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被困第三天3
常固正准备针锋相对时，肩膀被一个人按住了——吴曦。
吴曦是飞鹰八将中，性格最为温顺忍耐，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委曲求全。
和常固他们不同，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抱怨，对徐高材的军令也是严格执行，也从不和徐系军官产生任何冲突。
为此，常固他们总是对他颇有微词，有种他背叛了大伙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候，难道是要和邓猛一样？
“邓千夫长，”吴曦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管什么时候，谁提降这个字，飞鹰铁甲人人皆可诛之。”
说这些话的时候，吴曦不仅是语气，就连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平静，就和说了一句“今天中午吃猪肉炖白菜”一样，没有一丝的波澜。
可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
吴曦这话说得非常巧妙。
“对于某某情况人人皆可诛之”这句带有命令语气的话，正常来说这句话应该是出自主将之口。若是下面的人说，就很是那么有点犯上的意思了。
对于这一点，一向谨言慎行的吴曦不可能不清楚。那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就和徐高材的一个决定有关了。
今天徐高材看得更加清楚了，在被袭击下保持临危不乱的，还是原飞鹰铁甲的军官和士兵。
之前因为自己的小心眼错过了最佳突围良机，现在不能再继续犯这个错误了。
徐高材下令将原飞鹰铁甲将士集中归建。
飞鹰八将中，王策赵奋早已调去了精忠团，昨日钱柭、孙散、周宝三人阵亡，现在还在军中的就是常固、李彪和吴曦了。
李彪是属于那种没什么脑子的，常固一直和自己不和，于是徐高材就让吴曦来负责还剩不到五百人的老飞鹰铁甲。
以吴曦的性格，不会直接冲撞长官。那么他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就是：不管任何人只要敢提投降，飞鹰铁甲的这些老兵绝对不会放过他！
说实话，如果是一向顶牛的常固，又或者咋咋乎乎的李彪这么说，邓猛可能还会对抗。但这句话出自一向以软示人的吴曦口中，其分量不言而喻。
田宽看了徐高材一眼，急忙出来打圆场：“邓千夫长言语确有不妥之处，不过本心应该也是想着解决问题，并非要投降。是吧？”
吴曦微微一笑，不再吭声。
邓猛急忙就坡下驴，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第三天，又是一整天的落石，部队又损失了好几百人。
战死了的还好，最惨的就是伤员了。
新任命的军需官为了讨徐高材欢心，把和于奇正有关的荆州兵工厂的军需品全部拒绝，因此现在部队的配置和当初完全不同。
除了原有的那些人之外，新招的人都没有配置急救包之类的军备。
军中医官携带的那点药材，早在第一天第一个时辰就用完了。
没有药品不说，最关键是连水都没有。要知道受伤失血后，最需要的就是补充水分。
最初伤兵们还拼命的忍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病痛越来越重，整个山谷中哀嚎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就能听到“兄弟给我个痛快”的哀求声，和一些实在忍受不了痛苦的伤兵自尽后身边战友悲痛的哭声。
618. 被困第三夜4
别说伤兵了，就是正常的士兵整整三天没有水，也都受不了了。
从今天下午开始，徐高材像个木雕一样，面如死色地坐在营中一动不动。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吩咐亲兵：“把千夫长他们都叫来。”
未几，还幸存着的高级军官都来到营中。
徐高材环顾了一眼比昨天又少了一些人，不由得一阵感伤。
唯一有点诧异的是没看到邓猛。自昨晚提出降议之后，今天上午他专门观察了一下，邓猛不光是不猛，还很怂。落石时，他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是死了。
就在这时，李彪进来手一甩，一个人头滚了进来。
众人一看，正是邓猛的。
“投敌叛国者，飞鹰铁甲见一个杀一个。”李彪恨声说道。
收到议事通知后，邓猛趁高级军官都去营帐之机，带了一帮人逃出去投降。
飞鹰铁甲重组后，主动担负起巡逻的任务。
今天由李彪轮值带队，收到议事通知过来半路上，正好遇到邓猛投敌，当即率人将邓猛这伙叛贼全部格杀。
徐高材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直接开口说道：“诸位有何计摆脱目前的局面？”
众人全都低下头。
好一阵子之后，田宽抬起头缓缓吐出一个字：“降。”
“你敢？”李彪吼出这句话后，拔出刀杀气腾腾地就要动手。
“住手！”徐高材喝道：“听田千夫长说。”
田宽抿了抿嘴唇，坦然说道：“如果是作战，田某绝不会说出这句话！可是，我们现在连去和敌人拼命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在这里无非就是等死而已。田某死不足惜，但下面这么多的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说到这里，田宽激动了起来：“还有，外面的这些伤兵兄弟。你们听听，你们听到了吗？这可是比死都还痛苦的折磨啊！”
田宽单膝跪到地下，对着徐高材抱拳说道：“田某身为大仪军官，自当以死报国。但恳请主帅，能给下面那些兄弟们一条活路。”
徐高材神色黯然，张了好几次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田宽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咱们问问下面的兄弟，愿降的放他们一条生路；愿意尽忠的，咱们留下来。”
徐高材长叹一声，苦涩地说道：“你这话听上去有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大家都明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在军中，最关键的就是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泄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田宽的这个建议，十有八九的结果，基本就是全军投降了。
退一步说，假如全军将士决意赴死，那这个做法除了降低士气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好，”田宽还是不肯放弃：“咱们至少应该派人去和他们谈，能让那些伤兵出去吧？”
“唉，田兄对蛮族人还是不了解啊……”吴曦叹息着说道：“就算他们同意，你知道咱们这些伤兵出去后是什么结果吗？”
田宽惘然自语：“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好。”
“那我来告诉你吧。”常固用完全嘶哑的声音说了起来。
被蛮族人抓获的俘虏，就会成为奴隶。
而在蛮族人眼里，奴隶和畜牲是完全等同的。因为担心奴隶逃跑，奴隶主都会把他们折磨得虚弱不堪，故意弄伤弄残的现象屡见不鲜。
即便一个好生生的人，成为奴隶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指望这些伤兵出去后能得到救治？
619.找到乌兰族1
这时，传令兵突然进来禀告说，休屠人派人喊话，同意他们派十个人去收拾突围那些战士的尸体。
所有人不由得愕然。
不是说蛮族人残暴无比吗，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呢？
。。。。。。。。。。。。。
常固他们陷入这种局面时，正是于奇正在路上发现了情况不对，开始日夜赶路的时候。
三天后一行四人终于出了安西，进入了草原。
尽管已经无比疲倦，但由于担心乌兰族因为战争而迁徙，几人强撑着继续赶路。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按照小乙的说法，他们明天早上就应该可以到达乌兰族。
“嗷~~~”“啊~~~”
两个声音同时传到他们耳朵里。
第一个声音他们是传说中的狼嚎，第二个声音是一个孩子的惊叫声。
几人急忙策马奔去。
接着天上的星光，他们看到十几双睁着绿幽幽双野的狼，正在攻击一个只有大人一半身高的孩童。
草原上的狼特别凶残。就算是个孔武有力的大人，也不是这十几只狼的对手，何况一个个孩子。
领头的恶狼一扑，就将孩子扑倒在地，锋利的獠牙朝着孩子的脖子咬去。
眼见孩子就要丧命于狼牙之下，沐儿手里的箭飞射而去，就在狼牙刚刚碰到孩子脖子的时候，穿透了狼头。
与此同时，张宠和小乙飞马向前，一人手里拿着砍刀，一人持着利剑，毫不留情地朝准备继续攻击孩子的狼砍刺。
连续被干翻三、四只后，剩下的狼发出哀嚎，四散逃开。
于奇正和沐儿已经到了孩子身边，关切地上下察看。
这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从衣服上来看，应该是休屠族比较有钱家的小孩。
好在来得及时，小男孩并没有受伤，只是可能因为惊吓过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奇正和沐儿问了他半天叫什么名字家住哪之类的，都只是慌乱地点头或者摇头。
现在已经是半夜，几人还要赶路，这孩子又说不出自己家是哪的也办法派个人送回去。可是如果把这孩子留在这里，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完了。
商量了几句之后，决定先把这孩子带到乌兰族那边，明天早上让他们派人送回去。
于奇正笑着把小男孩抱在了自己身前，四人继续朝着乌兰族跑去。
天亮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乌兰族的聚集地。
见到于奇正，所有人全都欢呼起来。一个个欣喜若狂地奔过来跪在面前口称大汗。
这就把于奇正搞了个一头雾水，怎么几天不见又变这么个称呼了？
一抬头，就见到乌兰丽娅捧着肚子往这边跑了过来。
于奇正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扶住乌兰丽娅，紧张地说：“别跑别跑，很危险的。”
乌兰丽娅就要拜倒，被于奇正一把抱住，伸出手摸着她的肚子不无责怪地说道：“别乱动，动了胎气怎么办？”
作为草原上长大的姑娘，乌兰丽娅本来不会那些扭捏作态，但现在感受到爱人的关怀，也不免有些害羞起来。当即垂下头红着脸说：“丽娅没那么娇弱。”
于奇正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不是娇弱不娇弱的问题，这时候一定要注意的。”
620. 自然见一面2
乌兰丽娅俏脸一红：“大汗说的是，丽娅知道了。”
大汗？什么大汗？我还正准备问这事呢。
这时乌兰族人也全都围过来，跪在地下高叫：“恭喜大汗，恭喜丽娅可敦。”
紧接着又对着沐儿行礼：“参见沐儿阏氏。”
见于奇正木着一张脸，乌兰丽娅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对族人们说道：“我和沐儿谁做可敦谁做阏氏，这都要大汗说了才算，你们不要乱叫。”
于奇正这下才反应过来。
什么大蛮王小蛮王之类，是我们汉人对他们的叫法。
实际上蛮族的结构基本上和咱们商周时期类似。
每个族群的首领被称之为“可汗”，相当于我们汉人之前的那种“诸侯王”。
然后最大的首领就是“大可汗”，就类似于咱们的周天子。
有所区别的是，咱们的周天子是世袭的，而他们的“大可汗”就是谁最厉害谁当。
可汗的正妻被称之为“可敦”，类似于咱们的“王后”；其他妻子就称为“阏氏”，基本等同于咱们的“王妃”。
这尼玛的，老子现在才算整明白了。
丫的这伙人现在已经自立成诸侯国了。
不过你们玩你们的，关老子屁事啊。把我扯进来当什么“可汗”，闹呢？
老子又不是你们休屠人，当个屁的可汗啊？
开什么玩笑？我于某人可是堂堂正正的汉家子弟，你们这是要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踢棺材板呐！
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周围的人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巴哥那碘着脸上前赔着笑脸说道：“先不说这个。主人，您旅途劳顿，先回帐休息一下。”
于奇正这才扶着丽娅，一起进到帐篷之中。
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但是确实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实在是累得受不了了，见到床就睁不开眼，倒下头就睡了。
可是刚刚一躺下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于奇正睡眼惺忪地问道。
乌兰丽娅说道：“休屠厮布噜当户来了。”
当户是蛮族的官职，这个于奇正知道。可这死不撸特么又是谁啊？听这名字，死都不肯撸，丫的挺有性格的嘛。不过你撸不撸又关我屁事啊？我又没让你撸。你来找我干啥？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人家来了要见面，那就见一见呗。
刚一出去，厮布噜就上前拜倒：“参见于帅。”
于奇正“嘿嘿”干笑两声之后说道：“我现在就一老百姓，啊，老百姓。”
两人于是开始攀谈起来。
厮布噜是休屠王呼衍复的随身当户，相当于汉人的御林军首领。
他过来是来告诉乌兰族人，休屠发生了兵变，现在掌权的是呼衍牙师。
呼衍复已经被呼衍牙师囚禁之后，将厮布噜他们这支部队赶到城外，让他们负责外围防御。
厮布噜他们就是当初于奇正攻打王庭时的休屠驻军，因为于奇正并没屠杀也没让他们当奴隶，心中十分感激。
因为乌兰族是于奇正的奴隶，所以之前也对他们颇为关照。
今天厮布噜知道汉人军队已经快全军覆没，于是过来通知乌兰族人，这里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说了这事之后，乌兰裘他们也说出了于奇正昨晚已经到这边的事。
厮布噜听说后大喜，自然要和于奇正见一面。
621. 算不算叛徒3
于奇正顺口问道：“呼衍牙师是和汉人哪支部队干起来了？”
厮布噜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飞鹰铁甲。”
“什么？！”于奇正惊的一口羊奶直接入喉，呛得不断咳嗽起来。
沐儿和丽娅两人赶紧上来拍打着后心，于奇正稍微缓和一点之后赶紧问道：“怎么会和飞鹰铁甲干起来？”
厮布噜把休屠王请降求亲，徐高材冒名顶替不说，还带着数万飞鹰铁甲前来等等经过说了一遍。
于奇正赶紧问现在怎么样了。
作为坐冷板凳的厮布噜，也不是很了解具体的情形，也只是听说汉人被围困在山谷中好几天了。
“于帅，于帅！”孙散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跪到地下抱着于奇正的脚放声大哭起来：“兄弟们就知道，于帅一定会来的！”
孙散又是怎么这个时间来的呢？
原来，因为他受的伤实在太重，巴哥那救回他之后，前些天一直高烧不退。昨天刚刚缓过点劲，但病去如抽丝，今天早上于奇正到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睡着。
现在一醒过来就听说了于奇正清晨到了的消息，赶紧就跑了过来。
看到孙散，于奇正赶紧问是什么情况。
孙散把山谷中的情况说了一遍，于奇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从孙散突围算起，飞鹰铁甲被包围已经六天了。在那山谷中没吃的没喝的，又那么大的伤亡，现在还能有多少人活着？
他心里当然挂念着那些兄弟们，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自己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休屠族能打的也不过三、四个人而已。就靠这点人想去救出被重重围困的飞鹰铁甲，根本就不可能。
于奇正起身就朝自己的马跑去，一众人赶紧拉住他。
“放开我！”于奇正吼道：“我去和那呼衍牙师去谈，让他放了飞鹰铁甲。”
“你不能去！”沐儿死死地拉住他：“那呼衍牙师做梦都想杀你，你这不是送命吗？”
于奇正也吼了起来：“可是难道让我于奇正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吗？”
就在这时，昨晚他们救下来的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男孩跑过来问道：“你是于奇正于帅？”
情绪激动之下的于奇正根本顾不上这个小孩，继续挣扎着要上马。
“小王子！”厮布噜颤声叫了起来。
小男孩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缩到张宠身后怯声说道：“你是要把我交给呼衍牙师吗？”
厮布噜当即跪下涕泪直流：“触机王子，厮布噜忠于大王，怎会做出这种事？”
听到对话之后，其他人也都愕然。
原来这个小男孩，竟然是休屠王呼衍复的小儿子呼衍触机。
于奇正看到这个场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之后，故作惊讶道：“忠于大王？你们也讲忠心吗？”
“是的于帅，”厮布噜答道：“我们蛮族人最痛恨的就是叛徒。”
于奇正哈哈大笑起来：“那我问你，呼衍牙师算不算是叛徒？”
厮布噜垂下头，嘴巴嗫嚅了两下没吭声。
622. 我说错没有4
“我们汉人有一个词叫做勤王，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奇正问道。
呼衍牙师不解地摇了摇头。
于奇正说道：“君王有难的时候，臣子起兵去救援，就被称之为勤王。这种人就是大大忠臣、功臣。所谓功莫大过救驾，忠莫大过勤王是也。”
厮布噜满脸为难之色，喉结滚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于奇正冷笑一声：“你是怕了那呼衍牙师吧？”
厮布噜愤然一跃而起：“怕？我厮布噜才不怕呢！我是怕，我是怕……”
“怕什么？”于奇正逼问道。
厮布噜长叹一声说了起来。
当时谁都不知道呼衍牙师会兵变，他是突然袭击自己出手抓住了休屠王。由于他们是父子，所以厮布噜他们也不能动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呼衍牙师的部队进入王庭。
事后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去解救呼衍复，但因为人在对方手上，这么贸然行动，相反会害了大汗性命。
到时候呼衍牙师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他们这些人就会成为叛臣贼子。
于奇正仰天大笑一阵之后说道：“我且问你，你们大汗是不是英雄？”
厮布噜愤然说道：“于帅勇冠三军，吾等无人不服。可若是侮辱我王，厮布噜也不得不得罪了。”
“说得好！”于奇正大声赞了一句之后说道：“英雄好汉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受到侮辱。既然贵王是英雄好汉，就肯定不怕死。”
厮布噜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于奇正冷哼道：“你还不明白？你们大王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让呼衍牙师那个不忠不孝之徒得逞！”
“那他……”厮布噜说了这两个字马上住嘴。
“你是想问那他为什么当时不宁死不屈是吧？”于奇正笑道：“因为如果当时他死了，呼衍牙师的奸计就得逞了。”
说完这句之后开始解释了起来。
正如厮布噜刚才说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要呼衍复一死，休屠族人就别无选择，只能奉呼衍牙师为王。
呼衍复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整个休屠族不被那个坏蛋统治。
可是他又明知自己是无法逃出去的，于是就想办法把小王子呼衍触机偷偷送了出来。
这么一来，只要有真正的忠臣，就会拥戴小王子，击败呼衍牙师！
听到这话，呼衍触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忙问是怎么回事。
呼衍触机边说边讲了起来。
王庭陷落之后，右屠耆想办法将自己的儿子偷偷送进了王宫内。他的儿子，年岁身高都和呼衍触机相仿。
当天夜里，父王把他叫了过去，告诉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报仇雪恨之后，把他赶了出来。
没想到第二天父王就疯了。狂性大发之下亲手杀死了右屠耆儿子不说，还将他的脸砍得稀烂。
当天晚上，仆人就给呼衍触机换上那个孩子的衣服，偷偷溜出了王庭。
在忠于休屠王的守城士兵的帮助下，仆人带着他混出了城。
结果出城之后慌不择路，又和那个仆人走散了，直到最后遇到于奇正。
于奇正斜着眼看着厮布噜。那意思是：我说错没有？
623. 让汉人收尸1
以厮布噜的智商要自己琢磨出这中间的道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他也不傻，经过于奇正这么一番引导，就还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且不说忠君体国那些事，就他个人来说这中间的差距太大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呼衍牙师上台后，像他这种原休屠王嫡系，就算不弄你，也必定会边缘化。目前暂时没事是因为呼衍牙师还顾不过来。但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太久，等呼衍牙师把汉军收拾完之后回来，肯定是要把他们这些人全部扳下来。
反之，如果现在自己立下勤王之功，将来的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最大的顾忌是呼衍复被囚禁，他们感觉投鼠忌器，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担心了。
说句难听的，只要兵变成功，就算囚禁呼衍复的部队恼羞成怒把老家伙杀了，照样可以拥戴小王子即位。
就时机来说，目前也是最好，或者说唯一的时机。
为了功劳不旁落，除了王宫的守卫部队之外，呼衍牙师把自己嫡系部队全部调去山谷那边。
现在王城的守卫部队都是以前的普通部队。厮布噜完全可以，如果拥戴着小王子进城，这些部队一定会至少保持中立，拿下王庭的把握非常的大。
想通这个道理之后，当即拜倒在小王子呼衍触机面前，表示自己愿意去解救大汗。
。。。。。。。。。。。。
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实呼衍牙师的推断没错，在被困的第三天夜里，汉军内部包括高层将领之内，除了常固他们那群人之外，都已经产生了动摇。
不过呼衍牙师这个人很聪明，第三天晚上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去察看了第一天夜里冲出来的那些人的尸体，从死状来看这些人的战斗力相当之强。由此呼衍牙师又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这群骑兵是汉军里的精锐，应该就是以前那批飞鹰铁甲无误。
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定：让汉人来给这些人收尸。
这样做的好处不止一点。
首先就可以给里面的汉人传达一个信息：不管你们是想突围还是报信，都已经没希望了。至于据说跑掉了一个受重伤的，这个根本就无关紧要。毕竟两百多具尸体里少了一个不会被注意到。即便汉人能查出少了一个，说不定是被俘虏了呢？毕竟一个人突围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为了保险起见，呼衍牙师还让人把缴获和死亡的飞鹰战马一并归还。
第二点是进一步打击汉人的士气，连你们最精锐的部队在外面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都突围不出去，何况剩下的这些人？
第三点好处是让自己手下的人知道，自己最敬重的就是勇士——哪怕是敌国的勇士，也是以礼相待。
就在徐高材等人左右为难的时候，传来了休屠人让他们去谷外收尸的消息。
常固、吴曦和李彪三人亲自带着七个兄弟，出去一趟一趟的把战死的手足背进山谷，又把不管是战死还是活着的战马全都带进山谷。
624. 哪里来的酒2
原飞鹰铁甲幸存的四百多人这些牺牲的人马，按照以前的军列列成队。活人和死人、活马和死马交杂在一起，队列依旧整齐。
“上酒！”李彪高声叫道。
被围困了三天，哪里来的酒？别说酒了，人家说以水代酒，现在应该是连水都没有了啊。
这一说就和之前的“生存训练”有关了。
在以前飞鹰铁甲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时，这些战士就都知道生存面临最欠缺的东西就是水。所以从被困的第一天，他们的水囊不但没动过，同时收集到了一些牺牲战友的水囊储备。
即便如此，这两天他们也没有喝水，而是在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中喝的马尿。
他们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一口水就是一条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动用。
而现在，没有人吝啬这些生命之泉，拔开了手中的塞子。
“喝！”吴曦叫道。
所有战士毫不犹豫，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蹲下身子给身边早已没有呼吸的战友和他们心爱的战马喂“酒”。
常固半跪在钱柭尸身边，用手接住水在他脸上抹着：“老钱，你看看你，平时那么讲干净的，现在咋搞得脸上都是土啊？来来来，兄弟给你洗个脸啊。”
李彪跪在被巨石砸得残缺不全的周宝和战马尸身旁笑道：“小宝，黄泉路上慢点走，等着哥啊。马上就来陪你，咱一起找判官报道哈。”
军阵中“等兄弟一步”的说话声络绎不绝。
“放肆！”吴曦大声吼了起来。
这一声叫把大家都喊愣了，平时一向不起高声的吴百夫长这是怎么了？
吴曦的眼中充满着血丝：“你们说这些话，心里还有于帅吗？”
所有人立即肃容立正。
吴曦沉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于帅和咱们是这么交代的。你们听好了。”
“大家要知道，这可是咱们老百姓省吃俭用攒给咱们的。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所以大家要爱惜！粮食、武器，还有大家自己的生命，都是国家最宝贵的财产，切不可拿去浪费。”
所有人垂首静听。
这是当初于奇正第一次到飞鹰铁甲时的训勉讲话。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云山雾罩的，可是今天大伙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吴曦指着地下的遗体说道：“这些兄弟们，难道就是让咱们下去陪他们吗？不是！他们是让咱们活着，好好活着，一直活到胜利的那天！”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咱还能有胜利的那天吗”。
吴曦虽然没有听到，但心里也能猜到，继续说了起来：“你们发现没有，这里面没有孙散。他冲出去了！咱们只要出去一个人，于帅知道后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常固振臂高呼：“飞鹰铁甲……”
战士们纷纷举起右臂：“绝无逃降！”
不远处的新兵也被感染了。像是一颗抛入水中的石子，“飞鹰铁甲，绝无逃降”的声浪，以这群老兵为中心，朝着四周不断扩散。
稍远处的徐高材心情无比复杂，口中也跟着喃喃地念了一句。
625. 清理一个人3
厮布噜派人进城密会了一个估计能说动王庭守城的军官，把小王子要率军前来营救大汗的事情和盘托出。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那个守城军官当即表示终于休屠王，厮布噜当天便率领着休屠王御林军进了城。
进城之后，噜按照于奇正的吩咐，由一个军官带着混杂着沐儿小乙的十几个人直奔王宫。
到了王宫门口，大声叫道：“我军大捷，汉军已被全部消灭，取得祭天金人。牙师王子正在回来路上，有密令吩咐吾等办理。”
守王宫的将领一听，不由得大喜过望。
虽说他们控制了局面，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有了祭天金人，牙师王子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回来肯定就是要正式即位。
当即大喜，打开门将这十几人放了进去。
“牙师王子有何吩咐？”守将眉开眼笑地说道。
“还叫王子？”厮布噜手下将领说道。
“哦对对对，”守将笑得更开心了：“牙师大汗有何吩咐？”
厮布噜手下将领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守将耳边小声说道：“牙师大汗命我们先行清理干净王宫。”
“打扫王宫？”守将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清理。”厮布噜手下将领把声音压到最低：“清理掉一个人。”
守将当即恍然大悟，确实确实，那个人确实应该清理。当即便带着他们往囚禁呼衍复的对方走去。
走了几步猛地发现了不对劲：“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见已经被识破，小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短刀刺进了守将心窝之中。
与此同时，沐儿施展出“八步赶蝉”，像一朵云一样朝前飞速飘去。小乙刺杀守将之后，紧紧跟上。
张宠和厮布噜部将等人反身，将守卫宫门的士兵刺杀，打开了大门。
门外率先冲进来的，是于奇正带着的乌兰族人，二话不说跟着张宠朝沐儿她们那个方向杀去。
紧接着就是厮布噜的大军冲杀了进来。
休屠王宫并不像咱们的皇宫里面还有几层关防，进王宫之后就再没什么阻碍了。
凭借高超的轻功，沐儿三两下就到了休屠王被软禁的房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门口两个士兵，冲进去见到了休屠王。
等守卫房间的其它士兵过来时，小乙已经也冲进了房间。两人一刀一剑守住房门口，外面的士兵虽多，但一时也冲不进来。
休屠王吓得直哆嗦：“你们……是什么人？”
沐儿答道：“飞鹰铁甲于奇正救你来了。”
这时旁边一个內侍也认出了沐儿，大声叫道：“于帅夫人！大汗，真的是于帅派人来救咱们来了！”
这时，于奇正带着张宠乌兰裘等一群人也冲杀过来，门口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局面被完全控制。
几乎与此同时，抱着小王爷呼衍触机的厮布噜率大军进了王宫，高声叫道：“厮布噜奉大汗及小王子之命救驾平叛，放下兵器的无罪，抵抗的死！”
守王宫的呼衍牙师部队主将被杀，又被一阵突然袭击，早已乱了阵脚。少数企图负隅顽抗的被厮布噜毫不留情的杀死之后，纷纷放下兵器跪倒在地。
626. 传位给牙师4
见到小儿子，被解救的休屠王呼衍复更是悲喜交加。这时休屠王的阏氏和公主阿缇雅不断对着于奇正道谢。
于奇正客气几句之后，便提出了飞鹰铁甲的事情。
呼衍复正待回答，突然间口一张，吐出一大口半凝固的黑血来。
所有人全都是大吃一惊。
厮布噜急忙找来了宫中的医官。
医官一阵手忙脚乱，才扯回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觉得松了一口气时，医官面色愁苦地对厮布噜等人低声交代，让他们赶紧问问大汗有什么遗言。
原来呼衍牙师出征时，就派人每日里在休屠王饮食中下毒药。这种毒药不会一次致命，需要累积几天才会发作。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挺不了多久了。
众人这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呼衍牙师倒是算计得精明，趁着自己出去的这几天弄死老爹，将来回来就能装作无辜。反正那时候他挟大胜之威，王庭的官员们就算心里知道也无可奈何，这样就完美避开“弑父”的恶名。
阿缇雅，也就是原先打算许配给于奇正的公主，和弟弟呼衍触机两人更是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于奇正也是急得团团转，心里想着你这老头死不死的不重要，现在咱飞鹰铁甲的那些弟兄可是拖长一刻就死多一个人啊。老头啊老头，我求求你了，你赶紧把这事交代了再死好不好？就算你不交代这事，把王位传给小儿子了赶紧去死。反正你小儿子肯定是要对付你那大儿子的。
见到这些人这副样子，呼衍复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大汗，您有没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可敦开口问道。
“唔，也没什么，就是我现在很疲累，想睡觉了。”呼衍复说道。
于奇正都快急死了。老兄啊，过不了多久就能让您睡个够了，您得说几句话再睡啊。
可敦不得不说道：“大汗，现在咱们休屠族乱成一团，外面的情况也很乱。您给厮布噜将军他们交代一下，也免得百姓们惊惶不已。”
“哦，你们是说这个啊……”呼衍复慢悠悠地说道：“这个我得考虑一下。对了，阿缇雅，你过来一下。”
阿缇雅赶紧走了过去，半跪在呼衍复身边。
呼衍复摸着阿缇雅的头发：“阿缇雅，给阿爹倒碗羊奶吧。”
阿缇雅流着眼泪出去倒羊奶。
“大汗，这事真的不能等了。”于奇正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呼衍牙师现在手里还有军队，随时都可能杀回王城。到时候休屠族就会发生大规模的内乱……”
呼衍复表现的无比平静：“凡事都有天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于奇正差点跳了起来，这老东西是不是被毒坏了脑子啊？当即焦急万分地说道：“我是怕，我是怕，他对触机小王子他们不利。”
呼衍复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之后问道：“于帅不用过于担心，这是我们休屠族内部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好的。”
于奇正恨不得上前踹这个老东西一脚送他一程，但却只能忍着。
老东西说出了一句差点让所有人当场跌倒的话：“传位给牙师王子。”
627. 我要当奸臣1
别说是于奇正了，就算是在场的休屠人也全都觉得不可置信。就算大汗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啊。
“于帅，你们能不能先出去等一下再进来？我有些事要和他们交代。”呼衍复说道。
于奇正急得头皮直冒汗，但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再怎么样也是个外人，也只能悻悻地出去。
“休屠王应该是神志不清了，现在只能看他们的人能不能劝回他了。”小乙不甘地说道。
于奇正的眼光不断闪锁，假如老东西真的这么做怎么办？
本来他们休屠族的事情不关自己屁事，可现在的问题是飞鹰铁甲的弟兄们怎么办？要真的是传位给了呼衍牙师，那就全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
于奇正的脑海里冒出了反派专用的一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对了，这种宫廷争端，咱们汉人可是太有经验了。容我想想，想想啊……
矫诏！对了，矫诏！
想当年，秦始皇驾崩时，就是赵高和李斯两人合起伙来，把扶苏太子给弄掉，换上了秦二世胡亥。
现在不管是休屠王的阏氏，厮布噜，还是呼衍触机等所有在这里的人，呼衍牙师上台后都没有好日子过。哥们我现在就能和这些人联合起来，用被子闷死那只老傻鸟，然后直接宣布呼衍触机继位。
不过这么做的话，以后名声就不好听了。这完全是典型的奸臣啊！嗯，不对，我特莫都不是他们的臣子，何谈奸臣忠臣之说？
但不管怎么自我安慰，这么做都有点良心上过不去，要知道赵高李斯那么干的结果是大秦朝二世而亡。哎呀，这个时候还管它什么良心不良心，咱兄弟的命可是比良心重要多了。了不起找条狗来，把良心塞给狗啃了算了。
就在他准备让小乙去帮忙找条狗来的时候，之前那个使者走出来：“于帅，大汗让你进去。”
于奇正心怀鬼胎地重新走了进去。
厮布噜开口了：“我们所有人遵从大汗的吩咐，奉牙师王子为新休屠王。”
于奇正差点炸裂了。想不到“脑子进水”这种病居然会传染，而且传染这么快！
不等他想出合适的话语，厮布噜又说了：“不过……”
这两个字让于奇正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问道：“不过什么？”
厮布噜望着于奇正说道：“我们大汗也在考虑让触机小王子继位。除非……”
这个狗东西，居然说到这么关键的时候停住了。
于奇正急不可耐地问道：“除非，除非什么？”
厮布噜说道：“除了于帅能答应大汗两件事。”
于奇正赶紧问道：“什么事？”
厮布噜说道：“这个得于帅先答应了，我们才能说。”
于奇正脑子飞速地转着，嘿，连蛮族都学会用脑子了？不过就这方面来说，你们就是弟弟，知道不？
能是要自己答应什么事呢？对了，多半是要回上次被抢的马匹和小金人。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老东西，一直是在肉疼那些马。这没什么，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徐高材他们现在命都没了，要他们交出那些马应该问题不大。
628. 我答应你们2
于奇正突然一下子想明白了老家伙这么做的更重要的原因了。
那个小金人是他们的传国玉玺，如果被呼衍牙师得到了，就算他说传位给小儿子都不一定有用。
不过之前就听说过徐高材是带着小金人来求亲的，现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交出小金人应该问题也不大。
打定主意之后，当即说道：“行，我答应你们！”
休屠人都钦佩地望向脸上呼衍复。
厮布噜说道：“第一件，于帅你要成为我们的摄政王，辅佐触机王子。”
于奇正“啊”的一声，嘴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
“于帅，我呢是中了毒，不过没毒坏脑子。”呼衍复露出奸诈的笑容。
于奇正愕然地看着对方，怎么他能看出我心里想的什么吗？
呼衍复收起笑容说道：“现在牙师手握重兵，厮布噜他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不肯当摄政王来帮助触机，即使他登上王位也坐不了几天。与其眼见着休屠族内部血流成河最后还是被牙师那个坏家伙占位，不如现在就给他王位。”
于奇正觉得很抓狂，我特莫的什么都不懂，更打不过呼衍牙师啊！
不过很显然，这句话除了他自己之外，不管是汉人还是蛮族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看来只能想另外的理由了，聪明的于帅立即想出了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大汗，不是我要拒绝啊。可是你想想啊，我是个汉人，如果当你们的什么摄政王，族人心里怎么想？到时候，呼衍牙师就凭这个理由都能拉很多人听他的。”
这句话一说完，他就看到呼衍复像是玩变脸一样，现在他的表情就和一只老狐狸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我就想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也就是第二个条件，”呼衍复笑得非常愉快：“你现在就和阿缇雅成亲。这么一来，谁还能说什么？”
于奇正一下子蒙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一脚踩进了一个陷阱，还根本拔不出脚来。
一旁的阿缇雅羞得满脸通红低下了头，不过还是不停地偷偷摸摸用眼睛瞟着于奇正的反应。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阏氏开口了：“我们休屠人最是仰慕英雄。本来我们去大仪朝求亲，就是说的要把阿缇雅嫁给你。这次牙师暴乱，也是用的这个借口。话说回来，大仪朝真的是换人来娶我的阿缇雅，确实就是在侮辱我们。只要你和阿缇雅成亲，这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厮布噜也上前说道：“还有一点，咱们军中都非常佩服您。如果您来当摄政王，咱们士气大振，一定可以在您的指挥下打败牙师。”
于奇正从最初的昏乎乎中清醒了过来。
坦率的说，他们说的这些都有道理。
可是自己这次过来草原，本来的目的是想把丽娅接回去，和父母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当上了休屠人的摄政王，又娶了他们的公主，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眼前的形势就摆在这里。很显然，假如自己不同意的话，他们还真可能投降呼衍牙师。
有了，我先答应他们。等救出飞鹰铁甲的兄弟们之后，找个机会脚下抹油溜掉，岂不是万事大吉？嘎嘎嘎嘎，我怎么这么聪明啊？
629. 摄政王的计3
这么一想心情大爽，当即说道：“行，就这么定了。”
众人纷纷道贺，并改口称“摄政王”。
于奇正说道：“以本摄政王的看法，现在应该先解救出汉人军队，共同对付叛贼呼衍牙师。”
“等等，”呼衍复说道：“你现在还不是摄政王。”
“啊？”于奇正打破脑袋都想不出这老头还有什么花样。
“要正式和阿缇雅洞房了才算。”呼衍复笑得极其奸诈：“所以，你什么时候当上摄政王，由你自己做主。”
阿缇雅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于奇正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老精鬼老滑”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上前牵着阿缇雅的手，附耳说道：“你的房间在哪里？”
阿缇雅已经羞得完全抬不起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等到于奇正从阿缇雅房间出来回到王庭时，呼衍复已经面色灰白。
看到于奇正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将亲手写在羊皮上的委任状递了过来。
于奇正刚刚接过委任状，呼衍复便捂着腹部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紧接着头一歪，就此断气。
众皆放声大哭。
刚哭了两声，于奇正便说道：“不能哭！现在要忍住，为了族人不自相残杀，一定要忍住！”
所有人都尽力地止住哭声望着他。
关于呼衍牙师这件事，于奇正在过来的时候突然想通了。
呼衍牙师为什么政变成功却没直接登基？为什么不采取直接干掉呼衍复的方式？
答案只有一点：在休屠族内部，呼衍复还是具备非常强的号召力。
所以呼衍牙师要尽可能的避免直接产生的正面冲突。但是只要呼衍复活着，那么他就一定存在着风险。
于是他就采取了一种风险最低的做法：一方面干掉飞鹰铁甲打一个大胜仗让族内普通人拥护他；另一方面软禁之后再毒死呼衍复，这样就规避掉自己直接弑父的恶名。
那么也就是说，对呼衍牙师来说最好的上台方式是争取合理合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来硬的。
而他留给呼衍复的时间，也就是他凯旋归来的时间。
换句话说，即便能在第一天就全部消灭飞鹰铁甲，他也会稍微拖一拖，争取拖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事实上，他的这个策略没有任何错误。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呼衍复见到大势已去，为了休屠族不自相残杀，极有可能最后还是退让。
这就是现在的机会。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将会把损失降到最低。
于奇正决定赌一把——赌呼衍牙师的贪欲。
这也就是现在他不让庭内人哭的原因，因为现在要做的就是——秘不发丧。
很快，厮布噜就在守护宫廷的部队，也就是呼衍牙师的嫡系里面，找到了一个愿意配合的人——那是已经被于奇正他们搞死的那个将领的副将。
半个时辰后，这个副将就过去传达了一个呼衍牙师一直梦寐以求的消息：大汗病重，决定把王位传给呼衍牙师，提出的条件是不能伤害宫廷里的那些阏氏以及小王子呼衍触机等人。
呼衍牙师听到这个汇报喜上眉梢。
630. 他们是对的4
对呼衍牙师来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可以说，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还要顺利很多。
现在汉人军队已经被围困七天了，别说自己人还守的铁桶一般，说不好听的，就算现在放任他们去跑，恐怕也是跑不动了。
在这个山谷中，胜利已经完全确定了。
现在国内传来这么好的消息，那就基本上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对自己不利的派别。
呼衍复愿意直接传位与他，是最好最好的结果。据他所知，汉人皇帝就是这么干的。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李世明，又何妨多出一个呼衍牙师。
所以，当得到这边信息说老王已经不行了，准备传位可他的时候，呼衍牙师已经兴奋到无与伦比。尽管下面有人表示应该抽调精兵，但被呼衍牙师一口回绝了。
要知道在这行中，按照既有规则来做，错不到哪里去。看来老家伙也就这么点能耐。
呼衍牙师急忙带着亲兵回到王庭。
结果毫不意外，被新任摄政王于奇正下令直接格杀。
紧接着，就是有呼衍牙师留在王庭部队的人去通知呼衍牙师军中的高级军官回王庭，恭贺新王登基。
毫无意外，这些高级军官的结果是全部被绑成粽子一样。
做完这两件事之后，摄政王亲率大军，护卫着新休屠王呼衍触机直接前往山谷。
老休屠王的各项任命、新休屠王的命令、呼衍牙师的人头、被绑缚的高级军官、军中士卒家属的消息全部展现在呼衍牙师围困山谷部队的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加震撼的，就是新任摄政王于奇正，以及紧紧挨着他的阿缇雅公主，充分证实了国家政权、军队政权的力量。几乎没费多大周章，原呼衍牙师部属纷纷投降。
看到包围自己的休屠兵撤军的状况，汉军内部也发生了争执。
常固等人认为，应该是国内来人和休屠人谈好了，现在可以走了。但徐高材的亲信却认为这是敌人的阴谋。
这种观点也不缺乏理由：现在一万多部队还剩下的只有两千多人。人数这么少，现在坠石的伤害已经很小了。所以现在敌人是故意放我们逃出去，然后一举歼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据报谷口有休屠军开进。
看到领头的一人之后，常固等人跌跌撞撞三步两步奔了过去，跪到那个一脸痞子模样的人的马前：“参见于帅！”
原飞鹰铁甲到现在也仅仅剩下不到两百人，一个个都号嚎大哭起来。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其他人都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两个字——于帅！
经历了残酷生死考验的新兵们也都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于帅，就是老兵们绝不退缩一直相信能得到拯救的信仰。
他们是对的，于帅来了。
不光是来了，而且是来救他们了。
不光是来救他们了，而且是已经救了他们了。
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所有委屈、所有伤痛，在这一刻就只化成了两个字：于帅。
在这个死里逃生无比幸福的时刻，唯一只有一个人无比苦涩。
这个人就是徐高材。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语言能形容出徐高材心里的感受。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刻，虽然他是朝廷任命的这支部队的统帅，但实际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调动这支部队的指挥权。所有人，都只会听前面过来的那个一脸痞气的家伙的话。
631. 高等级贵族1
飞鹰铁甲的兄弟们从小乙口中得知，他们的于帅为了救回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休屠族的摄政王时，心里五感交集。
于奇正和徐高材见面之后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尬聊几句之后，徐高材将祭天金人交给了于奇正。
尽管停战了，但双方之间也是血海深仇，没那么容易解开。现在说让休屠兵掩埋捐躯的战士遗体，双方心里都很难接受。
再者，现在休屠军队虽然已经全部收拢，但其中也不乏呼衍牙师的铁杆，也必须尽快进行整编。
于是给飞鹰铁甲提供了粮食饮水，让他们自己处理战友们的遗体。于奇正自己带着休屠军全部回王庭整编。
王庭的贵族们得知老休屠王和呼衍牙师都死了，现在呼衍触机登上王位，纷纷前来朝拜。
原本也有些顽固派，对于奇正做摄政王持有异议，在呼衍触机公然说出是自己的姐夫，以及追回祭天金人这两点之后，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奇正专门试探过阿缇雅的态度。
他表示说自己是汉人，就讲究个落叶归根。等呼衍触机站稳脚跟，自己就想回到家乡，和父母乡人生活在一起。
听他这话之后，阿缇雅大为紧张。
不过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她并没有直接问自己的事，而是问道：“那丽娅姐姐和沐儿怎么办呢？”
于奇正免不住有些小得意：“咱们汉人讲究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我去哪里都肯定是要带着沐儿的啊。至于丽娅嘛，她说她嫁给了我就会按照咱们汉人的规矩办，到时候肯定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啊。”
阿缇雅立即眼圈都红了：“这么说，就独独不要阿缇雅了吗？”
“不是不是，”于奇正赶紧赔笑：“你和她们不一样。”
沐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说了，丽娅虽说是王位血统，但实际上从小就是个奴隶，现在乌兰族也就是个漂泊状态。而阿缇雅自小就是被人服侍的公主，现在又是摄政王阏氏。
如果跟着回汉地，远离故土不说，还得放弃这边的荣华富贵。这样对她就很不公平了。
话没说完，阿缇雅就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别以为我们休屠姑娘是贪慕虚荣的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咱们休屠的女孩子什么都可以不要的。阿缇雅只要和你在一起。”
她这个态度彻底打消了于奇正心里的顾虑，心情一时大好。
让于奇正想不到的是，这本来是一番小夫妻的对话，却让他在休屠族的内部迅速地提高了威望。
最开始是阿缇雅把这件事和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老休屠王的大阏氏说了。毕竟如果真得跟着一起回汉地，至少得提前和亲妈说一下。
因为还处于守丧期间，来看望大阏氏的亲戚什么的就不少。于是在闲聊中，大阏氏又把这事和自己的弟媳小姑之类的人说了。
摄政王是何等重要的人？这些女人们回家之后，又把这事和自己的丈夫兄弟之类的人说了。
要知道，她们的这些亲属，都是休屠人的高等级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