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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下的春天     侠梦归处txt下载     侠梦归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大人物”

    王慕感觉这老头在辱骂自己,说书的先生怎么了,先生上下嘴唇那么一碰,那便又是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史诗传奇。

    他不明觉厉的瞥了即虬一眼,愣道:“老人家可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老夫只想劝你一句千万别走夜路。”

    即虬眉头微挑,低声喝道。

    王慕微微一愣,与老人家也不待见,黑着脸溜到了一边,他虽然机灵过头,但是也不傻,即虬话里有话,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为老不尊。

    “行了,现在说说正事,我们连夜赶来,前辈该不会只对我们说这些风韵往事吧?”

    “乾正”呵呵一笑,在这里耗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想听什么?”

    “我们还是接着来讲乌黎村吧,那挺有意思的,整个村子乌姓村民全部自杀,外姓村民皆被官府所戮,何故?”

    “嘿嘿,皇家的耻辱,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灰袍老者长叹一声,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

    “让我好好想想看,这好像是虎将军的风格。”

    “哼,杂碎。”

    虎庆尨何许人也,在天一门还未冒头出名之前,他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日,在军中他的话便是军令,在民间若是流年不利,家中就会挂上他的一副黑面阎王像镇宅,威严自然不在话下。

    二十多年前,赵王朝南下伐齐,大齐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大楚察觉到了机会,明宗(上一任楚王)与列位臣工商议吞并大齐的计划,虎庆尨当仁不让主动请命,为以防万一,明宗给大楚留了条退路,三十万大军他只给了七万,虎庆尨推辞不要,只带了五万人马越过魔鬼城南征,一度打到了紫山郡,后来若不是明宗遇刺身亡,虎庆尨急忙回王都奔丧负荆请罪的话,现在也就没天一门什么事情了。

    军中无帅,犹如一盘散沙,虎庆尨带去的五万人马遭到了赵王朝无情的扑杀,后面幼主登基尚未亲政,太后联合几位辅政大臣夺了他的帅,匆忙发兵十万抵御赵王朝的侵略,双方僵持在了魔鬼城。

    虎庆尨号称黑面阎王,他的实力无可厚非,直到幼主亲政后才重新启用,故此凡是他亲自出马的事情,那就非同小可。

    “对,他是没有亲自动手。”

    十三年前,却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天灾,许是人祸,总之龙牧江发大水,大小河流到处决堤,一夜之间江水倒灌,农田尽数淹没,房屋倒塌无数,沿岸百姓苦不堪言。荷花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乌虬族搬到了西北郊外的深山中,地势稍高的地方。

    沔州府受灾严重,朝廷派官员下来调查,严查之下找到了已经是皇贵妃倪氏的一丝端倪。无巧不成书,当时楚王欲立倪氏为皇后,但太后不允,故此楚王退其次封倪氏为皇贵妃。恰好有官员在河督城找到了一丝有关倪氏清白的端倪,宫中之人便以此为契机发难,十八年前的旧事被重新翻了出来。

    那一日,汉子按照约定像往常一样去荷花淀守着,十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汉子仍不死心,从清晨到日暮,春夏到秋冬,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只见一艘气势磅礴的大船在逐渐靠近,汉子恍惚了一下子,没想到啊,她真的回来了。

    那艘船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疯狂的招手,同时跃向了水中,船上的人以为有人落水,同时他也很想上船,画面竟如此的相似。

    汉子一上船便彻底呆住了,船舱内没有倾世佳人,没有粉红帷幕,只有一个黑脸大汉,他端坐着,却是一言不发。

    王慕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笑道:“原以为落花时节又相逢,不料却碰见了黑面阎王,厌从心中生。”

    “小慕,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哑巴。”

    小茹的情绪比刚才要稳定多了,灰袍老者三言两语的话的确很有感染力,仿佛一下子就将人拉回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船上。

    “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吗?”

    黑面阎王缓缓开口,汉子的半条命就已经没了。

    “军爷,我们认识吗,我不记得你。”

    汉子唯唯诺诺的答道。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十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我们挥手作别。”

    “变化挺大的,十年前这里只是一个湖泊,船进不来,没想到啊这一下子就与龙牧江连在了一起,不知牧江王身体可好?”

    “我就是这一任的牧江王。”

    “那可要恭喜了。”

    黑面阎王露出了笑容,语锋一转便轻吐道:“牧江王,楚王有请。”

    “楚王要见我?”

    汉子明显愣住了。

    “对,听说你和皇贵妃的关系还不错。”

    “哪个皇贵妃?”

    “十年前被你救下的那一位。”

    “呀,她都已经是皇贵妃了?”

    汉子自嘲的笑了,眼中满是苦涩。

    “是的,听说三个月前有人来找过你们?”

    “没...没有,我们村子被淹了,迁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

    “那可太不幸了,如果有人已经知道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

    “你不是日思夜想的想见皇贵妃吗,跟我走吧。”

    “去哪里?”

    黑面阎王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汉子瞬间便紧张起来,低吼道:“军爷,我哪里也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了。”

    黑面阎王低喝一声,突然暴起,脚边的陌刀就已经落到了手中,他猛地挥出一刀,化作一道长虹袭向了汉子。

    汉子自知敌不过,转身跳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乌虬一族,习敛息术,人人善习水性,传说中神灵龙王的后裔,敛息术小有成者便可在水下畅游无阻,黑面阎王派人亦是跳下水中去追,却是无功而返。

    此时汉子早已经回到了荷花淀的岸边,他头也不回的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但是又不放心,最后先是去了河督城演武堂,找到了薛宗师。

    “等等,老人家,你能仔细形容一下那一艘气势磅礴的大船吗?”

    王慕惊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打断了老者的话。

    “很多年了,老夫形容不上来。”

    老人家蓦然的摇了摇头。

    “是那样的吗?”

    他指了指远处朦胧雾气中的一个影子。

第二十一章 解少主

    顺着王慕的目光望过去,一艘宏伟巨大的帆船正缓慢驶来,它乘风破浪而来,穿过白茫茫的水雾,如同一只海上巨兽,势不可挡。

    画面竟如此的相似,即虬脸色铁青,似乎有种想要飞过去干翻这艘船的冲动,还想故技重施吗,他瞥了瞥嘴巴,喃喃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

    “鬼知道,肯定不是好人。”

    王慕嘟囔了一句,看向了小茹,心里寻思道:“难道我们就站在这里傻傻的等下去吗?”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即虬冷哼一声,整个人站的笔直,仿佛一尊古佛。

    “乾正前辈,您说到底要不要等下去?”

    唐渺眯着眼睛远眺,只可惜实在是隔得太远了,水面上又弥漫着大量水雾,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等下去也无妨,乾某说了要为你们主持正义。”

    “乾正”负手站立,脸上的笑容一再收敛而变得异常严肃,在这一点上,不论他的身份真假与否,都是出于本心,唐渺不禁高看了他几眼,挪愉的笑道:“哪怕是要打起来了。”

    “乾某无惧。”

    “乾正”颔首点头,脸上随即又被渗人的微笑占据了。

    他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海上巨兽在全速前进,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风浪再起,无情的拍打着河堤。

    小茹听到这话身躯不免为之一振,脸上的气色一下子恢复了过来,最开始她心里本来就有疑虑,天一门实际上主持正义的次数并不多,秦地寒泉关外力挫三邪九淫算一次,云梦国皇宫诛杀南疆岐王算一次,她的印象中也就这么两次,高手也不是什么事都会管的。“乾正”所言的确让人安心不少,果然坊间的留言并不可信,天一门就是天一门,有超级大门派的责任与担当。

    “小女子先行谢过前辈,天一门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以匡扶正义驱除邪佞为己任,可谓是实至名归。”

    小茹微微欠身拜道。

    “那是,我就说天一门不会就死不救的。”

    王慕接过话来,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

    “姑娘过誉了。”

    “乾正”淡淡笑道,目光有意无意的便落在了唐渺身上。

    “这位仁兄,你觉得呢?”

    “有负天恩。”

    唐渺蓦然的抬头,且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

    其他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乾正”便已经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有负天恩。”

    接着便是一番静默,河堤边的人静静等待着,船上的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被岸上人这种处若不惊的神色给吓住了,总感觉有丝空城计的味道,便赶紧向船舱内的人禀报:“少主,河堤边有一群人等着我们,可能有诈?”

    “有意思,都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帘内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属下不知,不过其中有一人站在最前面,一身白衣胜雪...”

    “乾正?”

    “穿着白衣的束衣仙,属下跟随遇焱师兄在天一门寿诞庆典上见过此人,确实是束衣仙无疑。”

    “束衣仙...”

    帘内人叹道:“他们也来凑热闹了,有趣极了。”

    海上巨兽缓慢靠岸,未到河堤之时便放下了木梯,巨船的甲板上站满了服饰统一的年轻人,皆是绯红色的长衫,左胸口一直延伸到袖口的地方绣着金色的图案,却是解兵城解家无疑。

    “解家,好大的阵仗。”

    “乾正”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

    演武堂其他人还不算很清楚,但是王慕与胡元煦交过手,一眼就看出了服饰的特殊性质,颇为恼火的低喝道:“解兵城,又是他们,简直是太猖狂了。”

    “解兵城,与他们何干?”

    解兵城毕竟是名声在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湖恩怨,与天一门之间的江湖恩怨。”

    一直没说话的熊庄主忽的开口道。

    唐渺一瞪眼,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给截住了。

    只见船舱中走出了四个身披白色轻纱的少女,一人双手托着利剑,一人捧着鎏金香炉,一人拿着玉灵芝,一人持着蒲扇,奢侈的华贵之气顿时间扑面而来,最后一个身披金色锦袍的翩翩公子踏步而出,身边跟着一位看起来颇为深沉的中年人。

    “呀,都是老熟人了。”

    锦袍公子走到四位少女的身边,笑吟吟的说道。

    话音未落,持蒲扇的少女轻轻扇着香炉,拿玉灵芝少女将其呈在了锦袍公子手边,只见他一手抚摸着,脸色便红润了不少。

    “解某何德何能,竟让两位前辈吹着江风恭候,谢某实在是惭愧啊,何不上船一叙?”

    锦袍公子抬手去请,竟没有多看另外人几眼。

    “什么人啊这是?”

    王慕一时间心直口快,下意识的说道。

    “住口。”

    电光火石之间,托着利剑的少女毫不客气的朝着王慕射出了一枚星落,即虬眼疾手快,脚下碎石微捻,用内力击发而出。

    星落与碎石猛烈撞击后反弹,无意识的朝着甲板上的人射去,但甲板上的人本来就多,无论无何都会有人受伤。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迅速抽出剑来,干净利落的斩下,王慕竟然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仅仅只是拔剑与回鞘的动作。

    来者不善,王慕刚想破口大骂却被小茹给拉住了,看她的眼神,王慕终是压住了胸中的一团怒火。

    “解遇罄,你来这里作甚?”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吧,遇焱说血狱都离开了,你们怒仙教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作甚,你以为我不敢拿你吗?”

    “你大可以一试。”

    “乾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道。

    “哈哈,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要一见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这让小辈看来成何体统,前辈您说是吧。”

    解遇罄若有所思的说道,目光一转却死死的落在了唐渺身上。

    “解少主客气了,有话还是直说吧。”

    唐渺直视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也罢,我这次来的确就是为了你们天一门,这天下第一门的名头名存实亡,是不是应该易主了?”

    “只是为这?”

    “这是其一,其二......”

    锦袍公子看了眼中年人,客气的拱手拜道:“这第二可是个好消息,理应由贺大人宣布。”

    “哈哈,解公子客气了,谁说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了,万一有人不相信呢?”

    两人一唱一和说起了双簧,这在唐渺眼中如跳梁小丑一般令人耻笑,他冷哼一声,笑道:“那我自己来说吧,解兵城欲取天一门而代之,天元城重归朝廷管辖,为沔州府三城之一。”

    “不不不,错了错了,天元城那可是无上荣耀啊,怎么能轮到沔州府插手呢。前辈说反了,天元城从此以后改为贪食城,所辖沔州府,不知前辈可否满意?”

    “与在下毫无干系,解少主满意就行了,那天下百姓便又少了份疾苦,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呐,晚辈佩服至极,离冗能将你收为关门弟子,实乃师门不幸啊。”

    解遇罄满脸戏谑之色,眼中闪烁着深邃的精光。

    “你找死。”

    唐渺眉头一挑,轻吐道。

第二十二章 不重要的真相

    “姓解的你说什么呢?天元城始终都是天元城,你说了不算。”

    此时王慕怒吼一声,势头顿时盖过了唐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乾正”诧异的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他不仅苦笑道:“愣头青,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贺大人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有人不相信呐。”

    解遇罄满脸的戏谑之色,他眯着眼睛望着王慕,顺着木梯走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叫道:“你又是谁,混江湖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王慕是也。”

    他轻哼一声,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他很受用的指了指额上的发带,那一个“慕”字的确格外显眼。

    “噢,一边去。”

    解遇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轻拂锦袍转身走向了唐渺。

    好生无礼。

    王慕肚子里憋了一大团火,双指一探怒道:“传闻解兵城解家传承千年,底蕴深厚,我看也不过如此,跟天一门一比差远了。”

    解遇罄脸色顿时大变,他向来也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在对天一门的立场上,不允许任何人抬高,他蓦然的回头,目光尖锐无比毒辣,淡淡的笑道:“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甲板上站着的人个个空翻而下,直挺挺的落在了王慕面前,解遇罄的话犹如圣旨,领了圣旨那便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演武堂众人也看出了解兵城的强盗行径,与王慕并肩站在了一起。

    大战一触即发,王慕也并非贪生怕死的主,有长辈朋友心上人并肩战斗,姚战那便战吧,解兵城又如何。

    “束衣仙,你让开,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束衣仙挪愉瞧了眼处若不惊的唐渺,轻描淡写的回答。

    “哦,你们又在盘算什么计划呢?”

    “呀,解兄严重了,我们怒仙教的口碑就如此不堪吗,难道就不能交个朋友吗,唐兄以为何?”

    “没这个必要,唐某只有敌人,你们是...血狱也是...你也一样。”

    唐渺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嘴角微微上扬,甚至有些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大干一场的意思。

    “束衣仙...老夫好像在哪里听过?”

    “呀呀呀,天下刺客道第一人怎么好像不是很出名的样子。”

    “是你!”

    即虬惊叹一声,似乎比听到他叫乾正更让人激动。

    但激动的不止是他一人而已,束衣仙名动天下,虽然毁誉参半,但是一身实力无人小觑,若是束衣仙所知甚少,刺客道第一人知道的也寥寥无几,但是刺客道第一人与束衣仙这两者加在一起,那绝对是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存在,因为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是具尸体,那便是老弱妇孺,当然了这只是江湖传言。

    “那天一门...”

    小茹心中坚持的正义一时间轰然倒塌。

    “天一门...看来是老天爷都不让你们好过,一个怒仙教,一个天一门,竟让人提不起劲来,不是就他咯。”

    解遇罄的嘴角挂着丝丝笑意,这是不是有种民生所向的感觉。

    这前后一息时间的反差太大,演武堂众人又恨又怒,适当的与他们几人保持了距离,什么天一门也不过是一个幌子。

    “动手吧。”

    解遇罄挥了挥手,似笑非笑的朝着束衣仙走去。

    “你心中是否感到愤怒?”

    “没有人能扰乱我的内心,你父亲也即便如此。”

    被拆穿后他也丝毫不恼怒,因为不论是乾正也好,束衣仙也罢了,无非是个名声罢了,他——小人物也能主持正义。

    演武堂众人被围了起来,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家族,这些身着统一服饰的解家子弟,他们露出左臂,清一色的墨绿掩月臂格外刺眼,这样看来解遇焱似乎也没有特别厉害的过人之处。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丝毫不敢怠慢,背靠着背每人盯着好几个解家子弟,关于束衣仙的身份,天一门的唐渺,乾正的林林总总也没有人再去关注了。

    河堤边,风云变幻,海兽在怒吼,助威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左手掩月臂,右手袖里剑,他们招数一致,令人眼花缭乱。

    解遇罄仍是抚摸着玉灵芝,注意力也是高度集中。

    高手对决,敌不动我不动。

    “解少主,这都多少年了,体内的寒毒还没解呢。”

    唐渺盯着他的玉灵芝,一针见血的说道。

    解遇罄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束衣仙算是也看出来了,满脸的叹息之色,遗憾的直摇头,很贱的样子不禁让人恨得牙痒痒。

    要说震惊的当属船甲板上的那位贺大人了,不过他的震惊并不是来自于解遇罄体内的寒毒,而是唐渺的这番话。

    “你到底是谁啊,天一门的...”

    他搜肠刮肚一番,八王交代特别要注意的几个人中显然没有此人。

    “托前辈的洪福,寒毒虽然能彻底除掉,但是也死不了。”

    “死不死的就太难听了,不过残废罢了。”

    唐渺语出惊人,束衣仙都听呆了。

    解遇罄什么话都未说,一道残影划过,他便拔剑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暗自咂舌,这丝残影从眼中划过,唐渺背着手,处若不惊的操控着黑袍人,汝幸抽出纷乱挡在了他面前。

    解遇罄来势汹汹,束衣仙可没有必要替他挡着这一剑,“嗖”的一下子起身飞射到半空,点地落下便已经落在了演武堂众人中间。

    这身轻功着实了得,不仅是解家子弟看呆了,王慕几人也是愣住了,仿佛束衣仙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一样。

    “我说了要替你们主持正义,有我在阎王爷都带不走你们。”

    很难相信,天下第一刺客会说这样的话,死在他手上的人还少吗。

    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江湖人的错觉,他在楚王朝行刺,传到赵王朝时那可就不得了了,出入楚王宫如入无人之境,其实人家只在里面转了一圈,根本都不敢露面。

    “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你和他其实就是一伙的。”

    “噢,是又如何,在下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也不相信朋友,最了解我的只有敌人,宿敌,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一伙...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小茹鼓起了勇气问道。

    “骗你们没有丝毫意义,你们想知道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必要,你父亲的死却与朝廷有关,那是替江湖人去送死,楚王朝刀刃下的枉死鬼罢了。虎庆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同样是为天一门而来,至于老人家所讲的故事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胡说。”

    即虬猛地一拂衣袖,满脸涨红。

    “你们劫死牢,虎庆尨为什么要放过你们?”

    “老祖宗?”

    王慕心一惊,下意识的开口叫道。

    束衣仙神色异样,心里暗道:“小子,你这一声老祖宗叫的亲切,就等着一飞冲天吧...若是还活着的话。”

第二十三章 一个比一个狠

    “他...”

    “他什么他。”

    “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

    “闭嘴。”

    王慕内心是拒绝的,高手的通病是不是就是喜欢装逼,明明一切都早已注定,却偏偏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随波逐流。

    扮猪吃虎的典例,束衣仙算是一号人物,唐渺那可真是这号人物中的领军者,谁能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天一门弟子,所以一开始就识破了束衣仙的伪装,两人这场双簧唱的真好。

    解家子弟迟迟不敢动手,虽说束衣仙还找不到一招秒杀数十余人,但是谁也不敢去触这个眉头,第一个上的必死无疑。

    “既然你们都不敢上,那就退下吧,我也不想动手。”

    束衣仙云淡风轻的说道,这都是小场面了,举足轻重。

    “退下吧。”

    站在船甲板上的贺大人悠悠的开口说道,看似毫不在意。

    解家子弟皆是抬头一望,却是岿然不动,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贺大人不怒反喜,背着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模样,若说天一门不识好歹,功高盖主早有策反之心,那么解兵城解家那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还不退下。”

    托着利剑的少女厉声道。

    话音落,解家子弟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唐渺的视线透过解遇罄落到了束衣仙的方向,电光火石之间汝幸挡下他一剑之后,两人默契的迅速后退,这一招谁也没有看懂。

    “好奇怪的力道?”

    解遇罄心思紊乱,他已经收回了剑,右手死死拿捏着玉灵芝,眯着眼睛蓦然的看着唐渺,心里不禁愣道。

    硬接下这一招,黑袍人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她本就是傀儡之身,说白了就是一具精雕细琢的尸体,汝幸迅速后退之后倒在了地上,唐渺佯装去搀扶,心头不免一颤,那些操控黑袍人的金针已经全部震断了,若不是解遇罄方才一招只为试探,这具尸体怕是要废掉。

    操控一具行动自如的傀儡可不只是简单的施展伏羲九针而已,而且傀儡术的精髓在于傀儡的自身构造,这个时候显然不能立马将汝幸恢复过来,便沉声道:“你已经受伤了,熊壮照顾好前辈。”

    熊庄主哪里还敢怠慢,几步上前扶住了僵硬的汝幸,他脸色顿时大变,心里寻思道:“不对啊,怎么会如此冰冷?”

    “快走!”

    还来不及思考,熊庄主被一掌拍出去好远,一个踉跄滚下河堤。

    熊庄主五大三粗的牢牢抱住黑袍人,肉球一般的身体压在碎石上竟然毫无反应,总算对得起这身膘,他灰头土脸的起身,大义凛然的护着黑袍人,义正言辞的说道:“前辈快走,我为你断后。”

    “你朋友?”

    解遇罄没兴趣派人去追,他的目标只有天一门。

    “你猜?”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终于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一样愚蠢,圣人之心,你配吗,这天下配吗?”

    “反派常常死于话多。”

    解遇罄眯着眼睛,双手轻轻用力直接捏碎了玉灵芝,少女替他取下了锦袍,他握着利剑,指向唐渺,轻笑道:“拔剑吧,很久没陪你玩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贺大人走下巨船,身后还跟着一位鹰钩鼻的年轻人,此人眉清目秀,到是个平淡无奇的面孔,对这紧张的气氛视若无睹。

    束衣仙难得的高看了几眼,仅仅也只是看了几眼罢了,并无任何反应,怎么着还想动手不是。

    “贺某无意为难几位英雄好汉,只要你们肯交出这位老先生,你们大可扬长而去,否则...”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便出现在了他身后,紧接着一记扫风腿瞬间袭来,千钧一发之际,鹰钩鼻的年轻人猛地推开了贺大人。

    “好快的反应力。”

    束衣仙面露出玩味之色,回身挡下年轻人软绵无力的几拳,轻若鸿毛的身体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真叫人羡慕。

    贺大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他冷笑几声,哼道:“还愣着作甚,动手啊,等谁呢?”

    这一声怒喝惊醒梦中人,同样也给了演武堂众人一个信号,五叔拉着小茹拔腿就跑,逃跑就不指望王慕了,他一个愣头青只知道一个劲的往里面钻去。

    河堤空旷如野,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沿着笔直的河堤逃跑,另外一条路钻进错综复杂的荷花淀中,实际上也就是走水路了。

    即虬表示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蹚水逃命王慕实在是强迫不了,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这老头怎么变得抢手了?

    鹰钩鼻的年轻人一直缠着束衣仙,他的招式的确诡异,见招拆招,虽然完全奈何不了束衣仙,但是也让他分身乏术,更别谈追上他们了。

    谢家子弟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实际上没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了,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的解兵城解家人,还真没有几人谙熟水性,摆在演武堂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跳河。

    “跳。”

    即虬冷静的大叫一声,率先跃入了河中。

    老人家一跳入河中,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尽管河水冰冷刺骨,但他似乎有种对水的天生激情。

    “快跳啊!”

    转眼河堤边就只剩下王慕一人了,他犹如不决的样子给了解家子弟莫大的勇气,那凶狠的眼神无不在诉说着:抓住这小子,千万可别让他跑了。

    就在这时,老人家忽的从水中飞射而出,王慕正惊叹于他的健壮,只见他平稳的落在了自己身旁,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抱住,两人便直接翻滚到了河中。

    “我不会水...”

    一切呐喊都是徒劳,最原始本能的应激反应最终被河水无情吞噬。

    解家子弟面面相觑,皆是没有一人敢跳入河中,他们颤颤巍巍的看了眼后面,这该如何交代是好?

    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束衣仙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逼近,如何去承受他的怒火才是当务之急。

    那总不能跟着一起去逃跑吧。

    束衣仙想走没有人拦的下,年轻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谢家子弟保持高度默契,他们与年轻人联手直接对束衣仙动手了。

    一字排开,河堤完全站不下。

    他是真的生气了,杀人在他看来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想要救几人竟然比登天还难。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他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算是诸天神佛也休想从他刀下救人。

上架了

    上架了,第三本上架的书

    不管故事的结局如何

    乾坤未定

    你我皆是黑马

第二十四章 抉择

    鹰钩鼻的年轻人踏着玄妙的步伐追着束衣仙的身影而去,这让本就只有一纵的河堤变得瞬间紧张起来,要么逃要么战。

    解家子弟不免面面相觑,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碍于面子竟没有人敢退,不过这也难怪了他们数十余人全部挤在一起,后面的人不退,岂不就踩着人脚了。

    “闪开。”

    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滚出来,众人不明觉厉,顿感觉一阵好强的杀气袭来,他们没来由的移开脚步,跌的个七零八碎,有的滚进了河中,有的摔下了河堤,狼狈至极。

    黑面阎王一声怒吼,如有千军万马之势,江河涛涛,涌起千层浪。

    束衣仙一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黑面阎王岿然不动,手持着无数怨气缠绕的陌刀,与狱神庙供奉的神情一模一样,这是见过了伏尸百万情形的神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久经沙场的他知道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人,何况是久负盛名的天下第一刺客束衣仙呢。

    “来得好。”

    虎庆尨高喝一声为自己鼓舞,脚踏着风浪动若雷霆。

    既然动了杀心就没有必要留手,束衣仙眼中锋芒毕现,腰间的六尺锋伺机而出,虎庆尨死死的盯着这柄奇长无比的利剑,辟出犀利的刀法巧妙的躲开了六尺锋的秒杀距离。

    他这鬼魅般的身影明明紧贴着脸庞而来,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身后,虎庆尨反应也是迅速,扭头接招,短兵相接,高手之间的对决几个闪身的时间便足以见分晓。

    “铛铛”几声清脆的声响,虎庆尨的陌刀正面接下六尺锋绝情的攻势,但每当束衣仙收剑时,六尺锋便有一个后刺的过程,这柄奇长无比的绝世好剑后刺时可绕脖子一圈,刺破任何一寸肌肤完全不在话下。虎庆尨看的是心惊肉跳,看来束衣仙是留手了。

    两人一番激战之后默契的迅速后撤,表面上看来没有人讨到好处。

    对峙之际,落入水中的解家子弟冒出了头,有几个年轻人完全不熟水性,鬼哭狼嚎的好不容易爬上了河岸,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束衣仙与虎庆尨两人中间的位置,他咽了口唾沫,识趣的自个又跳入了水中。

    “你们交过手了?”

    “小姑娘心性不错,就是嘴巴太毒。”

    “我也这么认为。”

    束衣仙淡淡一笑,六尺锋早已经消失不见。

    果真是神出鬼没,虎庆尨心中叹道,只是可惜了:“你走吧,他们已经走远了,如果你还不去追就跟不上了。”

    束衣仙眉头微蹙,显然并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溺的不行完全没有风度的解家人,轻笑道:“后会有期。”

    他抱拳冲之一笑,飘飘然的离去了。

    虎庆尨也释然了不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已经追不上了。”

    鹰钩鼻的年轻人沉声道。

    虎庆尨听这话怪怪的,蓦然的回头一瞧,粗略的扫了一眼,冷笑几声道:“八皇子殿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敢要呐。”

    “让虎将军见笑了,下官贺敏见过将军。”

    贺大人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不敢当。”

    阴阳怪气的话他不会说,便不理会众人,自顾的走到了海上巨兽旁边,眉头微皱,大笑道:“怎么不把解家的旗帜挂起来。”

    “将军,这是艘官船,想必您比下官要清楚。”

    “知道就好。”

    虎庆尨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贺敏的脸色很难看,明摆着跳入了套中,他冷哼一声便也不再说话了。

    多说无益,束衣仙沿着河堤寻找渡河的船只,他的轻功虽然一流,但是也做不到水上漂,兜了大半圈才到一处小浅水沟中看见一艘乌篷船,船家在岸上垂钓。

    船家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眼未看清容貌,不过此情此景垂钓,束衣仙还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几声泣血的鸟啼从四面八方聚来,束衣仙微微偏头,一个半大的小丫头片子便走到了自己身后,可怜兮兮拉着他的衣袖,嘟着嘴巴说道:“哥,那黑面阎王欺负人家。”

    束衣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终是消失不见。

    “好久不见,听说你救了一人,还是位姑娘,不会动心了吧?”

    乌篷船内闪出一个老成的中年人,穿着灰色的短布褐衣,说话非常沉稳,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天旋地转的寒冷,那看似普通的眼神犹如万丈深渊,朴素的气质完全盖住了杀气。

    “不是我说的。”

    束衣仙又看向了小丫头片子,九凤仙连忙摆头道。

    “我说的,我去找过她,七公主殿下,他们都知道。”

    束衣仙的眼神从丫头片子身上移开,后者撅起了嘴巴,悻悻的没再开口卖萌,缓慢的往船家方向靠去。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碰她。”

    “嗯?”

    “你生气了?”

    身姿绰约的美貌女子呵呵的笑道。

    “不要碰她!”

    束衣仙脸色大变,六尺锋仅在距离她脖子一厘的地方停下了。

    “够了,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船家一声厉喝,起身丢掉手中的钓具,抚摸着九凤仙的脑袋,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他那不怒自威的面庞略带一丝王者之气。

    乌篷船上的老成中年人也跳下来船。

    “呀都到齐了嘛。”

    酒疯子打了个饱嗝,站在了束衣仙身旁。

    船家犀利的目光挣扎的从束衣仙身上移开,落到了酒疯子身上瞬间柔和了不少,轻笑道:“叔王,你怎么才来啊。”

    “我这不是去找这小子了吗,你小子自己来了也不告诉我声。”

    酒疯子龇着牙,冲着束衣仙佯装怒道。

    “恕罪。”

    “诶,见外了,见外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了?”

    “解遇罄搅了局,我们分开了。”

    船家看向了小丫头,说道:“凤仙,他们去哪里了?”

    “他跳入了龙牧江,不知所踪。”

    “找,不惜一切代价,他是我们复辟的龙旗。”

    船家背着手,眼中闪烁着精芒。

    “遵命。”

    船家带着中年人上了乌篷船,眼见着船只渐行渐远,汇入龙牧江中,驶向了遥远的彼岸。

    光头撞了一下他的背,束衣仙回头瞧了一眼,并不理会,沿着浅水沟河边漫步目的的走去。

    “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多愁善感呀,去了一趟天元城,就变成这鬼样子了,这天元城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光头和尚不禁感慨的笑道。

    “胡说什么呢?”

    他跳上树梢坐下,望着平静的浅水沟,宛如看见了惊涛骇浪的龙牧江,七公主殿下说不定现在也正在龙牧江上漂着呢。

    那也挺好的,不是吗?

    光头和尚的轻功可没这么好,直接坐在了地上,眼中的景物各异,他百无聊赖的扣着树皮,无端的问道:“听说你想要替他们主持正义?”

    “嗯。”

    束衣仙直言不讳的回答道。

    “假戏真做?”

    “难道我的名声还不够响彻吗?”

    光头一时间语塞。

    “我们要去干番大事,不能局限于此。”

    他挠了挠头,指甲扣得头皮发麻。

    “复辟注定失败,怒仙教已经很成功了。”

    “那是你。”

    光头没好气的叫道。

    “那你们想要什么,巅峰权利?”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好铣王让我干的事情还比较有趣,至少我并不反感。”

    “对...没错,不过现在我已经反感了。”

    “为什么?”

    “因为世间的风趣可不止如此。”

第二十五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

    残存的意识爬上了岸,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王慕半死不活的倒在荒凉的杂草堆上,一躺下便是许久都不曾开口。

    “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土生土长的河督人。”

    “老人家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蹭的一下半坐直了身子,全身都已经泡软了,他甩动着胳膊,嘴角还嘚吧嘚吧的溢出水来。

    “我就是旱鸭子怎么了,有能耐你别拉着我跳河呀,小爷我就与他们大战八百回合又如何?”

    王慕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借口去反驳他,不由得耍起了无奈,“要不是你非拉着我跳河,小爷我揍死他们,狗仗人势的东西。”

    “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即虬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回走动,虽然除去王慕以外的所有人都习水性,但也不是人人拿这当兴趣爱好,有事没事就游个几里水路。

    王慕赌气似的瞅了他好几眼,取下额上的发带,冲着“慕”字傻笑了一番,这才突然恍过神来,愣道:“小茹姐呢?”

    他茫然的四下一瞧,不由得悲从心生,只见瑟瑟秋风吹着枯黄的野草,湿漉的衣衫紧贴着肌肤有种透骨的冷,放眼望去有几个不大的坟茔孤零零的矗立着,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地的荒凉。

    “这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小茹姐呢?”

    王慕冲着即虬低吼道。

    即虬站在河岸边,眉头紧蹙,并不理会身后怒目圆睁的王慕,良久才轻叹道:“我们顺着荷花淀的河水游进了龙牧江中,龙牧江水域十分复杂,水底下暗流涌动险象环生,小茹...”

    话音未落,他顿感觉身后有股压制不住的杀气袭来,蓦然回头,只见王慕不知道从哪里拾了根木棍气势汹汹的杀来。

    只可惜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虚脱,踉踉跄跄的犹如打着醉拳,一个扑通好巧不巧的就扑在了即虬脚下。

    “哼,要不是为了你小子,小茹怎么可能会放手。”

    他猛地拂袖转过身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脑子给水泡坏了吧。”

    即虬沉了一口气,急不可遏的骂道,又回身去瞧看似波澜不惊的江面,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王慕还未反应过来,但冰冷的手脚让他有足够一段时间去思考问题。龙牧江水流湍急,善识水性的即虬只能带上一人,小茹却是挣开了即虬的手,把生路给了自己。

    他蹿的一下子起身半坐直了身子,大脑里一片空白,“前辈,你是说你是说...”

    “小茹让我带你走。”

    即虬骂骂咧咧的叫道。

    王慕脸色吓得惨白,声音几度哽咽,他望着汹涌的江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大仇未报,连小茹姐她也...

    “前辈,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五哥也走散了。”

    “前辈,要不您下去给找找看吧,小茹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慕抖了一个激灵,忽的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下意识的说道。

    即虬脸色铁黑,深深的瞧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背着手眺望着龙牧江,沉吟了些许,这才开口说道:“小茹是不会有事的,区区龙牧江而已,现在也并非汛季,而且她习得敛息术,想来保命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王慕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阴霾一时间荡然无存,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是闹哪一出啊,只要人没事就好,可是我们还是走散了呀?

    他略一思考又觉得不太妥当,如今的江湖可不是那么的光明了,解兵城兵行险招,令中原武林人所不齿,还有那天一门枉负盛名。王慕在脑海中将近些时间的传闻碎片无厘头的拼接在一起,不由得一阵胆寒,这江湖是不是要好好清洗一番了。

    即虬冷眼看着他,见状其他人也围了上来,这个时候拿主意的也只能是他了。即虬思索着收回眼神,蓦然道:“河督城不能再待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不走,我要为师傅报仇,要走你们走吧。”

    话音刚落,王慕便喝道。

    还像个长不大的孩童一般,即虬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脸色瞬变,和颜悦色的笑道:“那你且去吧,记住一定要活着。”

    王慕内心忽的疙瘩了一下子,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心里犯起了嘀咕,眉头皱的厉害,轻声道:“您不是小茹姐的师傅吗,我们应该为小茹姐报仇。”

    “匹夫,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快。”

    即虬冷漠的扫了他几眼,对其他人道:“我们走,先离开这里。”

    王慕呆呆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咬牙翻身而起,重新系上了额上的束带,勒出了一条痕迹,用来时刻警醒自己。

    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一天天气阴沉,天上堆积着浓厚的云雾,让人感到压抑。看不到日落,这天毫无征兆的就黑了下来,突然的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听闻解兵城解家的少主在龙牧江支流荷花淀一带出现,河督城的解家子弟全部循迹而至,偌大的太守府一下子便空了下来,显得格外冷清。太守守候在府中,演武堂众人逃脱的消息传到府中时,他勃然大怒,痛斥手下无用的同时,也不得不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了。

    束衣仙假扮乾正的消息目前无一人知晓,倘若“乾正”真的知晓了真相,决心为这帮逆贼主持公道,那不知如何是好。

    “快去越府请越天肃。”

    越天肃是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不苟言笑,做人做事非常沉稳,体格壮硕但是脚下生风,显然不像是大腹便便的员外郎。

    他被太守迎进了书房,关上房门两人悄悄私语。

    “何事,非得搞得如此神秘?”

    “乾正...天一门派人来了。”

    “天一门乾正?你见过?”

    越天肃见状,先是一愣,遂及拉下脸来的反问道。

    天一门的名声以及影响力不必赘述,太守被他给问愣住了,这个正经的问题让他多费了点时间去思考,沉吟的摇了摇头。

    “三人成虎,解家的人都说见过了,的确是此人无疑。”

    “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不过在下也有所耳闻,天一门首徒乾正追寻秦地三使的脚步而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许是篓子捅大了...”

    “荒谬,我们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何能入乾正双眼,莫不是自欺欺人罢了。”

    太守的脸色很难看,越天肃的态度令他格外不满。

    “那你说,应当如何?”

    “斩草要除根,我们便来个请君入瓮吧。”

第二十六章 小人物的方向

    海上巨兽迎着风浪披荆斩棘,硕大的船帆完全展开着,气势无比恢弘,阴沉的天色下鲜红的“楚”字立在江上,纵观这天地间,即便是沧海一粟也不免让人有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解遇罄站在甲板上,双手紧紧拽着锦袍,眉宇之间仍有一丝阴晦之气流动。

    巨兽沿着龙牧江东行,追击着狡猾的敌人,江水冰冷,若是与他体内的寒毒苟合,恐怕没等到追上去自己便先行暴毙了,解遇罄眼见着唐渺毫不犹豫的遁入水中,内心自是大骇。天一门必须要将其瓦解,否则后患无穷。

    龙牧江上,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解遇罄静默的站立着,许久未曾挪动脚步,沿着龙牧江东行也许并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但是此次击溃天一门弟子却是迫在眉睫。

    南边临空城与解兵城斗争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天一门便是压倒整个中原武林的最后一根稻草,天一门此时选择隐世不出恰是在避其锋芒,孰轻孰重很快便一目了然了。

    如此的想,解遇罄心里也自我宽慰了不少。

    阴沉的天色引起轩然大波,在看不到尽头的江面上,一艘乌篷船横冲直撞的闯入了视线中,事出反常必有因,如此骇人的天气却还有船家渡河,岂不是...找死?

    解遇罄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发愣之际贺大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艘毫不起眼的乌篷船,便沉声道:“这艘船好生怪异。”

    “启禀少主,那船朝着我们过来了。”

    “来者不善啊。”

    贺大人沉吟了一番。

    解遇罄完全不为所动,眼见着乌篷船来到了大楚皇家卫队船的脚下,简直与蝼蚁般不可耳语。乌篷船破烂不堪,船头坐着一个小光头和尚,眉开眼笑的瞧着,满脸的和善;船尾有船家撑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有那船舱亦是如此,客人是谁,小光头和尚吗,还是说另有其人?

    解遇罄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私自下命令,贺大人瞥了他一眼,走到了船舷,仔细打量了一番,喝道:“几位,有事吗?”

    “并无大事,我们这小船随波逐流,没曾想就到了大人面前。”

    这一声大人叫的实在是虚伪,贺大人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拱手拜道:“岂敢岂敢,既然无事,那几位轻便吧。”

    “我们这就走,还望解少主不要跟着我们了。”

    船家缓慢抬头,直挺挺的对上了解遇罄的眼神,锐利的目光中犹如射出了两道寒芒。

    “你在威胁我,亡国奴?”

    解遇罄话音刚落,整个江面便陷入了一阵死寂,唯有狂风怒吼但也压制不住此时此刻无比诡异的气氛,贺大人脑子转的飞快,他们认识。

    “哈哈,少主意气风发不减当年呐,我家主人有请,解少主可否赏脸船内一叙?”

    小光头和尚掀开了帘布一角,船舱内的情形虽仍不可见,但隐约中可以感觉到一股不太和谐的气氛顿时间弥漫开来。

    鬼知道里面有什么。

    四少女心惊胆战的看向了他,这乌篷船自然是去不得。

    解遇罄目光闪烁,而乌篷船上的两位似乎也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极有耐心的等待。犹豫了几息时间,他便解开了锦袍,轻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有何不可?”

    解遇罄飞身落到了乌篷船上,而此时小光头和尚恰好也掀开了帘布,他低身去瞧,江南贡品茶叶的香气便沁入了口鼻,他哑然一笑,不卑不亢的进入了船舱内。

    熟的不能再熟了,贺大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之色,反观那乌篷船上,小光头和尚坐在船头,船家立在船尾,即便风浪再大,这艘毫不起眼的扁舟竟然稳如泰山。

    他挑了挑手指唤来了鹰钩鼻的年轻人,当即问道:“看出来了吗,他们都是谁?”

    “弥勒仙、怒马仙,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年轻人的声音虽不大,但清晰的字眼足以震慑任何一人。

    “据说大楚崇仁王为巩固巅峰皇权对付中原武林,不惜一切代价网罗天下奇人异士组成了“诸迹”,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啊。”

    “前辈过奖,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

    年轻人朝船头的弥勒仙点头笑道。

    贺大人脸色铁青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一届的年轻人确实不太好带。

    故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贺大人不理会众人独自进入了船舱内的房间,此番从天子脚下出发,沿着龙牧江西行前往贪食城,一路上虽不是顺风顺水,但远离王都后,许多事情都不可控。谁才是这艘船的主人已经并不重要了,只要能够搬倒天一门,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不过...天一门倒下就会有下一个天一门出现,周而复始大楚的霸权统治仍然岌岌可危。

    一想到这点,他便一阵胆寒,提笔写下了解兵城的数条罪状,即刻发往王都,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重蹈覆辙,天一门要除,但不能让下一个天一门复燃。

    解遇罄从乌篷船出来后一言不发,命令掉转船头继续沿着龙牧江逆流而上,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想来无非就是乌篷船内的贵客。

    与此同时,在龙牧江中下游的某一支流的河滩,唐渺艰难的爬上了岸。

    这里是哪里不得而知,他坐在巨石上思索了一会,熊庄主带着汝幸不知所踪,这是唐渺心中的伤痛,如果与解遇罄硬抗的话会不会好点,他也厌倦了打打杀杀,唐渺内心非常矛盾也很复杂,即便是卷入了朝廷与江湖的战争,还有大齐与赵国的宿命之争。

    大齐与赵国的宿命之争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问题,唐渺尽量不去思考这些琐事,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他发现了一个令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题,唐渺似乎感染了风寒。

    从天一峰下山历练至今,各种疑难杂症他都经历过,南疆岐王的灵噬竭、久负盛名的玄冥掌、还有神秘的佘荼毒他都挺了过来,至于这风寒,唐渺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还没拜入天一门之前。

    风寒不足挂齿,唐渺单人历练的经历还不少,所以不管他此时此刻身处何地与他而言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方向上很是纠结,直接去王都吗还是说先去找汝幸,没有人替他做决定,小人物也只想把眼前事做好,此仇必报。

    唐渺很久没有这么随性过了,找解兵城解家的乐子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七章 三天后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龙牧江的源头在秦地西南的无人之境内,青脊高原的腹地,与千圣雪山的交汇处,绵延数千里流入东刍海,沿途风光无限。

    这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沿岸百姓穷其一生的追求而不可得,而往往令人咂舌的财富通常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水火无情,龙牧江有时静若处子,有时却又动若脱兔,假使这里还未遭难,相信不久就会见到人烟,风寒固然对于唐渺而言并不可怕,但一直拖下去,到后面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了。

    从龙牧江上来后,唐渺便开始忙活起来,捡拾枯枝败叶燃烧生火,让体温迅速回升压制风寒的侵袭。这在暮秋时节全身遭了水,体质稍弱点的便会大病一场,非常难受。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如此遭罪了,熟练的动作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独自闯入秦地南疆,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树的阴影在狂嚣,毒蛇猛兽蛰伏在丛林中,窥视着所有不怀敬畏之心的偷盗者。

    艰难的生了火,夜幕便来临了,在靠着龙牧江不算太远的地方,耳边隐约还有风浪的喧嚣声。

    这是幻觉吗?

    唐渺的眼皮越来越重,目视着篝火的光晕,脑海中便是些许光怪陆离的画面,有自己经历过得,亦有闻所未闻的骇人画面。

    巍峨的皇宫,一道道血淋淋的沟壑,堆积成山的尸体……错乱的记忆交叉重叠在一起逐渐将人吞噬。

    “醒了,他醒了……嗬,土方子还真管用。”

    尖细的嗓音让人听的格外刺耳,唐渺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全身软绵无力。

    他想要抬手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弄了半天也才是动了动手指,至少还能动,没有到瘫痪的地步。

    “这是哪里?”

    唐渺倾尽全力去思考,最后只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惊愕不已的答案。身处何地无从得知,这无疑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别人手中,这在他十余年的闯荡江湖的生涯而言,称之为最大的败笔。

    “小娃娃,你终于醒了。”

    思索之际,唐渺的视线终于将目光所及的地方囊括其中,尖细嗓音来自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家,眼眶深深凹陷,面若枯槁年过半百,却是一位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穷苦人。

    老人家一直冲着自己在笑,这笑声让自幼就戒备心极强的唐渺感到非常不真实,他移开了目光,愁云惨淡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脚下是残缺的石板砖,在距离他仅几尺的地方,有五个白色方块,是太阳光投射进来所形成的痕迹,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地牢。唐渺估摸着也只有这样的地方在大白天却与黑夜无疑。借着此地唯一的光线,头顶上的一排石窗也证实了他的猜想,唐渺艰难的偏头,角落里坐着一排围观的人,邋遢的样子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这是被征做苦役了?

    他收回了心思,回到正题上来,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想必也只有这位与自己待在一起的老人家可以回答的上来。

    “这是哪里?”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老人家几乎不用思考的回答道:“西离窑。”

    “西离窑?”

    唐渺搜肠刮肚一番,对此毫无印象。

    “我记得我是在龙牧江附近……”

    “七叔公,他脑子还没坏掉。”

    话音未落便被角落里的一个声音无情打断了。

    “呀,好的很,年轻人,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幸好我这糟老头的土方子还算管用。”

    这一晃就昏迷了三天,唐渺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他清晰的记得从龙牧江游上岸之后偶感风寒不适,烤火取暖时意识逐渐昏迷

    这太可怕了,唐渺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了如此地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家,多谢救命之恩。”

    老人家实诚的笑了笑,扭头望向了黑暗的那群人,轻声道:“你们都过来吧,他已经活了。”

    “小娃娃,你先喝口水。”

    他取过一边的半个瓷碗,里面盛着一丁点黄褐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茶还是别的什么水。

    唐渺的确渴的不行,一丁点水抿了一口就空了,这是馊了的茶,但并不影响他灌进肚子里。

    他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人,毛茹饮血的人并不擅长拒绝,如果还有的话,唐渺仍想痛饮一番。

    七叔公欣慰的接过唐渺递过来的破碗,招呼着其中一个骨瘦嶙峋的少年去取水了。

    他们全都凑了过来,恶臭熏天,邋遢的样子与乞丐无异,像是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双眼空洞无神,只剩一具即将腐化的躯壳。

    唐渺见识过这样的地方,大户人家设立的私牢数不胜数,而这些人往往都是穷苦百姓出身,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做苦役。

    “小娃娃,你叫什么,怎么被他们给捉到了?”

    “汝天。”

    这是鬼三千的真名,他开口道,顺便用手在石板砖上比划了一番,七叔公显然识字,只见他点头一番,叹道:“小天啊,你被关进来时就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这群畜生,他们还打算那你的尸体去还换钱呢。”

    唐渺镇定的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重金悬赏他尸体的人不计其数,那可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显然西离窑的人并不认识自己,所以更不会拿着一具普通的书生尸体去换荣华富贵了,没人会相信。

    “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功名在身且不会武功并非江湖中人,何故要用小生的尸体去还钱呢?”

    “小娃娃你是有所不知呐,他们只图你的尸体,不要你的功名,也不要你的其他东西,充数即可。”

    “噢,可恨……人心不古呐。”

第二十八章 诡心思

    一具尸体的价值如何,唐渺可以想象得到,那段诡谲的风云里,定天侯的尸首足以定乾坤。

    七叔公简单叙述了一番这三天来发生的事情,尽管他有心想描述这三天来的惊心动魄,不过归咎到一点那就是漫长的等待。

    三天的昏迷,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至于唐渺自己怎么又给回来了,老人家迷信,按照七叔公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命不该绝吧,这药实际上只是个心理安慰。

    据说今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漫天的黑鸦盘踞在西离窑上空,泣血哀鸣,伙计们皆不敢贸然出门,所以原定计划是今日清晨就打算拉着唐渺的尸体去邀功,一直拖到了午后,没曾想他竟然又活了过来。

    唐渺被送进西离窑的地牢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怎么来的,据说是被西离窑的伙计在河岸边捡来的,捡到了一具尸体,那可真是件宝贝,送去给狼头帮能换不少银子。

    龙牧江中上游这一段近些天发生了几件大事,也就是河督城与徽宁府接壤这一带,一个叫“诸迹”的势力组织横空出世,挑战各种武林刺头,几乎是血洗中原武林,江湖中人载声载道。与此同时,一伙贼人打着匡扶正义的名号洗劫河督城监狱,朝廷钦点捉拿的钦犯在死牢中被这伙贼人灭口,令朝野震惊,朝廷下令缉拿这伙贼人。

    他们沿着龙牧江逃蹿,在下游皆有可能出没,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江湖上传言一具贼人的尸体能领赏银五百两。

    “黑鸦还魂,神了。”

    地牢外,两个灰色粗布短衫的汉子打着灯笼往里面瞧着,两人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满脸哭丧,其中一人闷声道。

    这一声惊叫令其他人顿时间警觉起来,大家识趣的散开,霎时间鸦雀无声,整个地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闭嘴。”

    手中拽着皮鞭的汉子两眼瞪得老大,回头呵斥了一声。

    他抓着另一人提着灯笼的手臂贴近牢门,昏暗的灯光一直延伸到了房间内的犄角疙瘩,胆颤心惊的苦役们蜷缩在一起,空洞的眼神中自然的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汉子享受着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心里怡然自得,目光有些索然,最后落在了邋遢的年轻人身上。

    他看着半靠着墙壁的年轻人,又瞥了眼老汉,眼中满是厌恶。年轻人的目光淡然而又犀利,看似漫不经心却好像暗藏杀机,汉子心里直发憷,禁不住这种寒意涌上心头,只好将全身心的方案投到了七叔公身上,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活了过来。

    他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淬了一口唾沫,骂道:“好小子,这是玩的什么把戏,黑鸦还魂?”

    “你怕了吗?”

    黑鸦还魂唐渺略有耳闻,不过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他诈了他一下。

    伙计的身子骤然一紧,愣道:“怕?我又什么好怕的。”

    “那最好了,听说黑鸦最喜腐肉。”

    “和我又什么关系?”

    “你在我眼中只是具尸体罢了。”

    唐渺无力的抬起手臂,虚弱的轻轻抚下。

    这看似毫不起眼的风寒引发了他体内的陈年旧伤,遂及导致了羸疾,这是个因果循环,唐渺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堪重负了。

    伙计瞳孔陡然一缩,长这么大没见过在牢里还这么嚣张的人,不由得大怒,手中的皮鞭往空中挥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令人脸色大变,这一鞭子下去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大哥,千万不可动怒。”

    另外一人吓了一激灵,手中的灯笼滚落在地,他赶紧拽着汉子,和颜悦色的劝说道:“他就是劫狱的贼人,我们惹不起,千万不能与他近身,否则小命不保。”

    暴怒的伙计闻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有道理,简直是太有道理了,这伙贼人要不是有那么两下子是不可能劫狱的,可就他这幅小身板,会是武林高手吗?

    伙计不怎么相信,摸着下巴寻思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白天都好好休息,晚上接着干活。”

    两人使了个眼色,心有余悸的往牢房内瞟了好几眼,这才灰溜溜的离开了,唐渺看着不免有些好笑。

    两人方一离开,七叔公便赶紧凑了上来,迟疑的问道:“听说你们...劫了河督城监狱?”

    “不瞒老人家,我们演武堂的确是劫了河督城监狱,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出薛宗师。”

    对老人家唐渺不想有半点虚言,更何况也没有必要隐瞒,他要说自己不是那伙贼人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薛宗师,多好的人呐。”

    七叔公怅然的垂下了头。

    “嘘,七叔公你不要命了,他可是朝廷钦犯。”

    黑暗中的小伙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惊恐之色。

    “瞧我给忘记了,这可不是我们该讨论的事情。”

    七叔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随即又堆积了苦涩的笑容,轻声道:“唉,好人没好报啊。”

    “那也不见得,您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七叔公抬手瞧了眼唐渺,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老头子听伙计们说过了,年轻人会点武功,没必要为我们强出头,要是搭上了性命,我这糟老头罪过可就大了。”

    “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不愁吃喝,糟老头我呀快六十了,重活累活有这帮小子帮衬着,老头子我呀还能活上十年。”

    他连忙摆着双手,似乎生怕唐渺在大闹一场。

    “我猜您能长命百岁。”

    七叔公一怔,脸上的表情是又惊又怕,此人定然是非比寻常,脸色随即也缓和了不少,呵呵笑道:“得嘞得嘞,年轻人,你想要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吧,如果可以的话,把这帮小子都带出去吧,我是活够了,活够了。”

    “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唐渺长叹一声,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

    西离窑是一处烧制河卵石的地方,这里的苦役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他们这处地牢里的苦役现在都是夜晚干活白天休息,像这样一处地牢共有四间,两间地牢的苦役白天干活,另外两间地牢的苦役夜晚干活,两班轮流交替干活,足有上百号人。

    怎么样离开呢,这是个问题,唐渺现在太虚弱了,抬起手臂都没有力气,打出一拳软绵无力,若不是在气势上有点吓人,估计早就被他们给宰了。除非在这里修养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倒是还有点反抗的余地,一两天倒是可以演下去,时间一长就算是傻子也会来探探虚实。

    万般俱静,疲惫的苦役们已经鼾睡,躁动的心正逐渐壮大。

第二十九章 烫手的山芋

    夜班的苦役去窑洞内干活之前还有一顿吃的,苦役们大多瘦骨嶙峋,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黑心的东家压榨劳动力,每顿吃的什么这都是可以想象到的,无非就是稀水洲、窝头,但凡地牢里若是出现老鼠,恐怕也是腹中餐了。

    实在没有多余的吃的留给唐渺,七叔公左邻右舍求了一点,只有一小半碗泔水难以下咽。

    见证了一场奇迹到来,苦役们睡的正香,唐渺便暗自盘算起来。

    他全身的东西本来也不多,现在被发现搜刮的一干二净了,这帮人也真够狠的。如今包袱已失,且不论里面的各类珍稀草药是否遗失,单只看汝幸随着熊壮走散是个大麻烦。汝幸每隔一段时间必须用妙医谷特制的草药蕴养,要不然很容易露馅,甚至会落得个极其凄惨的下场,岐王便是前车之鉴。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一点上唐渺对熊庄主完全的隐瞒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掩护逃离的黑袍人实际上是一具尸体,一想到这里唐渺的脑子也乱的很。

    再其他的物件便都是些身外之物了,天机盟主的身份象征——天机令、在妙医谷赢来的凰栩金针、还有几两碎银子,这些倒是次要的,反正识货的也没有几个。

    虚弱的身子实在无法支撑这股庞大的精神力运作,他靠着墙壁,阴冷潮湿的寒意刺骨,浑浑噩噩中眼前突然一黑便又没了知觉。

    “小天,小天...你醒醒...”

    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唐渺挣扎的睁开眼睛,眼前似乎被某种粘稠状的物体遮挡了。

    “还好,你终于醒了。”

    唐渺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他茫然的环视牢房,什么光线都没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感到恐惧。

    “小天,你在忍一忍,很快就会有吃的了。”

    七叔公叹气的说道,回头望了眼地牢外的方向,好巧不巧牢外便传来了一阵骚乱,这个声音就和摇铃差不多,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苦役们纷纷起身扑在了牢门口。

    西离窑的伙计打开牢门,七叔公麻利的拽起唐渺,两人搀扶着往外走去。

    依旧是先前拿着皮鞭的汉子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突然暴起,抬手猛地一推,七叔公有些始料未及,惶恐中被拉出了牢门,而唐渺却倒飞出去很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冷笑道:“我的金针是被你拿走了吧?”

    意料之中的事情,汉子并不想否认,开口之前瞥了眼七叔公,另外一个伙计凶狠的骂道:“老东西还不快走,不想吃了。”

    七叔公吓了一哆嗦,颤颤巍巍的走开了。

    “不错,是我们哥俩拿走了,你就一死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免得到时候索命时一个劲的叫冤枉。”

    “好大的口气。”

    汉子啐了一口唾沫,这唬人的气势谁不会。

    “大哥,不要同他废话,先饿上他几天就老实了。”

    汉子认同的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不像是会武功。”

    “看是不太像,不过大哥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惹人生疑。”

    另外一人低声附耳几句,两人一拍即合,一阵奸笑声中离去。

    唐渺不禁眯起了眼睛,这凰栩金针并非寻常之物,然寻常之人不知其所以,被世人称之为凰翅,乃妙医谷无上圣物。配合着伏羲九针一套共九根凰翅,因而唐渺只习得前六针,故此素仙只传给他六根凰栩金针,不过在此之前他身上也只剩五根了,其中一根留在了通天阁。

    假使西离窑的伙计都不识货,但是金子何人不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中原大乱,搞不好有人便会循迹而来。

    另外一个物件便是传说中的天机令了。

    天机令的由来牵扯到十余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后土魔教,后土魔教在六年前一夜之间覆灭,直至销声匿迹,一干教众仿佛被屠戮殆尽,苟活于世的顽徒也不得不隐世埋名,众人不得而知其中的因果,但无疑与当时名声鹊起的天机盟脱不了干系。

    后土魔教为天机盟一手所灭,这是由天下能人异士自发形成的正义势力组织,也是最早打着匡扶正义旗号的英雄好汉,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与天机阁的默契配合下一鼓作气灭掉了后土魔教各大魔头,当时天机令便问世了。

    天机令一出,可号令天下英雄。

    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乃天机阁许下的承诺,而这天机令最后便落在了天机盟盟主的手中,尽管无数人对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提出了声势浩大的质疑,但不管怎么说,没人可以挑战天机盟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连天一门也不行,因为乾正也是天机盟成员。

    不过这天机令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几个人知道。

    现在天机令对于唐渺而言已是身外之物,但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是绝对不允许现世的,怒仙教的人盯得太紧了,大楚皇储之争也愈演愈烈,简直是多事之秋。

    “小天...小天,快接着,窝窝头你赶快拿着吧。”

    待西离窑的伙计走后没多久,七叔公一个人贼头贼脑的溜进了牢房内,利索的将手中已经凉透的“美食”硬塞到了唐渺手中。

    “快吃吧快吃吧,我得去干活了,你好好休息。”

    语罢,他便在惶恐的张望中迅速离开了。

    来不及道一声感谢,唐渺狼吞虎咽的吃完手中的窝头,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后,心头突然涌上一计。

    深夜,炉火正旺的窑洞中,两张扭曲的人影张牙舞爪的比划着,他拿着一根金针,火红的炉火下放射出一种极其骇人的光芒,果真是好宝贝,他剔了剔牙,咧嘴笑道:“他娘的,绣花针都是金子做的,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次落在小爷手上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大哥英明,这金针肯定能换不少银子...”

    “狗屁,拿金子换银子估计也只有你小子想得出来。”

    他瞧着满心欢喜,如获至宝。

    “大哥,这金针是好东西,可是这玩意顶什么用?”

    “嗯...这也是从那小子身上掏出来的吧?”

    “对啊,胸口掏出来的,不像是银子做的,也不像是玉做的,好像是石头做的。”

    “狗屁,你没事拿一块石头放胸口啊。”

    “嘿嘿。”

    汉子傻笑一番,他挠了挠头,不禁急道:“这小子现在不是活了吗,赶明日小弟去探探口风?”

    “正有此意,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拳脚,早死早超生,迟则生变。”

第三十章 投石问路

    深夜无眠,牢外的脚步声在逐渐放大。

    唐渺微微睁开眼,思索间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低吼道:“都睡了没,还有没有没睡的。”

    敢有不睡的吗,没有。

    偌大的地牢中就他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阎王都不敢久坐。

    一丝昏暗的光线打破了这份死寂,西离窑的伙计提着灯笼走到了牢门口,这次来的人可不少,有他不曾见过的,也有唐渺眼熟的人,他们一张丑恶的嘴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后,而看起来满脸阴暗,实际上伙计的这一身装扮也没有比苦役们要好多少,顶多看起来还像是个人样——人模狗样罢了。

    “工头,就是他。”

    拿着皮鞭的伙计指了指唐渺,点头哈腰的说道。

    唐渺看的不是很清楚,单论这模糊的轮廓,定然生的高大,体格壮硕虎背熊腰。

    “还真活了。”

    工头就显得沉稳很多,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些许。

    “此人会邪术,能引黑鸦还魂,定然不详,不如我们尽早将其上交,免得...”

    “免得什么?”

    工头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听说他们可不止一人呐。”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

    工头怒骂道,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拿着皮鞭的伙计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还是主动把这烫手的山芋上交为妙,头疼的问题自己就用不着跟着头疼了,上面怎么来,自己照办就是。

    前几日,窑场逃跑了几名苦役,他带着人去追,虽然追上了,但是他这暴脾气下手太重将几人直接活活打死了,带回去显然就不太合适,索性拉到河边荒地就地掩埋,这才发现了河岸边昏迷不醒的唐渺。

    他们两人捡了个现成的乱党尸体,只要把乱党的尸体交给官府,赏银五百两,就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潇洒快活去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独享这份富贵,故此就先把唐渺丢进了地牢中,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帮狗东西竟然把他给救活了,你说气不气人。

    “敢问阁下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河督城演武堂王慕是也。”

    “王慕?”

    工头一阵头大,没听过这人的名字呀,不过演武堂却是如雷贯日。

    众人大惊失色,还真是中原武林乱党,恰是官府通缉之人。

    “把他上交给官府?”

    工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迟疑的望向了黑子。

    四目相对,黑子看出了工头的心思,会心一笑道:“也只能这样了,留在我们这里肯定是个祸害,而且...官府有赏金。”

    工头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称赞:“能为百姓除害,还真是大快人心。”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唐渺眯着眼睛算计着,本打算趁着自己与黑子的独处时间可以利用天机令做文章,诱导众人的视线,没曾想这贪心的人竟然将这份富贵好心的分享给了其他人,这让唐渺不禁有些始料未及。

    然思索间,跟着黑子的那名伙计又跑了进来,迈着欢快的步伐,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满心欢喜的说道:“前辈,饿坏了吧,工头让我们准备了些吃的,您请吧。”

    “哦,是想套我的话吗?”

    唐渺也不客气的凑了上来,俯身问道。

    “套话?没有的事,工头只是让我们好生伺候你。”

    “没有最好了,那东西可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

    说完,他便佯装不去看那伙计的脸色,食盒内装的全是大荤,“不会有毒吧?”

    “啊...不会不会,前辈请放心食用。”

    伙计目光一滞,迟疑的回答道。

    “前辈,您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不在你们手上吗?”

    唐渺若有所思反问道。

    “不在...那是什么东西?”

    “不在就算了,许是在河中不幸遗失,无妨。”

    他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缓了不少,上手抓起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前辈您慢用。”

    伙计的心跳的厉害,麻利的装好食盒迅速溜出了地牢。

    这个问题工头也曾多次问过黑子,但是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不论工头如何逼问,黑子与他统一口径的回答就几两碎银子而已。

    唐渺口中的那东西,还真的就在他们手中。

    “大哥,我问出来了,那东西绝对也是宝贝。”

    “什么东西,一惊一乍的?”

    黑子坐在凉棚的长条凳上喝着水,刚出窑洞中出来,上身只见一件汗褂了。

    “就是那东西。”

    “什么东西你说清楚?”

    “就是那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放在胸口的那玩意。”

    “那能是什么宝贝。”

    黑子不太相信,不禁有些好笑。

    “大哥,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亲口对我说的。”

    “那万一是他在骗你呢?”

    “看着不太像,要不改明日我们去城里问问?”

    黑子认真的看着他,两人都心动了。

    这没来由的好,唐渺并没有拒绝,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晚,待天蒙蒙亮的时候,夜班的苦役们就都回来了,还不待唐渺说话,盘子里的吃的早就被哄抢一空,尽管都已经凉透了。

    唐渺淡淡一笑,抓着七叔公坐下,将早已备好的另外一份拿了出来。

    “这可使不得,年轻人你还是自己吃吧。”

    七叔公惶恐至极。

    “老人家,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多谢救命之恩。”

    七叔公眼眶泛红,诚惶诚恐的接过这份美味,其他人也都跟着凑了过来,嘴馋的很。

    “我小时候有算命替我算过一卦,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老头我呀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我比算命的还要神了。”

    唐渺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一块被打磨过的石头,实际上也不是石头,它比石头要轻上许多,类似于铜镜的圆,与护心镜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概也就手掌般大小,上面篆刻着复杂的纹路,寻常人看不透。

    “东家,好东西,你收不收?”

    黑子掀开衣衫一角,露出了里面藏在胸口处形似石头的宝贝疙瘩。

    这玉非玉,银非银的物什也敢叫做宝贝,莫不是穷疯了?

    桌案后的老东家捻了捻八字胡,眯着眼睛笑道:“客官,何不取出来一见?”

    “那不行,这是我家主子交代的,只当给有缘人,有缘人一眼就能瞧出好歹来。”

    黑子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又顺便整理好了衣衫,他来回捯饬,也只是一件粗布短褐。

    当铺的老东家满脸不屑,冷哼道:“给我轰出去。”

    黑子不由得火大,骂道:“我告诉你们别动手啊,劳资自己会走。”

    徽宁府,鼎城。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蓬头垢面在街上游荡,从大清早到日上三竿,却是没有一个当铺的东家识得此物。一来此物却是世间罕有,二者黑子压根就没有让人完整的仔细观察过,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怀揣着烫手山芋,他们步步为营,却是没有打听到一丝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样一来反倒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在窑场的地头蛇进城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徽宁府鼎城毗邻龙牧江,隔江对望就是河督城,故此也不太平静。相传大禹治水时,为镇守八方特炼制峁鼎置于江中,寓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此城因鼎而得名——曰“鼎城”。

    鼎城并不大,因鼎而立名,因鼎而兴盛。

    数年前龙牧江水患,朝廷想出了各种手段赈灾安抚百姓,不仅免去赋税,还封河督牧江王,楚王亲至祭天,力求上达天听下顺民意,更重制峁鼎供奉于鼎城这才换来了而后数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河督城与鼎城二城享有大楚天宫城之说。

    前不久中原武林乱党大闹河督监狱,此事天下人尽皆知,鼎城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虽然远没有达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但如今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估计着了那小子的道,咱们还是把金针拿去当了吧,金子总归没有人不认识吧?”

    小伙计试探性的问道。

    “他娘的,一块破石头也捂得那么严实。”

    黑子揉了揉胸口,他揣了一上午,实在是累得慌。

    “那金针我们现在还不能动,鼎城已经没有以往那般简单了,至少也得等风声过去后在拿去典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

    小伙计有些泄气,索然的目光不甘心的搜索着。

    “呸,他娘的还能怎么着,回去吧,我们每人还能分到几十两银子,谁也亏不着谁。”

    小伙计沉了口气,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回去的路上,小伙计越想心越痒,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小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那烟柳巷中的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笑靥如花,肌肤吹弹可破,曼妙的身姿令人垂涎欲滴......那金针应该值不少银子。

    等到夜幕即将降临,鬼鬼祟祟的身影摸到了当铺中,邋遢的如同乞丐,当铺的伙计不由分说的就要赶人。

    小伙计底气十足,大骂道:“都给爷滚开,爷这回可是带了宝贝。”

    他把金针紧紧攒在手中,沁出的汗滴在金针上竟毫无痕迹,甚至闪烁着光芒。掌柜的一下子就看呆了,这金针长约三寸,烛光下呈现出暗金色,第一眼看上去不知道是何材质,然定睛一瞧,这绣花针般的金针表面竟然雕刻着文字,梵文...经文...篆文...

    “好宝贝,客官请上座!”

第三十一章 引狼入室

    “哎呀,果然好宝贝。”

    小伙计被请到了二楼的雅间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窑场的日子苦不堪言,实际上与苦役差不多,只是他来得早,捎带机灵了点,也不至于沦为苦役的下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飞冲天就在此时。

    “嗯...那可不就是宝贝...”

    他含糊不清的应了声,“掌柜的,您快给估个价吧。”

    “嘿嘿,好说好说,此物世间罕见,今日得此一见,果然非同一般,此乃神物啊。”

    小伙计顿了顿,惊愕的合不拢嘴来,他迟疑了片刻,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忙回头问道:“掌柜的可识得此物,这不就是镶了金的绣花针吗,何为神物?”

    掌柜的取下灯罩,将金针放置在烛火下仔细打量着,单是摩挲的质感就知道此金针绝非凡物,而且三寸长的金针若不是有特殊用处的话,是没有人会制作这么长的,但掌柜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头了,自问见识不凡,且这家当铺乃鼎城首屈一指,若是自己认不出此物,那这金针放在任何地方都不过是绣花针罢了。

    掌柜的呵呵一笑,深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精芒,不着痕迹的回答道:“此言差矣,客官有所不知,寻常人是不会制作三寸长的针,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金,里面掺和了多种兽血,在加以梵字经文祝福,经高僧三百六十五天净化,可渡天下苍生。老夫多年前有幸曾经见过一次,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去瞧瞧。”

    “在天堑山通天阁祖师庙祖师像的右眼之上。”

    “......”

    小伙计错愕了半晌,这在他听来未免有些胡言乱语,他没来由的抖了几下,却见掌柜的也不说话了,用手擦了擦嘴巴,轻声道:“那一定值不少钱吧?”

    “神物...当然是无价了。”

    掌柜背着手,黑色的双眸陡然一睁,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来,老狐狸的性格显现无遗。

    看这样子,小伙计顿时吓了个半死,这不明摆着要直接吞掉了吗。

    “我不当了,把东西还给我。”

    掌柜的瞥了两眼,突然几个彪形大汉来势汹汹的直接闯了进来,一副似要将自己拿下的架势,小伙计两腿直发软,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说道:“掌柜的行行好,把东西还给我吧,我给你钱。”

    “不急,我们坐下谈,来人呐,快扶这位小兄弟坐下。”

    老谋深算的掌柜的摆了摆手,浅笑中将金针不动声色的递给了从屏后缓缓走过来的一位儒生。

    小伙计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哪还是扶着坐下,彪形大汉左右一夹,像提着小鸡仔似的拖到了掌柜的面前,有人掌着灯,有人搬来凳子,昏暗的灯光下,枯黄的面孔宛如阎罗王在世。

    “还给你也行,不过你首先得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我捡的...捡来的。”

    小伙计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掌柜的目光一凝,冷笑道:“那你碰上我也算是好运气了。”

    他方一抬手,彪形大汉会意发笑然后猛地发力,抓住小伙计的肩膀和捏着好玩似的,挫骨之声“咯咯”作响,一阵惨叫此起彼伏,他瘫在地上,疼的只剩下三个字:“西离窑...”

    这一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上面交代的事情,黑子丝毫不敢怠慢,苦役们也跟着唐渺享福,那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不过往左邻右舍送点,实际上每人也就一口都不到。

    唐渺的身份已经坐实,但江湖人惹不起,于是工头与他达成了条件,唐渺在地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明天官府就会派人过来将他提走,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河水不犯井水。

    这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尽管全身还是软绵无力,不过倒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事情还不算太糟糕,数着时间,眼看着牢里唯一的光线从金色直至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苦役们全都活了过来,这个时候要去窑洞内干活了,原来他们一天只吃两顿。

    一个人的夜晚,这让他想起了从前,那些发誓再也不想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那些可敬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毫无连贯性的故事,一直都在不间断的重演。

    黑子是看管这帮夜里干活苦役的头,他们开始干活,黑子也不能歇着,要不然就会有不听话的苦役逃跑,前几天不巧就逃跑了几个,为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几天夜里他都不敢打瞌睡,一双眼睛盯到死,从黑夜到白昼,不过今天白天折腾了一上午,到晚上哪里还有精神,而且说好了黄昏就回来的小伙计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这他娘的翅膀硬了。”

    黑子嘟哝了一句,眼皮吧嗒吧嗒就要合上了,他守在窑洞的入口昏昏欲睡,突然一颗小石子扑通一下就到了他脚边,他顿时吓了一个激灵,远远望过去就看着那小伙计冲着自己傻笑。

    “狗东西,还有脸回来。”

    他低骂了一声,怒意未消的冲了过去。

    偏僻的卵石堆中,孤月显得有几分吓人,黑子诧异的缓慢靠近,没吓个半死,只见小伙计如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涎水流溢,已经完全废掉了。

    黑子愣了足有好几息时间,一阵冷风吹,瞬间清醒了,转身拔腿就跑,脚下踩着鹅卵石一滑,摔了个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

    黑影瞬间笼上心头,他心一沉,寻思道:“这他娘的是完了。”

    “施主,小僧有礼了。”

    “是个和尚?”

    黑子眉头紧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和尚也不能小觑,看小伙计那副要死不活样子,现在谁也不能得罪。

    “阿弥陀佛...大师有何贵干?”

    念着撇脚的佛语,黑子强颜欢笑的说道。

    “小僧化缘而来。”

    “大师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取。”

    “且慢,施主请听我一言。小僧化缘讲究一个缘字,不要吃得喝的,只要金,这样的金。”

    小和尚探出双指,呈在了黑子面前,黑子顿时大惊失色,又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那真是想不死也难了。

    “我去拿...这就去拿。”

    “慢着。”

    他一手抓住黑子的肩膀,以一种古怪的力道轻轻的将他按在了地上,和尚凝视着眼睛,竟然也有一丝迟疑了。

    就像是朝圣一样,小和尚双手合十,郑重的道了声阿弥陀佛。

    黑子动也不敢动,斗大的汗珠一直顺着脸庞的轮廓流到了颈脖处,像是在惋惜,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小和尚探出右手放在了黑子的胸口处,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打下去,古朴的力量让人心头一颤,衣屑横飞间,那胸口处的怪石便完全显露出来,只是闭着眼睛的黑子不知道上面的纹路正逐渐清晰起来。

    “天机令...”

第三十二章 一言不合

    “果然是为了此物而来,这下完了,狗东西敢背着劳资出去销货...”

    黑子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了,完全不敢睁开眼睛,整个人剧烈的抖动起来,小和尚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一块玉非玉、银非银的破石头他当然看不出任何门道了,但事到如今他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此物不简单,此人非凡。

    “施主且带我去吧,小僧是来对了。”

    小和尚浅笑道,指了指瘫在地上半身不遂的小伙计,沉声道:“这块骨石你且收好了,把他衣服扒去给自个披上。”

    黑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陡然睁开眼睛,心里琢磨道:“怎么就不要了?”

    危急关头,他的脑筋转的很快,这是件不祥之物,说书的先生不是经常讲吗,树大招风会惹上血光之灾,好狠一和尚,他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是。”

    黑子一阵狞笑,不客气的扒去那小子的衣服,顺便还踹了这伙计几脚,简直太不是东西了,最后这才奉命将“骨石”藏得严严实实。

    此物已经坐实是块石头,什么类型的石头黑子也不太懂,古朴的石头...上古时期的石头,如此思索间,小和尚一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往上一提,凌空飞射上空,这一晚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我们走。”

    从一个狭小的山洞进去,拐了几个弯往下走一层便到了地牢,空间并不大,只有一条走廊通道尽头,两侧是并排的土牢房,简陋的破败之气瞬间扑面而来。

    黑子哆哆嗦嗦的掏出钥匙,颤抖的手怎么也放不进孔中,小和尚帮助他握住铁链,进而轻轻扭动,那铁链便四分五裂开来。

    地牢内的人瞬间警觉起来。

    “是你,你怎么又来了,那石头研究的怎么样了,可有何门道?”

    “还给您...前辈,我不要了。”

    黑子欲哭无泪,藏在暗处的小和尚仍是拧着他的肩膀。

    “你就拿着吧,那石头与你有缘,可保你性命无虞。”

    “不用了...不用了。”

    黑子不由分说的弓身去取胸口处的怪石,小和尚五指稍一用力,左肩的琵琶骨疼的厉害,仿佛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他哪里还敢乱动。

    唐渺瞧出了异样,轻笑道:“看来我要离开了。”

    “阿弥陀佛,唐施主,小僧有礼了。”

    小和尚放开黑子,从黑暗中露出一张模糊的脸来。

    弥勒仙,一个道貌岸然的小和尚,这是唐渺对他的第一印象。两人接触不多,怒仙教七大顶尖高手,一偷二盗三抢加铣王,弥勒仙便是这三抢之一,实力自然不可小觑,为人处事非常低调,几乎不会出手。

    “来得好快。”

    “我们不能在等了,唐施主请。”

    怒仙教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这让唐渺未免有些始料未及,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唐渺心里有个大概,只是他不愿意牵扯其中。

    “前辈前辈,这石头您真的不要吗?”

    黑子蜷缩着身子,紧紧抓住胯袍一角,可怜兮兮的问道。

    “你先替我保管着,有人会替我取来。”

    唐渺回眸一笑,宛如一尊神明,抽取了他全部的灵魂。

    跟着小和尚出了山洞,孤月悬挂高空,全然没有一丝不适。窑场荒凉破败,几间简陋的瓦房错乱的排列,房门大敞着,暂歇的竹棚四面漏风,如今正值深秋,夜里寒风一吹,不觉刺骨。他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竟看不见一个人,说好的窑场守卫森严呢?

    唐渺眯起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讶色,然后不动声色的从弥勒仙手中接过了五根凰栩金针,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这情形他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回了,整个窑场的人无非都是被灭口了,这样的老套路对小和尚而言也不算陌生,毕竟他也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换句不客气的话,这些人简直是班门弄斧。

    “唐施主,你猜他们会躲在哪里?”

    小和尚露出一排皓齿。

    唐渺不说话,瞪了眼光秃秃的一堵矮砖墙,这后面绝对有人。

    小和尚闻声而动,整个人飞射而出,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砖墙前,抬手一拳轰出,“咚”的一声巨响,跟闹着玩似得,砖石齐飞。

    然电光火石间,只见一人腾空而起,躲过了小和尚致命一拳,但散落到处都是的碎石仍然打在了他身上,此人闷哼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和尚还是这般不识礼数。”

    身着紫色劲装的中年人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而后走出几人来,拖着倒地不起的年轻人离开了。

    “施主,我们认识吗?”

    “哈哈,小和尚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了,你可从我的手中夺走了我的挚爱。”

    中年人抬手握拳,扭曲的骨骼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异响,深黑的眸子显得格外深邃,他双目欲裂,脸上毫不掩饰浮现出杀意。

    “施主此言差矣,小僧可从不杀生。”

    “可笑,你们怒仙教罪孽深重,双手沾满了鲜血,还满嘴的仁义道德,不知廉耻。”

    “施主严重了,恰生逢乱世,何故身不沾血?”

    小和尚龇牙咧嘴的笑着,光秃秃的脑袋亮的反光。

    “弥勒仙难道只会逞口舌之快吗?”

    “小僧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施主何必动怒?”

    “好了好了,你们有何深仇大恨就直说了吧,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今晚我就要离开了,要打便打,何须多言。”

    唐渺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小和尚确实和传说中一样的啰嗦,能哔哔就绝不动手,但动起手来也丝毫不虚。

    “今晚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中年人一脚踹开碍事的桌凳,冷眼笑道。

    肃杀的氛围瞬间凝固了空气,只见他大跨一步而出,原本死寂般的窑场顿时闪出了多个人影,唐渺漫不经心的的扫视着,目光最后直挺挺的落在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上。

    “你们是...近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诸迹’?”

    “不错,阁下好眼力。”

    小和尚脸上笑意正浓,近些日子“诸迹”的声响一下子在中原武林传开,除了自身实力尚可之外,当然少不了各位看客的推波助澜。“诸迹”的名声毁誉参半,这些人中多数是苟且偷生的鸡鸣狗盗,许是各类被人早已遗忘的江湖术士,换句话说那就是某一能力非常突出的人渣败类,在极大的诱惑之下重回人间祸乱。

    “大统领,人都已经解决了,只剩下苦役还被关在窑洞内。”

    四五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起,看此情形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杀人灭口,今晚的事情就不会有人传出去了。

    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笑容很冷,声音却很暖:“听闻武尊偶感风寒,不知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不过...需要我动手吗?”

    “你说是吧,弥勒仙。”

    “施主所言甚是,你们都听好了,我佛慈悲,佛祖要见你们。”

    小和尚双目一张,气势直接攀到了顶峰,他岿然不动的站着,口吐莲花舌,轻念着晦涩的佛经,模样十分虔诚,宛如朝圣者一般,化作了一道金钵护体。

    怒仙教六大仙名声极大,作为三抢之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弥勒仙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再者他修的可是邪佛。

    小和尚有点束手就擒的感觉,只见他低喝一声,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周身竟有古怪的佛影显现,有醉梦罗汉,有八臂金刚,一时间高达十六种之多,牢牢将小和尚护在了中间。

    “有点意思,弥勒仙,敢问你这可是极乐宗千刹佛手中诵读的大乘佛典?”

    “让施主见笑了,小僧习得正是极乐宗的镇宗法术——大乘佛典。”

    中年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这弥勒仙外功了得天下人尽皆知,不曾想却习得如此诡异的法术,据说这大乘佛典习有大成之后,可显现出八十一道佛影,亦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第三十三章 杀手锏

    杀手锏

    “据传极乐宗早在十余年前被后土魔教所灭,弥勒仙你这大乘佛典来路不明,想必是从后土魔教偷学的吧?”

    双方对峙之际,一个大耳道和尚从其中一处窑洞内走了出来,这和尚才真正是一脸弥勒像,袒着胸脯腆着大肚子,笑吟吟的说道。

    “是又如何,时候不早了,你们一起上吧。”

    小和尚勾起嘴角满脸邪笑之意,周身金色佛影宛若神明。

    “早就听闻怒仙教六大仙个个都是传奇人物,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纵横赵王朝二十余年而经久不败,在下正想讨教一番,还望弥勒仙不吝赐教。”

    一个身穿宽大的黑色袍服之人从不远处缓慢走了过来,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声音极其沙哑如同小石子的摩擦声,格外刺耳。

    “赐教不敢当,小僧只想送各位去西天极乐面见如来。”

    “也好,阎王也正想听听经书,那我就送你下地狱去吧。”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黑袍人一声低喝,宽大的袍服疯狂的涌动起来,不时的渗出丝丝白气,这白气落地结霜,遇水凝冰,霎时间令温度骤降。

    唐渺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戏谑的笑道:“八王好大的手笔,混元大圣,笑面佛,寒蝉子,看来我们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武尊还是这般淡定,不过趁你病要你命,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大统领冷笑几声,卸下了披肩。

    “几条蹦跶的死狗罢了,何足挂齿。”

    小和尚语出惊人,一场死斗一触即发。

    “小娃娃大言不惭,今天若非是六大仙齐至,你必死无疑。”

    寒蝉子闻声而动,整个人朝着小和尚飞射而出,抬手便射出了一道寒冰之气,浓厚的白雾瞬间席卷而至,小和尚急忙闪躲,明眸浮现出金色光华,八臂金刚佛齐齐挥动手臂,一息时间打出三十二道拳影。

    寒蝉子不敢硬接,转身倒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与此同时,笑面佛凑了上去,一阵邪魅的笑声如魔音灌耳饶人心智,小和尚嗤之以鼻,闭上眼睛默念着佛经,笼罩自身的金钵仿佛万法不侵。

    “我来会会你。”

    大统领右手一翻,手掌心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吸力,与笑面佛左右合击,朝着小和尚的天灵盖袭下。混元大圣的成名绝技——混元功,后来冠以“魔”名,便是混元魔功。这在几年前是名噪一时,后来此人为突破玄境,专门去吞噬他人的内力以此辅助自身提升,一时间人神共愤,被三邪九淫追杀至销声匿迹。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看实力至少也是到达了化境。

    天下武者的实力按照内力划分境界,在此之前也有先天和后天之别。那些四肢发达,生来便力大无穷的人便是先天外功高手,光靠肉身一拳也能打死老虎的级别存在,往往也能干死后天高手。

    在先天之上便是后天,习得一招半式就可以成为后天高手了。

    后天伊始,人、地、天三基础境,玄、化强者境,虚、劫天人境,天人境之上就是神思境,有意思的是天机阁为突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在很多年前故弄玄虚,说道天人境之上,神思境之下,唯古剑仙一人矣。

    境界排名实际上也只是仅供参考,这些最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实力境界,只不过是饭后谈资的消遣罢了,是为了防止年轻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听完境界介绍后也好有个基本的判断,是开打还是开溜。

    话说回来,混元大圣已经到了强者境,小和尚丝毫不虚显然也有所依仗。大乘佛典虽贵为极乐宗镇宗法术,然被后土魔教所灭,佛典落在魔教手中逐渐被人遗忘。弥勒仙是入魔教习得大乘佛典,自然也不可能只会大乘佛典这一项法术,更何况魔教也有自己的镇宗绝学。

    这让唐渺不禁想到了天机令,正与邪的激烈交锋,天机盟与后土魔教的江湖恩怨,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

    混元魔功一出,令唐渺都有几分刮目相看,这是一尊远古杀神,他还在天一峰潜修时,混元大圣的名头就已经打响了,乃大楚最早的八大私城之一混元城城主,好不自在,后来若不是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现在八王重新给了身份,摇身一变就成了大楚皇家崇仁王贴身禁卫队大统领,掌管“诸迹”却是已经名声狼藉了。

    “小僧想起来了,原来是混元城城主,不知施主在辱骂小僧时,是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呢?”

    小和尚选择了避其锋芒,一个笑面佛不在话下,加一个寒蝉子勉强有些吃力,混元大圣这尊远古杀神还是要小心为妙,否则会被吸成人干。

    混元大圣来势汹汹,手掌心中爆出的那股庞大吸力不免让人有些心悸,陡然间势头一转竟然朝着唐渺袭去,“武尊,接招吧。”

    “糟糕。”

    小和尚暗道一声不妙,反应过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唐渺是他们的复辟龙旗,尽管他在得知唐渺下落后就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其他人,不过前几日铣王大发雷霆,他们六大仙全部被派了出去,以龙牧江沿岸为中心点往四面八方搜寻唐渺下落,距离最近的束衣仙赶到鼎城也得明天才能到达,孤军奋战确实非常吃力,人一定不能死。

    弥勒仙来不及多想,当然了,如果唐渺这么容易就死在混元大圣手下的话,他也就没有作为复辟龙旗的必要了。

    虚弱的身子还未完全好转,唐渺动作稍有一滞,大统领的混元掌便来到了跟前,他下意识的想用身体硬抗,这才猛地意识到天机令已经不在身上了。

    百因必有果,唐渺眉头紧皱,急忙闪躲,笨拙的身形让大统领不禁大喜过望,他不再迟疑,混元掌在其胸口狠狠的拍下。

    这一掌下去唐渺就倒飞了出去,口吐着鲜血,摔得个七荤八素。

    “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乾正呢,陆星陵呢,叫他们都滚出来吧。”

    大统领放肆的狂笑起来,散乱的长发群魔乱舞,他探手一吸,抓住了唐渺的颈脖提到了半空中,“噢,差点忘了你没有内力。”

    见此情形,向来漫不经心的弥勒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他现在完全脱不开身,年过半百的寒蝉子依然不减当年。

    被命运扼住喉咙,唐渺倔强的微笑着,嘴角流淌着鲜血。

    “济世武尊也不过如此,你的奇门遁甲呢,灵傀呢,三千奇淫巧术呢,统统都使出来吧。”

    “天一门算什么东西,本圣才是天下第一。”

    “盟主是我的,交出天机令。”

    大统领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要让这里的人都去世的缘故了。

    为天一门而来,为天机令,为虚无缥缈的虚名而来。

    唐渺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这些问题,大统领只需稍稍用力,他就会离开人世。

    千钧一发之际,小和尚明眸一沉,用内力射出了一根凰栩金针。

    这是他们之前做下的约定,在大战开始之前,唐渺只收回了小和尚四根金针,小和尚手中便还剩下这最后一根,唐渺早就想到了退路,对自己使用伏羲九针,先将四根金针早早的刺入体内,关键点就在小和尚身上,现在成败在此一举。

    这没来由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动作都稍有一滞,金针便已经钻入了唐渺体内,五根金针分别刺入任督二脉上的重要穴位处,激发无穷的潜力。

    刹那间,唐渺七窍冲气,突然从丹田涌上一股深厚的内力,他张眼一瞪,使出一股巧劲挣脱开来,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的身子站的笔直,冷声道:“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可能?”

    感受到唐渺体内的内力在逐渐攀升,一下子就冲破了玄境而且隐约已经摸到了化境的门槛,且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仍在上升,大统领心中大骇。

    如此恐怖的内力,天机盟盟主实至名归,原来这才是他的杀手锏,定天侯能被唐渺斩去右臂估计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小和尚眼前一亮,这人还真没有白救。

    “你...”

    回答他的是一柄凭空出现的金色长剑,唐渺探手一指,金色长剑破空而去。

    大统领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天一门的化一剑诀,能控剑气化形,算是一类逆天的法术,这是几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样的壮举确实少见,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急速往后闪躲。

    唐渺趁胜追击,探手一握手中便凝聚了一柄金色的实质长剑,他凌空点地而起飞射而出,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大统领身前,凌厉的剑气仿佛要将人撕裂,他每挥出一剑,道道实质的金色剑气便会落下,尤为恐怖。

    大统领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逃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硬接,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种金针刺穴的弊端,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他稳住内心的恐惧,混元魔功运转到了极致,厉声喝道:“谁都不能离开,否则别怪本圣手下无情。”

    诸迹本就有很多滥竽充数的人,这个时候不走还等着一起喝酒吗,那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大统领也因此找到了契机,混元魔攻大发神威,逮住几个自乱阵脚的逃兵,直接就给撕了为自己壮胆。

    唐渺的身影顷刻而至,两人陷入了死战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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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本就是打打杀杀、谁主沉浮的一个任凭岁月腐蚀的过程,它吃人从不吐骨头,等你老去,你就会发现因果循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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