,落云笑道“那便重新开始吧”
落云撤下身上的幻术,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小青鸾也恢复成从前那灵动的模样,她自己看了看摇摇头“不行,你这个样子可是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咱们还是得低调点。”
淡蓝色灵力起,转眼小青鸾变成一只普通的飞鸢,落云满意笑道“委屈你了”
天边白云泛起了鱼肚白,太阳慢慢升起,山下街道慢慢有了行人。
落云隐藏了修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她同没有修为的人一般慢慢走往山下,小青鸾在一边飞着,青鸾是上古瑞兽,与凤凰不同,它不具有攻击性,反而性情温和能预测吉凶,同白泽一般,是个不折不扣的瑞兽。
但现在落云用幻术遮盖了本属于青鸾的祥瑞之气与空灵之气,而落云自己却封存了自己体内灵力的涌动,使其外人看来并无不同之处。
她换下自己的一声青衣,穿上灰色轻纱,这时昨天在一家成衣店里买下的,虽说衣料没有之前自己穿的特别,但这衣服的设计却是极有意思。
落云还是挺满意的,她往山下走着,一路上农民早起开始秋收,他们没有见过落云,却同她热情的打着招呼。
“姑娘,起这么早是要去参加国院的招募吗?”
落云驻足,问道“国院招募,大娘,那是什么啊”
大娘还没开始干活,她扛着锄头说“姑娘还不知道呢,千羽国的天灵学院每十年招收一次学生,我们管它叫国院,看姑娘应该不到二十岁还是快些去报名,若是晚了可就此生无缘啊”
落云心想道‘自己都三十岁,哪里像个还未二十岁的小姑娘,不过……’
落云回答道“多谢大娘,我确实是要去天灵学院,多谢大娘告知了”
大娘连连称好“那就祝姑娘前途似锦,步步高升了”
落云到是有些无奈,却应下了大娘的好意,既然是叫国院,天灵学院应该是属于千羽国内部管理,这样的学院应该是供那些官家子弟学习的场所,自己既无财力,也无人脉,如何进得去。
落云摇了摇头,不想那么多,既然来都来了,就来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千羽国国院是什么样子。
有了目标落云也就不再漫无目的四处乱逛,虽然千羽国很多地方都很吸引人,但自己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
这次刚下山便看见一旁的官榜上张贴着天灵学院的告示,落云走过去只见上面写道:天灵学院此次招生面对五湖四海,无身份之别,仅看天赋之差,无论男女,已过二十岁的请移步,已有宗教天灵学院概不招收,规则一如往年,各位非诚勿扰。
落云看着嘴角抽抽,这九州大陆,哪怕是稍微有点名气的餐馆招募榜写的怕是也比这个好吧,如此随意当真一点都不像国院招收学生。
落云见此顿时打消了去天灵学院的想法,此时一旁的人立马凑上前热络的说“姑娘可是要去天灵学院”
落云见此人没有修为便回答“本来想去,现在又不想去了”
他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天灵学院可是很多人想去却又去不了的啊”
落云只当他的话只是一套说辞,便道“招募行文如此简单,却不知名气却很大”
这下他算是明白问题在哪儿了,哎呦一声说“原来如此,姑娘怕不是本地人,天灵学院历代人才辈出,若能进去哪怕不是精英弟子,出来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落云估疑回看了一下官榜问“真有那么厉害?可上面除了对年龄有些要求以外,对天赋的要求也是模糊不清。”
这下那人嘿嘿一笑便说“姑娘,在下人称通灵鸟,可知着天灵学院历代招收弟子所有要求,只是这消息却不是白给。”
落云一场梦做了很久,梦里的世界与九州大陆不同,若是以前在这个人刚开口的时候就该猜到此人的用意,此次却被人带着走,当真是不复往昔。
落云伸手掏出一块灵石,通灵鸟接过塞进兜里讨好笑道“姑娘可真大方”
落云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知道的肯定是当地人都知道的,两三块灵币就已经顶了天,自己居然给了一块灵石,如今我现在只是什么都没有的凡人一个,如何拿得出一块灵石。
落云眼睛微眯看向那个所谓的通灵鸟,只见他嘻嘻笑道“放心,姑娘出手爽快,我也不会藏着掖着,毕竟日后还是要靠着姑娘做生意的”
他不慌不忙短短几句话便做好了日后的生意,看来是入行已久见过的人数不胜数,此种情况肯定遇见不少,知晓此人狡猾落云也不用客气,“少废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通灵鸟嘻嘻拱手笑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天灵学院的发展史并不长,也就短短的一百五十年而已,开始的天灵学院并不如此,仅供官宦子弟学习,后来一段时间千羽国前后出现许多奇人,其中有官宦子弟,有世家大门,有出身草根,他们集聚一堂改变了天灵学院的招收规则。
后来先帝驾鹤,新一任帝君扩大了规模,并完全打开天灵学院的招收模式,使其天灵学院年复一年,日渐鼎盛,但却有谁也无法改变的规矩。
非千羽国子弟,无法入内。
通灵鸟说出的这最后规则便是落云现如今唯一的难处,青州不同其他,每个人出生都会登记在册,近一百年来规则一改又改,每个人出生便会去官府领一块下品精元石来认证身份,他处来青州也会登记在册,拥有行走于千羽国的特殊精元石。
落云看了看自己,不知道怎么到的千羽国,精元石之事更是首次听说,若要去什么天灵学院,怕是难如登天。
落云看向一旁的通灵鸟丢了两块灵石过去,通灵鸟伸手便接下两块,入行那么久他也会看人脸色猜想人的心思,只见他看着两块成色还不错的灵石笑道“姑娘一看就不是我青州人,更不属于千羽国,若是别国派来盗取我国机密,那在下岂不是千羽国的罪人。”
说罢便把两块灵石扔回来,落云接着便扔了回去“在下落云,来自莫州青花坳,上有母亲,一个哥哥,却惨遭横祸身死无骨,如今来到千羽国不过是想在这里安身立命,不辜负亲人的誓死相护而已,这天灵学院我是一定要去的,这生意你若是不做怕多的是人抢着来,若来日我真有什么不轨之心,你手上的证据不就可以派上用场”
落云的一番话让他的眼神越来越深沉,他知道,无论在哪里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只为钱财,不作他想,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似年纪不大,却深知其中,若不是遇见了常年混迹于此的同道中人,怕也没有别的理由。
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灵石“姑娘的话也并无不对,毕竟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也不会同灵石过不去,与其把这送上门来的生意让给别人,倒还不如自己来做”
通灵鸟手往前笑道“姑娘这边来,一会儿便可让姑娘如愿。”
落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走,通灵鸟边走边介绍“虽然天灵学院招收弟子多不胜数,但居多的还是官宦子弟,天灵学院开设课程良多,姑娘若是过去可先多报几个。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第二年便只能主攻一类,天灵学院一共分为九等,差不多第九个年头便可出师,但也有学艺不精强制留学的,这一类多为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不愿吃苦,毕竟穷人家的孩子还上有老下有小等着照顾。”
他边走边说,落云仔细听着并无情绪,跟着他的步子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他上前一步扣门,三长两短,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大约四十岁的老妇没有修为,落云目光落在她的那双眼睛上,尖锐的像根针,刺的人不舒服。
通灵鸟似是也不喜欢,但却习以为常问道“牛老大呢?来客人了”
老妇看了落云一眼让开向后指了一手“后面呢”
通灵鸟让落云先过去,再在前面带路,七绕八绕下了一个地下室,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大爷坐在案前细细雕刻着什么。
想来这位便是牛老大了。
通灵鸟自来熟一般上前道“这几天生意到是好”
他头都没抬,边刻边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十来年,也就这一两天的好生意”
牛老大起身慢步走往一堆石头中间,挑挑拣拣选出一块用手敲了敲,他脸上满是皱纹但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却格外可爱,他朝着落云走过去,把石头递给落云说“这块可真好”
落云接下石块,刚入手便感觉到里面澎湃的灵力,昏暗的地下室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一个知晓金陵城各种消息,一个伪做精元石可以假乱真,金陵城的小老百姓便有这样的本事,还真是卧虎藏龙。
牛老大拿着刚刚雕刻完的精元石走近落云说“这些年,来我这儿的人不少,这精元石的石料也是来之不易,十枚中品灵石,你看怎么样。”
落云看向这小小的房间,里面各种前所未见的器具,应该就是用来伪做精元石的,如此澎湃的灵力,十枚中品灵石也是在情理之中。
落云掏出一袋仍在桌上,转而问“做了这么久,官府都没查出来吗”
牛老大笑道“老夫做这行年头也不短,若这么轻易就被查出来,这老窝怕早被人给端了。”
“如此,这些便交给你了”
牛老大拿起一旁工具,不紧不慢的做,只听缓而又慢的声音传来“十日后来取”
告别了牛老大,落云的家当也没了多少,她无聊的在这街上走,小青鸾玩累了趴在她肩头睡着。
在这金陵城什么都得用灵石,如今身无长物,得想想办法才行。
医馆
金陵城因为天灵学院招生的原因人满为患,各家客栈都张贴着客满的告示,与此同时还挂着兼职两个字。
落云看着兼职二字只觉得在那里听说过,但仔细想想这朔州莫州都无兼职这一说法啊,落云拉住一旁走过卖冰糖葫芦的小伙,掏出一枚最小的灵币买下一根,问“我来自乡下,不识多少字,不知上面这两个字念做什么啊”
小伙听说自己不识字,用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解释道“此二字念为:兼职。意思是这里需要为客人服务的小二。”
落云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不知道可是有灵币”
小伙笑说“自然是有,不过你若是想长期赚钱,往前走是我们的殊房斋最近也在招收上菜的伙计,那里的价钱可比小客栈多了,只是来往贵族不少,得小心行事。”
殊房斋着三个字是落云来到金陵城以来听着最顺耳的名字,殊房斋家大业大在朔州有占地不小的高楼,里面卖各种东西,即使受朔州官衙的制约也依然庞大。
千羽国是殊房斋的起源地,来一趟若是不了解了解,岂不百来一趟,落云与他道过谢之后便快步走去殊房斋。
殊房斋以圆为形,高十层,是金陵城除皇宫外最为高大的建筑,进出东西南北两出两入,一圈有不下十家大型店铺,小店数不胜数,如此规模还十层高岂不是把九州大陆所有营生都开这里了。
见过金陵城的殊房斋,落云方才惊觉自己见识短浅,饶是走过其他八州,不来一趟青州,也不算博闻广识了。
震撼过后落云便一人一鸟走进去,那只这里虽然外面看着非常之大,却不知里面呈环状,往上看五层高都是镂空,在往上五层却是再也看不清。
落云毕竟是活了三十个年头,一眼就可以看出后五层有什么特殊阵法,横栏一节铺上白瓷玉阶施加阵法,修为不高或普通人看见的都是蓝天白云,以为十层楼从始至终都是镂空,有了修为的,或是阵法高手才可参透其中奥妙。
如此手法若不是皇家手笔也必是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什么样的人才会建造出如此宏大的殊房斋,又是什么样的国君,领导着如此庞大又各有本事的千羽国国民,这背后一定有着很精彩的故事吧。
落云又想起了母亲落无湘,母亲见多识广别人不懂的她都懂,在莫州定居的时候母亲逼着自己与暮枫学习攻击类武术,自己却教当地村民种地修剪果树,上知天文星河之说,下知地理农耕之作。
以前觉得不可思议,但自从来到千羽国后认知被一次又一次打破,平平无奇的店小二凭着一双眼睛便可看出诸多事宜,但最后的目的不过是招揽客人,守在官榜旁的通灵鸟进退有度,知其天灵学院所有,与各行都有关系。
明明没有修为,却可在简单的地下室里做出以假乱真的精元石,精元石中的灵气不亚于灵石,他们不为修行,仿佛真的只为了赚钱养家。
能养出这样的普通百姓,不知口碑极好天灵学院到底特别在哪里,从众多精英里脱颖而出的国君暮长翎又是何人物,来到这里短短几天就不止一次激起落云那沉寂已久的好奇心。
只不过……
若是暮枫在,该有多好啊。
触及到暮枫,落云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心中默念着都过去了,回不去了,应该向前,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落云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她如今心思很乱,止不住的想从前,又用各种理由想说服自己不要再多想,直到一个声音钻进了她耳朵里。
前方传来小女孩的叫卖声“满天星,要满天星吗?”
满天星的名字让落云愣了一下,她走上前,只见三楼的廊道上一位大约十来岁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捧花。
见到落云挂着灿烂的笑容往前走,礼貌的说“姑娘要买满天星吗?”
落云拿过她手中的花问“这花为何叫满天星?”
姑娘解释道“这花小却开得多,一簇捧在手中远看不就像那漫天的星星吗?”
落云摸着被晒干的花朵问“这个怎么卖”
姑娘回答“三个下品灵铜”
九州大陆可做流通的分别是灵铜、灵币、灵石。灵铜是最现下流通最多也普片的,然后是灵币,灵石只有修炼到一定水平有了家底,或是有点家世才用的起。
青花坳的时候母亲曾做来放在家里摆看,后来被当地的门派的掌门之女看上非要,母亲以五个灵石的价格才勉强卖给她,到了千羽国价格居然滑落到三个灵铜。
落云忽而一笑给了那小孩三个灵铜,拿着满天星她又从三楼转到五楼,她抬头看着头顶,阳光灿烂,白云飘动,只可惜是假的。
这殊房斋不愧是千羽国第一商贸之地,各州之地的有名商号,或大或小这里都有,只是离了地域未免有些差异,但能做到这些实属不易。
落云把目光落到了一家医馆前,殊房斋五楼的医馆工资肯定不错,她走进去便有个男童过来礼貌问话。
“小姐姐是抓药,还是看病呢?”他人小小的,脸上还有婴儿肥,眼睛笑的弯弯。
落云蹲下来与他平视,回答“我不是来抓药,也不是来看病”
小男童想了下又说“老头不收徒弟了”
落云觉得这小男童挺机灵,摸了下他脑袋说“姐姐只是想找点事做,看着外面贴着招聘二字,想来这里也是缺人手的。”
小男童眼睛一亮,嘴巴咧得老大笑道“原来姐姐来做跑堂啊”
说着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往里屋边跑边喊道“老头,老头,来了个漂亮姐姐来给咱们打下手。”
落云看着风风火火的小男童顿时心情也疏散开来,想道“千羽国人杰地灵,没成想连五岁孩童都这般有趣,当真是外面比不了的”
这里的医师上了点岁数,却因为有点修为脚步还挺稳健,小孩拉着他往外堂跑,他跟上有点点吃力,却笑得很慈祥。
小孩站定后跳着说“老头,你看,就是这个姐姐,好看吧”
医师背有点佝偻,白发苍苍脸色却极好,他一身灰衣麻布与外面普通医师无太大差别,却与富丽堂皇的殊房斋格格不入,医师虽穿着随便,但他脖子前却有一副极其名贵的眼镜,这个东西八州之外很罕见,但在殊房斋却是司空见惯。
医师见小孩高兴,他也很高兴,笑眯眯的摸索着眼镜戴上说着“好咧,好咧,来看看啊。”
落云微笑着站在外堂中央,没有特别的姿势,但看着医师的眼神却是平和,清亮。
医师边看边点头,不知道飞去那里的小青鸾在这个时候找到了落云,扑腾着翅膀落在落云肩上。
小孩见此惊讶道“姐姐,你这鸟好可爱啊。”
医师也把目光落在了小青鸾上笑说“姑娘这鸟,不错,可得仔细养着。”
落云点头回道“多谢提醒”
医师转过身走到柜台前说“你也看见了,我这里没什么病人,自然,工钱也就不多,姑娘若是求钱,便另寻他处去吧。”
落云环看了下四周,“这里确实清冷了些,我最近也挺缺钱。”
医师拿着柜台上的账本翻着“那就走吧。”
小孩撇下眼角,很是失落但却没有别的动作,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
落云转过身走向门外,看着外面的热闹繁华,犹豫了一下,随后一笑又走回来笑道“我这人性子不太好,除了跟着家母认识几个药材,又没别的本事,您若是不嫌弃,便留我在这里混口饭吃,如何?”
医馆2
医师抬头撇着眼睛看向落云,落云似笑非笑坦荡回望,一旁小孩看得着急立马上前哎呀呀说道“既然如此姑娘就留下,我叫林夏,他们都叫我小夏,老头人称老胡,是我的师父,你来如果想要拜师,要先经过我的同意哦”
落云把目光移向这个小孩,回答“小女名唤落云。拜师就不用了,只需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即可。”
小孩正想拍拍胸脯应下此事,老胡却拦下道“姑娘若是想来我这回春堂,就必须按照规矩来办事,面试一事想来也不用多说,姑娘随我来吧。”
‘面试’这一词听着耳熟,还没等她想出在那里听过,便见那老胡没影了,小夏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喊“老头,等我,慢点啊”
落云对肩膀上的小青鸾说道“这里安静,倒是咱们暂居的好场所。”
落云跟着他们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充斥着草药味,老胡坐在里面喝茶,说“里面的药材能认出多少,便拿多少。”
房间很大,目测比外面的一些小商店的面积还要大三个,一排排柜子同样大小,柜子上却贴着不一样的标签,落云继续往里走,里面光线较暗,却在这个时候头顶亮了一盏灯。
落云抬头看了一眼,小青鸾似是很喜欢这光亮,飞起来往灯上扑腾着,落云眼睛暗了一下转身看眼前。
里面的药材一排排,摆放不太整齐又毫无规律,一看就是刚晒好的药材还没来得及整理。
落云往前便拿起药材辨认。
小夏与老胡站在外面,但落云不认为他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落云认真的辨识草药,一个时辰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夏和老胡围着一张长椅坐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同金陵城里精细的活法不一样,老胡见人来了便放下茶碗走过来。
落云把药材放在一旁晒草药的簸箕上,老胡拿着一截药草问“这个,识得?”
落云拿起闻了一下“冬青草,是很难得的一味草药,今日得此一见便也放心没有工资一事了。”
老胡笑道“这味草药可不简单,对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有毒虫满地的土壤才会满足它的生长需求,与其说是治病救人的草药,倒不如说是见血封喉的毒草。”
落云回答“以毒攻毒未必不是救人的法子,万物皆有两面性。”
老胡看着落云问道“姑娘看着修养极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是从小受家人熏陶,不只是那里识得如此毒草。”
落云本想回答‘活得久了什么都会见上一见’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从小在江湖闯荡,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朋友较多,便什么都了解了一些。”
老胡笑道“姑娘修为不高,闯荡江湖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落云回答“是有些力不从心,这不天灵学院要开学了嘛,就想着安安分分学点东西,在想别的。”
小夏到是眼睛一亮“原来姐姐是要去天灵学院的啊”
落云回答“是的,初来金陵才知这里房价惊人,只得寻着一个睡觉的地方安心等到招生的那天。”
小夏快步走到落云身前说道“我也想去天灵学院,可惜年龄不够,姐姐若是进去了,可得等着我啊”
小夏看着到是聪明,说不定真能成为校友什么的,老胡见此摸着胡须咳嗽两声说道“姑娘不错,若是能过了第二关,便留下吧。”
落云听此不再笑谈,规矩回道“不知这第二关是何考题。”
老胡带着落云来到一处小房间,循着门外照进来的光亮隐隐可见里面只有一把椅子。
老胡站在身后说道“这是回春堂的规矩,哪怕只是跑堂的伙计,也必须过了这一关,姑娘进去吧”
落云看了下肩膀上的小青鸾准备抬脚走进去,却不想被老胡叫住“姑娘且慢”
“可有其他交代”落云问。
老胡看着小青鸾道“老夫对灵兽之事没太深的研究,但看这鸟只觉得颇有灵性,若是带进去怕会受此影响,还请把它留下”
落云看向小青鸾随后一笑“着青鸟是我从魔兽森林深处带出来的,看着灵性十足便收了做灵宠,如今忘了这一事,到是我的不对。”
话完小青鸾也明白了其中意味,便从落云肩膀上飞了起来落在房檐上,幻化过后的小青鸾虽然毛发普通,它无事从不叫唤,却也有着让人移不开眼魅力,这是上古神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灵气。
小夏年龄小,到是很快跑过去想找小青鸾玩,落云见此只是笑了笑便走进去。
落云虽隐藏了修为,但也仅限于隐藏,夜视最基本的能力还是具备,但当自己走近这一小屋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以落云往日的经历,可以影响视线的,除了可以化为实质的煞气与怨气,便只有可遮挡月光的寒罩乌云,很显然,这里没有怨气与煞气,更没有寒罩乌云的踪影。
落云把视线移向制作房间的材料,其中诀窍应该在这里。
门关上后小房间上方屋檐便亮起一盏小灯,小灯下是一个看起来坐着很舒服的一把椅子,这时老胡的声音响起来。
“姑娘可先坐下,再来回答老夫几个问题。”
未见其人,可闻其声,原来如此,知晓其中原因后落云便从容坐下。
隔壁房间的老胡可见其中一切,他沉下一口气便问“殊房斋地广物博,招收人员的商铺也不再少数,不知姑娘为何偏偏选了回春堂。”
我说‘面试,招生,兼职’这些词怎么这么熟悉,从前母亲不就常常提起,落云恍惚了一下,虽然那些事情还记得,但这时想起来总觉得恍如隔世一般遥远。
落云晃了神随后回答道“这里清静,既然招收兼职又可以付工钱,为何不找轻松点的活干。”
老胡摸着胡子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我们人丁稀少,客人又不太多,守着空铺子也不好开工钱,若姑娘为了赚取生活费,这回春堂怕不是姑娘能来之地。”
落云想了下“我看这里只有你们爷孙俩,若多一个人怕也没多大区别,没有工钱没关系,只要有我住的地方一日三餐即可”落云顿了顿“没吃的也可以。”
老胡到是有些想不明白了“别处能赚取银钱的地方可不少”
灯光昏暗,眼前一片漆黑,落云又有些慌神,她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自己总喜欢探究一切没见过的事物,冲动又鲁莽,却每次惹完事情后都安然无恙,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人帮着收拾烂摊子,却总是在犯了错之后免不了罚跪。
黑夜中却有一人偷偷摸摸给自己送来炸鸡块,还是刚出锅的那种,这一刻她好像闻见了久违的香气。
落云声音低沉,回答“我喜安静,别处太浮华”
落云的反应老胡看得一清二楚,又问“你识得草药不少,但那几十种里面,大半都是治疗外伤,或是驱逐蛇虫鼠蚁的普通灵药,姑娘年纪小小经历的却是不少。”
此时落云眼中风云涌动,一时间仿佛置身大雨中的森林,鲜血气味弥漫于空中。
恍惚间好像有两个人的声音从远处漂浮而来
“落落,这是这是槭树叶,敷在伤口可止血缓痛。”
“槭树树叶?暮枫,我都要死了你还只想着输赢,骗子”
问心
暮枫?
那一刻落云意识清醒了些,回答“家母通晓医术,可惜自己不爱钻研,便只学了几样平时用的上的药方。”
落云的回答好似说得过去,但老胡总觉得这丫头的经历有些不一般,他转眼看向一旁的小夏与青鸟,转身叹息道‘且看看吧。’
老胡提问道“毒与医,自为两道,学医而用毒者为世人所不容,你当如何”
沉浓的晕眩感扑面而来,落云闭上眼睛,汗珠从眉梢滴落,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低笑起来。
“既是医毒两派,那是否救人与害人之事一人不能做全了,否则便是独立于两者之间不可为世人所容?”
落云的话语很慢,但那最后一问音调向上,随之灵力猛然爆发,却又被生生挡了回去,强而有劲的反弹让她逐渐清醒。
她动了动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随后干脆放弃,忽而笑道“医而不能之时,毒可自发其效果,若一人垂危之际,明知其毒可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当救,或不救?”
老胡看着落云,只见她质问道“救而用毒,便是违了医修之道。不救,明知其解救之法却偏见病人惨死,杀人者,亦立于两者之间。你当如何?”
“身在世俗之中,必要遵循其凡俗之道。得与失必当选其一”
落云嘴唇发白,许是受真气波动影响脸色越发苍白。老胡在外,他看见落云眼角的泪珠混于汗水之中,随后滴落。
此前她坐在那把椅子之上,姿态轻盈,没有丝毫挪动,但只有她与老胡知道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落云此时不似之前那般不可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回归了意识。
冷静说道“有些人,穷其一生只愿做个好人,而有些人,却也坏的逍遥自在,但这世间还有一种人,她好的不彻底,坏的不干脆。”
缥缈若无的声音传出房外,林夏安静的逗小青鸾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而老胡苍老的脸上满是沉思。
这间房门之外有两字,名为:问心
忽而,落云这姿态不如此前那般随意,她的手拧紧了她那灰色衣衫似乎是想从中挣脱出来。
青鸾鸟是感觉到了落云的难受,突然躁动起来,林夏哇哇大叫喊道“老头,这青鸟怎么不乖了。”
青鸟在屋中乱飞,碰倒了药罐,老胡挥了挥手,示意林夏安静,随后他打开问心门,小青鸾立马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小青鸾落在她肩膀上,用软的毛轻触落云脸颊,此时的落云额角渗满汗珠,她嘴唇有些泛白,她感受到了青鸟的焦急,露出苍白一笑“别担心了,没事的。”
青鸟还是有些不放心,它感觉到落云气息不稳,似是受了伤,落云摸摸它的羽翼,小声说道“刚刚不小心冲了之前自己设下的禁制,一点小伤没事的。”
落云的功法深得母亲真传,结合父亲所教的幻术,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历练,外伤什么的,都是小事。
落云起身向外走去,不可避免还有些腿软,老胡与林夏站在外面等着落云,只见林夏没什么反应,只看着自己的小青鸾,到是老胡……
落云起先一笑“前辈这一关,过的可真不轻松。”
老胡陪笑道“姑娘聪慧,心性坚定,将来可大有作为。”
落云问道“前辈是收,还是不收呢?”
林夏咧着嘴大笑“老头,你犹豫什么呢?姐姐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收下,我可不想天天都面对你个老头。”
老胡看着林夏,思索着摸了下胡须,说“姑娘随我来吧。”
落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林夏,见老胡转身便走,也就跟了上去。
“老头,你们去哪儿啊”
落云跟着老胡身后走,很快便走到了一处阵法之内,虽不知这个老胡是何意图但落云还是决定一趟究竟。
这个回春堂,前厅与其他商铺一般无二,可若是再往里面走就不同,这里有高级法阵可改变空间,本来回春堂的地盘就比一般商铺大上几分,如今有了阵法加持更是让人捉摸不透,落云模仿着他的步调与足迹,走到了一处庭院中。
庭院鸟语花香,阳光柔和,庭院中间有一个石桌,桌上放着点心与茶水,老胡走过去自己沏了杯茶喝了起来。
老胡看似没有修为,可这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不同,他上了年龄满脸的褶纹,但不知为何,落云却觉得这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落云站在那里没动,老胡喝完了一杯茶伸手说“来,坐”
落云没有推脱,走过去坐了下来,之前心不静,如今坐下来方才闻见桌上点心的味道,她转头看了过去,眼睛不由得一亮,但随后想到了什么立马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老胡见此一笑“姑娘修为了得,入了我问心室居然还可以保留心神,此一举千羽国,不,乃至青州,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落云闻言并无半点惊慌,任然风轻云淡回答“前辈说笑了,小女子修为浅薄,没那本事。”
老胡见她装傻便也不再追问,而是转而问道“不知姑娘那里人氏,家住何处,亲人在否?”
落云垂下眼睑,后抬头问道“不过是做个跑腿的,这程序也太繁琐了些吧”
“姑娘别介意,若是僭越了,不回答也可,你且尝尝这点心”
落云看了下点心,后回答“不用了,若回春堂不愿留我,那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得去别处找找。”
说完便想起身离开,这时老胡却道“姑娘如此人才,若不留在回春堂也是可惜了,待会儿便可收拾行李,林夏自会带你去住所。”
落云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法阵,出了殊房斋,落云回头看着繁华的高楼心止不住的乱跳。
她找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吹了一会儿冷风才平复了心情。
这殊房斋背后的东家不简单,十层以后的商铺更是不简单,工钱什么的都是次要,若是为此卷入千羽国内在斗争便是得不偿失。
此时的金陵已经黄昏日落,太阳把天边映照得金云滚滚,她坐在一处小河旁,看着水里的倒影。
“这世上,我已无亲人,不需要什么豪言壮语来完成什么宏图伟愿,如今的我,只想找个安身之所,”
这一夜,落云还是同往常一般躺在树顶上,每个大洲的风俗习惯都截然不同,就如这金陵城里的灯火夜市,天天如同庆典一般热闹,杂耍唱戏什么都不少,直至过了子时才慢慢退了热潮。
落云一夜没睡,她看着这夜市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回忆
多年前,朔州凤城——
“娘,我好困啊”
凤城城楼颇高,一个城门有四个成人的身高,那个时候已过子时可街市却依旧热闹,城楼下一个肉肉的小团子打着哈欠擦着眼泪向她娘亲撒娇。
“我们找家客栈睡觉好不好嘛~”
她伸手就在肉团子脑门上打了一爆栗,“凤林国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这天子脚下的凤城更是热闹,整整一个月都解了夜禁,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等下一次,还不知道你老娘我还玩不玩得动,趁着现在老娘还年轻,你不陪着尽孝,整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小肉团子想哭又碍于老娘的淫威不敢出声,只得小声在心里排腹“历代皇帝寿命都不长,你修为已经过了元婴期,估计人家死了你还活蹦乱跳呢,还偏要找借口让我一个五岁小姑娘陪着你通宵熬夜,真不害臊。”
还没等她排腹完就被她母亲带进了这热闹的城都,五岁小孩一入人群就不见了踪影,她娘凝着一团灵力往手腕上一点,只见一根银色灵力纠缠在一起的丝线迁到了另一段。
人群中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喊道“老娘,放开”
她唇角狡黠一勾银色丝线慢慢缩短,一个粉色小孩的扬这手哇哇大叫的往后退,拉到了跟前把小肉团一抱狠狠说道“你个小屁孩,想从老娘手中逃脱,嫩了点呢~”
‘见过泼妇的,没见过比落无湘还泼妇的存在,’被逼逛了一整夜落云。看着自家娘亲睡得像个死猪似的偷偷默念叨。
默念完终于熬不住一整晚的折磨,终于一倒头睡着了。
凤城解夜禁一个月,落无湘母女便在凤城待了一个月,在这期间,落云终于在自家母亲的淫威之下生生改了这夜晚睡觉的习惯。
这里的百姓把一整条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了,就连马都走不过,落云人小小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个夜禁给落云留下的回忆就是一条条陌生的腿,还有就是追逐她母亲疯狂的身影,要么就是被那银丝线往回拽的路上。
一个月的疯玩已经让落云累的不知道天高还是地高了,终于在解夜禁后最三晚,落无湘放弃了再折磨落云的想法,让她好好睡个觉。
落云高兴的连跳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了,直接倒头就睡,饿了就让店小二送吃的上来,裹着被子看话本这样过了三天。
这几天到是休息好了,只是每晚的热闹声都会透过窗户穿进来,虽然自己已经对这样的场景敬而远之,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
她一个小肉团,裹着被子推着椅子来到了窗口,打开了隔着外面的窗户才知道原来凤城那么大。
落无湘修为高又有钱,自古以来各地人氏都对修为高的修行者尊敬有加,所以落云住的地方是凤城最好的酒楼,初次来到的时候这里的小二便说过,透过这个窗户便可看尽凤城的风景。
可惜自己身高不够,再加上被母亲折磨的只想躺尸下去,便无心关心那折磨人的夜市,如今这么一看倒真是美。
“居高临下的感觉就是好”落云糯糯的嘟囔着。
受母亲的影响,自两岁起就开始了修行,然而落云的悟性也不是一般的高,虽然五岁也没有筑基,却也不再是普通凡人之躯,虽在高楼之上,却可一览所有景象。
这不看没问题,一看便把她小小的好玩心给激发了出来,立马丢了被子往下跑。
“趁着母亲不再,一定要好好玩一场,这可是最后一个解禁夜了”落云嘟囔着走进人群中,去找刚刚看中的那个套铁圈的游戏。
凤城的夜市果真不错,没了母亲的折腾落云也玩的自在,冲着铁圈去,结果转眼就跑去猜灯谜。
大人们个个都高,落云一个小萝卜丁根本没什么存在感,只听老板喊道:天字一根骨,拿米换衣服阿,打一字,各位可有人知道?
众人熙熙攘攘的喊“这拿米换衣服是何意,老板可有更多提示”
“这提示多了可就没意思了,若是有人猜出来,这展走马灯便送出去了,美灯配佳人,众人加油啊。”
落云好不容易才从后面挤了进来,小小的声音终于听见了,“老板老板,我知道。”
糯糯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众人渐渐小了声音,他们左右看了看,周围人山人海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听见一小孩的声音呢?”
“没有吧,小孩怎么会来这里。”
“就是我,小孩怎么了”小小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间响起。
还是老板眼利,立马从人群中把落云给拉出来了,老板人和善,拍了拍落云身上的衣灰笑道“原来是个女娃娃,你说你猜出这个灯谜了?”
落云笑眯眯的回答“天字一根骨,再来两点米,不就是个‘来’字嘛”
落云人小,声音却洪亮着,众人听她的回答立马被着小小的肉团子给迷住了,问道“小孩,你家大人呢?着夜市人多,可别走丢了哦”
“是啊,女孩子家家怎么能乱走,若是被人贩子拐跑了……”
“是啊,女娃娃,快回家吧。”
落云小眉头一皱,本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对老板说“我不要那个走马灯,就要那个兔子灯,你还是不给?”
老板一看人急了只觉得更开心,“这灯是要给的,只是你一个小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不如留在这里等你家大人来,如何?”
落云哼哼两声往后走“不给灯就算了”说完立马隐匿在人群中。
虽说落云一个小团子很显眼,但这夜市人山人海一转眼找都没地方找,老板叹息一声“唉,这么可爱一女娃娃,若是被拐跑了那就可惜了啰”
落云虽人小,但还是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行走江湖这么久,跟着母亲什么没见过,离了那猜灯谜的地方就有一只小虫子贴在她衣服上,落云顺手就给掐死了,哼哼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想跟踪你姑奶奶我?”
丢了那专门用来追踪人的小虫子,小人立马又捧场别人家的戏场,结果无一不是被人嚷嚷着要送回给大人。
身上还被贴了好几个小虫子,这下落云到是有些害怕了,“被人给盯上了怎么办?”
左思右想,老娘每天晚上变着花样玩,如今还不知道在那个地方鬼混,找娘是找不到了,如今只有回客栈才行,那里只有一定修为的人才能进出,往来人员小二心中也有数。
这样想着立马原路返回,落云一双小短腿东躲西蹿,终于冲出了人群,原本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不知道在哪里蹭得亲娘也不认识。
她得意哼哼两声却没成想下一刻就晕倒在地上,后赶上,一人五大三粗,一人贼眉鼠眼,两人气喘吁吁
贼眉鼠眼那个抹了额头上的汗说“这小丫头可不好追,这么机灵一定可以买个好价钱”
五大三粗的汉子却说“别瞎哔哔,你说你,那虫子一点作用都没有,要没了老大的蒙汗药这么好的货可不得丢了。”
贼眉鼠眼的却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若不是我那虫子,蒙汗药也没地方用”
汉子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转移话题“还吵,这里地偏,若是有人路过,咱们就不好脱身了,干完这一单子再说”
二人骂骂咧咧抱着落云转移了战场。
第二天落云醒来浑身酸疼,“哎呦呦,我这肩膀怎么这么疼呢?啊,屁股也痛。”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身下全是臭烘烘的稻草,差点没熏背过气去。
“再吵,小心挨打”那声音低沉又没有情绪,虽然听着年龄小但又觉得怪怪的
“谁敢打姑奶奶我?”落云还迷糊着没注意那么多,听见要挨打,条件反射脾气就上来了,还没看清地方就嚷嚷。
只是这一嚷嚷自己也清醒了不少,只见这里四面是墙。不仅有死了的老鼠,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
这里唯一一个通风的地方就是墙上老远的地方开的那个小窗口,里面除了自己,还有三四个小孩。
落云小小的还有点想不清前因后果,“我不是在睡觉吗?谁把我扔这里来了?”
这里的小孩眼睛很浑浊,没人回答落云的问题,他们都很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没了灵识的死人一般,这里存在这一种诡异的安静,越是没人说话那种压抑的感觉越是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侵袭着落云全身,这种感觉直到多年后也记忆犹新。
“你被拐卖了”
终于有人说话了,落云转身找,那个声音却不知道谁在说话,明明人都没多少,为什么自己却不知道到底谁说的话呢?
“谁说的,我被拐卖了?”落云还有点不相信,拐卖?怎么可能,我母亲可是元婴期的修士,谁会不要命劫了我拐卖。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她,等了很久,落云也不敢在说话,只有站起来四处寻找,那三四个小孩目不转睛的看着落云没有任何动作,死鱼般地看着。
越是这样落云越是不敢同这些小孩说话,混做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恐怖。
落云站起来终于才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她走过去,小心翼翼蹲下也不敢说话,试探性的把头往前伸。
那个小孩同其他小孩子一般都很脏,还很臭,像是被关了很久,但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不浑浊,他虽然不似母亲一般看起来就很开心,反而眼神很阴沉,但总比没有情绪的好吧。
落云一下子就哇哇哭了起来“哇哇哇哇,你为什么不说话,哇哇哇”
落云一哭那群小孩立马吓得缩了脖子,就连趴在地上的小孩都偏过头不看落云,但落云哭的起劲,根本没发现不对。
“哭什么哭什么”粗狂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重的铁链随着脚步拖在地上的声音。
那些小孩立马缩在边边角角,只有落云和趴在地上的孩子没有动,落云一抽一抽眼角还挂着泪水看着门外。
出现在一阵隆隆的开门声,原来这里是一处石门,门沉而重,但里面但凡有声音一定会传出去。
那人托着铁链走到落云身前,他的声音比夜雨天的闷雷声还大,他的身形和一座山一样,往哪里一站就吓得落云不再敢做声。
“不想吃苦头就闭嘴,你爷爷我手上的链子可不认人”他一双眼睛有铜铃大,看得落云快要窒息了。
“看见你旁边的那小子了吗?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那人见把小孩子吓住了便关上石门走了出去。
暮枫
就刚刚那一下,落云好像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只一眼便让人产生恐惧,她一屁股坐在臭烘烘的草堆里。
“不想死,就安分,没准还有活路”这下落云算是听清了,就是旁边这个人说的话。
她拍拍胸脯道“娘亲会找到我的”
地上的人却是冷哼一声转过头趴着,若搁以前落云肯定炸起来质问道“你不相信我?”
但她现在不敢,只能小声解释道“我告诉你,母亲很厉害的,不管我去哪里,都可以被找到,每次都是这样,从没错过。”
落云小小眼睛里全是笃定,那小孩转过头来看着落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他双手用力从地上撑起来,往前爬。
这个时候落云才知道为什么从始至终这个人一直趴着,原来是腿被人打断了,落云从前只远远见过同他这般的人,却没近距离过。
五岁的落云真的很想哭,但她嗓子却怎么都出不了声音,感受到落云的害怕,他再次开口“若你母亲找到你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她还会要你吗?”
落云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流着泪,却不敢发出声音,看着小小的窗户口,那个地方好像比凤城的大门还要高,自己这么小,怎么能够得着,娘亲怎么才能找到自己。
那个断了腿的太可怕,自己不敢跟他说话,其他几个小孩子像没了灵识一般从来不说话,除了上次听见铁链声以为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情绪。
这样外面的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晚上的时候有一抹月光照了近来,映着月光一只老鼠慢慢爬过来。
落云看着那个老鼠,它在地上爬了又爬最后爬向断了腿的男孩子前,开始啃食他的双腿,落云本来视力比平常人好,此时更是清晰了不止一倍。
“啊啊啊啊啊”她一跳的起来叫,吓得老鼠不知道钻到了那里,几个小孩更是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外面的铁链声又响了起来,落云也不管害不害怕只知道大声吼哭。很快就听见了那个打开石门的沉重声音。
“大半夜的,你个小兔崽子是想死吗?”那个大汉边说话边挽手边的铁链,他好似刚刚睡醒戾气很重。
这么长时间落云好像把攒了几天的情绪都给哭出来,也不管大汉的不开心,也不管那个大汉有多可怕,只听大汉呵呵一笑“乖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没得玩了,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
大汉把落云背后的衣服拎起来,然后一个松手小小一个人便从空中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只一下落云便哭不出来了。
她疼的险些晕过去,只是经过落无湘的锻炼她身体素质比以往人好,也晕不过去只是疼的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大汉觉得这丫头太小这样玩不好玩,拿出一根针慢慢蹲下,“乖,这个好玩。”
“老大一个人,却只愿意欺负一个小孩,该不会是小时候被人欺负狠了吧?”长时间没出声音的男孩又一次说了话。
只是仅这一句便惹怒了那个大汉,他立马转移了视线将那根针狠狠插进男孩背后,但随之而来的没有属于小孩子的惨叫,落云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也看见他紧紧捏着稻草还出血的手。
那一刻落云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大汉脚边还有很粗的铁链,她拽着铁链一个绕身拴住大汉的脖子。
只是落云一个小小五岁孩童怎么可能回对这样一个大汉造成伤害,反而激怒了大汉他一个起身落云拎这铁链没松手,同样被提在半空中。
她一下更用力的攥着铁链,一股强大力量包裹着落云浑身,下一刻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娘亲”落云反身就抱住落无湘的脖子,落无湘把落云头往怀里一按小声说“别回头”
只听大汉一个闷声就只剩下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外面便不同往日一般安静而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落云浑身都在发抖,落无湘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顶说“别怕,娘亲来了,来了。”
地上男孩艰难转过身对上了落无湘的眼睛,随后移开视线。
“所有人都已服网,这次要多谢落女侠鼎力相助。”这是落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落云被饿了几天,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不仅臭烘烘还有好几条虫子,只是后来娘亲说的,因为有了这次经历,后来的落云便爱上了洗澡。
又是一天早上,落云翻了一个身,又立马惊醒从床上爬起来“落落,怎么了,落落”
听见母亲的声音落云又哭得天昏地暗,落无湘知道,这次的经历够让孩子做好几天的噩梦,听见孩子的哭声,落无湘也忍不住哭,就这样母女两个抱成一团哭。
直到后来落云饿的不行,才劝着母亲吃完了再哭,吃完饭后落云突然想起那个断了腿的男孩,变向母亲问“娘,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他现在在哪里啊。”
孩子这么一问落无湘若有所思,反问道“怎么,问这个干什么”
落云说“那个男孩很可怜,他断了双腿,是那个坏人打断的,背后还被那个坏人插了一根银针,我想看看他。”
落无湘摸摸落云的头说“吃完带你去。”
果然,喝完粥落无湘便带着了落云来到凤城府衙,落云仰着头哦了一声“原来你和朝廷联手才找到我啊。平日里无论我躲哪里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很快才会找到,没想到也要和官府联手。”
落无湘知道自己的形象算是毁了,但孩子一提起这个落无湘鼻头便是一酸,见母亲这个样子落云也不敢多说,立马闭上了嘴。
原来那里是凤城最大拐卖儿童的据地,娘亲在自己身上设下了追踪术,但那里有法阵,一进去马上隔断了联系,几乎是同一时刻落无湘便有了感觉,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但母女连心这句话没错,落无湘凭着自己超强的第六感终于在第三天找到了地方,但那里高手数不胜数,虽然这些人落无湘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但奈何孩子在他们手上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可就后悔终生,便只有和当地官府联手,但着中间又是重重波折,不过最后找回来就是好事。
一想到这里背后就是一阵冷汗,落无湘领着孩子到了官府后院。
“原来是落女侠,不知还有何事?”来人是这个院子的管家。
落无湘神色较冷回答“女儿醒来便吵着要见一个断了腿的孩子,便领着她来看一眼。”
那个管家对落无湘无限恭敬,立马领着他到了他住的院子。
“您先看着,奴才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落无湘点头,管家便走了,落云觉得奇怪问道“这个管家干什么去了”
落无湘回答“人家有事要忙,你不是要看那个男孩吗?走吧”
落云点头,又转过头犹豫看了一下自己母亲“怎么觉得你也奇奇怪怪的”
落无湘立马一巴掌乎她头上“去不去,不去拉倒”
她可怜兮兮摸着自己的头推门进去,这里的房间很普通,但所有陈设都齐全,那男孩有坐上了轮椅,他开了一扇窗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外面,落云一进屋便见他那一张侧脸。
虽然只是一张侧脸,但落云却是格外喜欢那张脸,不知不觉心中欢悦了些
其实落云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被关着的时候他脸上全是污血,头发散乱浑身又臭,根本没法辨认,唯一可以区别他和别人的方法就是他那双断了的双腿。
一开始她还不敢上前,但触及到他看自己的眼睛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落云笑着走过去说道“我都说了,娘亲一定会找到我的,怎么样,没骗人吧”
落云跟邀功似的跑过去,却见男孩根本没理她,转头看窗外,从小到大她还没这样被人冷落过,不爽道“你听没听见啊”
“嗯”
只一个字,算是回答了落云的话。
还没等落云说话,见母亲立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头看着落无湘,随后移开眼睛回答“没名字”
落云眉毛一挑“什么?你居然没名字。”
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得意,应该都有吧,反正自己长那么大从没听说有人没名字的,立马拍拍胸脯道“那我跟你说哦,我叫落云,记住了哦”
他没回答,等不到回声落云顿时泄了气,只见自己母亲居然奇奇怪怪的追问“不会没名字的”
“就是没名字”
母亲走过去蹲下一只手去捏他的腿骨,落云一声惊讶“娘、”
落无湘呵斥道“别说话”
一直没什么情绪的他此时也激动起来,只是他腿动不了刚想用手去打她,下一刻却怎么都下不了手。
就连落云也被吓到了,她看见了什么,母亲哭了,这怎么哭的莫名其妙。
落无湘开始还是只有眼泪落下,随后更是抱着他腿哭了起来,他被落无湘哭的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都没哭的他,这一刻也跟着红了眼眶,掉了几滴泪。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哭了,自己不哭好像不义气,这样想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就这样三人便抱成团哭的稀里哗啦。
回到客栈娘亲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落云还没醒来就闻见了清粥的香味,吃了粥的她无所事事,也不敢再四处乱跑,便拿着话本开始看。
直到天黑,母亲才回来,这次还带着那个男孩,落云瞪大了眼睛。
“娘,你说清楚,这货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本来落无湘此次回来心情很好,结果还是忍不住给她一个爆栗“说什么呢”
落云可怜兮兮委屈道“不是私生子为什么把我扔下一整天。”
这下落无湘才恍然,立马软了口气,摸摸头“娘不是故意的,忙了一天终于有了收获”
收获两个字让落云眼睛发亮“收获,什么收获,又捞到什么宝贝?”
落无湘一笑“看好了,从今往后他就是你哥哥,叫暮枫,记住了吗?”
糟了,有人和我抢这个娘亲了。
这是落云当时的想法,但后来……
熟悉
一抹阳光落在落云眼上,她不适应的挡了下阳光便起身,只见这闹市人来人往,却再无熟悉的身影需要去寻觅。
从前的自己爱哭,娘亲也爱哭,就暮枫每次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们,但后来他也哭了,他哭了……
想到这里,落云猛地闭上眼睛,等再次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也没多少情绪看着不多的街道跳下树。
回春堂不收自己,不大的医馆总回收吧,这样一想落云顿时觉得心累,还不如去魔兽森林捕捉几个魔兽或是灵兽来的好。
但她又看看自己,封了灵力的自己,怕是连一阶灵兽的都打不过吧,还魔兽,落云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旧忆就像一扇窗”
“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谁踩过枯枝轻响”
“萤火绘着画屏香。”
辽远的歌声从一幢楼里传出,落云转身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良音坊’
良音坊三字虽然陌生,但落云对着排场可不陌生,这不是唱戏听曲的地方吗?虽然同莫州与朔州不同,但这排场可是到那里都没变。
受这歌声影响落云不知不觉便走了进去。
走了进去才知其中奇妙,里面场地很大,有百来人座无虚席,但落云看了看还是外地人居多,台上的表演方式也与从前看过的不同。
只见几人在后面奏乐,几个人在前面跳舞,一个人边跳边唱: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那些年华,都付做过往
他们偎依着彼此
说好要面对风浪
又是一地枯黄……
唱这首歌的人,声音哑然,却带有决然悲伤之情,使得情绪可以被那歌声牵引,从而感同身受。
落云不知不觉跟着唱了起来,“枫叶红难免秋霜,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
“原来这良音坊里的歌,一个外人也会唱啊”
落云刚跟着哼唱两句,便听一个嚣张的声音直击耳膜,她转过身看见来人,随后低头解释道“也只曾听过一两次而已”
来人衣着用料精细,却有着精而不显的气势,只见他眼睛锐利,虽不直视人的眼睛,却还是让人不可忽视,他一头黑发随意绑在脑后,扬着扇子从落云身旁走过。
后又停下来问“听过便会唱?”
落云愣了一下回答道“也只记得其中几句罢了”
他转过半边脸轻笑一声道“这样的人才,付娘子可不能错过了”
他人奇怪,撂下这一句话便走了,这里人多也没几人注意到一小插曲,落云平日无所事事便也留下来听曲。
这里不限来人身份,只是若是没有钱卖下茶水糕点,便只能站着听曲,本来自己对这一事没什么好在意,只是站的久了便知道其中意味。
这里来人杂而乱,若不寻个包间或是在前排寻个座位,便时常有人晃动,还有些私语声,时间一长未免有些扰了听曲的兴致。
只不过……
落云看了下所剩无几的灵石,放弃了包间的想法,正当她想走的时候却见一旁有个很大的告示,上面写着:招收舞女两名,一月三千灵铜。歌女一名,一月五千灵铜。洒扫小生三名,一月三百灵铜。端茶丫鬟两名,三百灵铜。有意向者请于后台处接受考核。
落云摸了摸下巴想道:招收舞女,其舞女一定要有一定的基本功,若不是有点身份背景的小姐,谁有钱学这些,三千灵铜的工薪也不算高。只是歌女的价钱为何比舞女还要高上两千灵铜?
落云撇向洒扫小生与端茶丫鬟,最后摇摇头,这卖体力活挣钱的行当自己真的不行,还不如捕猎来的轻松。
听完曲落云也不想在此处多留,便准备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被人叫住“姑娘请留步。”
来人是一位翩翩公子,衣着清素但仔细观察又可发现,素中又带着一丝刻意,他眉角带笑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落云见多了人,一眼便可知道此人应是长期待在这良音坊,对衣着在意,但那浑身的气质却与良音无半分关系,他所负责的项目应该只是应付来往客人,而非音律。
“公子可有事”落云冷淡而疏离。
一开口来人便知其性格便开门见山回答道“杨公子说,姑娘对音律造诣颇高,不知可有心来我良音坊栖身”
落云轻皱了下眉,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心中不由得一笑:原来那人姓杨啊。那位杨公子若不是与良音坊有些关系,那便是这里的常客,这么卖力为他们招揽人才,也是破费了些心思。
不愧是专门应付来往客人,落云不过是皱了下眉头,他便是把人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回答道“前两个月良音坊陆续走了许多个苗子好的姑娘,使得我们这里正缺人手,杨公子是我们这里的的常客,颇爱音律,向我们推荐了一下,姑娘若是有兴趣,考虑一下如何。”
落云默默叹了口气,刚刚位姑娘唱的小曲若我猜的不错,名叫《故梦》曾听母亲哼唱过一两次,虽然母亲唱歌很好听,却不怎么唱,也不许我学,如今……
他看落云神色似是在纠结,便又说道“姑娘若是有那个天赋,便来我们这里练习一两日再说,我们良音坊规则开明,不强留人。您也看见了,我们这里酬劳可是不低啊,若是那日姑娘有了名气,酬劳可就不是按月算。”
不得不说,他的口才是真的好,最重要的是懂的抓人心,落云现下最缺的便是灵石,虽说灵石难得,但攒多了灵铜也可兑换灵石,要想在金陵城定居,攒着灵铜迟早用得上。
“那酬劳怎么算?”
他扬唇一笑道“若是有了名气,上台表演一场,最高可换取一枚灵石”
一枚灵石?落云有点不敢相信,一首歌一枚灵石也太多吧,金陵城虽说是寸土寸金,但着一枚灵石也可在此处买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安家立业了。
“你可别不相信,现在这个世道虽说不是以前,但能供女子自给自足的行当可不多,我们千羽国又女子颇多,别说现在竞争有多么激烈了,这会儿姑娘若是走出了这地方,再去找这么好的活,可不容易啊。”
这么长时间已经把落云养懒了,不过他说的话却是不错,之前看过几家,包括医馆,薪酬都没这么多,如此一下落云便把这事应下了。
“公子好口才,既然这样便引路吧。”
他淡然一笑道“姑娘不必见外,小生人称尧公子”
自报姓名便表示我是他们良音坊的人了,如此来便回道“落云”
尧公子了然一笑在前引路,穿过人山人海走过长长的廊道,可见一处有筑基三阶的侍卫把手,再往后走便是良音坊后院,后院有一处僻静的高楼,上下四层层,规模算是不错了。
落云耳力较好,隔着老远便可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古琴声还有舞者踩着步子,想比那里便是良音坊练习的场地了吧。
还未走入园中尧公子便止步回头“里面不是小生负责的场地,姑娘只管走进去便是,自有人带姑娘去该去的地方”
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自然会露怯,但落云不同,她看了周围的环境还算清雅,里面虽然人多而杂,但却是杂乱有章还过得去,便点头回道“多谢尧公子领路,既然来了定然会全力以赴,不让公子失望。”
自信盎然的回答让尧公子眼睛一亮,他长相清秀笑起来腼腆又不失大方,素衣长衫往前轻微一申道“祝姑娘得偿所愿。”
落云觉得虽然才短短几句话,但自己却对这常年混迹人群的尧公子有了好感,许是我们之间有什么相似的特质吧,这样想着不由得一笑,用千羽国的方式回了一个随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尧公子看这姑娘的背影觉得格外眼熟,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若初
落云沿着一条石子路往前走,很快便看见圆弧形的石门,上面一块匾写着:常春院
院门外种着两簇石竹,从外面看里面红纱漫舞,几名女子身形妙曼,影影绰绰,落云走了进去,声音与实现都清晰了些。
刚踏进便有两名侍女打扮的人走近询问“可是顺远公子招来的人?”
落云回道“是尧公子”
两人对视点头后一名侍女上前一步“姑娘随我来吧”
侍女边走边说明这里的情况“此处没别的诀窍,待会儿娘子见着你了,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之后便可确定你的天赋,待到学有小成便可上台表演,若反响好姑娘也算出道了”
落云一听只觉得挺简单,但看这里的陈设布置又觉得不该如此,后稍稍一想不由得一笑:尧公子可真没骗人。
常春院第一层没门窗,只有一些红色纱幔遮挡视线,微风一吹纱幔四处飘荡,里面有着三四名女子,前面一处茶案一块屏风,还有一个贵妃榻,想比那是为侍女口中的娘子准备的吧。
各大洲习俗各有不同,但这青州与其他州差别也太大了吧,不仅风俗制度不同,连称呼也变了,在朔州和莫州,娘子只能称呼自家主人,怎的一个教习舞女也可这样叫了?
由远到近,可见贵妃榻上人正打着瞌睡,但当我们走近时人便醒了,她身穿紫色轻纱,衣着粗放胳膊大腿都露在外面,但脸上的妆容却简单的不行,落云不由得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人不会是懒得穿复杂了吧。
短暂的惊讶过后又平静下来,母亲此前也是如此,若不是场合不允许,怕也是会穿成这个样子,落云暗自摇头,青州出土的都是这个样子吗?
她眼皮都没抬一个,直接说道“唱歌跳舞什么的,随便来一个,先说好了,我说不,便直接原路返回,若是哭闹不休,休怪我直接派人给你扔出去,知道了吗?”
看来此人不好相处,落云点头,想起之前听的那首《故梦》清了嗓子便开口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谁的泪水静静淌,那些年华,都付做过往。
他们偎依着彼此,说好要面对风浪,又是一地枯黄枫叶红难免秋霜。
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
一曲歌完,落云回过神见榻上娘子已睁开眼睛,她眼瞳是罕见的深紫色,看自己的眼神有着审视的意味。
落云同样也审视着她,只见她浑身气势逼人,似是有意释放出来,这样的气势在落云眼里是做不得数,后又想起现在自己只是二十岁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纠结着用不用露怯一下。
这个时候榻上人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纱婉转,一双紫眸美的惊心动魄,落云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回答“落云”
她轻声回味了一下名字,“落云,好名字,留下吧”
话音落,身旁穿着红色纱裙的舞娘便上前一步对落云说“姑娘随我来。”
红色舞娘名叫霓曼,是此次招收舞蹈的教员,她身形妙曼,一看便是习舞多年。
霓曼“先试试你的基本功”
落云虽然看过不少人跳舞,但从来没深入研究过,所以当霓曼提起基本功的时候,基本是一脸懵逼。
落云看看自己,只好问道“什么是基本功”
当教员这么久,第一次有学员问她什么是基本功,“你从前没跳过舞?”
落云摇头,“没接触过”
虽然第一次碰见什么都不会的学员,但也很快平静下来,说“会下腰吗?”自己又示范了一下。
落云看着动作跟着重复了一下,霓曼满意道“从前没接触没关系,现在认真学就对了”
试过落云的柔韧度后又教她几个动作,令人惊奇的是,落云步伐稳健四肢协调,虽然有点急,但好在记性好,说过一遍下一次就可以改变,有这个悟性一切都好。
笑话,虽然没跳过舞,但这么多年也不是躺着玩的,修炼之人根骨不同寻常人,既然是基本功自然没问题。
霓曼“你今天第一天来,也就不教多了,从这里走出去会有侍女在前等候,她们会带你去住处,明早卯时在此集合继续训练。”
良音坊对待舞姬到是极好,一栋四层高的楼阁,第一层练舞技,第二层练歌技,第三层练琴技,第四层则是供舞姬歌姬休息的地方,每人都会独立拥有一间房,虽然不大,但总比几人挤在一起睡的好。
落云对此很满意,她简略看了一圈,衣物书案一应俱全,屏风后还有浴桶,侍女说每晚都会有小厮来送水,供姑娘洗漱。
饶是落云也见过世面,却也被她们待遇给惊讶到了,之前来还有些犹豫,因为在其他地方都视此一类为连婢女都不如的玩物,吃喝住行更是难说,却不想在千羽国境内,居然还有如此待遇。
千羽国的繁盛就连朔州朱灵国都无法企及,震惊过后凌若初朝窗外释放出一丝灵力,灵力成团落到了等在良音坊外小青鸾身上,不过一会儿小青鸾便往丛林深处飞去。
此地处处是迷,在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别让小青鸾再出现了,青鸾为凤凰一脉,战斗力不足,却是实打实的瑞兽,若被心术不正的人看上,怕是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第二天凌若初按时到场,却见很多人都已提前来到,舞娘霓曼教授舞技,舞虽不同于武,却有着相通之处,凌若初很快就学会了,但霓曼却不怎么满意。
她看着凌若初舞了一次又一次,却直摇头,一旁人也不学舞了,就看着凌若初。
“我看她跳得挺好,为什么姑姑还不让她走啊”
“别乱说话,姑姑自有姑姑的道理,你看着就行”
凌若初封锁了自己的力量,也舞了不下百遍,里衣都被汗水浸湿,这个时候霓曼姑姑才喊停,她走过来对凌若初说。
“这曲《伊人动》讲述的,是大家闺秀恋上书生的故事,故事中她与书生门不当户不对,最终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再一起,从而饱受相思之苦,最终创作了这曲。所以我们在跳舞的时候,一定要品其意味,有那思念之柔,悲戚之痛。”
霓曼姑姑转过来对落云说“你天赋不错,那一颦一动无一错漏”
话一出众人皆静,人揣测得此评价,会不会就让她去了第二层,但落云却不这样想,若自己真学的很好,她不应该是这个表情。
果不其然,霓曼姑姑继续说“但你的舞动之态,既无柔弱之感,也无悲戚之痛,反而是一般女子没有的决然刚毅果敢。”
落云听此也算是知道其问题在哪儿,后又不禁一笑,原来从一个人的舞姿里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呢。
霓曼姑姑倒是有些高兴,她对落云说“你去转角处随便招一名侍女,让她把《送燕》的舞本给你,从现在开始,只要学好这曲舞,便可上第二层楼。”
霓曼姑姑此话一出,惊呆了一旁舞女,她们问道“姑姑,良音坊不是从十年前开始便不再演出《送燕》了吗?”
霓曼解释道“《送燕》是付娘子最早创作的舞蹈,当年也是凭借送燕从而一举成名,使良音坊成为千羽国第一乐楼。里面讲述一个女子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为了国家大义壮毅牺牲的故事,从前也只有付娘子能舞出其中精髓,后来付娘子退隐,也没找到接替的人,我看落云是块料子,若能舞,就凭这一曲便成名。”
众人唏嘘,皆羡慕落云能有此机遇,‘一舞成名’?落云对此产生浓厚兴趣,她走出了大堂找到在外侍女说了需求。
侍女惊讶传言给付娘子,她们带我来到了听雨轩,那里幽静娴雅,进去后只有一名红衣女子。
她看落云来露出一抹笑“原来是你,我叫红芙,是听雨轩中侍女,你既然来到这里,便要听我安排。”
落云行礼道“小女落云”
她点头并无多话,从身后书架中拿出《送燕》绘本讲解道“这本舞技只有娘子才能舞,便没有舞娘教授,遗一绘本你看看能不能通晓其中意味。”
落云拿来绘本初看便觉惊讶,这绘本所用的绘画技巧,是母亲最为拿手的,母亲称为手绘,此绘画最讲究的不仅仅在于手指与手腕的控制力,比这个更讲究的,便是那绘笔。
但落云行走九州这些年也知道,能通晓此绘画技术的寥寥无几,看这水平虽比不了母亲,却也有模有样。
落云想了想问道“这画真是精妙,不知作画者何人”
红芙笑道“作画者乃当今国师”
落云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国师作画可知其舞那时有多深入人心,只不过,历来国师皆倨傲,怎么会来良音坊这样的地方,还为此作画。
红芙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解释道“《送燕》当年风靡一时,就连宫中人也曾请娘子一舞,只可惜娘子只在自家音坊起舞,当朝国师与娘子交情斐然,也曾来观看过表演,也就那时留下了这画作。”
落云一页一页认真看着,画虽不如母亲,却也举世无双,其中付娘子的舞技堪称绝妙,很多动作想要完成还真必须勤学苦练,虽是画本,但国师作画时舞姿画的潦草,他那重点皆在与表情。
从开始的单纯与鲁莽,再到之后的冷面铁将,其中心酸好像是画中人亲身经历,她就是主角,一步步蜕变,其中有挣扎,有犹豫,也走错了路,但在最后一刻,却做出了举世震惊的选择。
她美的凄然,却也刚毅,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落云的目光停留在最后倒下去的那一页,画中人躺在地上,眼中闪着光,却也流着泪,她好像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却也不得不就这样离开。
落云心中一动,竟也泣不成声,她想起了母亲,暮枫说母亲最后倒在他怀里,嘱咐了好多事情,母亲让暮枫好好照顾我,母亲让暮枫一定要保护好我,暮枫说母亲的愿望是让自己好好活着。
落云不禁一笑。
母亲说人有生就有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即使修为再高也难逃最终归宿,母亲将生死看得那般清淡,在哪最后一刻她究竟在想什么,她会想到如今的我孤苦无依四处漂泊吗?
画本看完,落云坐在听雨轩外看池塘里的水。
水面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母亲跟我和暮枫讲过一个相似的故事。
那年大雪纷飞,我不慎染病头痛欲裂,虽然服了药却还是不舒服,拉着母亲不准走,母亲那晚睡在我身边,给我讲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
她说“曾经妈妈有个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如果还活着,你该叫她一声姑姑。”
我往母亲怀里钻,睁着两只眼睛问“那姑姑叫什么名字啊”
母亲愣了很久,就在我不高兴她睡着的时候她又开口说道“你叫她若初姑姑吧”
我眨巴两下眼睛问“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若初吗?”
母亲摸着我的脸回答“是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送燕
我笑咪咪的接着背“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念完诗母亲久久不语,我抬头一看,母亲好像哭了,她立马用手遮住我的眼睛说“落落,别动,妈妈给你讲故事”
“你的那个若初姑姑我们从十几岁都在一起玩,她啊,又笨又傻,还是个憨憨。还是个倔强的憨憨。撅起来的时候可要人命了,我们在一起……”
母亲讲了她们一起怼老师,一起闯祸一起在丛林遇险,母亲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姑姑也不是,她们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被迫快速成长,母亲说她没照顾好若初姑姑,母亲又说她不该不相信若初姑姑。
她们关系太复杂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小还听不懂,也记不住什么,那晚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流泪的样子,那好像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若初姑姑最后死了,母亲说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她,还说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我要快点长大,要有能力自保这样才能不被人牵制。
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不是很懂母亲的急迫,却因为母亲的眼泪不得不逼自己快点成长,哥哥成长的速度很快,让我望而却步,母亲却不许让他在人前斗武,哥哥也很有分寸,从没让母亲担忧。
落云细细想来母亲讲的那个故事好像和这个没有关系,她摇摇头,有点不明白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从哪里来的。
她回过神只觉身后有气息,但她很快又稳住,仔细看画本。
“看懂些什么”
后面的人说话,落云装作刚刚听见立马起身,看清来人后行礼“付娘子”
付娘子点头,后又轻轻问“看懂了什么”
落云整理了下思绪说“这个讲的是女将军为国捐躯的故事,但这画作对舞姿只有寥寥几笔,却对神态很是注重,所以小女猜测,《送燕》的精髓应该在其意,而不是那所谓的技巧。”
付娘子点头,她往里屋走,落云在后跟着,付娘子又问“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其他人接手《送燕》”
落云摇头,付娘子解释道“能舞《送燕》者,必要有其一定的武术功底,最好是修炼之人,但人之迢迢,虽皇室对我良音坊礼遇有加,歌乐之事归其根本还是上不得台面,有点功夫的都不愿来。”
落云听此才明白,但此事不好说,便也沉默不语,付娘子看着我目光深沉问“你是那里人”
落云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想了想说“我乃青城人氏,来此想参加今年天灵学院招生,还未到开试日闲来无事便来此看看”
付娘子到是笑了“你倒实诚,也罢”她回头说“好不容易遇见个顺眼的,也不纠结此后你是去是留,毕竟规矩是自己立的”
落云觉得付娘子有趣,有背景却无架子“天灵学院也不是说想入就入,若日后进不去,这良音坊便是小女的栖身之地了”
付娘子笑道“你倒是连退路都想好了”
落云回道“世道艰难,怎能不多做打算。”
付娘子喝完茶也不废话“霓曼求我多教你几招,但我也是多年未动,骨头都硬了,你既看了动作,我便不教多的,你且好好听这就行”
“那女将军,原本就是一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普通,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她却做什么都不行。”
落云没想到故事的开始会是这样,原以为是天赋异禀,没想到……
付娘子继续讲“这样的人,若不出意外会嫁给普通人普通一辈子,却时运不济,那个时候世道乱,普通人皆为鱼肉,最后……她学了功夫,有了修为,成为人人畏惧的当朝第一女将军。”
“世道乱,各藩王拥兵自重,不受天子管辖,为统一青州,女将军奋勇沙场,为千羽国打下一片又一片土地,一时之间风光无限,所过之处如履平地,她不杀俘虏,只抓藩王,百姓呼声一片,被奉为第一护国女将军,就是这样的传奇女子,本该前程似锦,却在最后一刻,为人暗算,最终马革裹尸,生亦为国死亦为家。”
落云听着故事总觉得差点味道,她看付娘子眼中好像看见了女将军的一生,落云沉默,想着,自己对青州文化实在是知之甚少,这样传奇的人物,千羽国百姓应该口耳相传,史书也该有记载,但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落云突然转念“付娘子说的女将军,可是出自一百年前的黄金一代”
付娘子忽而笑道“是啊,黄金一代”她目光悠长,似是回溯从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一笑摇头道“什么黄金一代,都是世人对前人的追捧,若愿意,他们也都是想平平淡淡下去的”
落云安静的站在一旁,付娘子越走越远说“你自己慢慢练吧,三日后看成果”
落云又仔细翻读了下剧本,后起身四处转了转,这里地处宽敞,除了听雨轩和阁楼还有很大一处后院,后院有花有树有鱼塘,还有假山河流。
落云走过去看看鱼塘,赏赏荷花,这里微风四起,吹在脸颊甚是舒服,落云耳力非凡,微风中掺杂着脚步声,错落有致。
落云眼眸流转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一位女子在夹竹桃树下跳着舞,女子的舞衣与落云无异,见状便明白是同一期的学员。
“《伊人动》虽讲述柔韧之美,但脚步气息稳些才能跟上后面的节奏。”
女子回头看清来人蓦然一笑,“多谢云姐姐指点”
道谢后又练了几遍才稍稍有点感觉,不过她也挺开心的了,停下歇息见落云在一旁忍不住问“云姐姐不用练舞的吗?”
落云问“你知道《送燕》故事由来吗?”
女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想了想疑惑道“这故事不是娘子即兴编舞的吗?”
落云仔细看了下她的神情,问“难道这故事没有出处?”
女子仔细回想道“千羽国儿女无论平穷富贵,都会在书院待满三年,教授知识和千羽国历史,没听夫子说过有这么一个巾帼女将军啊。”
落云深吸一口气,想到付娘子之前言语,应该是有这么一位女将军存在,但又为什么……
“云姐姐,云姐姐”女子轻轻唤道,见落云回过神来笑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落云摇头“只是在想,《送燕》该怎么舞,同妹妹一般烦恼罢了”
听完落云的话她笑道“也是,咱们只有这个难关了,只要能留在良音坊,也算有个落脚地。”
忽而又说道“云姐姐,我叫紫雨,姐姐唤一声小雨便好。”
落云微笑叫道“小雨”
小雨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她无父无母无牵挂,来到良音坊也只是想有个栖身之地,与落云不同,这女孩很开朗活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心眼。
落云难得露出一抹真心的笑颜,醒来这么久,连微笑都是一种礼貌,小雨让人很舒服,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
“虽然舞蹈一事我知之不多,但若有什么困难我还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不必拘束。”
落云的话让紫雨楞了一下,而后眼睛里的笑意更深,她激动道“云姐姐你真好。”
看小雨笑的那么开心,落云不由得也笑起来。
太阳渐渐落山,黑夜笼罩着整个青州,听雨轩临水而居,一排排水杉树隔绝了外面的喧哗,落云坐在桌案前提笔沉思。
付娘子与当朝国师为友,《送燕》里的女将军征战沙场勇猛无敌,虽然对千羽国知之不多却也零星记得,从前的青州四分五裂,后四处征战用绝对的武力压制各地藩主,千羽国才得以统一。
这段历史的发生,正对应那黄金一代,若我猜的不错这位女将军应该与付娘子和国师交往甚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巾帼女英雄却被史官抹除,能有如此大的权利应该也只有皇室。
白纸素笔,女子身着盔甲,眉峰高扬,小巧的面容满是坚毅,目光直视前方,任是泰山压顶也难以撼动分毫,一把长剑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她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向前,身后却是万千繁华。
落云停笔深叹一口气,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她虽承受着后人们的赞扬,却没人知道承受这么多的她,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落云轻轻闭眼,后睁开眼睛又添了几笔,若不是被逼,谁都愿意安稳一生,虽被奉为英雄,却也只是女子。
她手腕微扬脸颊多了几缕零乱的发丝,嘴角渗出点点血迹,原本干净的脖子也多了一条略长的伤痕。
与之前的义勇无前想比,修改之下多了一丝憔悴,三分狼狈,但落云仔细看了看还是觉得差一点。
她放下笔沉思,到底缺什么呢?
送燕2
月光透过窗户照映在那位女将军的脸庞上,落云回头看那一轮圆月,突然想到了,缺掉的应该是故事。
女将军眼睛里的故事,这么一位精彩绝艳的女子,怎么能没有故事呢?
千羽国于落云来说只是全然陌生的一块土地,良音坊里的日子说起来也是难得的安谧,落云领悟到其中意味之后,便开始照着画本练舞。
习武出身的她跳起舞来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凌厉霸气,若换做《伊人动》免不了要绞尽脑汁扮做楚楚动人之姿,《送燕》到省去这些烦恼。
落云睡在水榭旁的一弯柳树旁晒着太阳,想着小青鸾这两天去了哪里,虽说自己的幻术高超,但若被人识得也免不了一身麻烦。
青鸾乃为上古神鸟,虽说只为旁系,战斗力比不得火凤一脉,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瑞兽,青鸾天性温和,喜食灵火,若有机会定不能亏待了我的小青鸾。
落云闭着眼睛天马行空的想,离天灵学院开学也挺近的了,若日子能一直这样安谧下去,也是不错的。
“落云,你睡树上干什么,快下来。”树下红芙一脸通红的叫喊。
落云有些无奈,却还是乖乖下来了,红芙一脸嫌弃的用手帕拍落云的衣灰,嘴里还念叨“虽说身在良音坊比不得城里的大家闺秀,却要注意点形象,你看我们这么多艺人,谁跟你似的没事爱待树上。”
青州人大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为了入乡随俗,落云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了。
红芙拉着落云进屋,丢给她衣物“快去洗洗,可别让付娘子看见,否则该怪我照顾不周了。”
落云深吸一口气,虽说不情愿,但这良音坊确实规矩大,犹豫再三还是乖乖去洗了澡。
红芙看落云这么听话也是松了口气,虽说她素来行为作风与我们良音坊不同,却是难得的脾气好,刚刚看她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还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就这样应下来了,这样想着红芙对她也多了一丝好感。
洗漱好后红芙便在一旁挑选衣裳,落云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红芙看了半天,最后选择淡青色长衫。
你气质清淡,却并无高冷之资,这青蚕兽吐丝织成的衣衫最合适你不过,落云看了一眼便乖乖穿上,面对镜子时才知晓其中意味。
这件长衫也不知如何做工,衣衫简单没有珠宝点缀,亦无超高图绣衬托,却给人一种飘飘欲仙不染凡尘之感。
落云再细细看了一下,后抬手,长袖只过臂弯,穿着这身饶是与人大打一场,怕也没过大的影响。
红芙将落云梳洗打扮好后再看看,忍不住叫道“你穿这身是真好看,若是再歌舞一曲,定能一舞惊人”
落云也觉得这衣服好看,可若说一舞惊人还是算了,虽然这些天对歌舞有些了解,但自悟歌舞的境界还是有些勉强。
落云问“明天所有新生舞姬便开始第一次登台,为何这个时辰还没消息?”
提起这事红芙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犹豫了下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娘子今晨便取消了你的安排,我们良音坊向来有登台前一天练习走位的规矩,却不知为何单单落下你的。”
落云皱眉想了一下,再向红芙确认了一下“是付娘子亲口吩咐的吗?”
红芙点头“自然是付娘子吩咐的,良音坊最是注重规矩,除了付娘子,还没人能有这样的权利”
落云点头看向墙面上挂着的女将军的画像。
月升日落,又是一个夜晚,落云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红芙她们一向睡的早,偌大的听雨轩只有落云的呼吸声。
这时天边传来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落云微微一笑凝了一团灵力朝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仍去。
不过一会儿便见小青鸾扑腾着翅膀往这里飞,落云跳出窗外飞身直落屋顶,小青鸾轻车熟路落在落云手臂上,激动地伸长了脖子去蹭落云的脸颊。
落云笑眯眯道“我也想小青鸾了,再过十几天便可去往天灵学院,听说学院天材地宝甚多,定有灵火,到时候你就可以大饱口福了”
小青鸾眯着眼睛抖动了下翅膀,落云抱着它躺在屋檐上看月亮
“这两天我去了良音坊的藏书阁,里面藏书无数却没有只言片语有关那位女将军的,这千羽国繁衍至今也不过几百年,隐秘之事却有不少。”
“对了,听说火凤在皇室是有遗脉的,此次入驻天灵学院说不定会遇见,那个时候也不用幻术为你遮掩了,咱们的小青鸾珍惜血脉,可不羞于人前。”
落云和小青鸾躺在屋檐看着满是繁星的天空,想着什么就喝小青鸾说什么,看着不远处泛起了鱼肚白小青鸾才依依远去,落云一个翻身跳了下来乘着还没人关注听雨轩起身换了衣裳。
良音坊白日唱的曲子,由王孙贵族或有钱人家的少爷点曲,酉时之后的舞曲才算是精妙,新进舞女的《伊人动》便算是日落之后的开场舞。
想到这里落云心里稍稍慌了一下,一瞬又消散开来。
“落云”红芙走过来问“可有紧张?”
落云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眼自己,微微摇头“还好”
红芙说“你的《送燕》是独舞又把你安排为是最后一场,此时还轮不着咱们忙活,记得未时去常春院换上咱们的演出服饰”
落云点头也不曾说话,与她相处这么久红芙也是知晓她的脾气,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她有过别的情绪,面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吩咐她做的事情,她都可以做的恰到好处,红芙再仔细看了看她想着: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活的像个看透世事的老太婆。
红芙转身落云叫住她问“你去哪儿呢?”
红芙回答“你的戏服和上场后的伴奏舞曲还需要好好叮嘱一下”
落云问“是昨天来的那个小生谱的舞曲吗?”
红芙“是的,关河是天灵学院银花仙子的徒弟,姑娘不比担心其他,上场后只需照着平日里的样子好好舞就可以了”
天灵学院……
落云心不在焉的点头,那人修为不高,但那双眼睛很特别,仿佛可以穿透人心,虽说醒来后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对上那双眼睛总是感觉不太踏实。
红芙走后落云又爬上湖边那棵树的枝丫上躺着,听着风声和池塘中锦鲤波动流水的声音。
落云的灵力五行属水,水幻之花是她自己创的独门绝技,临水之处利用水面那层的水汽围绕着自己筑起一层若有若无的气墙,水汽流动缓慢与天地融为一体,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隔绝了落云身上的灵力波动,外人无从感知树上的落云真实状态。
被封印在树中过于长久,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虽说不打紧可灵力亏损的状态实在不太好受,落云仔细感受体内变化,灵力运行走过奇经八脉,只是……
落云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在梦境时灵力的变化,难道……
心绪不宁,落云被迫停止修炼,她起身抬手在掌心凝聚灵力,一团淡蓝色灵力在掌心浮动。
日头偏西,已至申时,落云如约抵制常春院,同上次来一般由侍女引路至化妆间。
入房时最夺人眼目怕就是那身戏服了,落云走近只觉这身衣服似乎并不只是戏服,对这一行,虽不太懂却也知道戏子身着的戏服再精妙也是有它自己的规格,而眼前这白磷斑驳的将军盔甲还有灵力波动,这……
“若叫我说,这百年来,最有福的舞女非你莫属了”说话的人是红芙,她一直都在一旁清点用具。
目光触及一旁的极品宝剑,落云不由得呐呐道“这……真的只是一曲歌舞吗?”
房门打开,八名女侍鱼贯而入,后来一人衣着不凡,眉梢点傲,她目光轻挑,审视道“就是你?”
落云从容点头,后行了他们千羽国随礼回道“小女落云,主舞《送燕》”
红芙从人来一开始便行了一大礼,后安安静静退在一旁。
来人直径走向梳妆台,一旁侍女撤下梳妆台两旁的银辉草,换上两颗明亮的海明珠。
红芙见来人审视一旁事务立马轻声对落云说“这位名唤荣风,是化妆界的翘楚,此次来想比是应了娘子约,给你化演出妆的。”
听见她的介绍落云不由得仔细看看来人,身后侍从都身负修为,且不看海明珠,仅看她带来那两个箱子里面隐隐散发的药草香便知,里面其货价值万金。
原来在千羽国,只要把一行做出极致,便可拥有别国普通富甲的排场,这千羽国民风果真与众不同。
荣风站在那套将军服前感叹道“我道师父为何反复叮嘱,原来还真是个大场面”
她转身笑吟吟盯着落云看,说“今日一过,要么一步登天,要么跌落谷底,你可得好好干”
落云回道“自是全力以赴”
演出
从小修道的落云从未在脸上下过什么功夫,因此面对荣风带来的全面改造,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也是在今天她才明白什么叫化妆。
落云长相清丽,但因其修为不俗,再加上于树中封印多年,其气质过于沉静,有种飘飘欲仙之感,但将军的称号是于万人血肉铸就的称谓,自然要带点肃杀之感,这点与落云本性南辕北辙,除了依靠化妆师的手法最重要的便是落云的演技。
《送燕》这曲歌舞是有时间顺序,从一开始的单纯懵懂,再到后来的一往无前,以致走投无路的绝望,这些不仅要舞者表达,就连化妆师也不可怠慢。
化妆之事过于繁琐,就连落云都无意仔细研究,两个时辰的静坐可以让她闭上眼睛好好想想这位女将军。
从单纯懵懂到身兼大任,再到勇敢赴死,一个人的一生只用一个人去出演,演出不难,但要感动观众,其中难度可想而知,《送燕》重出江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这场演出,只是既不要人打扰,又不登台试演,付娘子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两个小时的深思让落云多少有些疲惫,一切准备完毕后落云身穿灰色布衣站在演出后台。
只听里面主持歌舞的人介绍道“燕来即是缘,燕去也是缘灭,可这缘分究竟如何,接下来的压轴舞,便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歌舞《送燕》”
话音刚落,下面嘈杂一片,直至一阵笛声传来。
婉转悠扬的笛声好似是天上的神仙在哼着小曲儿,众人个个禁声屏住呼吸,仔细听来,一个女孩儿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的走向舞台。
笛声仍在继续,舞台上是事先布置好的芦苇荡,落云穿着布鞋布衣,一蹦一跳走向芦苇荡,轻身跳进草丛里躺着,翘着二郎腿哼小曲。
笛声清和好似在为舞台上悠闲的小姑娘伴曲。
“这在跳什么啊”
“谁知道呢!良音坊的演出方式总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次怎么不像是在跳舞,反而像是在演皮影戏~”
有一个议论,就有第二个议论,渐渐台下变的躁动起来,笛声也从悠扬开始变的急促。
台上落云在草丛里找出一只野兔,用一根竹木挑着走出人们的视野。
“你们看人没了”
这个提醒让众人更加诧异,地面灵力波动油绿的芦苇荡开始变的枯黄,一开始的小女孩身负重伤跌跌撞撞走向那片芦苇荡。
落云脸上青紫,嘴角挂着血迹,原本灰色布衣颜色也变的暗沉,她双手沾满了鲜血,窝在那片芦苇荡的一角轻声抽泣。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雷声,女孩捂住双耳不想去听,只见雷声越来越大,女孩也从一开始的怯懦和弱小,慢慢变的疯狂痴颠。
她手上用力抓着一根稻草,痛的在地上来回滚动,她忍不住呻吟出声,那种痛到极致的呻吟被每一位观众听进心里。
女孩子用力握着手里的丝帕,就像台上人握着稻草一般。
呻吟渐渐变为哭泣,笛声也从压抑转化为哀伤,台上人从地上撑起身子,双膝跪地在芦苇荡里竭力寻找着什么,她双手沾满了血,就连指甲里都是黑色血迹,没人知道她在找什么,因为她……什么都没找到。
她慢慢站起身来,这时一阵风吹过她那单薄的身体,她就这样迎风而立,芦苇荡枯黄枯败,落云踩着无数桔梗迎风而走,那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寒,就连观众席上的众人也忍不住抱住双臂。
笛声变小,随之而来的是古琴的声音,都说古琴承受了千载岁月的侵蚀,这一曲就像岁月为那台上小姑娘送的礼物,只是这礼物并不似笛声那般轻快。
来人皆身负修为,自然可见落云在台上的变化,落云迎风而走,只见那身原本沾满血迹的暗灰色衣裳慢慢变深直到那身衣裳变成暗夜一般的深黑,台上人走出了那片凋败的芦苇荡,也走出了观众的视野。
古琴还在继续,笛声也在伴奏,只是那女孩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原本的芦苇荡消失,变成了一地青草,从前那个破败无助的女孩再次归来,只是这次回来的她,没了一开始娇俏快乐,也没了孤独无助。
如今的她手持一柄长剑,一头乌发高高竖起,一身黑色劲装,两鬓流了几须碎发,脸庞轮廓清明起来,她脸上没了笑容,背对着观众席地而坐,从前的她明明是那么娇弱,消瘦,可此时她的背影就好似一座大山,风吹草动,她却屹立无声。
青绿的草地渐渐长出花草,孤冷的她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她手还未触碰,花儿先行凋落,刹那间舞台雷电交加,百草枯萎,风云涌动。
轰隆~
天雷一声惊动,大地跟着颤抖,琴音苍劲掺杂其中,有蓄势待发之力,台上人从容起身,拔剑起舞,电闪雷鸣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笛声不知什么时候退却,就连琴音也渐渐小了,随之愈演愈烈的是阵阵鼓声,台上人随着鼓声起舞,同《伊人动》的婉转美颜不同,《送燕》所舞,只属于一代女将的恢弘气势。
漂浮在天空的乌云好似有了灵魂一般,他们成群围绕着落云,银白的剑在台上挥舞,好似想挣脱这无形的束缚,落云的身影淹没在那层层乌云中。
鼓声沉重,一下一下敲打在众人心中,他们好似在呼喊,呼喊里面的人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坚持。
呵,坚持是吗?
芦苇荡没了,草地花儿都没了,台上人如此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乌云从一开始的飘散慢慢变得集中,众人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给压抑着,没人出声,他们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们的目光集中在那偌大的舞台,好似期待里面人能够创造奇迹。
“月影重光非昨日”
“轻问东风月下舞”
“何顾?”
落云的声音穿过层层云雾,落到每个人的耳畔,她气息轻弱,好似下一刻就会同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轻问东风月下舞”
落云的声音渐带沙哑,再次念道:轻问东风月下舞,何顾?
她渐渐出了笑声,那飘散在空中的笑,像无主的幽魂,四处游荡,可剩下的不是恐怖,也没有害怕,而是悲凉,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悲凉。
月亮下的事物早没了从前的踪影,你还在苦苦支撑,这曲独舞,到底是为了什么?
落云的心好似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痛的无法呼吸,剑舞还在继续,层层云雾并没有阻挡住她的脚步。
观众台寂静一片。
这首诗,没有回答,但众人心中都懂,何顾?何顾啊。
对于台上人来说,这好像就是一场笑话,一场拼尽全力却还在苦苦支撑的笑话罢了。
何顾?你无故啊。
无故亦无骨
恰似红豆遗江谷
江谷虽忧却无处
罢了,罢了
鼓声还在继续,只是这次它好似并不是在孤军奋战,那早已远去的古琴和笛声,不知何时再次盘旋在那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中。
结束
三声和奏,所带力量无穷,云中剑气逼人,人们可以感受到丛中人力量一次次叠生,渐渐变得恢宏无比,那团一直压制她的乌云,如今也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她渐渐清晰在众人眼中,人们看她挥汗如雨,手上、剑上、脖颈、脸颊皆有伤,处处见血。
这时突然有一人喊道“你看她穿的是什么”
众人目光聚集,只见台上人虽处处带伤,可那力量却完全压制住了全场,他们都知道,这个力量压制绝对不是来自台上那个女孩,而是良音坊暗中做了手脚,可当目光触及到她的那身盔甲之时,他们不由得对台上人产生怀疑。
台上人步履稳健,剑法苍劲,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凶狠带有杀气,却明而不显,如此不得不让人相信,这个人就是历经沙场的女将军。
将军气质夺人,力量浑厚,不同于普通修士,那些可都是在战场沉淀下来的气势,更是属于一个战士的灵魂。
台上女孩面无表情,鬓边的碎发和脸颊的伤口尽显沧桑之感,好像那一阵的风雨让她踏破了时空。
“海水一川灵”
“风雪一程灯”
“百转无所谓因果”
千回百转,为的是什么?
又何必问为什么,守护故土需要理由吗?
场上人手持残雪剑,身着灵兽铠,一步一舞皆底气十足,三乐合奏气势激昂,鼓声为前琴音其后,笛声婉转有百步穿杨之感。
落云舞姿奇妙尽显雄阔之姿。
“妙啊~持剑献舞,果真是良音坊所能想出的法子”
“此人步履气稳,与此前《伊人动》的飘妙之资形成强烈对比,不知此舞唤做何名?”
一知情人回道“此舞名为《送燕》乃良音坊付娘子的封神之作,沉寂多年终显于人前。”
人大惊道“原来这就是《送燕》今日有幸得见,果真精妙”
“从开始的阳光和煦,到后来的步步紧逼,这哪里是在跳舞,根本就是在讲故事嘛。”
良音坊大厅上三层楼,一楼为有钱的老百姓,二楼为雅间,三楼是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地。此舞一处良音坊人满为患。
雅间一人身着白色锦衣,手拿一把蒲扇,透过窗口紧盯着舞台。
身后一人小心回道“公子,此人名为落云,初入金陵,听说是冲着天灵学院去的”
他轻蔑一笑扬声道“既是为了天灵学院,又为何入这良音坊。”
他转身抱过刚刚被他丢弃一旁的白灵猫轻柔抚摸道“不过是为了灵石,待会儿你去后台与她好好商榷,若能入府一舞,可得五千灵石。”
“是……”
众人以为舞到此处便可算结束,台上人舞的精妙,空中曲也动人心魄,只是……若《送燕》止于此,又怎么会被评为封神之作呢?
三声合奏必有一前一后,可若自视甚高又该如何?鼓声汹涌占尽先机,古琴不甘落后以一己之力从中脱颖而出,笛声不及便破了和煦之功步步紧逼。
一股莫名压力笼罩在众人头顶,入脑入髓的乱声简直从心底击垮了众人,此时若有人注意便可看见,三楼不少窗口都已设下隔音障,观众都已不敌,何说台上之人。
“春风送暖,冬雪送寒。”
“所得皆所弃,何谓古人。”
落云一手持剑,还在苦苦挣扎,利风袭来所过之处恰似刀剑,与之对弈同如卵击石一般自寻死路。
这时人不由得叫喊,“停下吧,快停下。”
台上人似乎迟疑了一下,她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就连耳朵都见了血,她抬头,眼中尽显茫然。
停下吗?
我不……
迟疑仅一瞬,双目尽显锋芒,残雪剑千斤重,可既然握在她的手上,便致死不能放下。
杀气显露无疑,气势霸道,似乎要与天斗个你死我活,一己之力何能与天相斗,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
众人皆摇头。
可奇迹的是,鼓声退却,琴音减弱,笛声留到了最后,却也在渐渐消散。
这是台上人赢了吗?
哪儿有那么简单。
台上人灵气渐渐消散,清明的脸庞皆是血,双目见血两眼无光,这是两败俱伤吧。
可她忽而一笑,道
“我心为国亦为家,虽死明志。”
台上人轰然倒下,那一刻天地也暗了下来。
大厅寂静无声,众人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灯光再次亮了起来,才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舞台一片空旷,没了芦苇荡,没了草地,也没了持剑的女将军。
“良音坊压轴戏就此结束,客人若未尽兴可自点歌舞”
主持人的话语才让他们回了神。
这时热闹了一下“这戏也太过压抑了些,那里是来放松的,简直就是在找不痛快”
“可不是嘛,那里知道后来又有那么一个翻转”
“鄙人到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我才不看呢,酒都喝不下去了”
三楼雅间一人,贵气逼人,却手持青茗久久未入口,对面贵妃榻上付娘子闭目感叹道“倒真是意外之喜,国师怎么看”
他放下茶盏,悠久后回道“那股无可奈何的压抑之感尽显,只是……”
付娘子问道“只是什么”
国师的目光似是在回顾从前“只是,她没若初的那股冲劲。”
付娘子无奈笑道“这一点,谁能和她比”
国师恍然同意“这倒也是”
下了舞台落云换下衣装便回了听雨轩,她到是走的干净只是苦了红芙。
“对不起了,这舞是属于良音坊,我们只听付娘子的”
小厮笑道“这不是也可以通融通融的吗?我们只需见一见落姑娘便可”说着往红芙手中塞了个什么。
红芙看清东西之后眼睛一亮,后想起什么面显纠结,小厮又道“姑娘只需将这个交付落姑娘手中便可,去或不去落姑娘自行决定。”
如此说来红芙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后又强调“我只负责把这个送到姑娘手中,别的可不管哦”
小厮见人终于答应立马应道“自是这样,姑娘不比担心”
收了信函红芙立马去了听雨轩。
见红芙回来的这样快,正在换衣服的落云显然没想到。
“你怎么还有空回来,后续事情完了?”
红芙立马将信函塞在落云手中,急忙说“你……你,先看,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落云莫名其妙,见她那么快的步伐到是忍不住拆开信件:姑娘舞姿动人,阜城薛家有意请姑娘上府一叙,愿奉五千灵石,望姑娘移步。
落云只看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后想了想直接让信件化为齑粉,收拾好了之后直奔雅坊。
雅坊是付娘子居住场所,离常春院与听雨轩都很远,这些对于身负修为的人来说都不是事。
前院忙成一团,红芙负责后续一切事宜,落云换上一身素色衣衫轻步走向雅坊。
雅坊布景别致,风格与其他院落大相径庭,落云对此一知半解,便收回目光,与常春院不同,从进雅坊以来并无其他人侍候,也许付娘子喜欢安静吧。
“来书房”
付娘子话音刚落,便有一根牵引草为落云引路。
书房中付娘子一身玫红衣裙,半躺着看书,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反应。
落云见付娘子还在看书,便也不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等着,书房宽敞,并无太浓的书香气息,到是收藏了很多狼毫与砚台。
“再过两天天灵学院就要开始招收学员了”付娘子不知何时放下书,静静看着落云。
落云回道“是的”
付娘子笑道“那地方,可没那么好待,你若能留在良音坊,倒也可保一生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落云一时有些失神。
付娘子见她没说话,也不打扰,就这样静静看着,付娘子那双深紫色眼瞳隐约闪着微光,稍纵即逝。
“多谢付娘子好意,只是世界之大,总得去看看。”
见此回答,付娘子又拿起未看完的书慢慢翻起来,良久传来声音“嗯”
落云不太会察言观色,却也知付娘子并无其他想法,便安静退去。
天灵学院
“天啊,总算是到了,咋这么远呢?”
身后传来两串脚步声,落云转身只见一男一女倒在梧桐树边休息,女孩跌跌撞撞到河边喝了口水,才悠悠抬头看向落云。
问道“你也是今年天灵学院的考生吧”
落云点头回道“是的”
女孩一身淡黄色衣衫,窄袖短裙,眉眼清亮,她起身朝着落云走过来,一手搭在落云肩上挑眉问道“你一个人来的?没朋友吗?现在修为几何啊,药师还是法师?”
落云皱了下眉,往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后笑道“我该先回答哪个?”
她毫不在意摇了摇手道“挨个来”
与她同行的男子一手将她拽向身后训斥道“可没人像你这样的,在家时父亲交代的可都忘了。”
女子皱了下鼻子不说话,男子上前揖礼道“我兄妹俩乃民家子弟,在下方愿,妹妹闺名方如,是今年入学考生,妹妹方才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落云回礼道“在下落云,也是今年入学考生。令妹性格爽朗到是别具一格。”
方如从哥哥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修为多少呢~”
方愿呵斥道“不可无礼”
方如是无礼了些,但落云并没有不开心,淡淡笑道“既问了我的修为,你是不是也得自报修为方才合理。”
方如嘟着嘴想了下,觉得落云说的有道理,便拱手自报道“那好吧,方如,光属筑基一阶”
光属性,这个倒是难得一见属性天赋,落云礼尚往来“落云,水属性筑基三阶”
方如顿时眼睛一亮“都说水可容纳万物”
她嘀咕着仔细端量落云“云姐姐好像看着也不讨人厌耶~”
方愿扶额,不好意思看了落云一眼,教训道“你啊~口无遮拦,还不快向落姑娘赔罪”
方如不服气道“我又没说错,凭什么要道歉啊,云姐姐确实看着挺顺眼的啊”
我们一瞬啼笑皆非,我也劝道“如儿既称我一声姐姐,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同妹妹一般计较,方公子也不必计较”
方愿见此松了口气,又自我介绍道“方愿,木属性筑基四阶,如儿从小被宠坏了,现在大了,也管不住,怕是让姑娘看笑话了”
方愿那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把落云逗笑了。
方如一脸得意自然挽过落云胳膊说“云姐姐一看就是好人,不像刚刚那群家伙,哥哥偏不相信”
方愿无奈叹气,转而与落云说话“落姑娘既然是去天灵学院参加学员选拔,那不如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落云很喜欢这对兄妹,便也没多做考虑,当下便答应“求之不得”
学院山脚下是个小镇,小镇不大却安静富足,落云晃了会儿神。
方如拉着落云往前走,发现有点拉不动,转过头凑过脸疑惑问“云姐姐看什么呢?咱们应招学员居住的地方还得往前走走呢!”
落云被方如那张脸一晃回了神,无奈道“姐姐知道,咱们走吧”
方如没太在意蹦蹦跳跳找方愿说话“哥哥,咱们口粮带足了吗?我可不想去了挨饿”
“够了,够你吃上一年了”
“那样我就放心了”她想了想又说“可我们得在山里待四年啊,好像还是不够耶”
方愿无奈笑说“傻丫头”
落云很沉默,眼神也很沉寂,可是看着他们兄妹打闹时,总会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暮枫。
落云收回眼神,自嘲似的嗤笑,一瞬又藏起所有情绪。
离开小镇往里走,可以看见一栋很大的房子,走近房子很大也很简陋,这里就是休息的地方。
落云端量了下这里,形形色色大致百来人,她转过身问方愿“这里怎么只有百来人”
方愿解释道“天灵学院招生分为两批,一批是像我们这样平民子弟,休息在这里,还有一种人,他们家都是非富即贵,休息在往里位置,第一轮考核不会与我们一起,但之后会见面的”
落云听明白了,天灵学院是区别对待的,她皱着眉思考着什么。
方如一把扯着落云选了一间房高兴道“这里朝东,明天可以看日出,姐姐,这里的日出可好看了”
她讲的眉飞色舞,眼睛里透着光,也感染了落云“姐姐,咱们如果能够顺利录取,天灵学院里面更好玩呢!听说,天灵学院的凌岳峰有个很漂亮的瀑布,瀑布下面生活着一群蓝花鱼,蓝花鱼可是水中精灵,从前都没见过呢!”
“还有郁风岭,听说那里的花儿会唱歌,还会讲故事,可有趣了……”
落云起身稍微整理了下床铺,听方如讲天灵学院那些有趣的事情,虽说平民子弟考上天灵学院的人不多,但属于天灵学院的故事一直都在流传。
“所以你来天灵学院是冲着那些好玩的了?”听方如说那么多落云忍不住问。
方如笑道“当然了,从小家里都给我讲好多关于天灵学院的事情,还让我以后一定要考上天灵学院”
听方如谈笑风生自己也不自主轻松了,方愿来时就是这样的场景。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方愿端着三菜一汤来到房间,“快来尝尝今天的灵蛇汤”
方如眼睛都亮了,立马坐到桌前先盛了一碗,尝了一口“哥,你这手艺绝了~”
说完立马忙着嘴里,方愿笑着给落云盛了一碗道“你也尝尝吧”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边吃边说笑,气氛融洽。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你……糊涂!”
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落云皱着眉翻了个身。
离休息区百米开外的树林里,一男一女因为什么争执着,夜里寂静因此落云听得无比清晰。
“上官玥欺人太甚,你若能帮我,一定可以让她在此次选拔中大失颜面”一女子身着红装,张扬而又跋扈,眉眼皆是戾气。
男子面容清秀,看似和善,却在听见女子的话后被气的不轻,厉声道“你若真讨厌她,大可在开比之时与她一较高下,而不是背后耍手段,失了该有的气度。”
“别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压我,就一句话,你是帮还是不帮。
“穆棱无能为力,郡主请回”
“好啊,穆棱你给我等着。”
两人不欢而散,落云推开窗望着月色失神,天灵学院虽有平民子弟的容身之所,可阶级可谓是泾渭分明,若想在这里安然度日便不可棱角突兀,但……
落云眼神飘忽好似想起了很多很多,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天还没亮方愿就是来叫我们,方如还半迷糊着,落云到是清醒的可以,一夜无眠也精神焕发。
卯时初,三位青衣男子御剑而行从天而降,众人皆叹却又不约禁声。
男子见此点头,为首之人道“天灵学院招收学员需三场比试,过者入。”
众人回道“谨听师兄吩咐”
“第一场:日落之前穿过前面翠幽森林,抵达田玉峰山脚者胜。未能完成任务者,将被直接送出天灵学院所辖范围。”
规则说完三人便又御剑而去,我们三人相视一笑,方如先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三人再比一场如何?”
落云挑眉道“如此甚好。”
方愿见此也是无异议,风吹草动众人还未回神便见人已然走远。
“你们还在说什么,还不快走”
不知谁一声叫,众人才回过神来。
方愿筑基四阶的修为速度这方面比方如快很多,落云压低了修为只显筑基三阶的速度,要追上方愿还是费了些力气。
方如追我们追的气喘吁吁,却还是咬着牙往前跑,落云见此到是同方愿一样的心情,松了一大口气。
选拔
翠幽森林灵兽居多,虽然修为不高却有很强的攻击欲望,这一路过来,已经遇见三个二阶灵兽了。
方如不开心道“不是说过去就行了吗?还放那么多灵兽干什么,都没人管的吗?”
落云笑着解释道“五阶以下的灵兽,天灵学院怕是看不上,这些应该是翠幽森林土生土长的灵兽,专门过滤修为偏低的弟子。”
方如一听这话立马不抱怨了,拿出鞭子气狠狠的说“我的修为才不低”
落云看她身上散发的灵气,应该快突破到二阶了,缺少一些实战经验,若是能在这一回合一举突破是再好不过的了。
落云散发灵识张望了一下,三阶幽蓝火狼,两只~
“方愿,快回来”
方愿修为高因此走的较远,可方如修为不高一直落后,如今附近有两只三阶幽蓝火狼必须集中才行。
方愿步伐比思维快,听见落云的声音立马回来,“这里气息有点奇怪”
落云深呼吸对准一个方向道“两只幽蓝火狼”
方如心猛跳了两下,幽蓝火狼常见,可就算是一只她对付起来也有难度。
落云话语刚落,只见有着幽蓝色眼睛的狼从林中走出来,方愿大惊“三阶,两只都是三阶”
方如虽然修为不高,胆子却不算小,她立马对落云说“水克火,待会儿云姐姐打头阵,哥哥你修为高,找准机会一击要害。”
落云想笑但是忍住了,想了想决定先按照她的说法来,方愿抓住落云胳膊,说“虽说你们属性相克,可如今形势于你不易,还是我来吧。”
落云挣开他的手,回道“你和方愿对付一只,我来另一只,毕竟我也想知道三阶对三阶,到底谁更胜一筹。”
说罢落云先行以水之力击中一只幽蓝火狼,火狼被激怒,立马追着落云。与此同时另一只幽蓝火狼发出攻击与方愿方如纠缠。
狼的特点,一是狠,二是敏捷。它眼中露出来的狂性显示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落云一较高下。
可落云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一直在关注方如的情况,方愿不愧是木属性四阶与方如相配合形势渐渐清晰。
落云看准了时机手间灵力直对狼身,打出三米外,此一掌为曾致命,却激发了幽蓝火狼的凶性,三招之后落云挨了一掌重伤倒地。
“云姐姐”因为隔得不远,方如立马知晓这里的情况,方愿说“快去救她,这里我可以。”
方如过来时幽蓝火狼正张着血盆大口,好像下一刻落云就会成为它嘴中的食物,方如一着急,使出全身的气力甩出鞭子勒住幽蓝火狼的脖子。
落云见此勾唇一笑,果然。
刚刚的险境激发了方如,精神集中与步伐轻快稳健,与幽蓝火狼缠斗时越来越快,身体周边灵气越来越浓郁。
方愿着急这里的情况没有纠缠很久,解决了那只幽蓝火狼立马过来,看见方如的变化手心捏了把汗。
落云见此擦了下嘴角的血拍拍方愿肩膀道“别担心,缠斗之时晋升,幽蓝火狼必死无疑。”
方愿转眼看落云,她脸色有点苍白,嘴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一双眼睛明亮又谨慎。
他掏出一颗丹药“落姑娘,这颗聚灵丹你先吃了吧”
聚灵丹?
落云笑道“我没事,聚灵丹来之不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方愿塞进落云手里道“还是你拿着吧,我看你脸色苍白,你更需要这颗聚灵丹”
当今天下炼丹师比炼药师珍贵百倍,更别说聚灵丹这样的东西,落云复杂看了一下方愿,知道也没再推辞。
就在落云愣神期间,方如不出意外进阶了,进阶时爆发的灵力将幽蓝火狼击中毙命。
方愿可算是松了口气,方如稳定了境界惊魂未定走过来,拍拍胸脯道“我就这样进阶了,天啊~”
落云笑道“你真厉害,救了我一命”
落云话一出方如更加开心,成就感满满,一脸邀功的凑在方愿眼前说“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我也觉得自己超级厉害,这样对打时晋升可比闭关爽快多了。”
方愿摇摇头道“快走吧,再不走日落之前可到不了山脚”
方如还沉浸在自己进阶的喜悦中,可方愿还在刚刚的惊魂未定中,落云看方愿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修炼途中那有一直养在温室里的。
落云胸口闷闷的,面上却让人看不出半分,方如心情好步法也轻快,三人赶路速度提升了不少。
落云走后一青衣男子来到击杀幽蓝火狼的地方,蹲下查看伤口……
树林茂密,大家赶路注重速度,因为衣服难免有些脏乱,为了附和众人,落云也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
方如看见前面有一口泉眼立马跑过去,“我的天啊,累死人了”说着立马喝了两口水,顺便洗了把脸。
落云正准备上去洗脸,刚走一步立马偏身移步,灵力落入泉水溅了方如一身水。
方如气急大叫“谁啊,谁那么不长眼”
“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几个,还想与本大爷抢地盘,识相的就快滚”
筑基三阶土属性修士,落云盯着眼前这个放话的少年,他身边还跟这两个筑基二阶火属性修士,应该都是贵族子弟。
落云不想与这群人计较,正想抬步走,方如可没受过这样的气,立马放了大招,少年抬手就将方如释放的灵力给化解了。
“光属性,你这小妞天赋不错,不如跟着我,如何?”
少年挤眉弄眼,气的方如都想杀人,事实就是,方如还没动手,方愿就先一步把他给扔远了。
落云看着他们倒是觉得有趣,调侃道“何不再扔远些,好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方愿冷哼一声道“浪费灵力”
方如不开心,非常不开心,她浑身湿哒哒还有污泥,现在也不能洗澡,可是气坏了。
落云捏了下她脸道“别不开心了,我来帮你”
落云手起方如衣服上的水像有了灵性似的在身上流动,就连头发丝上的水滴都在转动,泉水在方如周身转了三圈就随着落云过去化为灵力。
方如方愿那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立马被震撼了,特别是方如“我的天啊,从没听说水属性技能还能这样用。哥哥,你见过吗?”
方愿也摇头“落姑娘对水的悟性超强,方愿领教了”
落云笑道“我从小在外流浪,这个也是无意间领悟到的,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落云到是发现,自从露了一手之后方如看落云的眼神都是发着光的,就好像落云身上有什么宝贝一样,看得落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