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图穷匕见（二合一）
造不如买。
这是一个在很多层面都相当有市场旳说法。
方卓不是信口雌黄，他真的被问到过这个问题，不同于现在表现出的耿耿于怀，彼时只是一笑置之。
而关于搜狐张总，那就更不是谎言，人家不光香车美女，是直接一头扎入娱乐圈了。
造不如买是真，富豪生活是真，紧张总冠军归属是真，享受城市庆祝游行是真。
绝大多数都是真的。
我方卓凭什么不能享受生活，选择一条更轻松的路？
不管是高盛徐开伟、IDG熊潇鸽等四人，又或者代表地方的庐州国投吴宏全，他们听到这话，都很难指责方总的决定。
尤其后者，冰芯项目是实打实的，资金是真正投入进来的。
除了冰芯，方总还牵头了长虹与美菱的合作，引进了胡正大的IC设计项目落地，包括宝岛的晨星半导体也把庐州作为一个内地中心。
还有，庐州方面正在接触两个封装厂商，极可能作为冰芯的下游环节入驻。
一个大项目，伴随而来的便是若干个中小项目，它们对庐州这座城市的带动都是今年新领导多次会议上谈论的重点，其中又涉及到以此为中心向更高行政层所进行的政策申请。
吴宏全深知其中的意义。
他不懂什么技术不技术，只知道方总这两年就是从无到有的拉起了一个城市发展希望的盘子。
这一趟匆匆出国是接到高盛徐总的通知,说可能涉及股权变化的合作，隐约便是提到方总的退出,但真正眼花缭乱看过方总在国外的奢侈生活,猛然听到他亲口的承认……
吴宏全的心里哇凉哇凉,像是从炎热的夏天重回寒冷的冬季。
尽管来时有领导“多听少说”的嘱咐，但这时,他仍旧忍不住第一个开口，没注意到连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方总……”
吴宏全说了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要怎么说？
劝方总以大局为重？
谁是大局？哪里来的大局？用什么身份劝？
因为人家已经给了，就必须再要更多？不继续给就翻脸当仇人？
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吴宏全也说不出支持方总决定的话,只剩下沉默。
旁边的张红力听着方总的话，倒有一半的注意力都在吴宏全身上，此刻见到他如此复杂的神情和颤抖的语气，心中微微点头，吴总这样要是都属于演戏,那真应该现在就坐飞机去好莱坞。
吴宏全说不出,他能说出口。
张红力轻松的说道：“方总,你是什么段位,那搜狐是什么段位，玩玩可以，千万别像张总那样玩物丧志,要以大局为重啊。”
“呸。”方卓笑骂道，“要不是我这几天心情好，就你这句话,今天少不得被套麻袋拖出去收拾一顿。”
张红力觉得能开玩笑就是还有不错的交流空间。
这时，熊潇鸽觉得自己也应该说说话,出声道：“方总,我IDG和你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俩是老相识老朋友，今个就是当着徐总他们的面，我也得说一句，这冰芯做到一半,你就退出,不地道啊。”
“IDG当初可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奔着你方总的名头,你自己走了，把老兄弟撇下,这不合适吧？”
“高盛的徐总帮忙联系搞那个技术的许可，DCM的康纳义无反顾的第一个把资金落实到位,庐州国投的吴总今天不是代表他自己和企业,是代表庐州，那边给了这么好的政策。”
张红力轻轻“咳”了一声。
熊潇鸽看了这位一眼，补充道：“德银的张总为了促成咱们的这次交流也花了很大的力气，对冰芯未来的发展很关心。”
张红力认为熊潇鸽当初被方总诈骗纯属活该。
熊潇鸽严肃的说道：“方总，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方卓扫了眼这四家风投，又最后看了眼庐州国投的吴宏全，摊开手，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认为大家都把这个事情想复杂了。”
他先对没有对赌协议的吴宏全说道：“吴总，冰芯就在玉壶路上，它又跑不了，量产之后就会迎来一波快速的发展。”
吴宏全像是木头人，不点头，不摇头，就听方总说话。
方卓接着对其他人说道：“关于冰芯，我不是仓促的做决定，不是草率的一走了之，中芯的张汝京张总，他是浸淫行业数十年的专家，是台记的张忠谋都寝食难安的人物，把冰芯交到他手里，我很放心。”
“冰芯的天塌不下来，甚至会发展的更好，这是其一。”
“其二，正是考虑到你们当初的支持，冰芯才在我的主导下破例给出了提前兑现对赌协议的窗口，你们IDG、德银、高盛、DCM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天底下还能有这更好的事？”
方卓有点不可思议：“所以，我对你们的反应真的很奇怪,老熊、徐总、张总、康纳,这是我对朋友们的照顾，而不是对你们的伤害。”
他最后毫不客气的说道：“换成我两三年前、三四年前的风格,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好事。”
四个人都有些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才由徐开伟开口：“方总，我们是觉得遗憾,半途而废的感觉绝对不会美妙，不论对冰芯的员工还是我们这些股东来说，一直对冰芯的期待都要更高。”
方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平静的说道：“从我第一天为冰芯奔走，就很多人劝我不要进入半导体，也有不少业内人士在这个过程中批评我，不看好我，说实在的，冰芯走到今天这个量产的地步，我已经很知足了。”
“国内能有几个这样的企业？就中芯和冰芯。”
“我确实不懂技术，从冰芯成立到现在，我越发觉得我的这个缺点很可能会阻碍冰芯的正确决策，这也是我愿意离开冰芯的一大理由。”
“把冰芯交到张汝京张总手里，我是放心的，他不会辜负冰芯的工程师，也不会辜负庐州给的政策。”
他坦坦荡荡的说道：“莪无愧于心啊。”
从立项筹资、搭建团队、选择城市、吸引人才、落地开建、争取许可、攻克制程、定位需求、风险量产到现在的正式量产，方卓做了大量的工作。
时至今日，冰芯算是有了个稳固发展的基础。
庐州国投的吴宏全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不忍再与四家风投沆瀣一气，起身真诚的说道：“方总，你不是无愧于心，你是劳苦功高，我只能代表我个人对方总说一声谢谢。”
“不管冰芯未来如何，不管冰芯以后是谁来负责，张总也好，邱总也罢，庐州这边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它的发展。”
“方总，谢谢你。”
吴宏全伸出手。
他听了方总诚恳的心声，浑然忘了领导“多听少说”的嘱咐，天要下雨，方要走人，为之奈何？
方卓也起身和吴总握手，微笑着说道：“就算股份出售给中芯，我也会是荣誉董事长，庐州是家乡，以后少不了其它方面的投资建设，冰芯的事，吴总，你放心吧，我会和领导沟通的，不会让庐州国投背什么锅。”
吴宏全听到这话更感激了。
他重重的握了方总的手，决绝的离开会议室，打算等下就给领导打电话，可以为启程回国做准备了。
风投三人组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被两人的表现所震动，反倒是有种“怎么把这人喊来了”的后悔感。
而熊潇鸽看着吴宏全的动情，心里也泛起一点点疑虑，这方卓他么的不会连我也骗了吧？到底真卖假卖？不会冰芯真和中芯接近谈成了吧？
他考虑到方卓过往的事例，觉得还是得私底下再聊聊。
别方卓笑哈哈的卖了股份，自己还傻愣着帮数钱呢。
“咱们就这么说吧，我是很坦诚了，大家相互理解。”方卓没有再坐下，顺势就要结束这次的沟通。
风投四人组坐着没动。
方卓失笑：“我还有其他的事，吴总也走了，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国内的经济发展，你们是知道的，咱们之间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呢，不至于这样。”
方总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坦荡自然，风投朋友越是遗憾不甘。
康纳有自己的判断，昨天就觉得方总是真享受这边的成就和生活，易科本身的业务又是欣欣向荣，跟着搜狐的张总学坏了一点也不奇怪。
徐开伟则是目睹吴宏全夹杂着感激、失望的情绪离开，心里抛开了大部分的疑虑。
唯有张红力，他仍旧将信将疑。
“方总！”康纳站起来，震声谏言，“冰芯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就算不为我们想，也要为华夏半导体产业多想想啊！”
方卓听着这位美籍总裁的呼喊，感受他的白求恩精神，差点笑出声，摆摆手：“康纳，不至于，地球离了谁都转，半导体产业没有我也不缺什么。”
“中芯控股冰芯，冰芯未来的发展难道就会符合你对它的规划吗？”康纳深感大厦将倾，大钱要走，苦苦劝道，“有一点，方总你也得考虑，台记对中芯不会就那样善罢甘休的！”
这话一出，不光方卓，连熊潇鸽、徐开伟、张红力都把目光看向了DCM的总裁康纳。
方卓重新坐了回去，慢慢的说道：“康纳，你这是什么意思？台记和中芯已经和解了。”
“绝不可能就这样成为最终的和解！”康纳斩钉截铁。
徐开伟皱眉道：“你这里有什么消息？”
他们高盛在中芯还有股份呢，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利消息……
趁着冰芯和中芯在谈合作，找媒体把这个事炒大，抬升中芯股价，让高盛先走。
徐开伟瞬间转动了念头。
康纳先摇头，然后坚定的说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房间里的人都陷入沉默。
这个以DCM总裁人格担保的消息如果是真，情况都不不同了。
中芯自身难保，何谈好好推进冰芯的发展？
保不齐弄到最后连技术许可都被收了回去。
张红力思绪万千。
方卓斟酌着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要再多多参详好买家，中芯绝对能给冰芯帮助，京城也肯定能找到资金进来，但不管怎样，你们放心，我不急于一时，对冰芯的发展绝对尽最大努力。”
徐开伟更主动了一些，叹道：“方总，在座的人都推崇你的能力和判断，冰芯上有政策，下有邱慈云和胡正明坐镇，外面还有咱们这些朋友帮衬，何不共建国内半导体事业呢？”
他看着方总，诚恳的说道：“我知道易科现在发展的很好，但钱是赚不完的，半导体是能青史留名的事业，方总，你多思量啊！”
康纳也说道：“冰芯刚刚量产，市场不稳，技术也仍旧落后，这种关头稍有不慎便是泯然众人，方总，你多考虑啊！”
熊潇鸽跟着帮腔道：“冰芯这个项目是你亲自去京城跑政策的，不光是庐州地方、冰芯内部，也不说我们，这个事领导也有殷殷期盼，方总，你慎重啊！”
张红力不管心中如何怀疑，这会都更情愿看到事情顺利，严肃道：“方总，你、你、你帮帮忙啊！”
他脑海里全是转动的念头，嘴上被气氛烘托，磕巴了两下，只说出这么一句。
方卓哑然：“张总，你们这些风投何至于如此卑微。”
他摇摇头：“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们风投似得。”
熊潇鸽幽幽的说道：“方总，大家都相信你能让冰芯更好，绝不仅仅是如今这个局面，咱们都开诚布公，你难道就非走不可吗？
四个人随着这句话都盯着方总。
方卓沉吟不语。
康纳瞧出来转机：“方总，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可直言不讳。”
方卓微微点头：“康纳，你既然有新的消息，又拿人格来担保，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也知道我的易购参与收购了安卓公司，未来会有项目重心的调整，易科的资金要保持健康。”
“冰芯现在这个局面，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造血正循环，胡正明胡教授要提高研发资金，邱慈云邱总裁也提议建设第二条生产线。”
“冰芯要学中芯，要大力发展，这样才能奔向股市，才能融到更多的钱来扩大规模。”
“这部分的压力也是我考虑由中芯接掌的原因之一，他们有这个能力来推动冰芯发展。”
方卓不往下说了。
张红力心中警报长鸣，图穷匕见，图穷匕见！！
437图穷匕见（二合一）
438 你们另请高明（二合一）
要钱很正常。
企业要发展嘛。
但如此拐着弯子旳要钱……
那说明他想要很多钱！
所以才特么这样的开口！！！
张红力心里的情绪爆炸了！
骗子！骗子！骗局！骗局！
方卓在做局！熊潇鸽在做局！
甚至，这房间里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清白的！
张红力放眼望去，只觉徐开伟笑容古怪，康纳眉眼藏私，熊潇鸽面带嘲弄，方卓目光揶揄。
这群人都想抢自己的钱！
张红力心里升起责任感的旗帜，要坚决保障德银的资金安全！
而随着德银总裁内心的波涛骇浪，另外2+1人也忽然都不愿意接方总的话。
从国内飞来休斯敦见你可以，拿半导体产业说你可以，开诚布公劝你可以，要掏钱给你……不行，不行，我口袋里是真有钱啊！
康纳偃旗息鼓。
徐开伟面显踌躇。
张红力如临大敌。
熊潇鸽余光去看方总，感觉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余光在看自己。
认识你实属积了八辈子的德，虽九死其犹未悔！
熊潇鸽品鉴书房气氛，硬着头皮，打破沉默，慢慢说道：“如果康纳所说属实，方总，中芯就真未必有余力来推动冰芯发展了啊。”
这话对着方总，实际是说给其他人听。
他现在有点怀疑康纳也是自己人。
但也可能真的有消息，书房里这群人七拐八拐的能拿到独家或者内幕再正常不过。
方卓从容的说道：“康纳，虽然你用人格来担保，但据我所知，中芯现在的技术已经是从比利时引进,就算台记要出什么动作，能不能起效还得两说呢。”
DCM的康求恩沉重的指出一点：“方总,谨防台记打美国牌啊！”
方卓若有所思,缓缓点了下头,台记未必能再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可是,最怕有个偏颇的裁判。
“方总，今天我们来，说不为自家的股份着想,那是骗人的。”徐开伟也劝道，“但要说不为冰芯的这个项目可惜，那也是骗人的。”
徐开伟真真假假的骗了人，心中有一半的念头都在考虑康纳所提供的消息真伪，若是中芯前景走低,现在出了个冰芯的这么一档子事,那对高盛反而是件好事。
左手用收购冰芯的消息来拉升中芯股价,让高盛套利离场。
右手力劝方总继续为国为民为产业,中芯跌倒,冰芯便更奇货可居。
徐开伟继续说道：“方总,中芯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不取决于咱们,要是你把冰芯给了张汝京,待到将来一天，真因为与台记的纷争而受牵连……”
他振聋发聩的问了一句：“到了那时,你再想重新攒出一个冰芯,既无天时,也无人和，你自己遗憾不遗憾？”
方卓被这么一问,大受震动，看着高盛的徐开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
熊潇鸽觉得自己换成方总都特么快被说服了,他也加码道：“方总，冰芯的工程师们当初跳槽过来,可不是为了重归中芯的,方总,你不是张搜狐那种人，我老熊对国内商界佩服的人不多，你方总……”
他伸出大拇指：“你方总在我老熊心里就是这个！”
高盛徐开伟、DCM康求恩、IDG熊潇鸽，三家总裁轮番上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方卓闷着脸不作声，片刻后才迟疑道：“那邱总和胡教授提议的发展资金……”
徐开伟、康求恩、熊潇鸽又都迟滞了。
终究还是徐开伟考虑到高盛能够关联的资金，皱了皱眉：“这个钱……”
他环顾同行们，轻轻的说道：“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方卓不语。
熊潇鸽跟进道：“晶圆代工这个领域，确实对资金的要求比较高，这个钱……得看今年冰芯的产能情况，也得看看生产线建设预算。”
生产线就便宜不了。
康纳也说道：“单是钱的问题，都好商量。”
DCM目前是全球同一决策中心，他负责的华夏市场开拓有着很高的权限。
三家机构都有所表态，而涉及到钱，大家忽然注意到张红力一直都离奇的没出声。
张红力迎着四人的目光，一开口便是与众不同，先点高盛徐开伟：“徐总，你这可太主动了。”
再评IDG熊潇鸽：“熊总，老熊，不愧是方总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啊。”
最后对DCM康求恩说道：“康纳，有进步啊。”
张红力说完这些，看着方总，不急不躁的说道：“方总，你是不是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没打算离开冰芯？”
他不无讥讽：“那可是一片冰芯在玉壶，方总这样的人物，我可不信就这样中道崩殂。”
“方总，冰芯要是想再融资，我们好好谈便是，何必弄出这么一场呢？”
“煞费苦心，煞费苦心,徐总、熊总、康纳，这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啊你们，联手做局来引我入瓮！”
“我说的对是不对？”
张红力一把撕下笼罩在书房里的迷雾,便瞧见这四个人尽皆错愕。
方卓环顾左右，惊奇道：“脏总,何出此言？”
他不待回答就继续问下去：“听你的意思，我是先找徐总、康纳、老熊通好气，然后再把你请到这个局？”
张红力微微冷笑，从听到钱的那一刻，一切就很明了。
徐开伟皱眉，熊潇鸽愤慨，康纳严肃。
方卓伸手指了指张红力，叹道：“你们这些风投啊，一听到钱就觉得别人要骗你，一听到利润就自觉放低了风险，一听到亏损又生怕自己没跑到前面。”
“我向来不惮以最资本的秉性来揣测你们，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你脏总竟会遐想到这种地步。”
“咱们彼此放过就是了。”
张红力却不愿就此放过，反而见方总这平平淡淡的模样，心中更有一股恼怒。
他直接站了起来，强硬的说道：“方总，我今天还就犯个轴。煞费苦心是吧？彼此放过是吧？好好好，既然冰芯提出兑现对赌协议，那我们德银就履约了！”
德银总裁干脆利索的给出决定。
这样不同凡响的姿态动摇了徐开伟、康纳的判断，两人都显得有些犹豫。
熊潇鸽心里有鬼，不确定说话是否合适。
方卓微微一扫，书房里的情况随着脏总的奋勇颇有恶化的趋势。
他当机立断的起身，笑道：“好，脏总有意思，等下就让我的秘书协调处理，从急从快，绝对不会少你德银一毛钱。”
方卓的视线对了对剩下三人的眼神：“这份对赌协议是全了咱们的情谊。”
“我方卓无愧于心！”
“你们另请高明吧。”
方卓拂袖而去。
书房门开又关，只剩下四家机构股东。
徐开伟的思绪随着关门的声音而结束，他的重点已经变了，先要确定康纳所说的话是不是有依据，然后才是对方总和冰芯的运作。
但这总归离不开方总。
他这么一想，又想起脏总对自己莫须有的指责，不禁对张红力怒目而视。
康纳眼看方总都要被自己说的回心转意，冷不丁被脏总搅了局，同样对张红力怒目而视。
熊潇鸽见两位同行都对脏总怒目而视，也随大流对张红力怒目而视。
三位总裁怒视张红力。
张红力站在原地，也难免有点迟疑。
他看着徐开伟、熊潇鸽、康纳，沉声问道：“你们是跟方总串通好了吧，到了这会，咱们实打实的说，反正德银肯定要兑现对赌协议，绝不会变！”
徐开伟更气了，指天发誓：“我来之前要是和方总串通，我家孙子没皮燕子！”
他说完扭头就走。
康纳愤怒的说道：“我对上帝发誓！绝对没有！”
他看着张红力：“你啊你！”
随后转身也离开书房。
张红力看向最后的熊潇鸽。
熊潇鸽连连摇头：“你啊你……”
张红力伸手去拉熊总胳膊，心中不同的判断在碰撞，想和熊总说个清楚。
熊潇鸽一把甩掉脏总的手：“呸！”
他快步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德银的张红力一个人。
他有点踌躇，难不成真的想多了？
连徐总那么儒雅的人都直接如此粗俗的提供皮燕子承诺，这件事和自己的判断或许存在出入？
咚，咚，咚。
书房半掩的门被敲响。
曾经担任过方总秘书的赵智善这两天从华盛顿回来汇报工作，临时又充当秘书职务，询问道：“张总？关于德银和冰芯的协议履行，方总交待我来协调处理，一定加快加急。”
张红力看着这个方总的秘书，神色恢复正常，“嗯”了一声：“联系张珊，确定章程。”
他给了个自己这一趟助理的电话。
“好的，张总。”赵智善递了张自己的名片，“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张红力见这个秘书离开，先给自己助理张珊打了个电话，指示道：“推一推咱们和冰芯对赌协议的履行，但也别立即就跟上去，留留时间。”
他收起手机，踱步离开了方总的书房。
尽管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的有点出入，仍旧可以用动作来试一试方总的底线。
他从心底仍旧觉得方总这一次未必就愿意对冰芯放手。
可这个未必到底有多未必，一时间也显得模糊不清。
……
徐开伟离开书房就要找方总，要把事情被掰回来。
可是，前后一会就找不见他，电话也没人接，扭头瞧见了同样从书房里出来的康纳。
“康纳，康纳，你怎么看这个事？”
徐开伟拉着康纳找了处阴影下的草坪。
“方总明显意动，冰芯是他辛辛苦苦一手创立，总归是有感情、有理想的，偏偏那个张红力自作聪明！”康纳只觉牙痒，“还是那句话，冰芯不能没有方总，不然前景堪忧。”
他郑重的说道：“胡正明胡教授，我不知道方总是怎么打动他的，但这个人可未必就愿意在张汝京的手底下，他绝对是稀有的专家，是全球顶尖的水平，是冰芯后半程发力的希望。”
徐开伟也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共识“冰芯不能没有方总”，随后，他问道：“台记对中芯的那个消息，你怎么来的？”
康纳皱眉，没有回答。
“今天这个事全都坏在了张红力身上，但是你这个消息属实，张红力那边我去说服他。”徐开伟承诺道。
康纳的DCM原先也有投资中芯的意图，这笔钱最终是转投了冰芯，他对消息影响中芯并不是太过在意，思索了一阵徐总的说法，含糊道：“德银有位新来的法律专家，之前参与了台记在美对那边的行动，和台记高层很接近，不说百分百，也有个百分之八十。”
他又补充道：“但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下一步。”
徐开伟揣测：“或许是等中芯把赔偿款全给交付了再继续咬一口？”
“那可说不准。”康纳说道，“不管如何，莪都不认为方总应该把冰芯交出去，中芯不行，其它的就更不行了，你认为华夏内地有什么人能把冰芯做出个样？”
徐开伟也认同这一点，其实很明显，中芯不接手，新的大股东极可能会是国资派，而由于某些成例，他对后者的悲观比前者多得多。
康纳继续说道：“即便没有消息源，台记那样的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中芯，张汝京是人才，硬生生把中芯发展到这个地步，台记不会坐视被追赶的。”
徐开伟点了一支烟，心里更加明确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局限在冰芯一家，是要把高盛未来的损失先行剥除，甚至转为盈利。
关于这一点，德银的张红力不难说服，因为，德银和高盛一样都是中芯第一轮融资的股东。
康纳的这个消息是个催化剂。
它不容易确定百分百的真实，却督促着利益方进行风险的规避，而现在的冰芯事件甚至有机会把规避风险化为利润追逐。
徐开伟没有问康纳是何时得到的消息，重要的永远是当下和未来。
很快，他和康纳的交流完毕，调整情绪之后重新找到坏事的张红力。
“关于方卓这件事，我仍然是原先的看法。”
张红力即便经过团伙的分崩离析也没改口风。
但是，徐开伟却听出来他语气态度的软化，语重心长的说道：“脏总，有时候，做咱们这一行的不能被一时的个人情绪所左右，你要听听内心真实的声音。”
张红力沉默倾听，心里回荡着的每一个声音都在喊——别信方总，别信方总，别信方总！
徐开伟观察着这位的表情，耐心的说道：“脏总，德银和高盛都持有着中芯的股份呢。”
张红力猛然从对方总的责难里被点醒，也敏锐的意识到中芯和冰芯这两个企业所能操作出的利润空间，内心的所有呼喊全部噤声，替换为德银所发出的声音——追逐利润，追逐利润，追逐利润！
这些声音震荡着变成一个词，增殖，增殖，增殖。
张红力决定再和康纳聊聊这个事。
实在不行，抛开和方总意见上的分歧，自己等会去找方总给他道个歉也行，毕竟刚才的声音确实有点大。
438你们另请高明（二合一）
439 对话
休斯敦旳六月下旬已经相当炎热，气温平均在21-32度。
不过，晚上坐在高处吹吹风还是颇为惬意凉爽的。
方卓离开书房之后就到了别墅外面最凉爽的位置——楼顶的直升机停机坪。
这一块区域的灯没开，从上往下眺望，彼此的视野是不同的，方卓能清晰的瞧见高盛徐开伟拉着DCM康求恩在说话，也能看到徐开伟的离去，片刻之后又有德银张红力的出现。
许久之后，张红力和康求恩都离开，那个光线不好的位置变成徐开伟和熊潇鸽的聊天地。
又一会，康求恩、徐开伟、熊潇鸽组成了三人洽谈组。
如是者三，方卓一边看这些人的心眼，一边等来了许久没见的人。
“哎，这里还挺凉快，看星星也挺清楚。”虞红走上了停机坪。
她又走几步，到了方总的旁边，发现这里对别墅一览无余，补了一句：“看下面倒是更清楚。”
“刚才我看到老熊笑得特开心，不知道笑什么呢，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就直接找来窃听器放在他身上。”方卓笑道。
虞红近期一反常态的没有和方总多交流，连数次火箭队的比赛邀请也婉拒了，她只进行工作上的例行汇报。
不过，随着手中股份的清空，随着对一些事情的考虑,心中的想法渐渐清晰，人反而变得洒脱。
“我听薇薇说了国内面板的争端,说是现在的京东方与三星他们的合作快落实了。”虞红今天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只看人员配置就知道是哪个领域,“但没想到你在休斯敦看比赛也没闲着。”
“我挺喜欢体育场合来聊聊的，相较于以往的小球推动大球,这也只是商业上的小把戏罢了。”方卓看到下面的人影都消失，不知道是告一段落还是去房间里密谋，他示意小虞到后面的椅子上坐。
虞红挑了张躺椅,斜靠着看着夜空上的星星，笑道：“吹吹风，听听方总聊聊他的小把戏，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方卓微微一笑，没有拒绝来自小虞的小小八卦之心,挑着重点简述了一遍别墅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虞红没有多问,只问了一个问题：“张红力的德银顺势提出兑现对赌协议,如果他真的坚持到底,那你怎么办？他要是又带动了DCM也兑现呢？”
“我找不到张红力兑现对赌协议的理由，他今晚表达强硬姿态所说的理由是我不是真心离开冰芯,所以他要兑现对赌协议。”方卓摊手，“你瞧瞧,这是什么理由？按他的说法，我不真心走,我是要留,他反而兑现。”
“倒不是说我对冰芯有多大多大的信心就一定能做到什么样,但按照现在的情况和政策来看，推到上市是可以的。”
“唯一符合张红力行事的正当理由只能是他生气了，他气愤我串联起来骗他。”
“张红力会冷静下来的，个人情绪不应该左右商业合作。”
“就算他冷静不下来,徐总、康纳他们也会劝的。”
方卓把话题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退一万步,张红力真的退股了，那就退呗，他是赚了钱，我用他的钱搞起冰芯项目,又以低成本的资金收回股份，我也不亏。”
“但这确实会对我这边的资金流带来压力，如果又带动了DCM……”
虞红侧头看了看方总依稀光线下的表情。
“那我只能找薇薇了，她手里也有易科的股份。”方卓继续说了下去，“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虞红收回目光，叹道：“是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方卓：“唔……”
他说道：“我和你好好说话呢。”
“我也是。”虞红提高了一点声音，“而且，你有什么意见？你要正视身份和我说话才对，我是你的债主。”
方卓仰头看了看星空：“看星星的时候不要提债不债的。”
虞红不说话了，沉默的吹着晚风。
两人之间静了一会。
方卓侧头道：“喂，小虞，咱们的旷世手机还没出来呢，你不会真的要离开易科吧？”
“你想我走么？”虞红这样问。
方卓毫不犹豫的答道：“不想。”
虞红又问：“你表现不想的方式就是把潘犇从欧洲调回来，是么？”
潘犇是从IDG挖来的副总，先在美国市场，后去欧洲开拓，既有经验能力，也得董事长信任。
方卓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一些，反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你想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在面对重要合作伙伴心生离意的时候枉顾影响，一点都不为接下来的局面做准备吗？”
虞红反而露出笑容：“不错，这是我……我了解的方总。”
“商业的归商业，个人的属个人。”方卓淡淡的说道。
他硬气的说完这句话，三秒钟之后有点后悔，都怪今晚书房洽谈的影响，自己平时在商业上是个温和的人才对，更何况这是面对小虞。
方卓看了几秒钟星星，冒出来一句：“莪不还你钱了。”
“什么？”虞红愕然。
“你不是让我正视你的债主身份么？那你当一辈子的债主好了。”方卓吐气。
正当虞红想说什么的时候，两人同时听到楼梯处的脚步声。
来人脚步从模糊到清晰，又很快停下，迟疑着问道：“是方总？”
方卓听出来声音,惊奇道：“吴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来人是庐州国投的吴宏全，他既惊也喜：“方总，我不知道你在这啊,我就是想吹吹风,抽支烟。”
“来坐，吴总这一趟从国内飞过来辛苦了。”方卓招呼道。
虞红起身：“你们聊，明天见。”
债主下楼了。
方卓不自觉的叹口气。
吴宏全和方总独处，紧张又鼓起勇气的问道：“能不能不走？”
“理由呢？”方卓再叹。
吴宏全一怔，答道：“因为，因为这很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方卓随口问道。
“这……方总，你是这一切的开始，庐州的半导体全是方总一手带动。”吴宏全说到这里，诚恳的道了歉，“方总，书房里我是忍不住感谢你……你别当真……”
方卓忽然回过神来，啼笑皆非：“吴总让我不要把你的感谢当真吗？”
“不不不。”吴宏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决定实话实说，“方总，我是真感谢你，书房里的话全是肺腑之言，可是，我回到房间给国内打电话，领导把我训了一通，我压根不能代表庐州，不能说什么‘张总也好，邱总也罢’……我这……”
他急的结巴：“我这、我这……”
“我明白，吴总，放心吧，还是那句话，我和庐州以后都长着呢。”方卓安慰道。
吴宏全松了一口气：“领导让我多听少说，我没做好。”
“不，你做得很好。”方卓想着书房里的一幕，笑道，“吴总，不用想太多，这次就当旅游好了。”
吴宏全觉得方总真的是好人，他又聊了几句，见方总兴致不高，起身告辞。
走了两步，忽然问道：“方总，要不要我把虞总喊上来？”
“多听少说。”方卓提醒道。
吴宏全差点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默默从停机坪消失。
然而，走了一个吴宏全，不知是不是下面的消息泄漏，高盛的徐开伟摸了上来。
“徐总，你怎么来了？”方卓好笑。
“方总的电话不通，我是生怕无可挽回，找了一圈，就想来批评方总。”徐开伟也笑，“也想当着方总的面做个自我批评。”
还没等方卓有所表示，又有脚步声靠近。
由远及近，很快停下。
熊潇鸽讪讪：“方总，徐总也在，噢，你们先，你们先，我等会上来。”
方卓：“……”
439对话
440 进谏（二合一）
停机坪旳位置似乎不再隐秘。
除了小虞，已经出现吴宏全、徐开伟、熊潇鸽三位不速之客。
方卓在高盛徐总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之前先打开了灯，让对方能看到自己的表情，这会是一种有力的反馈。
徐开伟很严肃，真如他介绍一般的先批评了方总：“方总，我必须要批评你，有些时候，你太过保守和谨慎了。”
“冰芯要提高研发资金，要建设第二条生产线，这是好事啊。”
“你应该早就和我们说，如果你不放心风投，最起码，你应该和我说，高盛在冰芯技术许可这件事上应该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方总，你忘了吗？”
“方总，你这样预设立场，认为我们这些机构股东不会出钱，这正是我们经历艰难时刻的一大原因。”
徐开伟化严肃为诚恳：“方总，高盛是冰芯的股东，你这样把股东当成外人，岂不令人寒心？”
方卓面露沉思。
徐开伟紧接着又进行了自我批评：“当然，作为冰芯的股东，我也有不到位的地方，虽然我绝对信任方总对冰芯的领导,但也确实没能及时了解冰芯的资金需求。”
“我只看到了冰芯开始量产的好消息，没看到研发压力的增加。”
“我只想着方总的商业能力和邱总、胡教授的技术水平是天作之合,没考虑到方总会因为技术背景而愿意忍痛引入张汝京。”
方卓轻轻一叹。
“但是,方总,就像咱们书房里的沟通，你不能因为张红力他一人的胡话就把情绪同样放在我们三家之上,还有庐州国投。”徐开伟展现态度，“方总，如果在你筹建冰芯时我对你的信任是80%,那现在我对你的信任就是100%。”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方总，高盛百分百支持你，冰芯需要钱，高盛当仁不让，但方总离开冰芯,那高盛也立即兑现协议,清盘走人。”
徐开伟最后又重复了一遍：“方总,高盛对你是百分百支持！”
方卓大为感动。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天底下哪有把自家股东当成外人的道理呢？我是把高盛当成好伙伴的。”
“但确实不只是钱的因素,我唯恐冰芯不够好,决策出现错误，张汝京张总是领导冰芯往前的不二人选啊。”
徐开伟先点头承认道：“张汝京是专家，是豪杰,振臂一呼,成立中芯，现在已经被台记视为眼中钉。”
然后又推崇道：“但方总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冰芯已经在庐州初步规划出一个产业链的草图,论整合，论魄力,论这种一揽全局的能力,方总岂做第二人想？”
“徐总,你真是谬赞了。”方第一摆摆手。
“今天，我就是一句话，高盛百分百支持方总。”徐开伟再次重申，“绝不希望冰芯更换决策层。”
方卓踌躇道：“徐总,你这番话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又感动又惭愧，我、我一定好好思量。”
徐开伟起身，重重的和方总握手。
握手有多重,高盛的支持就有多重。
徐开伟离开停机坪。
片刻之后,熊潇鸽又一次来到了上面。
方卓不待他开口就先说道：“身上有烟吗？”
熊潇鸽一愣，摸了摸口袋：“没有。”
方卓不说话，只看走过来的老熊。
熊潇鸽安静数秒，转身下楼去拿烟了。
过了一会，两个人各自点燃一支烟，吹着凉风，眺望远处夜景。
“除了我，你还和谁通过气了？”熊潇鸽抽了半支烟，开口问道。
“问这干什么？”方卓淡淡的说道。
“意见交换太快，有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熊潇鸽解释。
“没有，就你自己。”方卓给了答案。
熊潇鸽不信：“真的？徐总呢？你们没默契么？”
“我永远只把你老熊当自己人啊。”方卓认真的说道。
熊潇鸽答道：“IDG真没钱。”
方卓点点头：“抽烟吧。”
很快，两人点了第二支烟，一起看星星。
烟抽过半。
方卓问道：“IDG怎么会没钱呢？”
“一方面是趁着国内经济发展加大投资，另一方面，打算留着钱看看能不能反向收购IDG集团。”熊潇鸽说道，“这个事费钱，你手头要是宽裕，希望你也能一起。”
方卓点点头：“抽烟吧。”
两人安静的抽完了第二支烟。
“我下去了，我说的事不急，等你有钱。”熊潇鸽临走前再次说道。
方卓摆摆手，没说话。
不急的话还行，过几年手头上能有些钱。
当方卓抽完第三支烟，DCM的康纳出现在面前。
很显然，这群人肯定是有了默契和共识，那最后的就是张红力了。
方卓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分了康纳一支烟。
康纳没点烟，开门见山：“方总,冰芯事关重大,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莪没有一走了之啊，不论是与张汝京张总的洽谈，还是处置你们股东的协议，包括冰芯现在的量产，我自认为还是很负责的。”方卓摇头,“即便我要出售冰芯，也绝对会保证它的平稳过度。”
康纳直言不讳：“没有方总的冰芯，我绝对不看好。”
“不看好就和脏总一样，提前兑现协议，DCM这一次的投资并不吃亏，不是么？”方卓的态度并不温和。
康纳被怼了一下，沉默两秒，说道：“方总，可能我说这个话你会觉得好笑，但我还是得说，冰芯是华夏半导体不多的希望，你怎么能忍心亲手熄灭它呢？”
方卓有点烦躁的答道：“康纳，中芯与台记究竟会如何，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决定的，消息可以听一听，但除非是张忠谋亲口在面前说，不然，都只是参考罢了。”
“中芯接手冰芯，这绝对是利大于弊。”
“我不明白，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悲观和顽固了？”
康纳冷静问了个问题：“方总，据我所知，冰芯成立了一个晶圆制造服务联盟，对不对？”
方卓确认道：“对。”
“这个晶圆制造服务联盟，它是要促进国内产业发展和技术进步，对不对？”康纳又问。
方卓没有立即回答，扭头去看康纳的表情，最后还是答道：“有这么一个目的，但也不全是那样，只有整体环境发展起来，冰芯才能更好更快的进步，这是一个需要上下游和人才的行业。”
“好，方总，那我想知道，既然它有这方面的意义，为什么中芯不加进来？”康纳指出一点，“是你方总拒绝中芯加进来？还是张汝京张总不愿意加进来？我想，不可能是前者吧？”
他继续说道：“张汝京是中芯的掌门人，你是冰芯的掌门人，你们有不同的经历背景，你们对企业发展的看法注定不会一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而已。”
“你方总要走，你觉得胡教授等一批人真就甘愿在张汝京手下吗？”
“你方总是内地首富，连你都要仔细权衡研发资金的投入，张汝京就能满足胡教授的提议吗？”
“胡教授是什么人？他的提议被否，又能待多久？”
康纳深吸一口气，铿锵道：“方总，冰芯的困难和危机不在于资金，资金可以筹措，可以和我们商量。”
“冰芯的困难和危机不在于竞争，它天然的就有华夏如此一个高速增长的市场优势。”
“冰芯的困难和危机不在于人才，纵然现在缺乏，它是可以逐渐培养的，也必然越来越被上面的政策所重视。”
“冰芯的困难和危机不在其它，就在你方总心有离意啊！”
方卓脸上的大受震动又一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DCM愿意投资冰芯，我愿意主导上一次的投资，也愿意参与这一次的融资，既因为你方总，也因为冰芯的发展对华夏半导体产业有极大的意义！”康求恩拎起了大义，“方总，大局为重，产业为重，半导体的未来为重！”
方卓的喉头上下滑动，说不出话来。
“如果有一天，冰芯要像中芯一样正面对阵台记，方总站在张忠谋面前，那我必然就站在方总的旁边。”康求恩最后说道，“方总，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方卓喃喃：“看试手，补天裂……”
“言尽于此，方总，DCM不会走的，就算德银和高盛离场，我们再一起找其它家便是。”康求恩大义凛然。
方卓无言的看着这位的身影从停机坪消失。
不管怎样，辛弃疾的词还是不错的。
壮怀激烈，至死方休。
方卓一个人在停机坪上看了会星星，等来最后一人张红力。
他刚一见脏总，转身就要下楼。
张红力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子被方总的动作打乱，连忙去拽胳膊，连连笑道：“方总，方总，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不能因为咱们有些意见上的不合，就连我的话听都不听了吧。”
“你那是意见不合？”方卓恼怒的说道，“你那是对我人格的攻击，是我道德的侮辱！”
“是是是，方总，我给你真诚的道个歉，这事是我莽撞了。”张红力唾面自干，“我左想右想，冰芯这个项目不能没有方总，我也不该武断的凭借过往的事来判断。”
方卓冷笑道：“你这是道歉？带着刺的来道歉？”
张红力无奈道：“过去确实有些事容易让我误会啊，方总，那时候，咱们是一边的，你忘了吗？”
“那又怎样？”方卓斜眼看脏总。
“我的意思是，这次是我没领会到方总的精神，没和方总站在一起，可是，正是因为对冰芯项目的看重，我才有所失态。”张红力解释道，“从这一点上来说，就算方总你要离开冰芯，我相信你也依旧关心它，我们完全是同一立场啊。”
方卓有点被说动，表情缓和了一些。
张红力见状，松开了拽住方总胳膊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方总，我不知道徐总他们是怎么和你沟通的，但我说实话，我就是为了钱。”
方卓挑眉。
“作为德银亚太区的总裁，我要为它负责，我必须带领德银前进，不说什么商业价值、产业目标，就是赚钱。”张红力极其直白，“冰芯能赚钱，那我就投资。”
“冰芯不能赚钱，那我就撤资，撤不了，冰芯就得给我个兜底的对赌协议。”
“冰芯没了方总，我觉得不好赚钱，那我就兑现协议。”
“方总不走，我认为冰芯还能继续带来更高的收益，那我就支持融资。”
“就这样。”
张红力笑着说道：“方总，这是很简单的事，对不对？你不难理解我吧？”
方卓“呵”了一声。
“之前康纳在书房提了个新消息，我也又找他确认过，没准真的会发生台记对中芯的二次行动。”张红力不介意方总对自己的态度，陈述道，“如果出现这种状况，客观上来说，我认为冰芯得利的可能性很高，市场、技术、政策扶持等方面都是如此，所以，德银赚钱的空间也就更大。”
方卓盯着张红力。
张红力没有畏惧方总犀利的眼神，说道：“方总，我不像徐总，不像康纳，也不像熊总，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才是你最坚定的盟友。”
“只要方总能带着企业赚钱，那我和德银就坚定的站在你身后。”
方卓收回目光，冷淡的说道：“我晚上又和中芯通了电话，不论我还是张总都认为两家的合作前景很好，德银趁早兑换对赌协议吧。”
张红力心中一震，他现在拿捏不住方总说话是真是假，但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德银稳住自家在中芯和冰芯的双重利益。
方卓又说道：“冰芯都要卖给中芯了，你赚不赚钱关我屁事？”
张红力发现一个小盲区，方总已非昔日方总，他不缺盟友。
方总在提条件？方总想要什么？
德银亚太区总裁沉默半晌，旁枝末节不重要，方总在冰芯是最重要的。
他开口道：“方总，德银愿意尽快促成这次融资合作，我既然一直提赚钱，也愿意为赚钱而投入，其他家不知道，德银必然会是掏钱最爽快的一家。”
方卓微微摇头，给脏总递了一支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何苦呢？”
张红力勉强露出个微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何苦呢？
那你别递烟啊！
他沉声道：“方总，良缘天定，德银愿下聘礼。”
方卓为脏总点烟：“大家都冷静冷静，今天你脏总情绪激动，我也确实心情不好，过几天再议，咱们也不差这几天。”
“正好我要去趟纽约，给我的球队选个秀，大家回来再说。”
张红力吸了一口烟，明白了，方总要看到聘礼，要见到兔子才撒鹰！
时间就在去纽约之前！
440进谏（二合一）
441 真实的历史
密集旳沟通让时间格外漫长。
从书房到草坪到天台，会谈、商议、沟通，尽管神经一直紧绷，但大家都很满足。
高盛的徐开伟进行了完美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DCM的康纳祭出了产业和发展的大旗。
德银的张红力成功传递了歉意。
IDG的熊潇鸽，他抽了两支烟。
每个人都恰如其分。
方卓则是给了大家施展的平台，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支持。
从某一刻的个人情绪而言，谁真谁假，都不重要了。
谁是虚情假意，谁是情深义重，谁是故弄玄虚，谁是高深莫测，这些有什么大不了？
大家快快乐乐的摒弃前嫌，掏钱融资，奔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这是多么难得的体验。
方卓觉得，可能这就是——好事多磨。
凌晨时分，方卓带着剩下的半包烟回到房间，殊无睡意，最后捋一遍四家风投朋友们的态度之后又抽了两份文件，打算以此来帮助睡眠。
然而，边看边思索，越想越精神。
当枕边有电话打进来，方卓拿起手机,瞥了眼时间，已然是凌晨一点。
“老熊,你觉得寂静的夜晚忽然有刺耳的铃声响起,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电话是熊潇鸽打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他是在二楼的客房往一楼打电话。
“听你的声音似乎不是睡梦里被叫醒，那就还行,我就不道歉了。”熊潇鸽理直气壮的说道，“毕竟，我是被张红力硬生生拉着为了推进冰芯的融资而开会开到现在。”
方卓从床上起身,走到沙发旁，把手上的文件放在茶几上。
他一边冲两杯咖啡，一边对开了外音的手机说道：“没什么重要的就明天再说。”
“很重要，最好当面聊。”熊潇鸽严肃道。
方卓言简意赅的说道：“一楼的主卧。”
五分钟之后，熊潇鸽出现在房间。
他一眼瞧见咖啡,先喝了半杯,称赞道：“我就知道方总能理解这样凌晨时分工作之后的感觉,今天,不，昨天晚上,你和张红力都说了什么？他现在反而是最积极推动冰芯开启第二轮融资的人。”
“他是一刻都不想拖延,直接拉着我们询问意见。”
“张总的工作效率确实高，从国内撺掇着来见你到今天态度反复,可能方向不一样,但努力的姿态都还是值得赞赏的。”
方卓小口的抿着咖啡，摇头道：“也没说什么，他见我的时候就很主动,应该是徐总应该找张总聊了聊，他们两家有共同特点。”
“什么？”熊潇鸽问道。
“他们都是中芯和冰芯的股东。”方卓解释道,“康纳给出的消息恐怕值得他们进一步下决心。”
熊潇鸽微微一怔,此刻才开始深层次的去琢磨康纳那个消息所带来的影响。
不是他脑子转的不快，是这个消息夹杂在各家态度、彼此交流之中多少显得褪色,它固然被标记为一个重点，但到底有多重点会是一个事后思索的事情。
现在被方总拿出来评价，它对中芯、冰芯、中芯股东、冰芯股东、两家股东的影响就逐条在熊潇鸽心里分析呈现出来。
“要用这个合作的消息来拉升中芯在港股的股价,方便高盛和德银的主力出逃？他们需要你的配合？”熊潇鸽问道。
“更多的可能是需要张总那边配合,他们也许会给出很正当的理由，反正我无所谓。”方卓答道。
熊潇鸽又问：“那关于台记的消息,要和张总说吗？”
方卓很自然的答道：“说啊,提醒他小心注意这方面的风险，我和中芯是同一战壕，高盛他们都是外人。”
熊潇鸽：“……那张总还会配合这两家的动作吗？”
“那就是他的事了，但百分之八十就当不知道，毕竟这两家都是当初支持过他的。”方卓淡淡的说道，“而且，规避风险除去有内幕消息之嫌，也很正常，真让高盛和德银死死焊在位置上力挺华夏的半导体一哥？”
“可我也不好说太多，这边融着资，多少借了些中芯前景走低的预测，张总同样是个很自信的人。”
熊潇鸽明白这里的一些微妙之处，自家的股东出逃，转而又投了竞争企业，尽管有国内产业互帮互助的关系，可能也会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很多话，方总和中芯张总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之后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而且，方总的名声也一般。
熊潇鸽这么一想，心里因为融资进度在推进的喜悦淡去了一些，但仍旧回到这一话题，笑道：“方总，就来之前开会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事，忍不住必须和你分享，这才又过来一趟。”
方卓示意继续往下说。
“你希望冰芯能不能成功？”熊潇鸽问道。
方卓翻了个白眼。
“冰芯要是成功，过个几年，外面得说，当年的方总差点放弃耕耘冰芯，幸亏有熊总、徐总等股东力挽狂澜，如此才坚定了方总的心念，不然绝不会有今天的冰芯。”熊潇鸽笑道。
方卓一愣。
熊潇鸽哈哈大笑：“我们才是扶大厦之将倾的人物，你方总多少是有些不完美，信念不够啊。”
方卓摇摇头：“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
百般手段才能继续掏钱的是信念坚定,一心发展的反而屡次动摇。
除非自己写一本回忆录之类的，不然，这就可能是被记载的真实历史。
“老熊，那我真希望你们成为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挺好的。”方卓微笑道，“总不能既掏了钱又不落好吧。”
他已经看出来了，老熊凌晨造访纯粹是开完会后的倾诉欲。
“老熊，你就继续陪着谈，我月底飞纽约，这几天就不聊什么了。”方卓说着安排，“还是尽快落实，免得夜长梦多，像台记因素就是不受控的。”
熊潇鸽起身，说道：“我看张红力很有劲头，徐总半推半就，康纳也基本赞成，这事要快也快。”
他走了两步，瞧见方总又去翻茶几上的文件：“你这是看什么呢？我以为这会过来会比较冒昧呢，但好像没冒昧到点上。”
“在看国内高管的工作汇报和建议，还有一个是投资受挫的事。”方卓随口答道。
“投资受挫？”熊潇鸽有点好奇，上一家投资受挫的好像是当当。
“荷兰的一家企业，小事情。”方卓给了个答案。
熊潇鸽微微点头，没有追问，告辞离开。
今夜是成果之夜，但明天仍旧需要反复磋商，尽力把成果落实下来。
441真实的历史
442 百折不挠（二合一）
半夜旳思考斟酌，半夜的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熊晓鸽才迷糊睡去。
他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二个起床的，徐总、吴总、康纳都没有动静，张总则是在草坪里若有所思的散步。
熊晓鸽刚想去打招呼，就瞧见方总的前秘书赵智善匆匆的过来和张红力推进德银和冰芯对赌协议的事。
张红力面色不善的打发走这位秘书，转脸瞧见熊总在一边看笑话。
他走了几步，抱怨道：“方总真是的，这还给我难堪呢，还要给我压力呢。”
“没准是忘了，底下的没有新命令，肯定不敢怠慢工作。”熊晓鸽笑道，“方总人呢？”
“我起来的时候就走了，我问了一下别墅里的助理，说是去处理球队事情了。”张红力摇摇头。
熊潇鸽微微点头，觉得这还是方总要给四家留出来时间和空间，用以给出一个统一的方案。
考虑到不可控的台记因素，也考虑到中芯与冰芯合作消息的可操作时效性，德银和高盛显然已经成为有力的推动方。
“方总还算有点人性，他助理说酒随便喝、东西随便吃，我准备开他两瓶罗曼尼。”张红力笑道。
熊潇鸽斜了一眼：“开他两瓶好酒，再多掏两个亿给他，是吗？”
张红力：“……”
他想了一会才说道：“如果冰芯能成功,多掏两个亿也没什么，就是需要限制一下货币单位。”
“这话你应该在方总面前说,不要在我面前说。”熊潇鸽摇头,“再说了,你这个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冰芯上市？”
张红力先点了下头，然后展望道：“上市很多时候不是一个终点,而是起点，德银现在依旧持有易科的股票，我们很看好易科今年和明年的业绩表现。”
“熊总,你认为冰芯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显得很正经了。
熊潇鸽玩笑式的答道：“做成第二个中芯呗，方总对中芯的那位张总很推崇的。”
“三星现在开始进入晶圆代工的领域了，而且，看起来就像它在其他方面一样野心勃勃。”张红力话锋一转，聊起韩国的巨无霸,“三星在半导体上从设计、制造、封装到销售都是一手包办,我相信三星这种IDM模式能取得更高的成功。”
“考虑到三星那位李健熙的性格,考虑到三星在存储上的坚韧,我认为三星的晶圆代工未来一定会有长足的发展,未必不能和台记一较高下。”
张红力夸了一阵三星,谈回方总：“方总的冰芯在代工上虽然刚刚起步，但它已经有点向三星类型靠拢的意思，入股晨星半导体是涉足设计,引进胡正大的IC项目也是设计,庐州当地又在接触封装企业。”
“我听庐州国投的吴总说，庐州今年有希望拿个国家的半导体产业基地扶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庐州初步有了一个以冰芯为核心的产业链模子，这是极其难得又有希望的。”
“再考虑到……这一点虽然没有方总的确认,但咱们心知肚明,考虑到胡正明教授对台记技术的熟悉,以及他手握的技术专利，冰芯后半程发力未必不行。”
“我希望冰芯不说匹敌台记，最起码做到前三。”
张红力目光炯炯。
恰巧，中芯正是号称世界第四大晶圆代工厂。
熊潇鸽觉得这不是巧合,惊讶的说道：“我真没想到张总对冰芯的信心这么足。”
张红力笑道：“台记没有张忠谋就不会有现在的成功,他强硬的拒绝了IBM的技术，打赢关键的130nm之战。”
“三星没有李健熙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功，他坚韧的开拓半导体业务,惨烈的赢下DRAM竞争。”
“很多时候,领导人的气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企业能走多远。”
熊潇鸽已经生出大大的好奇，面前的这位是怎么评价方总。
他递了一支烟给张总。
张红力摆摆手，没接，昨天抽了很多，这会晒着太阳完全没有抽烟的兴致。
但他也没有吊熊胃口，坦率的说道：“方总这个人，手段有时候有点……华丽，但他内里百折不挠。”
熊潇鸽等了一会，没见下文，愕然道：“没了？就这些？”
“还要什么？能百折不挠，能使出有效的手段，你还想我说什么？是谈方总发家致富靠熊总，还是聊方总一心要把半导体干出个样？”张红力说道。
熊潇鸽叼着烟，丝毫没有被刺痛，那不是伤疤，是投资路上的勋章。
张红力总结道：“总而言之，我认为方总和冰芯的精神属性相当契合，我很欣慰他不是只把他的手段捅向我们投资人，我都不清楚，方总怎么能让中芯把它的专家派过来帮忙搞风险量产的。”
“还有，就德银的分析来看，晨星半导体的芯片效果相当不错，很可能借助方总前一阵操盘的竞争而顺利吃掉国内市场。”
“方总这次的理由之一是易科的产品重点有了变化，我不清楚他的手机能不能做起来，但对此抱有很大期望。”
张红力说完这些，对着IDG总裁说道：“所以，熊总，你应该真正的支持方总才对。”
熊潇鸽哈哈大笑：“我一直是方总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不光是精神上，如果你认可方总的能力,这次关于冰芯的融资就不应该虚与委蛇。”张红力平静的说道,“投人不疑,疑人不投，熊总，你说是不是？”
熊潇鸽狐疑，到底谁才是方总的目标？
正沉吟间，别墅来了新客人。
熊潇鸽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回头一看，发现曾经是IDG副总但被派跟着方总，然后就一去不回的潘犇正背着包往里走。
他刚想打招呼就见对面也瞧见自己，先开了口。
“老熊？！”
熊潇鸽脸一黑：“所以，你在易科这里就学会了不礼貌是吗？”
潘犇连忙改口：“熊总，熊总，我是忽然见到老领导，觉得特亲切。”
熊潇鸽给了个鄙视的眼神，但也握了手，正好不和张红力往下聊：“听方总说，你不是在欧洲风生水起，怎么现在回来了？”
“回来汇报工作。”潘犇这样说道。
熊潇鸽看着潘犇忽然收了收的笑容，心中一动，联想到前几天看到的关于易科的报道——有媒体声称，易科负责美国业务的副总裁虞红或许出现变动，证据是她清空了持有的公司股份。
实则，这些股份的变现也被四家风投作为冰芯提前兑现对赌协议的一部分资金来源，大家都不认为虞红是为离开易科做准备。
可是，这种关头忽然有一位欧洲业务负责人之一来汇报工作。
熊潇鸽拍了拍前部下的肩膀：“要升职了，确实易科更有前途。”
“熊总……”潘犇实际并不确定，也不知道方总和熊总有没有聊过。
熊潇鸽回过神，为潘犇介绍德银的亚太区总裁张红力。
张红力交换名片，简单寒暄，没有兴趣打扰这两人的叙旧，对着熊潇鸽说道：“老熊，多琢磨，下午咱们具体聊，有什么顾虑都好说。”
熊潇鸽有点不爽他这作派，吐槽道：“叫我熊总。”
张红力头也不回的说道：“方总喊得，我怎么喊不得？老熊，你这人不敞亮啊。”
熊潇鸽更不爽了。
潘犇忍着笑：“熊总，这张总是……方总朋友？”
“什么朋友。”熊潇鸽微微不屑，“快成方总走狗了。”
潘犇惊奇，居然是熊总的竞争者。
欧洲虽远，他也时常关心老东家的消息呢。
……
火箭队的球馆。
不同于总决赛的火爆，休赛期的球馆相当冷清，很多工作人员也已经放假。
砰，砰。
球队老板运球之后奋力出手，篮球成功投了个三不沾，随即就遭受对手的嘲笑。
“方总，就你这还最懂球呢？你投不进，好歹你运球多点花样也行啊。”虞红捡回篮球，随手运了体前双变向，又把球抛给方总。
方卓称赞道：“可以，小虞运球真不错，非要我投进，那我只好背打了。”
虞红“呸”了一声。
然而，她见到这家伙真的转过身来运球往自己的方向移动。
“行行行，你行。”虞红撤了两步。
方卓嘿然，依旧运球到足够近的位置，随后打进一球。
他没再去捡球，伸了个懒腰：“运动运动还是挺放松的。”
场边远远坐着不打扰两位领导雅兴的助理见到停止打球，很有眼力见的小跑着过来递上两瓶水，随后又快速回到原先的位置，确保自己听不到方总和虞总的谈话声音。
“这小姑娘，看着呆头呆脑的，动起来又显得机灵。”方卓喝了一口水，笑道，“国内还是美国这边的？”
“国内过来的，做事踏实，人也聪明。”虞红说道。
她也喝了几口水，坐到第一排，拿起方总位置上的文件：“打球就打球，非要带着文件。”
“别人就算了，小虞约着打球，莪哪里敢拒绝，要我说，总决赛你真不应该错过。”方卓笑道，“平时都能抽空去看球，一年一度的总决赛又有姚明，你非不来。”
虞红不答，翻了翻明显是打印下来的文件，看到好朋友的签字转呈，面色不变的又往后瞧了瞧，是一篇易购物流工作建设的汇报和建议。
文件挺厚，大略看看，末尾署名是刘强咚。
“薇薇还转呈给你，挺重要？”虞红放下文件。
“物流工作是易购要建设的核心竞争力之一，这一点我和薇薇聊过很多次，这份文件嘛，有不少深入一线的研究和整体分析思考。”方卓笑道，“最重要的是，刘强咚只聚焦了物流内容，没有建议其它。”
虞红不解：“什么意思？他负责的不就是这个吗？”
“易购今年刚上线，关于怎么过好一个电商品牌，公司内部是在集思广益的。”方卓解释道，“类似的汇报和建议，往往都会多谈一谈易购不同业务的发展。”
“易购在申城也收购了一个物流公司，用来补足人才，那边的谈起来公司发展，也忍不住聊的很多。”
“像刘强咚这样基于他自己的工作内容本身出发，而且是有的放矢的建议，就很难能可贵了。”
虞红挑挑眉：“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从事实出发而已，易购今年就是打基础，把整个框架做到熟络运营，一个完善的有效率的内部体系有助于多多消化流量。”方卓笑道，“易购打算拍一拍今年春晚的冠名品牌再加上一个零点倒计时，明年是个发力年。”
“这几年似乎都是美的在冠名？”虞红对春晚的品牌有印象，因为连续几年都是美的。
“嗯，竞争还是挺激烈的。”方卓点点头。
虞红也点点头，把话题延续了下去：“这个宣传预算不低，好像是互联网公司难得在这样平台上的露面。”
方卓说道：“易购不单纯是个互联网公司，毕竟要做物流和仓储，很大程度上，易购现在的竞争对手也不是互联网公司，当当纯属自己跳出来的。”
“易购的发力重点是3C产品，这方面的对手主要是国美和苏宁，主要是他们凭借渠道在操纵价格，易购的价格已经屡次被品牌方沟通，被要求和苏宁、国美的价格进行匹配。”
“这个倒是有点像当当网凭借与出版社的捆绑合作来进行竞争。”
“国美和苏宁的架势看起来比当当要更狠，它们的渠道已经实质性的对品牌方价格产生了很强大的影响。”
虞红知道国美和苏宁，知道它们之间的激烈竞争，问道：“总不至于这两家联合起来控制价格来针对易购吧？”
“那倒不至于。”方卓微笑道，“它俩竞争程度更高，好歹是两家疯狂扩张的上市公司，易购才是初出茅庐，只是被某种自发性的排斥所伤到而已。”
虞红“嗯”了一声，没轻易评价。
方卓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笑道：“如果你对易科在美国的业务感到厌倦，也许可以试一试国内电商徐徐展开的市场。”
虞红侧头去看方总，只摇头。
442百折不挠（二合一）
443 扫清阻碍（二合一）
这一趟来美国，方卓终于难得旳真正的休了一天假。
火箭的比赛很好看，风投朋友们的交流很丝滑，北美市场的预防式安排很重要，种种事情一直充斥在脑海里，一直到和小虞打了一场球、吃了一顿饭、漫无边际的闲聊一番，才好像有了放松时刻。
方卓其实习惯自己的神经经常处于紧张状态，但这样真正的放松也十分可贵。
小虞不像别人，不论认识的时间、合作的状态、时常的公事交流、彼此的意见探讨……方卓很确定自己是极其坦诚的。
但他又有点遗憾，正是因为小虞不像别人……虽然小虞的正式职务是高级副总裁，但实际上，她应该再加上一个“易科联合创始人”的称呼。
美国市场的开拓、增长与国外管理体系的培养基本都是由这位联合创始人一手操办，而除去足够耀眼的商业成就，她的个人财富能够让风投都产生误判。
要如何与一位这样有财富、有能力的小虞开口聊聊人生呢？
方卓很难开这个口，也很难撇掉另一位的立场。
可是……
从酒店回别墅是由前秘书赵智善开车来接的，方卓在车里抽了一支烟，觉得这甚至比某些商业判断还难。
“小赵，今天张总他们怎么样？”
方卓碾灭烟，问了一句白天情况。
赵智善答道：“张总、熊总他们临近中午的时候在书房，下午的时候在会议室，门一直关着，可能是有些分歧。”
“门一直关着，那你怎么知道分歧？老熊和你说的？”方卓问道。
“没有，是午饭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分开吃了。”赵智善提供了一个自己判断的理由。
方卓愣了愣：“你这个理由倒是别出心裁。”
他又想了数秒,吩咐道：“回酒店，不回别墅了。”
赵智善惊讶,但转瞬想到虞总正是下榻酒店,她默默的转向,考虑到老板的归心似箭，微微提速。
“老熊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有事在忙。”方卓又说了一句。
赵智善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能点头。
很快，轿车重新抵达酒店。
“有急事直接打酒店电话。”方卓下车后说道。
赵智善也下车,要把车留在酒店供老板明天开。
方卓说道：“不用了，有小虞的车呢，你回吧。”
赵智善驾车返回别墅。
晚上八点多，庭院里的灯光打的不亮，四家风投的掌门人杵在草坪上像是守门的四大金刚似得,客厅那边则是有庐州国投吴宏全和易科副总潘犇的身影。
“方总呢？没回来么？”张红力傍晚的时候给方总打过电话,知道他晚上回来,这会没见人便觉奇怪。
“方总还有事。”赵智善如实的答道，“今天不回来了。”
熊潇鸽不满道：“他在休斯敦还有什么事？”
赵智善摇头,她只要给出确定消息就行。
“方总事多,得是我们有个大致的东西出来再正式和他协商,节省大家的时间。”徐开伟很自觉，又说道，“庐州国投那边情况和咱们不一样,熊总，你说是不是？你也得理解啊。”
熊潇鸽没好气的说道：“别都对着我啊。”
康纳笑道：“熊总,你态度反而暧昧起来了,按理说，你应该就是最爽快的。”
“你们都是家大业大,我这IDG能比吗？”熊潇鸽反驳，转身说道,“方总今晚不在，正好我得好好休息,本来昨天就没睡好,今天又被你们拉着说了一天,头昏脑涨,明天再好好聊。”
他走向客厅，上楼前回头一瞥，瞧见三个人站在一起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好长,简直特么的择人欲噬。
玛德。
熊潇鸽暗骂一声，到了房间就打方总电话。
关机。
换另一个号码。
也关机。
熊潇鸽怔住。
什么意思？方卓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信邪，干脆直接给虞总打电话。
“方总？他电话不通？我不清楚啊，白天的时候聊了易科的公事，听他提了一嘴，可能还有MIGA基金的事要处理。”虞红面对电话如此说道。
熊潇鸽无奈。
自己也是昏了头，这虞总还能不帮着方卓说话？真的都能说成假的！
他满怀怒气和不满，想着大不了就明天明确IDG的态度。
这一夜的睡眠质量不错。
到了第二天上午，熊潇鸽打起精神的与另外三家周旋，他这次是来捧个人场，真没想到推进速度是如此之快，这比第一次融资可快得多了。
熊潇鸽代表IDG所提出的异议主要是两点。
一是，这轮融资仅仅原有的四家机构股东是否有失偏颇，庐州国投和方卓有什么比例？
二是，这一轮融资的估值按照一个什么标准，是以对赌协议来衡量还是怎么着？
IDG在这方面有和其它三家比较不一致的意见。
上午时间没什么进度，DCM的康纳渐渐和高盛的徐开伟、德银的张红力趋向一致，毕竟，DCM比较朴素的考量就是冰芯和方总的关系。
中午时间，正当准备吃饭的时候，方卓施施然的回来了。
“咱们简单沟通一下，等会再吃呗，我下午还得去和休斯敦市政的人沟通球队文化。”他如此说道。
迟到总比不到强。
熊潇鸽尽管对方总昨晚不满，这会仍旧觉得由这位主事人承担压力比较好。
这一次的沟通就是在比较正式的会议室。
方卓没有废话，上来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也会按照原来比例来追加投资，尽量保持原有的股东构架不产生大的变化。
随后，方卓继续解答异议。
熊潇鸽听着听着就感觉到有点不对，这方总所解答的全是自己特么的上午所说过的问题。
人没参会,现在却了如指掌的进行针对性答疑？
熊潇鸽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老生常谈,华夏的经济增速十分快，也可预期的会保持很久。”
“如果冰芯仍旧需要第三轮融资，我相信可以争取行政层面的一些投资。”
“也就是说,诸位，这很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投资冰芯的机会。”
“我自己愿意拿钱出来，这是我的诚意和决心，冰芯不成，我的钱也就沉在这里，承蒙大家看得起，我也就鼓足勇气，继续把冰芯奔着世界一流的水平做下去。”
方卓缓了一口气，他的追投既是补足冰芯所需资金，也是仍旧保持大股东身份。
“大家今天坐在这里，我也就坦诚的说，没什么比振兴一个国度的产业更值得投资的事了，它既有来自国家的决心，也有来自一批有志之士的志向，在我看来，随着冰芯开始量产，这样一个股权清晰、有技术潜力、有一流领导的企业是能够保证下限的。”
“这样的下限已经是相当一批投资机构愿意投入的利润。”
“但是，对于高盛、德银、DCM、IDG你们这样全球知名的机构，目光更要看看上限能到一个什么程度。”
“今天的投资就是在缩小冰芯上限与世界顶尖的差距，因为，晶圆代工的技术鸿沟必然是越来越大，现在不投入，将来所需要的资金就不是这个数了。”
“其他机构，其他晶圆代工企业还在犹豫，你们已经把钱投到冰芯，这就是我们对前面目标正确而有力的追逐。”
方卓扫了眼会议室里的这几位，笑道：“我个人对商业竞争的充满着兴趣，也喜欢这个过程中所带来的挑战，这个挑战同样包含为各位股东利润的保障。”
“哦对，虽然商业利润就是最大的指标，但毕竟这是在华夏的企业，我们的技术引进和设备采购许可是到08年结束，考虑到其中存在一些可能会令人不安的因素，我们已经在华盛顿成立了公共关系部门。”
“晚上的时间，可以由赵智善来给大家做个汇报。”
方卓抬腕，看了眼时间，抱歉道：“咱们随便聊聊就两点了，我先去市政，明天有什么问题，我们继续沟通。”
熊潇鸽听着这意思，这是连饭都不吃就要走了。
他想到昨夜的沟通无果，又不愿意在大家面前给方总难看，只能趁着方总上车的时候进行严肃的表态。
“方总，你什么意思？”
熊潇鸽满脸的情绪，也习惯的准备听一听方总的长篇大论。
他决心这次一定不受蛊惑。
不成想，方卓既没解释昨晚的手机关机，也没解释中午会议的针对性答疑，就简简单单的说道：“老熊，我是个很简单的人，你帮我，我帮你。”
随即，他也没多说其它理由，直接上车离去。
熊潇鸽默默回到餐厅，闷闷不乐的吃完一顿午餐，关于反向收购IDG集团的打算可能说的有点早，这本不应该成为此次洽谈的一个影响因素。
可是……
反向收购是一个真的需要朋友帮忙的事情。
你帮我，莪帮你。
熊潇鸽很难不把方总这样简单的人当作朋友。
毕竟，他就是一心要钱而已，从来没什么别的目的。
下午时分，高盛、德银、DCM、IDG经过密切的磋商，基本扫清了冰芯第二轮融资的阻碍，只待进行更细节的洽谈。
晚上七点半，自从上次进行许可申请就留在华盛顿代表冰芯组建公共关系部门的赵智善做了一期工作汇报，谈不上多有建设性，但也展现冰芯对政策风险的预设和努力。
6月27日，风投朋友们在方总的邀请下移师纽约，继续在国际化大都市里聊冰芯的融资情况。
28日是方卓答应了联盟出席火箭队进行选秀的时间，也是他既定计划里视察冰芯国外体系的时间。
火箭队今年拥有一支首轮24号签，不过，方卓在看过选秀名单之后觉得签位太过靠后，让球队花费现金+签位进行了向上交易，拿到一支首轮16号签。
方卓作为冠军球队的老板出席联盟在纽约举行的选秀大会，用16号签选中就读新墨西哥大学、司职小前锋的丹尼·格兰杰，算是完成今年火箭队的最后动作。
“格兰杰是小前锋，你把他选来，是要当卡特的替补，还是让卡特去打得分后卫。”
29日的晚上，易科在美的管理层被老板邀请聚餐，虞红聊了聊昨天发生的事情。
“都可以啊，卡特本身就可以打锋卫摇摆嘛，上个赛季虽然基本是小前锋，但换个位置可能对球队整体都更好，毕竟，分位的苏拉已经太勉强。”方卓笑道，“换个位置有什么大不了，你说，对不对。”
虞红听出来话里的言下之意，一阵笑：“方总，你把潘犇都召回来了，我不让位置都不合适，你这还想让我回国抢薇薇在易购的位置吗？还是说，你要调整易科的国内外战略重心？”
方卓已经明确了易科的海外市场地位，国内要尽力成为一个研发中心，最起码，近几年是这样的一个定位。
“潘犇在欧洲的开拓很出色，如非必要，我是不想让他来美国的。”方卓自然的聊着安排，“而且，他能不能做好美国的工作，也是一个需要验证的事，一旦不如预想中出色，那又得多费工夫。”
“渠道的维系和开拓，这对当前的易科来说都是稳定的，反而是系列产品要盯紧。”虞红也聊着工作。
两人进行仿佛虞副总离职已成定局式的聊天。
然而，聊着聊着，方卓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正式的认真的必须的挽留。
他忽然中断了自己的侃侃而谈，看着小虞，问道：“能不能不走？”
虞红本来在思索方总聊的公司内容，冷不丁被这样问一句，沉默几秒，笑道：“理由呢？”
方卓用酒杯碰了碰小虞的杯子，答道：“因为你很重要。”
“我不认为易科在市场仍旧高速增长的情况下会因为更换一位高管就出现大的动荡。”虞红冷静的说道，“增量市场会解决问题的。”
“我和你聊的不是商业问题。”方卓抿了一口酒。
“你刚才一直聊的都是这个。”虞红露出个笑容，“但如果不是商业问题，你就更不应该问了，你觉得呢？”
方卓不得不承认，小虞说得对。
可是，他仍旧想聊聊不那么对的事情。
最起码，最起码，不说小虞，先留下虞总。
443扫清阻碍（二合一）
444 吸烟有害感情（三合一）
酒会散场。
方卓穿过城市的霓虹，站在了小虞家门外。
万籁俱寂。
他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过了一会，门开半边，虞红皱着眉打量深夜造访的公司老板，问了句：“什么事？”
方卓站在门口，有点尴尬的问道：“不能进去聊吗？”
虞红倚着门，没有让开的意思，淡淡旳说道：“一个值得说的细节，以往的见面你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文件，今天双手空空，时间又晚，浑身酒气，你认为我应该让你进来聊吗？”
方卓很自然的答道：“应该啊。”
虞红嗤笑道：“这是一个反问句，答案已在其中。”
“嗨，小虞，我很清醒，难道我们之间已经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么？”方卓叹气，“我认为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聊聊。”
虞红平静的说道：“就在这么晚的时候？你用什么立场和我好好聊聊？”
方卓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连门都进不去，有点恼火的说道：“我和你聊聊工作问题不行吗？聊聊我们共同打造的公司接下来应该怎么样不行吗？”
虞红拿出手机，醒目的亮出时间，已经是夜里的十点半：“既然是公事，方总，现在是下班时间,请明天再说。”
“好，下班了,不聊公事,我有些困惑想找你聊聊,也不至于就这样被拒之门外，连杯咖啡都没有吧。”方卓说道。
“出于好意,我建议你，喝完酒后回去好好睡一觉，而不是今天到这里敲门说困惑,明天到那里敲门叫姐姐。。”虞红毫不留情的说道，“现在，立即下楼，让你的司机载你回去。”
方卓沉默几秒，说道：“我自己开车来的。”
虞红惊讶,她知道面前这位对酒后驾车的坚定态度。
“你距离被纽约的警察弄进去拘留然后被《华尔街日报》大篇幅表扬仅仅一步之遥。”
方卓感叹道：“是呢,而且还是明知故犯。”
明知故犯多少显得有些无耻。
虞红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清醒的眼睛。
不同于上次的谈话,她之前的对视让这个人移开了视线,现在,她看着他,他也就看着她。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虞红一会之后才再次皱了皱眉：“你喝多了,如果真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直说好了。”
方卓怎么都不觉得门边聊天是个好选择。
他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这样吧,你请我喝一杯茶,我和你聊聊这次冰芯融资的趣事,什么老熊和脏总之类的，怎么样？”
砰！
门被关上了。
再开的时候,虞红端了一杯茶，递出来：“行，说吧。”
方卓没接茶,也没说话。
虞红直接把手缩了回来，就要关门。
“你在怕什么？”方卓无奈的问了一句。
虞红眉头一挑,笑道：“我怕什么？你真奇怪。”
“你才奇怪！你又奇怪又矛盾！”方卓稍微提了提声音,“一边把出售股份的大笔的让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如此的信任的拿给我用,一边又要这样把我拒之门外，你自己说你矛盾不矛盾？”
虞红语窒。
“易科是我们联手创立，当初在申城在市面上找同类产品是我们一起跑，你记得吗？”方卓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买到手的那一款是什么吗？”
虞红冷淡但不假思索的答道：“PMP300。”
“花了多少钱？”方卓又问。
虞红显然记得很清楚：“1700。”
方卓吐了一口气：“对,我们买到的第二款是花了2000块的Jukebox，你还觉得贵，你记得吗？”
虞红不语，她记得，2000块的6.4G的Jukebox，体积比索尼的随身听还大。
“易科是我们共同的心血，美国市场的开拓和竞争更是你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才有的现在规模，你说走就走？我不明白你是个出于什么样的狗屎考虑，但这个决策显然是错的！”
“我很高兴我自己能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既然是错的，那我就有义务来纠正。”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虞总离开她如此投入的公司。”
“仅仅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理由！”
方卓紧紧盯着小虞。
“我不会立即离开。”虞红平静的说道，“酒会上我和潘犇潘总聊了很多，我很确信他是一个有卓越领导才能的管理者，不管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它现在已经发生了，我们都要往前看。”
“不行，我没法往前看，你看看你让我变成什么样了？我现在甚至会为我不接老熊的电话而愧疚！”方卓摊开双手。
虞红板着脸，一想到熊总的样子就好想笑，但是不能笑！
“嘿，我们需要聊聊，聊聊你怕什么。”方卓往前倾了倾。
虞红有点被激怒了：“我怕什么？您觉得我怕什么？怕你把我赶出公司？怕你赖掉我的钱？还是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她给了一连串的反问。
“你在怕被我打动，被我说服。”方卓一字一句的说道。
虞红认为这个说法很好笑，她让开位置：“好，来，我看你能吐出什么象牙。”
方卓舒了一口气,迈进这道门。
然后，他转过身,从小虞手里拿过刚才那杯茶,仰头喝了半杯。
不知怎地，以往面对老熊、脏总、徐总、老倪等人的厚脸皮在小虞面前就是不太好使,所以，今天的沟通是一场坦诚相待。
方卓扫了眼客厅，看到屏幕犹自亮着的笔记本以及茶几上的一叠文件。
虞红关上门，转过身，没好气的瞥着这个男人：“吐吧，你要吐什么？”
“我要你。”方卓放下茶杯，认为自己采取的说话策略足够坦诚。
虞红愣了好几秒，既没听到“我要你怎么样”，比如，我要你留下来、我要你继续掌管美国市场，也没听到“我要你”的前置理由，怎么就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定定的和方卓对视。
她恼羞成怒的回身拉开门，给予同样言简意赅的真诚回应：“滚吧！”
不知怎地，以往面对邱总、老裘、亲哥、李总、胡教授等人的厚脸皮在小虞面前就是不太好使，所以，今天的沟通是一场开诚布公。
方卓没理小虞的要求，径自坐到了沙发上，看了眼笔记本，上面是易科第二季度的美国市场分析。
“小虞，是这样的，我今天喝了点酒，可能不太清醒。”
虞红门也不关，就站在门边和这个男人对话，讥讽道：“是吗？你刚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不不不，我是指来这之前，我现在是清醒的。”方卓合上笔记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坐，我和你聊聊易科这个季度的市场情况。”
虞红下意识的关上门，走了两步，停下，又走了几步，然后才坐在椅子上。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太清醒，所以不太能控制住情绪，一想到易科即将失去它英明神武的副总裁，我就悲从心来。”方卓侃侃而谈，“所以，我就问自己，我能不能接受小虞离开。”
他继续说道：“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我不能接受，既然不能接受，那我就不要你走。”
“是你的美国市场缺不了一位副总裁，还是喜欢把别人玩于股掌之上的方卓先生缺不了聆听您教诲的小虞？”虞红嘲讽道，“OK，既然你连那么无耻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要来那一套‘商业归商业，个人的归个人’吗？”
她说完这句反而平和下来：“是我在你的商业版图里还是……”
饶是忽然真的打算来一场彻底决定意味的交流，虞红还是顿了顿才能继续往下说：“还是说，你的人生版图里需要一位能够满足你占有欲的角色？”
方卓答不上来，因为，看似是两个问题，其实都没有合适的答案。
即便他不想多么敏锐的来思索，但习惯性的判断便是，小虞不喜欢“商归商，个归个”的逻辑，而“占有欲”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词。
他只能沉默。
可是，方卓不说话，虞红也就没有接下去说的兴趣。
她摆了摆手：“行了，方总，让你在我心里留下一个足够高大的形象不好么？何必呢？”
方卓见小虞不继续说，也不赶自己走，他略微思索：“不管你信不信，我来时的路上一直想不出应该和你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必要要见你，最起码，也要当着你的面说点东西。”
“我们是朋友，是合作伙伴，是……是我自认为精神上有所契合的彼此。”
“非要我说……”
虞红打断道：“没有人非要你说，我没有非要你说。”
“你的作为，你的决定，你没有说，但你的动作都在让我说。”方卓如此说道，然后就看到小虞生气的眉头都要竖起，话锋一转，“但那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自己的内心在逼着我说，是我自己非要我说。”
方卓伸出左手，攥拳，对准自己，压低嗓音：“方卓，方卓，你在干什么呀？你为什么要来这一趟呢？你为什么要摒弃你酒后不开车的原则呢？你为什么明明都躺在床上又非要爬起来呢？”
“方卓，我问你，你有什么非做不可，非说不可吗？”
方卓看着自己的左手，没去看小虞，恢复正常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非说不可，非做不可，就好像那些面对商业项目的判断忽然失了灵，那些可以面不改色的谎言统统没了效果。”
他的左手上下晃动，重新压低嗓音：“嗨，方卓，那你就抛开种种因素，复杂的事情简单点，你喜欢那个谁谁吗？”
方卓陷入沉思，回答自己的问题：“是的，我喜欢虞红。”
客厅里安静的只有两人彼此呼吸的声音。
虞红抿嘴。
方卓盯着自己的左手。
虞红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攥成拳，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卓的左手，然后在后者吃痛的声音里也压低嗓音：“我有个问题，你帮我问问那个无耻的男人。”
方卓揉了揉左手，压低嗓音：“好的好的，你说吧，我一定帮你问，我和方卓很熟的。”
虞红压低嗓音，冷冷的问道：“你帮我问问他，他喜欢苏薇吗？”
她放下右拳，抬了抬下巴，结束这无聊的过家家。
苏薇这个名字也像是消音器。
它是难以避免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即便可以糊弄过去但也很难欺骗彼此内心的名字。
如果，这个内心还受道德约束的话。
方卓也放下自己的左拳，苦笑着诚实的回答了自己，也回答了小虞：“喜欢。”
然后又补充道：“都喜欢。”
虞红伸了伸左臂，指了指门的方向：“滚吧！”
方卓沉默的站起来，准备离开，很多东西都在薇薇面前也失灵了。
他不想去聊一个人到底能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
但可能，确实两个人会同时喜欢一个人。
方卓不擅于处理这样的情况，完全不像是商业场合中的游刃有余。
“你今天就不应该来。”虞红看着方卓的背影，给了最后一句。
方卓侧过身，回视小虞：“理智上是这样，但这个世界如果全是理智就好了，理智会告诉你，不要熬夜，理智会告诉你，不要发怒，理智会告诉你，不要做那些愚蠢的事情。”
他叹气：“可是，人就是这样不仅是理智，我在想，如果我的人生非要犯一个错，那这个错就是你。”
虞红听着这句话。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距离方卓两步远的距离停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买单？”
“我为什么要用我的人生，我的负罪感，我和苏薇的情谊，为你的错误买单？”
“方卓，方总，请你告诉我，凭什么？”
方卓难以回答，他从小虞嘴中听到薇薇的名字就打算投降了。
虞红讽刺道：“就凭你是一位大富豪？就凭你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就凭你春风得意的到处受追捧？我是不是就要像其它女人一样对大总裁投怀送抱？”
“告诉我，是这样吗？”
“你是凭借财富，凭借地位，才让你有底气的一厢情愿的认为我愿意为你的错误买单？”
虞红“哈”了一声，嘲笑道：“人生错误？”
她逼视着沉默的方卓。
方卓也看着小虞，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讥讽、嘲弄、愤怒，又或者，还有点别的东西，好吧，投降的小人被打死了。
他摇摇头：“小虞，我回答不了你，但有人可以回答。”
虞红不屑道：“谁？连方大总裁都回答不了，还有谁？你的哪位狐朋狗友？张搜狐吗？”
方卓重新举起自己的左手，攥成拳，没有压着嗓音，而是轻柔的如同逗小朋友一样的说道：“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
虞红听了前半句，以为这个男人开始说胡话，听完一整句忽然反应过来，是简·爱。
方卓依旧轻柔的说道：“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要是上帝赐给了我一点美貌和大量财富，我也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我现在不是凭着习俗、惯例，甚至也不是凭着肉体凡胎跟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在跟你的心灵说话，就好像我们都已离开人世，两人平等地一同站在上帝跟前——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方卓放下左手，看着小虞：“不是财富，不是成功，不是惯例习俗，不是道德观念，不是有人走到了金婚，不是有的富豪养着一群小三，是只有我的心灵和你的心灵。”
“是我的心灵向你的心灵问了个问题，你喜欢方卓吗？”
虞红怔然。
片刻之后，她咬着牙的吐出一句话：“你很无耻，你这个人压根不适合在一起，你三心二意！你怎么敢在听到薇薇的名字之后还说出这样的话！”
“薇薇和你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经常和自己秘书搅合在一起的男人！”
“你这样的人怎么有勇气……”
方卓尽管还想听完面前这位对自己的攻击，但不得不打断一下，无辜的说道：“虞总，请问，你这句话经常和秘书搅合在一起是什么情况？”
“公司事务繁多，你难道不用秘书吗？”
虞红冷冷的答道：“我的秘书都是女的。”
方卓点头道：“是啊，我的也是女秘书。”
他吐了一口气：“噢，不是，我的意思是，尽管我的是女秘书，但你用‘搅合’这个词多少让我不解。”
“公司里早就有风声，你一年换几个女秘书！”虞红抨击道，“她们离开秘书职位就到了其他部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卓：“……”
他重新坐回沙发，右腿翘在坐腿上，左手放在膝盖位置：“虞总，请坐，关于你对公司董事长的误解，我认为这是可以澄清的。”
“或许，有的秘书会用某种默许的方式来寻求工作上的便利，但我确实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有这方面的错误。”
“我的口碑……”
“算了，我的意思是，我绝对没有用财富、地位来引诱别人的意思，也从没和秘书有过私人感情的交流。”
“如果有人喜欢我，那也是出于对我勤奋工作、积极向上的欣赏。”
“以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心灵对你的心灵的提问。”
虞红看着好整以暇解释公司流言的方卓，决定略过这个问题，仍旧抨击道：“就算你没有这些事，你也绝不是一个好的适合恋爱结婚的人，我当初就该劝劝薇薇！”
方卓更不解了：“在今天以前，我似乎也并没有犯错的意图，而很显然，你的这种印象是过往形成的，请问，我哪里不适合了？”
“你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把工作、商业放在第一位，女人从来不会是你心里的第一，甚至，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不要影响你对公司的控制权。”虞红指着方卓，“是不是这样？你是不是对公司的控制优先于你的另一半？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不是吧，应该不是这样吧。
方卓觉得不是。
他回想当初和薇薇关系的接近，似乎不是这样。
会吗？不会吧。
有人真会在彼此走近的时候考虑到婚前协议什么玩意以此来保持公司控制权吗？
当然，公司控制权确实重要，但那绝不是第一个浮现的念头。
方卓认为小虞在冤枉自己，认为她是在抨击的时候避免回答某个正面的问题。
“我不觉得我是这样的。”
“小虞，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你是草率的进行了某些决定，这反而是你口口声声的买单之举，不然，我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支撑你的决定。”
虞红居高临下的问道：“商业的归商业，个人的归个人，谁能真正把这两者分清楚？我就不乐意在易科了，难道不行吗？你还能把我绑在易科吗？”
“当然不，我有时候也在想，可能确实是公司的竞争压力太大，苹果的手机项目降低了前景，可能是日益增长的市场让人抵抗不住越来越高的要求。”方卓这样说道。
虞红冷冷的瞥着方卓。
“可能确实我高估了虞总，可能虞总是利用和我的个人感觉作为离开的借口，她就是不行，不能驾驭住易科的海外市场，她就是看到越来越优秀的其他高管，觉得不让贤就会落个不好看的下场。”方卓平淡的说道，“也许大概是这样，她需要回国寻找一个舒服的竞争环境，花一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我理解，我理解的，谁不是这样呢？真有人愿意拿到钱之后还继续勇往直前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直说便是。”
方卓仰着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没问题的。”
虞红笑了，评价道：“拙劣。”
她微微摇头，拿起自己早就凉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听你废话这么多，我倒是真有个一直以来不解的问题。”
“请说。”方卓有种坐在办公室的感觉。
“从挂号网到易科到冰芯，你刚才说的一点很难让我否认，你的勤奋工作是为了什么？你对工作对项目的态度……”虞红寻找合适的描述，“就好像一直往前追逐着什么目标？有什么让你追逐的？”
方卓摸着自己的心：“虽然我一直在往前追逐，但确实我愿意为你在中途停留……”
虞红不耐烦的打断道：“坦诚。”
方卓吸了一口气，坦诚的说道：“但确实我愿意为你们在……”
虞红拿起文件，示意自己要砸过去了。
方卓愤怒的抗议道：“我都不玩女秘书了！我就是喜欢两个人，我有什么错！”
“我要听前面的。”虞红不为所动。
“我很难回答你，因为没什么确切的理由。”方卓靠在了沙发上，有点疲惫的说道，“可能，真要回答的话，哪个男人能拒绝当英雄的机会呢？”
“振兴产业的英雄？”虞红真的有点惊奇了。
“市场就这么大，增量总是有极限的，我很乐意与乔布斯、张忠谋这样的人一起竞争，如果有一天，市场的红利结束了，我很乐意试一试我竞争出来的竞争力是什么样。”方卓说着真心话。
虞红沉思。
方卓看着小虞思考的眉眼，“咳”了一声：“可能，小虞，即便我们这么熟了，你仍旧有不了解我的地方。”
虞红抬头。
“金钱、地位，这都是已经拥有的让人羡慕的，但我更想若干年后，我得到一个史书式的评价，有益于谁谁谁，有益于某某产业等等。”方卓继续说道，“现在，我觉得，这个评价可以降低标准……”
“方先生虽然私德有亏，但公德无愧。”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方卓举起自己的左手：“但是，我今天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心的。”
“大部分？”虞红挑眉。
方卓点点头：“婚前协议那个事，不太确定，虽然我很了解你，但人总是很难了解自己。”
虞红冷笑道：“你了解我？”
“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生的喜欢竞争的人，你应该继续在易科绽放光彩。”方卓郑重的说道。
“方卓，你的自信很好。”虞红竖起食指，“但你已经开始自负了。”
方卓反问：“是吗？”
“是的。”虞红终于就某个心灵问题给出正面回答，“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方卓颔首，好的。
“我不会喜欢上一个抽烟的男人，这样的厌恶源于从小到大对我爸与我妈关于抽烟的争吵。”虞红看着方卓。
方卓惊愕，他曾经无数次在小虞的车里抽烟：“我好像问过你是否介意我在你车里抽烟？你的回答似乎是不介意？”
“你的判断失误了，你连我对烟的厌恶都看不出来。”虞红平静的答道，“就此为止吧，方总，我佩服你的商业判断，佩服你的在某些方向和领域的坚持，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会伤害薇薇，希望你也别伤害她。”
“明白吗？”
方卓点点头：“明白了，但不准你辞职，你明白吗？”
虞红想笑，又忍住，板着脸说道：“我会认真的不掺杂个人情绪的考虑这件事。”
“好的，虞总。”方卓眨眨眼，“那我……走了？”
“滚吧。”虞红挥手。
方卓：“……”
他一步三回头，还是随着关门声离开了小虞的家。
方卓走下楼，吸了口凌晨清冷的空气，下意识的掏出烟。
随后，他把这盒烟和火机都塞进了垃圾桶。
方卓走向自己的轿车，想开门又停下动作，继续步行往前。
吸烟有害健康，酒后请勿驾车。
444吸烟有害感情（三合一）
445 保持进步（二合一）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易科的纽约会议室明光锃亮，来自欧洲和美国的高管济济一堂，向视察公司业务状况的方总汇报工作。
随着音乐播放器的赛道越来越呈现活力，易科的海外市场相较于逐渐陷入挣扎的华夏市场，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索尼曾经畅销的walkman沦为消费者眼中的老东西，更新鲜、时髦、便利的音乐播放器因为文件传输速度的提升、内存储量的扩大成为了第一选择。
去年，易科全年全系产品的销量是348万台，占据全球市场的58%，美国市场的销量是将近300万台，比例是稍高于全球市场的60%。
美国市场毫无疑问是易科市场战略的重中之重，但欧洲也有望成为新的强劲增长点。
不过，作为这个赛道上的两个主要玩家之一，易科尽管销量占优，盈利却落后于苹果，这和它一直以来采取的竞争策略有关。
汇总欧美两個市场的测算评估，今年，全球市场的销量有望突破2500万台，美国市场则有望突破2200万台。
对比03年美国市场全年120万台的销量，短短三年时间，销量增长有望突破20倍。
更为惊人的是，暂时还没有看到这波市场增长的结束，音乐播放器还能带来很大的想象空间。
方卓聆听大家的汇报和乐观的市场分析，进行了本次会议最重要的调整，提拔了原欧洲市场副总裁之一的潘犇担任高级副总裁,主要负责欧洲市场未来两年的业务发展。
原本的欧洲市场是由潘犇和戚赫共同开拓，后者是第一批来美的员工,这一次也提了半级,但考虑到欧洲不同国家市场的统合所能带来的业务推动,潘犇带领的欧洲部门获得了更高的权限。
易科的海外市场过去一直是由虞红副总裁负责，不管潘犇还是戚赫在履历上都是从她手下出来,而由于她自己是做市场出身，知道不同地域的复杂需要临机决断，所以,一向对欧洲市场都是放权处理。。
这一次，欧洲部门是从实质和名义上都更为自由。
会议末尾，易科公司总裁方卓展望了未来。
“我们要把iMusic打造的更为便利,要把硬件系列产品更为主动的呈现在全球消费者面前。”
“我们不能满足于产品的现状，要尽力为大家提供更高品质的音乐享受,这是易科不断进步的使命。”
“相信今年会是易科和大家都满意的丰收年。”
高管会议结束。
方卓留下了公司的内容总监爱德华，这位负责的是与唱片公司的接洽合作,易科希望今年随着用户数的快速增长，能够与已经达成合作之外的唱片公司进行更多有利于彼此的接触。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年上半年,唱片业的表现更不景气,而尽管盈利不如苹果，易科却有着更多的用户，双方乃至三方需要进一步的洽谈来探究合作空间。
等到爱德华离开,方卓拿着文件回办公室,途经小虞办公室，瞧见潘犇、戚赫两位副总裁正在述职，虞红则是面带微笑的听着欧洲市场的情况。
欧洲的销量虽然远不如美国,但它工作更为繁复，仍旧需要来自美国部门的支持。
潘犇和戚赫看到方总进来，都起身致意。
潘犇和方总更熟,当初是一起雪困纽约城的交情,说话举止都更亲近，摸出一支烟递给总裁。
方卓摆摆手,简单的说道：“戒了。”
“方总,我两年前就听你这样说过,要不，抽完这支再戒？”潘犇笑道，他自己是老烟民,知道同一物种的习性。
“真戒了。”方卓也笑，“不骗你。”
潘犇愣了愣，收回烟盒。
下一秒，他摸出来一盒雪茄：“方总，我知道的，你不抽烟的时候就抽雪茄。”
方卓哈哈一笑：“也戒了。”
潘犇抽出一支雪茄：“方总，我……”
虞红忽然不耐烦的出声打断：“他都说戒了，戒了就戒了，这有什么好劝的？抽烟是能延年益寿还是怎么着？”
潘犇看到虞总发火，讪讪的收回雪茄。
“虞总说得对，虽然潘总升职了，对于来自虞总正确的意见也应该听一听。”方卓说道。
旁边没说话的戚赫观察到虞总对方总翻了个白眼，内心忽然一震，察觉到上市公司内部竞争的险恶气息，更加屏气凝神。
潘犇掏出烟和雪茄，表态道：“那我也戒了？”
“行了，别假模假样了。”虞红没好气的说道，“欧洲市场今年拿不下目标，方卓也护不住你们！”
戚赫听到虞总已经开始对方总直呼其名了。
他感到凛冽的寒风吹过，方总当然毫无疑问的掌握着公司控制权，但虞总掌握市场系这么久，也不是没有筹码，难道媒体所说都是真的？
“嘿，戚总，嘿，戚赫，想什么呢？”方卓注意到戚赫的走神，点了名,说道,“都听到了吧？戚赫,潘犇，欧洲市场今年不达标，我也护不住你们。”
戚赫和潘犇都赶忙表态,对今年的欧洲市场增长有信心。
方卓又聊了几句，想着自己的行程安排比较紧，只能临时把中午午餐的时间挤出来，再听一听欧洲方面的情况。
另外，因为戚赫经常在德国办公，还有个额外的事情需要他来帮忙留意。
99年从西门子独立出来的半导体公司英飞凌，这个月发布了季度财报，显示出它的内存部门同比营收跌幅达到了19%。
同时，英飞凌发布了重组计划，除了通信部门及汽车电子部门的重组，也会对内存部门进行重组。
业界有比较可靠的消息，认为英飞凌将会剥离内存部门，成立子公司，谋求独立上市。
“方总，需要我回柏林之后联系英飞凌吗？”戚赫很看重方总交待的事情。
“那也不用，英飞凌任命了罗健华接掌内存部门，他人正在纽约，我已经约了他明天聊聊。”方卓说道。
英飞凌的内存部门虽然亏损不少，但依然是全球内存产品主要供应商之一。
方卓认为它的独立必然是大动作的开始，从股市寻找资金，接下来就是积极投身内存领域的竞争，毕竟，三星和日本厂商的投入都很大。
虞红考虑到可能谈及市场业务，午餐也有出席，这时听到方总的话，对极具东方色彩的名字有些疑问。
好在，同样有疑惑的潘犇直接问了出来。
“罗健华？这名字是华人？”
方卓点点头：“是马来西亚籍的华人，之前担任过英飞凌的亚太区总裁，这一次出任新职，如果不出意外，很可能会顺势成为子公司的总裁。”
“冰芯基本和机构股东谈妥，会进行第二轮融资。”
“英飞凌要成立子公司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梳理好的，正好趁着老熊他们都在纽约，一起去见见人，算是有个友好而真诚的接触。”
从他的角度来判断，内存领域必然在08年的时候经历一波大清洗，但英飞凌出现的变故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罗健华这个人和内地、宝岛的关系都不错。
他去年的时候成为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客座教授，设立了同名奖学金，任上在无锡建立了生产基地，与宝岛的南科也合资过公司。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方卓认为冰芯可以谈一谈内存的代工合作。
英飞凌既然剥离内存子公司，必然希望在这一领域更有建树，它是全球率先投资12英寸晶圆的厂家，而冰芯恰恰可以提供12英寸晶圆的代工。
像中芯获得内存生产技术正是通过与大厂的代工合作，算是彼此互惠的一个模式。
潘犇和戚赫听到老板聊旗下的半导体发展规划，都没能给出多少回应，一是确实不了解，二来……
相较于蓬勃发展的易科，相较于可预期内的数倍销售增长，冰芯显得既笨重又不起眼。
他们都有一种类似的感觉，如果方总把精力集中在易科身上，那公司必然能有更快的发展。
易科是上市公司没错，可它距离一流公司仍有距离。
只是，尽管不那么理解，出于彼此地位的差距，他们都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午餐的氛围稍微有些冷淡。
方卓能瞧出来两位欧洲市场高管的兴趣所在，耸耸肩，也就没有多说，半导体领域确实不是热土，更多的是各种枯燥的积累。
反应到商业层面，它也远不如易科这样炫目。
虞红瞥了眼方卓，开口谈到易科新立项的未来重点，手机。
她举了两个手机市场的假想对手，诺基亚、三星，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家都有颇具规模的半导体部门，后者的耀眼自不用说，前者也拥有着400人的芯片开发部门。
“手机是一个很成熟的市场，有着稳定的全球供应链，谁家用了谁家的零件，这都很容易查到，也不难采用同样的零件或者替代品。”
“但除了这些，手机厂商所积攒的独到之处往往是它们能够持续发力的原因。”
“适配的半导体设计显然是很重要的一项。”
“我倒是很期望方总的冰芯能为易科的手机带来不一样的竞争力。”
虞红淡淡的说道。
潘犇和戚赫都若所有思的点头。
方卓见状也随口聊了聊手机市场上的另一个例子，索尼，它同样有自家的半导体部门，也有个和冰芯合作的CMOS传感器要谈。
“冰芯未来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但易科有虞总，有潘犇和戚总，我相信不会差到哪去，也希望真的有一天，冰芯能为咱们自家的产品提供核心的竞争力。”
方卓以这样的一个小小展望结束了这顿午餐。
两位欧洲高管下午还有会议，虞红也有公事需要处理。
本来方卓下午的安排是在公司会见老熊他们，进一步巩固意向，但考虑到一些个人因素，他更改了位置，直接定在酒店的会议室。
潘犇和戚赫先离开，留给两位领导交流的空间。
“敲定融资意向，见一见英飞凌的高管，去和斯金格参加一趟太阳谷峰会，这是之前和答应过他的。”
“然后，我就回国了。”
“易科的国内市场势头一般，这是不同环境所带来的必然发展，好在我们都早有预料，我希望它的职能转型能给易科注入新的动力。”
“国内的易购也需要我多多掌舵，它的线上和线下竞争都还挺激烈的。”
方卓逐条说了安排和打算。
虞红走在旁边就默默听着。
两人走到了公司楼下。
方卓仰头看了看楼层，重新看向小虞：“你想在易科就在易科，想回国就回国，不要被方卓的话术伎俩困住。”
“我要改名片了。”虞红说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方卓疑问：“嗯？”
“改成易科联合创始人。”虞红严肃的说道，“还有，你的总裁办也不保留了，那是我的了，我什么时候想离开易科自然会由我自己决定。”
“好的，虞总，我这……”方卓微微摇头，“算不算取乎其上，得乎其中？”
“我喜欢易科所能提供给我的竞争感，也喜欢我能带给它的开拓，仅仅如此。”虞红平淡的说道。
方卓点头，看到自己的轿车被司机开了出来：“明白，虞总，我去见老熊他们了，有事随时电话。”
虞红没搭理他，等到方卓上车，看着轿车离开，她才轻轻的说道：“滚吧，王八蛋。”
她是易科的联合创始人，仍将践行当初由她提出的口号。
MakingProgress。
……
高盛、IDG、DCM、德银，四家机构随着方总从休斯敦移师纽约，基本谈妥了对冰芯的第二轮融资。
如无意外，基本是一家一亿美元。
依旧延续第一轮的对赌协议。
除此之外，方卓这位大股东也会拿出同样的数字追投，考虑到冰芯的正式量产，已经具备造血循环的能力，这笔融资将支持它相当时间内的发展。
下午开了半天的会，方卓也同意这个几经探讨的最终方案。
晚上开了个带有对未来期冀的小小庆功宴，而等到宴后，熊潇鸽找上方总，奇怪的发现他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方总，嫌钱少？嫌钱少，你说啊，我砸锅卖铁都让脏总继续给你掏钱！”熊潇鸽不解。
“大家都不容易，我已经很满意了。”方卓窝在沙发里，随手换着酒店里的电视频道。
熊潇鸽坐下，调侃道：“我很少见到方总面前开着电视，更何况，今天这桌前没摆上文件，也没茶和咖啡，居然是一杯可乐，你这是怎么了？”
“没看出来吗？我在给自己的情绪放个假。”方卓懒洋洋的说道，“给情绪放个假，然后……”
熊潇鸽没等到下文，追问道：“然后什么？”
方卓懒懒的关掉电视，又起身把可乐丢进垃圾桶。
熊潇鸽看他这样，失笑道：“不会吧？这么快就放完假了？然后呢？”
“能怎么然后，保持进步呗。”方卓走了两步，甩下文件，“你要有空就把你反向收购IDG集团的事说说，你要没空，那我就看国内的工作汇报了。”
“有空有空。”熊潇鸽笑着说道，“和方总合作久了，我也沾染你们公司的文化，这就是近朱者赤啊。”
近朱者赤，保持进步。
445保持进步（二合一）
446 人心齐，泰山移（二合一）
英飞凌新任内存事业群总裁罗健华，他对来自冰芯董事长的会面请求是颇为惊讶的。
不过，当他真正的见到了这位董事长本人，原本接到电话时的惊讶就淡去很多，一个如此年轻又取得很大成功的商业领袖必有其过人之处，嗅觉敏锐也很正常。
会面位置是英飞凌在纽约的公司会议室，冰芯方面来了董事长加上五位股东，基本算是董事会的全员出动。
这种阵势让罗健华既感动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是来英飞凌开股东会呢。
“方总，我们确实计划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更多的合作伙伴。”
“但是，这个计划究竟怎样施行还有待讨论，毕竟，我也只是刚上任没多久。”
罗健华寒暄过后给了一個这样的态度。
是一部分实话。
他上任不久，而且，前任内存事业群总裁不是正常离职，是涉嫌在英飞凌赞助的体育活动中收取回扣而被迫离职，所以，匆忙到任又必须处理重组事宜，这个工作量和难度都很大。
只是，英飞凌已然在季度财报里明确提出重组计划，大的方向已经定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罗健华自己心里的考虑范围是英飞凌已经合作的伙伴，包括宝岛的两家南亚科、华亚科。
这样的考虑落实在工作之中就是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内去宝岛登门拜访。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需要有来自合作伙伴的支持。。
“罗总，我们这一趟是带着诚意而来。”今天的方卓坐在会议室里完全没有了熊潇鸽昨晚所见的兴致索然,转而是一种很饱满的精神状态，“听说英飞凌有重组计划,我和几位股东一经商议就很快定下来当面找罗总聊聊。”
虽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徐开伟、张红力、熊潇鸽、康纳、吴宏全都默默点头。
四家知名风投加上一家内地代表,这种一致动作所透露的共识很让人受用。
方卓继续说道：“事实上，作为一家业界新企业,我们冰芯一致渴望和国际大厂进行合作，也早就在关注英飞凌的动态，包括前两年英飞凌的华夏区总部从香江迁到申城,打造与高校合作的科研体系，这都是值得冰芯学习的地方。”
“冰芯这两年新入职的员工有很多是来自同济、西电等高校，他们都提到了罗总主导下的英飞凌所进行的合作。”
“这让高校、学生、企业都受益良多。”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冰芯也是应该对罗总道一声谢的。”
罗健华一头白发,听着这些话便是满面春风。
这位方总不仅带人过来很显诚意，也做了很多准备。
一番话看似有拍马屁之嫌，但说的就是事实！
英飞凌自搬迁华夏区总部后就加强了高校合作的科研建设，清华设立了实验室、西电和西交成立了集成电路设计研发中心、同济则是汽车电子实验室。
几乎英飞凌在华的每个项目都和高校有关。
这正是罗健华所主导的华夏策略,推动英飞凌的本土化,在华夏相关产业的发展中获得更多机遇和份额。
“方总太客气了。”罗健华笑着说道。
方卓很认真：“不，罗总，你可能觉得我这是奉承话,实际上，作为冰芯的董事长，我没有行业背景,所以更愿意听取专家的意见,也很注意国际大厂的看法。”
“像罗总,你对华夏半导体的看法就让我很有所得，‘落后未尝不是一种机遇,可以实现跳跃式发展,免走先行者的弯路’。”
“这是我的勇气和动力源泉之一。”
方卓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即便此次会面没有实质性合作的预期，他仍旧做了准备,说是友好而真诚的接触,那就一定要既友好又真诚！
罗健华一边谦虚,一边脸上笑容更盛。
旁观的五位股东，有四位都不约而同的陷入思考,如此颇为肉麻的话放在年轻人嘴里为什么反而显得不讨嫌呢？
以及,这位罗总脸上的笑容是不是也曾在自己的脸上浮现过？
值得深思。
一番友好又真诚的交流。
罗健华觉得应该更实在一些,好歹这年轻人说了那么多好话。
“方总，英飞凌或者说……”他顿了顿，“奇梦达，我们对合作持开放态度。”
方卓觉得“奇梦达”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这会是内存事业群以后的新名字？”
罗健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笑道：“还不确定是否会使用这个名字。”
他主动解释道：“奇梦达，Qimonda，Qi是代表气，是呼吸及流动的能量，monda在拉丁文里是世界的意思，我们对Qimonda的希望是让它成为开启世界的钥匙，KeytotheWorld。”
方卓称赞道：“好名字，中文名也很有韵味，瑰奇之梦终将抵达。”
罗健华大笑：“但方总，我们过去与中芯的合作很不错，他们也保持着很高的技术水准，奇梦达的下一步是继续引领业界先进水平，关于这一点，是我们选择合作伙伴的一个必要条件。”
方卓明白这话的意思。
奇梦达要加大内存业务的建设，愿意拓展合作伙伴，但必须得有实力。
“胡正明胡教授是我们冰心的首席技术官。”方卓拿出手中的技术牌。
罗健华有些惊奇的收敛了些笑容，往前倾了倾上半身：“我听说胡教授已经返回加州大学任教，这首席技术官……”
“他已经暂缓在加州任教，正式加入冰芯，率领我们的技术团队朝着90nm的制程目标前进。”方卓平和的说道，“一是时间还不久，二是我们对这件事处理的确实比较低调。”
罗健华理解这个答案。
胡正明教授在业内既出色又知名，他之前是台记的首席技术官，这是台记因他加入才设立出来的职位。
罗健华丝毫不怀疑这位教授的技术实力,而且,考虑到他的履历，冰芯或许真的会有一个快速的技术发展期。
90nm制程的水准是满足英飞凌/奇梦达的合作要求的。
尤其，奇梦达距离真正开启合作还需要时间,极可能有个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对胡教授率领的冰芯技术团队应该绰绰有余。
罗健华略微转了转念头,重新露出笑容：“胡教授愿意加入冰芯，真是冰芯之幸。”
即便冰芯项目的落地投资便是百亿计算，但在他看来，胡教授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让资金闪烁光辉的。
方卓点头，严肃的说道：“是，冰芯有邱慈云邱总和胡正明胡教授他们两位才能有如今的局面。”
罗健华有些放松的颔首，又问了个问题：“冰芯刚量产不久，对于生产线的建设投入……”
方卓对这个问题就很随意了。
他转头看向自家股东，先对高盛的徐开伟问道：“高盛有没有钱？”
徐开伟一边腹诽，一边毫不犹豫的答道：“有钱，只要冰芯需要。”
方卓再问德银的张红力：“德银有没有钱？”
张红力坚决的答道：“有钱。”
方卓看向IDG。
熊潇鸽简单答道：“有。”
再后是DCM。
康纳直接点头。
方卓最后冲庐州国投的吴宏全笑笑，不打算问他了。
吴宏全却激动的答道：“我们庐州也有！”
方卓认为这位下次真的不适合从庐州过来了，“多听少说”始终记不住吗？
他重新对罗健华说道：“就是怕罗总对我们的资金实力有疑问，我们的股东们才雀跃着要一起来，说实话，冰芯不是我唯一的项目，但是论人心之齐……”
方卓竖起大拇指：“那是这个！”
徐开伟、张红力、熊潇鸽、康纳纷纷心里骂娘。
吴宏全兀自激动，他知道有小波折，但结果是大家能够求同存异，这真是太让人振奋了！
英飞凌的内存事业群总裁罗健华先生为冰芯的群策群力而震动。
人心齐，泰山移！
冰芯有人有钱有技术，未来或许真的不可限量！
罗健华给了个不受约束的最终表态：“方总，只要你们在奇梦达开启代工合作前能达到要求，我个人是很乐意合作的。”
方卓没有多给出技术进度的保证，因为奇梦达的时间也还不确定，他只起身握手，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方总的话很漂亮，方总的握手很有力。
以及，罗健华很快体会到方总的关心有多贴心。
会议室里的面谈结束之后，方卓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帮助。
“罗总，看起来英飞凌剥离奇梦达是件已成定局的事情，到时候它想必也会寻求上市募集资金，就是不知道是在法兰克福还是在纽约？”
法兰克福是德国的证券交易所，英飞凌就是那里的上市公司。
方卓走了几步，拽来高盛的徐开伟：“如果要在纽约上市，高盛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确实是奇梦达需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罗健华之前是亚太区总裁，工作内容也和金融丝毫不沾边，现在有个靠谱的接触渠道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笑着同徐总握手，聊了几句没定但可以预料的事情。
徐开伟有点无奈，奇梦达就算到美国上市，自己这位亚太区的总裁其实也落不着多大好，还得从旁尽心的提供建议，但话都说到这了，忙是要帮的。
一场会面，双方都获得不少底气，为将来可能取得的建设性合作奠定下良好的基础。
中午时分的午宴，罗健华和方卓都有意的聊了聊不那么严肃的趣事，进一步拉近了彼此的私人关系。
方卓觉得罗健华大概率会很有用，邀请他有空在申城的时候再见面，英飞凌的华夏总部就在那嘛，罗健华虽然调了新职，但内存的全球合作伙伴基本都在亚太，他少不得在那边办公。
至于罗健华，什么都不说，就看方总能舞动一众机构大佬，和他们相处的那么愉快，就知道方总这人多值得交往。
下午三点钟，冰芯一方结束对英飞凌高层的拜访。
基本上，冰芯股东们这一趟的旅途也抵达了终点。
大家都很忙，能抽出这么多时间已经很不容易，徐开伟和张红力有简单和方总沟通过冰芯消息对中芯利好的刺激，这个事没出现什么阻碍。
就方卓而言，他是和早就和中芯的张汝京张总聊过的，利好消息很大程度上也是取决于中芯方面澄不澄清，张总愿意卖个好，那就卖个好。
“方总，这一趟收获很多，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我们大家都是希望冰芯的发展越来越好。”
德银张红力代表大家发表了本次旅途的感想。
“脏总，此言差矣，你们都是冰芯的股东，就像今天，在罗健华眼中，咱们都是一体的，没有什么‘你’‘我们’，是咱们冰芯。”方卓也很感慨，“本来我都对执掌冰芯没了足够的信心，这一次要不是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我可能真要抽身离去了。”
张红力见方总到了这份上依旧咬死口风，也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好气，只能重重的同他握了握手。
徐开伟、张红力、康纳都是乘坐同一航班返程，不知这个过程会不会再有什么沟通。
每个人都和方卓握手告辞。
至于庐州国投的吴宏全，他显然和这些人不是一路，是凌晨的机票。
方卓让人给朴素的吴总升了舱，和他就没聊什么咱们不咱们，只直白的提到了会和领导聊他这一趟优秀的表现。
傍晚，朋友们都已离去。
熊潇鸽多了项拜访IDG集团掌门人的安排，晚上空出来时间能和方总再喝两杯。
喝酒中途，熊潇鸽见方总接了个电话，口中很快提到什么锦旗云云。
他等到通话结束，询问道：“要安排什么锦旗？不会是给脏总他们吧？”
“噢，不是，犯不着，是国内的京东方基本确定城市，要把生产线落户庐州。”方卓答道，“这事算是有了个初步结果，我就让人到时给他们送个‘热心消防公益事业先进集体’的锦旗。”
熊潇鸽一愣：“热心消防公益事业先进集体？”
“嗯，京东方的存在能有效防止友商厂房失火，既热心消防，又公益先进，值得庆贺。”方卓笑道。
熊潇鸽：“……”
446人心齐，泰山移（二合一）
447 权力交替（二合一）
方卓对京东方落户庐州这件事感到很欣慰。
他记得自己和王东升王总聊过从客观角度来选择城市，即便这样，庐州仍然成为最终选择，这就说明那个饱含热情的集体依旧满是热忱嘛。
虽然省里是想从自己这里周转用钱，但自己不也从高盛、德银那里拿钱，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
……
纽约直飞申城的越洋航班。
熊潇鸽把玩着方总送给自己的礼物，易科的Mp4新品。
他研究了一会功能，随口问道：“方总，你知道台记老大退休的事么？”
“嗯。”方卓应了一声，“知道。”
就在这个月初，台记的张忠谋正式宣布退休，把CEO的职位交给了接班人蔡力行。
这似乎意味着台记开启了权利的交替。
因为，研发副总蒋尚义也已60岁，据说退休计划同样提上日程。
按照台记当前的情况，接任蒋尚义职务的普遍认为是梁孟松或者孙元成，这两人都有着十分强劲的技术能力。
方卓第一时间得到了张忠谋的消息，但知道他的退休只是暂时，蔡力行未来恐怕会因为什么事端又让台记重新迎回创始人。
不过，张、蔡的交替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胡正明教授的得意弟子梁孟松的动向。
如果蝴蝶的翅膀没有影响到这方面，此时被认接任有望的梁孟松恐怕很快就面临冷遇，届时便是冰芯接触的好机会。
方卓曾经接触过一次梁孟松，也发出过邀请，被这位技术天才很干脆的拒绝了。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冰芯有了一定的技术基础和资金，也有梁孟松的导师结束竞业协议后成功入职，条件已然不同。
方卓对台记的内部变化充满期待。
“方总，张忠谋退休，你不得松一口气？”熊潇鸽见方总反应平淡，笑着说道。
“中芯大概会松一口气，我都没见过张忠谋，张汝京张总倒是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方卓翻了一页文件。
熊潇鸽哈哈一笑，感慨道：“方总，你知道我，嗯，还有张总、徐总他们为什么愿意投冰芯吗？”
“因为你们爱我。”方卓轻飘飘的说道。
熊潇鸽：“？”
但他转念一想，真的点头道：“谁人不爱小方总呢。”
熊潇鸽认真的给出答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年轻，看看台记，你还没开始熬，张忠谋就退休了，等到中芯的张汝京也退休，冰芯岂不是天下无敌？”1
年龄是一个优势。
而如此年龄的小方总又向来坚韧不拔，只要熬死同行，凭借他的手段，冰芯前途一片光明。
打不赢张忠谋，还干不死你蔡力行？
方卓合上文件，笑道：“要是按时间来成功，你们这钱可得等久了。”
“这是远景目标。”熊潇鸽说道，“我相信这样的半导体企业早晚得上市融资，单是我们的钱，那是不够冰芯更快发展的。”
方卓饶有兴趣的问道：“张忠谋这样的创始人，性格又向来强势，注定不会随着退休就丧失影响力，要是蔡力行接班后的动作不如他意，这位又回来了呢？”
张忠谋之于台记……
熊潇鸽想着那位的威名，踌躇道：“都退了，不做假设了吧。”
“没事，就算他回来也不怕，我这个人……”方卓笑道，自夸了一句，“遇强则强。”
到现在为止，冰芯没有和台记产生过冲突，但恐怕也因为胡正明教授的处理很低调，台记早晚会因为这个事而心有芥蒂。
他来了些谈兴，继续说道：“张忠谋退休，新上来的蔡力行，恐怕对中芯来说也未必是个多利好的消息。”
熊潇鸽一惊：“方总对蔡力行这个人评价很高？”
他知道方总有了解对手的习惯，看人也往往很准。
“不是对他的评价。”方卓平静的说道，“我听说，台记之前对中芯动手就是这位蔡力行亲自操刀，现在他上台，以我了解到的行事风格来看，中芯这个眼中钉还有余力追赶恐怕就不会停。”
熊潇鸽更惊：“蔡力行亲自操刀是怎么个操刀法？”
方卓举例道：“比如，蔡力行带着蒋尚义亲自来美国跑到德州仪器，比对芯片，固定证据。”
“这……”熊潇鸽以小观大，只觉一阵杀气腾腾，“这是真的？”
“两家现在都和解了，当初的一些情况透露出来，应该不至于作假。”方卓平淡的说道，“我觉得德仪的人大概也没什么误导我的动力，当成谈资罢了。”
熊潇鸽问道：“你和张总聊过吗？”
“高盛和德银要离场的这个事，我和张总通过电话，也聊了几句台记的变化。”方卓皱了皱眉，“但是，我感觉张总可能不像我这么警惕。”
毕竟，双方达成了和解协议，赔偿金额也高达1.75亿美元。
这已经是一次狠狠的放血。
熊潇鸽默然。
确实，方总是个很……警惕的人。
他似乎不太相信别人，更愿意相信他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利好冰芯。”熊潇鸽摇了摇头，给了个假设影响后的利好。
然而，他脸上没有笑容，很快又说了个四个字：“命运多舛。”
似乎在说中芯，也似乎在说国内的半导体产业。
方卓倒是没这么多感慨，玩笑道：“不要慌，有我在。”
熊潇鸽知道这位是个真正做事的人，说道：“方总，我必须得说，你的心志之强真是我所见之中也极少的。”
所以，上回瞧见方总连可乐都喝起来，很让他印象深刻。
他认真的夸完，又笑道：“心志培养有没有秘诀？”
方卓拍了拍文件：“有啊。”
熊潇鸽看向文件：“这是什么？”
“国内易购的近期情况。”方卓微微一笑，“半导体羸弱，这是我改不了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的，所以，我的秘诀就是……”
“找点其他好欺负的欺负欺负，心情一好就有动力继续投入到半导体之中。”
熊潇鸽拿过文件，里面是易购遭遇的线下竞争。
他仔细翻阅，左看右看，发现只写了五个字。1
方总回来了。2
447权力交替（二合一）
448 粗暴的想法（二合一）
越洋航班抵达申城。
熊晓鸽不打算在这里停留，要继续乘坐客机飞往京城，这一趟的计划有所变动，他自己的IDG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连带着也要和合伙人交流对冰芯的投资。
不过，考虑到知名同行的一致动作，也考虑到内地首富的地位，他认为公司内部交流不是一个大问题。
临别之际，熊晓鸽和方总提了个真诚的建议。
“Quora的表现不错，不说突飞猛进，也是有了个很扎实的前进。”
“我认为它完全也可以在国内进行复制。”
熊晓鸽在方总奇怪的眼神里最后开玩笑道：“不然，我好不容易写的优秀投资人心得岂不是只能装比给外国人看？”
方卓终于哈哈大笑，连声称赞：“老熊啊老熊，不愧是顶尖投资人，一语道破网站核心啊。”
熊晓鸽既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又颇为受宠若惊，从方总口中可不容易得高评价。
他等到方总笑完后求解：“你笑什么？”
方卓觉得这件事很不好处理。
钱，人家不要，技术，人家一流。
他左思右想，以自己的微末道行，只能想到一个粗暴而不知可不可行的方法。
ASML在后世的名声更多是因为EUV光刻机，方卓的印象正是来源于此，而这种光刻机的研发耗资甚多、生产不易，极拖企业的资金。
如果能在ASML耗费巨资生产EUV的某个时刻，物理意义上的制造破坏，冰芯能不能当个愿意投资的及时雨？1
反正，这些厂商都喜欢失火。
方卓脑海里闪过唐人街的师傅们，没有继续深化完善这个冒出来的念头。3
EUV肯定还早，ASML也不是没有机会继续感受冰芯或者自己的诚意。
方卓把关注ASML的事记在小本本上。
关于光刻机的技术发展，他认为还有必要和胡教授多进行沟通，先前的设备采购里也有日本商的身影，该多听听专业人士的分析和建议。
晚上时间，方卓喝了老妈熬的粥，起身准备去苏薇那里聊聊易购近期的情况。
他刚说了出门的目的。
赵淑梅就问道：“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啊？”方卓惊讶。
“之前你每次晚上加班，再回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香水味。”赵淑梅直言不讳，“前阵子你出国，小苏来喝茶，这香水味就是她的。”
方卓沉默两秒：“真的是谈工作……”
“好了好了，去吧，去吧。”赵淑梅连连摆手，“信信信。”1
方卓有些僵硬的拿起了文件。
关于易购的近期情况，他是真的打算和下班的苏薇先进行一个提前沟通，随后才召开易购的会议，来个全面的整理。
易购成立至今，除了上线之初和当当来了一波礼貌致意，其它时间与亚马逊等电商平台没有产生大的摩擦，反而是遭遇线下家电连锁品牌有意无意的狙击。
易购的产品核心是家电3C，尽管宣称是互联网公司，实际上还是和苏宁、国美、永乐等家电卖场有了业务上的竞争，更何况，还收购了大中电器。
如永乐等中小规模的家电卖场没有什么动静，苏宁和国美就比较摩拳擦掌了。
如今的家电连锁市场竞争激烈，但这两家成功上市后有资本的加持，发展更为激进。
曾经号称的“北国美”“南苏宁”，前者以京城为核心，后者以金陵为核心。
也正因如此，上个月国美突袭金陵开店，才在业内引发震动。
国美的掌门人黄广裕公开宣称，金陵的国美店要两年不盈利，他还亲自在金陵的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高山流水谢知音，长风破浪会有时》的文章。
主要是两个意思，一是国美正式打入苏宁的大本营，二是国美已经完成全国一级市场网络的布局，金陵便是最后一战，是收官之战，是完美之战。
黄广裕亲自抵达金陵督战开店，这是他继香江督战后的第二次。
如此强势，如此在竞争中气势汹汹，这便是黄广裕的性格和作风。
所以，国美在面对来自线上的对手时也没有手软。
苏宁尽管也对易购销售的家电产品有暗戳戳的和供应商施压，但国美近乎是盯着易购上线的所有竞品价格，强势要求供应商最起码维系同一水平。
什么叫同一水平？
那就是我优惠了，你不能比我优惠的更多。
这种强势也来源于国美当下在行业市场的优势。
它就是国内第一品牌家电连锁卖场。
方卓在休斯敦的时候就阅读了来自易购的情况汇报，但因为人在国外、操盘融资，所以，他仅仅是思索当前的情况和解决办法。
也把这种竞争视为对易购的一种考验。
别看易购有上市公司易科在背后，有慕名而来的风投资金，有追逐热点的电子商务前景，但真正落实到实处，工作还是相当繁复和艰难的。
谁能在这个过程中展现担当和亮点，谁就能在易购的未来里多进上一步。
截止到目前为止，方卓认为具有最高决策权的易购总裁苏薇表现的还不够好。
所以，尽管一段时间没见，他也是先提出了小小的疑问。
“苏总，供应商给易购施压，你为什么默许了价格力度的处理？为什么没有向对当当那样强势的处理？”
苏薇不介意先讨论工作，这男人就这德性，她很冷静的答道：“易购和国美所能给到供应商的压力并不对等，我们相对于国内第一的国美都很难谈竞争资格。”
方卓皱了皱眉，他认为即便去除压力下彻底转投国美的供应商，也不能牺牲当前发展的机会。
苏薇继续说道：“而且，价格战略上的压力也来源于自己人，大中电器的张大中亲自来找我聊这个线上和线下的价格，还有，康佳、美菱的总裁也亲自来找我。”
“易购现在就是一个小渠道，他们总裁还不是看你的面子才过来？”
“人家口口声声是你方总的朋友，还卖了好，会尽力劝说国美，能保持同一优惠已经是最好情况。”
“那位美菱的张学缤，他倒是表态愿意唯你方总马首是瞻。”
苏薇好笑道：“对，他原话就是这样的，是唯你‘方总’马首是瞻，你方总都不在，他在我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难道还能给他甩脸色吗？”
她微微摇头：“种种因素掺杂在一起，这就是我没法强势处理的理由。”
外部竞争、内部意见、合作伙伴的利益考量，哪怕是张学缤，他也得从美菱的实际情况出发。
方卓点了点头，能接受苏总慎重的决策行为。
他沉吟片刻：“嗯，你不是我。”
这句倒不是责怪和批评，是基于现实的衡量，同样的话从他和从苏总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况且，有的话，苏总也没法说。
“内部先梳理梳理，然后我要见张学缤。”方卓的念头转了转，如此说道。
“先见他？”苏薇询问，“怎么处理？美菱也很需要渠道，国美的市场地位不容忽视。”
方卓说道：“什么怎么处理？不是他说唯我马首是瞻吗？那当然就马首是瞻的押宝易购。”
苏薇：“……”
“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吗？”方卓笑道。
苏薇沉默几秒：“这样是不是过于强势了？我知道他和长虹那边……”
“我视张总为伙伴。”方卓耸耸肩，“难道他不这样认为？”
“自己人不要顾虑那么多，顾虑那么多还是自己人吗？”
448粗暴的想法（二合一）
449 厘清（二合一）
面对面比文字和电话的交流更为真切。
易购有着比较复杂的竞争局面，作为一家打出电商B2C旗帜的企业，整个连锁家电行业对此都是有所警惕的，“互联网”和“实体”仿佛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而且，易购背后还站着一位名闻遐迩的内地首富，这就更让人加上三分警惕了。
国美是这个行业的全国第一，所以这种警惕就属它表现的最为明显。
如同外界对国美掌门人黄广裕“霸道”“强势”的评价，大家对易科掌门人方卓的评价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卓事迹最广为流传的便是全国第一门户网站新浪的易主，那一次的恶意收购和有心算无心的破解“毒丸计划”已经被一些院校作为商业案例写入教材。
“毒丸计划”是恶意收购上市公司必须面对的一个经典防御手段，北大的一位教授在长江商学院讲解新浪收购案时的评价流传颇广。
——“任何战术都是由人来执行，只要是人，就有破绽。”
——“易科的方总不仅擅于寻找破绽，也极其有耐心的制造了破绽，他利用SEC规则锁住了段永基的股票操作空间，然后才突然发难，合纵连横，击破新浪。”
——“在座的各位都事业有成，是商业上的人才、天才，但将来某一天要是对上了易科方总，一定要谨慎，实在不行，直接投了也行。”
——“毕竟，方总属于最上面的那一拨，输给他不丢人。”
方卓：“……”
“男人果然没有好东西。”苏薇起身，把面前的文件叠到方卓的文件上，“面对面交流就到这了，大后天的会议，我要看你怎么和张大中交流。”
方卓体验到来自薇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拿捏，“咳”了一声，说道：“我和我妈说今天加班。”
“加什么班，今天刚下飞机。”苏薇吐槽。
方卓翻开文件，指着第三页的数据，说道：“关于国美和苏宁的财务数据对比，我觉得还有不少信息值得挖掘，嗯，这样，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在旁边帮帮腔，说我加班好了。”
苏薇不同意。
方卓已经拨了电话。
很快，电话通了。
“妈，不回去了，今天有工作要忙。”方卓开了外音。
赵淑梅拖着长长的音节：“嗯？”
方卓碰了碰薇薇。
苏薇不疑有他，无奈的说道：“阿姨，公司是有些关于竞争情况的分析。”
赵淑梅的声音陡然热情起来：“这样啊，嗯，这样啊，好，好，小苏啊，有空来茶室喝茶呢。”
苏薇应下来，又聊了几句化妆品和衣服。
等到挂掉电话，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感觉阿姨怪怪的？”
“怎么怪了？我没感觉到。”方卓答道。
苏薇思考两秒：“怪热情的。”
方卓微笑道：“我妈就这样，人好。”
苏薇放弃琢磨，板起脸：“你别嬉皮笑脸的，你今天就睡客房！”
方卓仰了仰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真的要和你聊聊工作，就国美这个营收啊，讲究很多。”
苏薇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纵然留下，今晚也只谈工作，不谈其它。
月明星稀，这天晚上的工作确实比较忙碌。
……
可能因为倒时差的原因，方卓回申第二天视察公司的时候颇觉疲倦。1
不过，易购基本情况都已了解，他今天要做的就是逐个与不同业务的负责人当面交流，亲耳聆听他们这段时间以来面临的问题和推动的进展，不会太忙。
除此之外，方卓也抽出时间审阅了来自易科的汇报。
易科在国内的播放器市场已经完全无法和国外比拟，但新的Mp4产品系列还算有些空间，所以，公司的职能定位转型在不急不躁的推进。
得益于国内早先市场的盈利和国外软硬件一体化的优秀表现，易科帐面资金不少，按照方卓的想法，正好可以沉下心来打造技术研发体系。
就如同他在纽约和那位英飞凌亚太总裁罗健华说的一样，易科是真的需要学习他们与高校合作的科研战略，这同样也是冰芯要做的。
国内的科研人才只能从这一块获取和培养，需要时间才能见效。
如此两天时间过去，方卓在回国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召开了易购的高管会议，不管是被收购之后依旧在京城办公的张大中，还是仅仅算易购合作供应商的美菱张学缤，都有来恒隆参加。
只是，这场会议确实仅仅就一位供应商，存在感分外强烈的张学缤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来自易购的目光洗礼。
上午九点半，会议准时召开。
方卓没有让其他人发言，首先就宣布了一个战略合作的消息：“张总亲自来申城表示了与易购合作的诚意与决心，美菱将作为我们易购的战略合作商，不算国美那边怎么决策，美菱都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刚一上来，没扯虚的，直接点了“国美”的名字，也坚决的表达态度。
至于美菱到底会怎样，是不是会像格力那样从国美下架，这需要看后续发展，按方卓的意思，保留渠道当然好，一旦真的强硬冲突，那就必须站在一起。
张学缤昨天抵达申城，傍晚和方总进行的探讨。
然后，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话可以很轻松的说，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办，何况，美菱业务的发展可能还关乎长虹的职务接替，但是，如果没有方总的支持，可能也没法拿到倪总退下来的位置，长虹的海外渠道依旧和易科捆在一起。
虽说长虹当初与APEX合作的产品与资金都消化大半，可是仍然能对长虹产生一定的作用。
张学缤这方面选择的空间不多，最终还是认同了方总的要求，视两边的关系为战略合作。
会议室里响起掌声。
这是易购对供应商的礼貌。
方卓等到掌声平息，继续说第二件事，依旧没有绕弯子，也没顾及张大中就坐在会议室：“电子商务是时代发展的趋势，有着无与伦比的前景，即便易购现在的营收不多，即便还不能和我们的线下渠道大中电器相比，我们仍旧必须意识到一件事。”
“要以线上为主，要把线下作为线上的有力补充。”
“而不是以一时的强弱来混淆主动权。”
方卓没有用问句，是平铺直叙。
今天来自大中电器的不只有张大中，还有若干个大区经理。
方卓只提前和张大中进行了简单的沟通，此刻，大中电器的经理们听见这话就有点面面相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资源当然要倾向于强的一方，最起码，也是线上和线下近似平等。
然而，张大中不动如山，他们也就只能默默听着。
方卓扫视了一圈，问道：“有没有不同意见？”1
没人出声。
“有没有不同意见？”
还是没人出声。
“有没有不同意见？”
方卓问完最后一遍，认真的说道：“很好，既然没有不同意见，或者，愿意先把意见放在肚子里，那就好好执行。”
“执行不了的，会后找我和张总都行。”
“各省各区域，明确态度，把易购摆在第一位。”
“关于具体的执行，线下渠道的各位，下午再开个会。”
方卓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容置喙的厘清主次。
这是苏薇难以做到，但他可以轻而易举拍板决定的。1
449厘清（二合一）
450 安内（二合一）
易购的高管会议随着董事长的表态，气氛变得颇为拘束。
不得不说，因为体量，大中电器尽管是被易科全资收购又注入易购，但它依然拥有相当高的独立性。
方卓在京城谈收购的时候允诺张大中，由他继续运营大中电器，这一承诺持续至今也没被打破，易购方面仅派遣了必要的财务人员。
一方面是有言在先，另一方面，易购本身自己还缺人，还需要反过来从大中电器抽调人才，实在暂时没有余力全面接掌这一重要线下渠道。
方卓在任命苏薇作为总裁的时候也和张大中打过招呼，可实际运营时并不是两个人对接就一言而决，下面的人会有分歧。
今年大中电器全年营收预计仍然能维持在60亿上下的规模，但易购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突破2亿已经算是成功。
这样的体量对比，大中电器的高管会有想法，凭什么我们营收这么高，要给你线上打下手？
而易购方面也会理所当然的有想法，你大中电器都被我们收购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消化不良的磨合问题。
如果让易购平稳发展，磨合终究会度过。
但是，当易购这样的初生牛犊遭到森林猛虎的针对，外面的压力传导到内部,线上和线下两部分的距离就变得更大了。
按照苏薇的想法，张大中固然是实质上的山头,但更多是由于两边规模发展的客观问题,可以宜缓不宜急。
她在方总回来之前保持着顺畅的沟通,也与张大中探讨过线下渠道对线上的补足，后者的态度颇为积极,这是她愿意温和处理的一个原因。
在苏薇看来，张大中连一丝一毫的股权都没有，没有利用大中电器保持对抗姿态的动力。
方卓这两天和苏总沟通了这方面,也认同她的判断，但不认为要缓，反而觉得要更为激进。。
一是，外面的竞争力度出现变化。
二是，按照易科成功的经验和逻辑,增量市场的积极增长速度可以掩盖绝大部分问题。
只要我跑得快,问题就追不上我！
只要企业跑得快,问题就落在后面自行消弭！
从这个角度出发,方卓认为，即便大中电器出现一些状况,那也是可以允许的。
会议室里的诸位高管颇有些心思涌动。
方卓却没有留出时间让他们消化,继续定下态度：“企业要发展，易购要做国内第一的B2C，我最近也看了大家很多的建议,我认为有个表现出来的心态值得放在这里明确一番。”
“易购收购了大中电器,收购了京东,收购了华申物流。”
“不少人都觉得我们要稳打稳扎,要把内部效率提高到一定程度再提速前进。”
华申物流是申城的一家立足华东区域的快递，易购收购它是为了自家物流的基本框架。
方卓喝了口茶,缓缓强调道：“这样的建议和想法中规中矩,并不适用易购的情况。”
随着方总这句批评，不少高管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都有一定的波澜，类似的建议在汇报里没少说。
物流负责人之一的董学友，他有点尴尬的想调整坐姿，但发现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没动静,只好强忍着冲动——好在,方总的视线并没有在自己这里停留。
他略微客气的说道：“张总，你也聊聊？”
高管们觉得这个次序就看出来地位的不同，张总掌握着线下渠道，这是连方总都要认真对待的情况。
张大中没有立即出声，沉默一会，明确的说道：“方总，大中电器是易购的一分子，不管是长期发展还是面对国美等品牌的竞争，大中电器都是易购最坚实的线下后盾。”
这是一种很明确的表态。
但里面有没有蕴含深意呢？
不等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多思考，方卓就言简意赅的给了回应。
他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这样简单的话又难免引得一些人浮想联翩。
上午会议结束的总结由苏薇简单的说了几句，这也是她的工作风格，不愿意官僚式的浪费时间。
临近中午十二点，因为下午还有会议，多数人都直接在食堂就餐。
方卓和张学缤另有其他的事要说，找了个单独的空间。
不管这一次张学缤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美菱都是选择和易购站在一起，这是让方卓满意的。
所以，关于继续推动业内对张总的评价造势，他趁着午餐的时候也多聊了聊。
京东方与国内电视企业、国外同行达成了一条6代线的合作，但是，这件事让倪润峰在长虹得到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可能，毁的成分还要更重一些。
因为，同是参与此事的企业，别人除了资金的付出就没别的代价，长虹却倾其所有的免费了等离子的专利，最终仅仅换得液晶面板生产线的一小部分股份。
再加上，倪润峰推行决策时的态度……他的位置确实坐不久了。
“除了行业论坛和媒体层面的发声，正好借着这次和国美的竞争，你多发表观点。”
“长虹以牺牲专利的代价被绑在了液晶上面，不管是企业内部还是地方行政，都希望长虹的液晶转向获得更大回报。”
“央视有个创业节目，你知道吧？我曾经还去当过选手，我和那边还挺熟，下半年你去当当嘉宾，可以比较激进的长虹和美菱。”
“也可以聊聊电视行业被卡脖子的环节，毕竟，现在京东方已经开启合作，脖子位置松动很多，现在谈起来是有功劳的。”
方卓和张学缤说的比较直白。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易购、冰芯都和长虹、美菱有很大的合作空间，而对于张学缤来说，他也需要支持才能立足更稳，长虹内部很难太支持他这个外来户，外界方总的支持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张学缤觉得尽力就好。
他聊完自己个人的发展，也忍不住聊了易购的竞争，分享未经验证的小道消息。
“方总，听说国美有心收购五星或者三联商社呢。”
方卓只“嗯”了一声。
张学缤又说道：“国美的发展势头还是非常猛的，不容小觑。”
方卓笑道：“他猛他的，我发展我的，我也不是要求他非要怎么样，只要彼此不针锋相对就行。”
张学缤提了个建议：“但国美确实影响着供应商，能不能利用大中电器的成熟体系来打一打竞争呢。”
方卓昨天还和苏薇讨论过这个问题：“国美为什么能做到行业第一？它是有优点的。”
“大中电器发展时间比国美久，却又落在后面，也是有有原因的。”
“拿大中电器去和国美竞争，这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吗？”
“易购要做的始终都是B2C电商，这才是能发挥我们自己优势的地方。”
张学缤沉思了一会，这是方总所说的“他猛他的，我发展我的”，但对方确实要堵门口式的竞争过来。
他又说道：“听说，黄广裕在京城邀请了供应商，可能也会涉及到易购的渠道。”
方卓沉吟：“这倒是想到一块去，我也请了咱们的‘电视八雄’来申城聊聊合作。”
不管国美和易购的竞争烈度会不会继续提升，供应商都是竞争力的重中之重。
张学缤不再往下讨论，他觉得这次可能还会亲身参与到很多后续，只希望自家企业能拿到一个好的结局。
下午时分，方卓和苏薇召开了仅由大中电器一系高管参加的会议。
重点讨论线下渠道的取舍，明确不再扩大门店规模，要以大中电器的80家门店作为易购的体验店和售后店。
张大中颇为安静的聆听，没表示什么意见。
但有人听到规模控制和门店定位，还是忍不住提出意见。
周德泉是京城区域的经理，属于大中电器起家的大本营区域负责人，权力一向很高，他委婉的说道：“方总，大中电器是易购自己的部门，大中电器也可以为易购的两年目标提供助力。”
“毕竟，大中电器今年还能做到60亿的营收。”
目标是180亿，大中电器就能消化30%的指标。
换言之，拥有60亿营收的大中电器怎么能随意被牺牲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谁能轻易的牺牲如此营收的大中电器？
这是不是一种因小失大？
苏薇不能忽视这样的考量，张大中也是，此时此刻包括周德泉坐在会议室里的高管们也是。
然而，方卓听见这样的描述，只是平淡的问道：“然后呢？”
周德泉“呃”了一声，然后？还要什么然后？
他踌躇着没有把心中意思继续说出来。
“我认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方卓依旧平淡，“易购为主，大中电器为辅。”
“你们是易购而不是大中电器的员工。”
“从今天起，你们要从易购的角度考虑问题，就这么简单。”
方卓看着周德泉，简单问道：“明白吗？”
易购员工周德泉明白的点点头：“是，方总。”
方总不是没听出来意思，方总是表达了他的意思，大中电器的营收可以被牺牲！
既如此，便如此，就执行方总的战略，再谈结果如何。
451 霁月光风（二合一）
方卓对易购发展的意见占据了主导地位。
关于大中电器要如何配合易购的发展，这是未来一段时间亟待研究并要结合实践来对员工进行培训的。
下午的会议是上午的延续和加深，重点仍旧是让大中电器的高管统一思想。
目前的局面看似是一个多选题，一方面是家电连锁市场的快速发展，另一方面是电子商务的未来可期，好像不光能选A或者B，还能混合着一起选择让易购与大中并行发展。
但实则，倾斜资源推动易购才是唯一的解。
晚上时间，这一天都在强调易购主体的方卓邀请了张大中和张学缤一起吃饭，苏薇这位总裁也有出席。
三杯两盏之后，饭局上也没旁人，张大中终于还是打破一整天近似缄默的表现，借着市场发展来为自己亲手打造的大中电器出声。
“苏宁和国美发展的可真快啊。”
“尤其国美，我当初在京城见过黄广裕，那时候万万没想到他能把大中远远的抛在后面。”
张大中敬了方总一杯酒后如此感慨。
张学缤作为美菱的掌门人也有同感，只是他是出于供应商的角度，笑道：“国美发展得越快，我们厂商的心情却越复杂。”
方卓笑笑，没说话。
张学缤聊起上个月国美突袭苏宁金陵大本营的细节。。
美菱也是国美的供应商，上个月跟着派去了一位副总裁和大区经理。
国美金陵店开始前，黄广裕在京城召开过供应商会议，而凡是没有到场的供应商品牌，统统被他拿来在金陵现场祭了旗，充当特价机。
像TCL，他们没去人,开业就是贱卖价。
同样的，参加了国美金陵发布会的康佳彩电则是被苏宁以八折价格大甩卖。
这是一场不计成本和利润,只在乎气势和影响的竞争。
张学缤摇头道：“渠道势大,我们供应商的日子就惨啊,那个樱花卫厨，他们参加了国美促销,消息传到苏宁那，产品立即就是被六折的价格疯狂甩卖。”
“最终，樱花卫厨只能从国美撤柜,才平息了苏宁的怒火。”
他总结道：“兴，供应商苦，亡，供应商苦。”
苏薇闻言，笑着说道：“苦是苦了点,最终能赚钱就好,你说的那个樱花卫厨,它从国美撤柜就不怕黄广裕动怒？”
张大中慢慢的说道：“樱花卫厨显然在苏宁的份额要更多,而且，金陵的那一战,它是遭遇苏宁和五星的联手降价甩卖,只能选择撤出国美。”
他也关注了国美突袭苏宁，知道更多的细节。
也因此,颇有些家电连锁的竞争荡气回肠之感。
张大中做了一辈子的家电连锁,眼看昔日竞争对手如此盛况，心里更多了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他又敬了方总一杯酒：“国美和苏宁仍旧大有可为啊。”
张大中仰脖喝了酒。
方卓不想搞言在此而意在彼的东西，也不想猜张大中究竟是不是借国美、苏宁来说大中电器。
他端着酒杯,没有动，直截了当的问道：“张总,我看你今天会议上说的不多,对咱们易购的发展战略是不是还有意见？”
张学缤没想到方总冷不丁的有此一问，悄悄放下刚举起了一点的杯子。
苏薇也关注着张大中的答案,这位大中电器创始人毫无疑问的对渠道保持着偌大的影响力，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心中还有点想法的。
张大中看着方总,克制的说道：“方总,我今天是保留意见嘛。”
方卓听了这话，抬手喝了酒,哈哈大笑：“张总,你这意见好得很啊。”
张大中被笑的有点莫名，问道：“方总，何解？好在哪？”
张大中放下酒杯，主动说道：“那易购的一个关键就在于如何培养消费者的信心，让他们相信通过网络看到的产品和店里的有一样的品质，能获得一样的售后。”
张学缤也说道：“简单说，买的放心，用的舒心。”
方卓露出一个笑容：“对，易购今年不用刻意追求营收，就是要初步建立消费者的认知，所以，线下渠道有着很重的任务。”
张大中这次没有犹豫，立即表态道：“大中电器有信心帮助易购的前进。”
酒局气氛变得其乐融融。
晚上九点半，四个人才吃完喝完散场。
方卓和苏薇同乘轿车回家。
“你就不怕你那话把一位富豪逼得当场就辞职不干了？”苏薇看着方总心情不错的欣赏申城夜景，笑着复盘了一句饭局上的关键节点。
在易科全资收购大中电器之后，张大中毫无疑问是个大富豪。
方卓侧过身，拍了拍苏薇的手，答道：“不至于，大中电器是他一辈子的事业，应该不会那么冲动。”
苏薇狐疑道：“你不会是想杯酒释兵权吧？他要是真辞了呢？换了我，没股份，想法也不一致，带着够几辈子花的钱，辞也就辞了。”
“真辞了那就辞呗。”方卓笑道，“我还能怎么办？”
苏薇下结论：“你最起码是抱着张总辞任的底线预期在聊这个事，其实，我觉得张总还行，主要是他底下的人有些不服气，真正让易购跑起来，他们的情绪都会被抚平的。”
方卓没有否认。
片刻之后，他说道：“线下的渠道需要改名了，不能再叫大中电器，需要逐步变更为易购，做到线上和线下的统一，要把线下渠道的产品体验职能也发挥出来。”
苏薇听见这话，觉得方总对大中一系的不满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一些。
她思考一会：“张总那边我来说吧。”
易科收购到现在都没动大中电器的名字，一是出于对张大中本人的尊重，二是考虑这个名字在消费者群体里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真要改也不是不好操作，大中电器的门店可以进行持续一周、半月之类的换名优惠。
比如，“新名来袭，易购特惠”这种活动。
只是，这个改名的时间容易引发误会。
“张总今天能接受易购对大中电器的明确定位，明天就能接受渠道的改名。”方卓随意的说道，“后天还可以逐步更换一些管理层。”
“大中电器是易购的一部分，这都是正常的工作变动。”
“反而，你小心翼翼的好像大中还是那个大中。”
苏薇没有因为小小的批评而生气，理解道：“方总是相信自己的影响力，也相信自己的人能迅速接手，我是考虑张总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想让方总和张总的影响力有机的结合在一起，让易购顺畅的往前走。”
方卓不说话了。
“方总，你一不说话，我就觉得我是破坏了你的腹黑。”苏薇调侃道。
方卓哭笑不得：“没有的事，如果我要换张大中，我会直接和他沟通，今天是我和他就事论事的谈公司战略，他如果因为一件事而生出离意，那我也能接受，是这么一个逻辑。”
“我是一片霁月光风，都被你们这些人给想岔了。”
苏薇撇撇嘴：“是是是，是我以女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卓认真的点头，就是这样。
“易购的内部需要更团结，劲要往一处使。”
“明天我给黄广裕打电话，约他一起吃个饭，聊聊这个供应商价格的事。”
“今天中午的时候，张学缤和我说，黄广裕京城那边又在找供应商开会，你说，他不至于把我们易购当作国美继苏宁之后的对手吧？”
苏薇沉吟。
方卓又说道：“易购今年的营收连国美的零头都没有，他哪来这么大的重视呢？”
苏薇问道：“方总，易购的目标是不是要比国美更厉害？”
方卓理所当然的点头，易购确实和国美存在竞争，但最终目标是国内的电商市场，那才是终极目标。
苏薇耸耸肩：“那黄广裕把易购当对手，一点也不亏啊。”
不管过程怎样，人家现在疑似就要这样做。
“也是，这话倒没毛病。”方卓微微摇头，“打个赌吧，你猜黄广裕明天会不会答应我的约饭？”
“赌什么？”苏薇先问彩头。
方卓看了眼车窗外的天空，叹道：“今夜的月亮这么圆，适宜加班，输的人就听要求好了。”
“呸！”苏薇横瞥一眼，“你的公私界限呢？”
“看到薇薇的那一刻就公私不分了。”方卓笑道，“赌不赌？赌不赌？我赌他会答应。”
“呸呸呸！”
……
在易科方总返回申城数天之后，随着他对公司情况的调研和召集会议，方总人在申城的消息也渐渐传了开来。
申城的永乐电器掌门人陈晓，他近期比较关注方总的动向，知道人从国外回来便想登门拜访。
可是，在听到国美方面再次召开供应商会议的时候，陈晓停止了这样的打算。
国美、苏宁上市，大中卖身易科，三联商社据说在和国美谈收购……家电连锁行业似乎迎来新的格局变动，如此情况之下，永乐电器面临着比较大的压力。
国美与苏宁扩张不休，尤其前者，脚步一直不停。
金陵之战，苏宁和五星电器站在一起联手抵抗国美的价格战，捍卫区域地位，而永乐电器在申城又能找谁呢？
激烈的行业竞争、艰难的上市之路、局势的快速变化，陈晓在看到张大中出售大中电器之后也萌发了类似的念头，国美？苏宁？
又或者，似乎有意大力杀入家电连锁市场的方总？
陈晓人在申城，听说过不少方总的事迹，觉得如果真要卖，可以找方总试试口风。
不过，既然国美可能有新动作，那就看看方总的应对，以及，会不会出现有利于永科电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