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缘份的绞痛1
李经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当时他也问过父皇这个问题。
李世明是这么回答的:不错,叫一个厨师来的确是一件小事。
问题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就那滋味了。
口腹之欲得到充分的满足,吃好了人就满足了吗?
不会。这时候就会想要住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住到大房子之后,就会想到多请几个仆人。
对普通人来说,欲望还会受到银钱以及其他方面的限制。
但对当皇帝的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限制。
然后就会和前朝炀帝一样,贪得无厌,最后落个国破身亡的结局。
为人君者,要想不走到这条路上,只能依靠自己的自制,从最简单的“吃”开始,控制自己的欲望。
众人纷纷情不自禁地起身下跪,叫了一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让人不解的是曾庆福,跪在地下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大把。
秦晓鸾不由得心中暗骂:你这表演未免也太浮夸了吧?就连于奇正那个马屁精也没这么夸张啊。
曾庆福哭诉道:“家父生前多次说,以前给炀帝那个昏君做饭,都恨不得毒死他。现在遇到了有道明君,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自己有这手艺,就应该去给圣上做好饭啊。他曾经数次到州县里自荐,却都是无功而返。”
齐超群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曾庆福答道:“也不怪州县的大人们。毕竟家父是给炀帝那个昏君做过事的……”
众人明白了。
不管那个朝代,不管皇帝多么昏庸无道,总有那么一些遗老遗少念念不忘。炀帝虽然暴虐,但对身边人不可能不笼络。作为给他做饭的第一御厨,确实很难说心里会怎么想。
州县官员为了保险起见,不举荐也是情理中事了。
曾庆福继续说道:“家父临终之前,都在为此事耿耿于怀,感叹生不逢时。”
众人都不免叹息不已。
李经叹道:“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大家都别伤感了。曾厨师,你也先去做菜吧,大伙都等着品尝你下一道菜呢。”
曾庆福这才记起了自己还有正事没做完,慌乱地告罪退下。
秦晓鸾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触动。
当今皇上和曾庆福之间,一个心心念念想吃对方做的菜,一个心心念念想做菜给对方吃。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天人永隔,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这种遗憾有一个词能表达的很清楚,那就是“有缘无份”——只不过这个词通常是来形容男女之情的。
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这种遗憾是一种锥心的痛。
有些伤口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愈合,至少会结痂。尽管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但至少不会再疼。
而这种痛,不管间隔多长时间,即便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直到你临死前,只要回忆触碰到这里,那种疼痛依然。
不,“依然”这个词用得不对。
事实上,时间越是久远,这种痛越是强烈。它已经从当初的“刺痛”,变成了“绞痛”。
这种绞痛,就像是一个变态的恶魔面无表情地撕破你前胸的衣襟,进而撕开你的皮肤,用粗糙的双手把你的心用力的绞着——就像去绞刚刚洗好的被子里的水。
这时候除了痛之外,还伴随着羞愧、悔恨和无尽的自责。
181.呸你个渣男2
秦晓鸾不愿意留下这种遗憾。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一点她看得很清楚。做人该把握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尽量不给自己留下这种痛。
可是,那个让我一辈子心心念念的人,他在哪呢?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一脸痞贱模样的家伙?不不不,一定不是他。
就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哼!
对秦晓鸾的这些心思,于痞子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因为他正用一个吊儿郎当的姿势拿着筷子,用吊儿郎当的姿势夹了一片鱼鳔,然后用最吊儿郎当的姿势送到口中。
这姿势让李经都看不惯了,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你都是官居四品了,能不能讲点形象?”
于奇正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端正地坐了起来。
“你肯定在想什么事?”李经明察秋毫。
“啊?没有啊。”于奇正感觉答道。
李经脸一板,拉长腔调说道:“欺君之……”
怎么又来这一招?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于奇正心里这么叫着,嘴上也只能如实答复:“我觉得吧,当父亲的做父亲该做的榜样,咱们当儿女的尽自己当儿子的孝道,两者并不冲突吧?”
听到这话,还处于柔肠百转中的秦晓鸾怒从心头起。
她的关注点在于这句话中的“咱们做儿女的”。
什么叫“咱们做儿女的?”这句话忒暧昧了好不好?!
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说“为人子女的”,只有家里兄弟姐妹在一起这么说,才比较准确。
你于奇正说这话什么意思?狼子野心啊!
你不可能是圣上的儿子吧,那以“儿女”自称是什么人?女婿呗!
那时候一天到晚给我挤眉弄眼的,现在遇到富婆了就巴巴的往人家跟前凑。
本姑娘看不看得中你,是我的事。可你这种见异思迁的行为不是渣男是什么?我呸!
她的这些想法没人知道。李经听到于奇正的话后眼睛一亮:“你这话什么意思?”
于奇正收起嬉笑的神色,认真地说道:“落凤镇人都知道我爹就是个守财奴,要他自己买点啥贵东西,就和割他肉一样,绝对不会舍得。我想法也很简单,只要我有钱,看到好吃的给我娘买点,看到好吃的给我爹买点。”
李经陷入了思索。
于奇正继续说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适当的花费,就一定败家吗?只要严格控制住花费的那个度就好了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说。”李经沉声说道。
“那我就明说了。”于奇正说道:“这厨子殿下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请回去给我老爹做饭去。”
“切,”李经不屑地说道:“就你老爹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他品得出吗?给他个人参果怕都是囫囵吞了,曾厨师的菜给他吃,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我不管,他会不会品是他的事,我请回去是我的事。”说到这里于奇正扬起脖子:“哦黄婶啊,你等下和曾厨子说,让他明早就坐船去落凤镇。”
“不行!”李经啪地一拍筷子,站了起来。
182.拍马界宗师3
“你还想和皇家抢人不成?”李经点了点于奇正的鼻子。
“微臣不敢。”于奇正急忙下拜:“我是说的如果殿下不要的话。”
“不要也不给你!”李经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抢玩具的孩童:“那个谁,黄婶是吧?你去和曾厨师说,准备一下,过几天进京去御膳房。”
正说道这里,曾庆福端着第二盘菜进来了。听到这话连盘子都拿不稳了,要不是黄婶抢过去接着,恐怕这盘菜就糟蹋了。
曾庆福跪在地上,屁~股撅得都快到天上去了:“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
“别谢我,要谢的话谢他。”李经说道。
曾庆福不断作揖:“谢少詹事,谢少詹事。”
“对了,你明天先去落凤镇一趟,把你会做的菜给少詹事的父母全部做一遍,然后再进京。”李经说道。
曾庆福又是一连串的磕头应喏。
李经挑着眉毛望向于奇正,那意思是:怎么样?咱够意思吧?
于奇正也是一连串的谢恩。
其实最初知道曾庆福是御厨世家,他的打算是给李经准备的。因为他知道李经这次来,是没有带厨师的。这个,该拍马屁的还是得拍嘛。现在倒好,直接进御厨了,看来以后想打秋风也没啥机会喽。
而一旁的刺史左翰升心里则在非常认真的思考一件事:如果我认少詹事当干爹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我年龄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啥玩意?有人会说你这么大年龄认比自己小一大圈的人做干爹羞不羞?我羞你个头啊!
做干爹一定要年纪大吗?那些七八十岁的老百姓还叫二十出头的县令“父母官”呢。
也不想想,人家少詹事比个县令高了多少级?将来,那更是无可限量。
也不看看,人家从一介布衣到四品大员才花了几天?
还有,拍马屁是一门技术,这是那些蠢人永远理解不了的。自由聪明人才知道,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官场上混,这可是基本技能啊。
最低级的,马屁拍在马腿上,搞不好还挨一撅子。
上一点的,虽然没拍在马腿上,但那话连被拍的人听着都觉得恶心。
再上一点的,就是知道各种花式拍法并能熟练掌握。比如什么明贬实褒啊,什么类比暗喻之类。
再上一个层次,就是懂得审时度势,什么时候用什么拍法拍什么样的马屁。自己现在大概就处于这个层次。
而人家少詹事的拍功,只能用“臻于化境”这四个字来形容。
今日这么一番操作,既夸赞了圣上的圣明,又能让太子有表现孝道的机会。不仅如此,将来圣上天天吃到曾大厨的菜,难免不想起举荐人的好。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操作根本不需要语言来表达。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想到人家这么年纪轻轻便已在拍马界登堂入室。假以时日,必为吾拍马界的一代宗师!
有能者为师,有错吗?师父是长辈,没错吧?那么,我这个弟子视他为长辈,是不是理所当然?
既然已经是我长辈了,我拜个干爹怎么了?
183.真忠臣义士4
而今天的另外一名朝廷大员,荆州府折冲都尉齐超群则另有一番想法。
开始太子讲到圣上的一番关于“克己”道理的时候,他心中感叹不已。
齐超群是李世明的亲兵出身,对圣上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些话出自圣上口中,他实在是再懂不过了。
只是身为臣子,心中未免心疼圣上,何必把自己搞的如此辛苦?
但是这些话是没办法去劝的,搞不好就会被人误解成“谗言惑主”的佞臣,他自问没有这个勇气。
可人家少詹事无所畏惧,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最后成功的说服了太子。
联想到之前“人视台”事件,同样如此。面对那些可能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丝毫不为所动。只要做的那件事对圣上、对太子有利,就不作任何考虑去做。
这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啊!
我齐超群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忠臣义士,少詹事啊少詹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还有,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少詹事这么一番据理力争,就成功地举荐了曾厨子。
这一点也很重要。
俗话说的好: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这曾厨子虽然是下九流,但也算是一门技艺。今日少詹事这么一举荐,就一步登天成了御厨。
虽说也是他本事强,但若没有少詹事举荐的话,也是白搭。
想我齐超群,也是浑身的本事没处施展。
虽说现在国泰民安,可这么大个天下,总有点小毛小病吧。不说多的,去边关总多少能有点仗打吧。
可偏偏现在安置到这腹地,还是个平原地带,连个什么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没有!
我现在正年富力强,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还能不能提起刀哦,真是急死人。
一定得找机会给少詹事坦露心迹,让他有机会的时候帮我说说好话。
众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吃吃喝喝。
吃得差不多时,李经随口问道:“哎,我问你,这些工人平时干完活之后,都做些什么啊?”
这个问题于奇正不是很好回答,总不至于当着李经和秦晓鸾的面说“喝酒赌博加PC吧”?
于是干脆把这个皮球推了出去:“其实我一直直接和工人接触都不多,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问问他们吧?”
李经环顾一周,望着黄铁柱笑道:“如果我看得不错,这位应该是直接在工地摸爬滚打的。对吧?”
秦晓鸾答道:“太子殿下英明。铁柱叔是我们副指挥长,现场都是他在管的。”
李经饶有兴趣地说道:“那好,你来说说。”
虽然在旁边站了这么久,但黄铁柱怎么都想不到会直接和太子殿下对上话。
要知道在普通百姓眼里,太子这个级别的,那就是高不可攀神一样的存在。加上黄铁柱本身就不是特别善于言辞,被这么一问,整张脸涨得通红,然后如实地瓮声瓮气回答:“喝,喝,喝酒,赌……”
“赌拳!”黄婶急忙插嘴进来,并偷偷踩了黄铁柱一脚。
“对对对,赌拳。”黄铁柱也反应了过来。
“赌拳?是个什么?”李经兴趣来了。
“就是他们这些酒鬼,觉得干喝不过瘾,然后就划拳做赌,谁输了谁喝。”黄婶急忙抢着解释。
“哦,原来你们把行酒令叫做赌拳啊。”李经恍然大悟。
“殿下,这划酒拳和行酒令虽然都是助兴,不过还是有一定区别的。”齐超群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怎么个不同?”李经兴趣更大了。
184.有失体统1
齐超群解释,行酒令更多的是在上层人士和文人墨客之间进行,通常是对诗作赋来判断输赢。酒只是助兴。
而他们说的赌拳指的是划酒拳,就是很简单快速的判断输赢,主要目的就是灌酒。
所以通常来说,行酒令对酒只是浅尝即止,划酒拳则是喝趴下。
李经更有兴趣了,忙问酒拳是怎么划的。
齐超群便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吆喝了几句“五魁首”、“六六六”之类。
李经看得兴致盎然,转而问黄铁柱:“你们就是这么玩的?”
黄铁柱答道:“回禀殿下,我们工地上的工匠现在没玩这种拳了。”
“那你们玩的是什么?快演示一下。”李经问道。
黄铁柱一脸尴尬:“这个……我不能玩。”
众人愕然。
黄婶笑着把现在秦家班的人名玩法说了一边,众人无不捧腹。
“无不”这个词不准确,因为有一个例外。
于奇正本人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用到划拳上面,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李经来劲了:“来来来,少詹事事,咱两来玩一玩这个。”
于奇正像是被人强塞了一坨翔一样,语音低如蚊呐:“臣……臣也不能玩这个游戏。”
李经指着于奇正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众人这才知道,李经是故意的。
李经的兴致完全调起来了:“少詹事不能玩。来来来,齐将军,咱两玩。”
能陪太子玩,齐超群自然是乐意的了。
两人握着拳,“惊雷,惊雷”叫了两声之后,同时出拳。
按道理这时也应该同时喊出一个名字,结果齐超群嘴张得老大,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李经笑道:“哎呀,你反应慢了点,没意思。左刺史,咱两来。”
见左翰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齐超群急忙不断使眼色,意思是要他千万不能玩。
刚才齐超群那个表情出现的时候,左翰升就想到了,这个游戏中有两个人名是划拳者本人的名字。
这要是“李经李经”的乱叫,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齐超群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一下子梗在那里。
左翰升心中暗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啊?我喊什么名字啊,我就叫太子不就行了?再说了,我完全可以漏过这个选项,不叫他就可以了。
李经撸着袖管出拳大叫“紫电紫电左翰升”。
只见左翰升“惊雷惊雷……”,然后出现了和刚才齐超群一样的表情。
叫出人名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个游戏中,五个人全部都是完全平等的。就是说,不管你叫“李经”还是“太子”,都有可能输。
哪怕你一直不叫,不代表李经本人不叫啊。
“李经”输给了于奇正、秦晓鸾这些人,再往深处想那就是“太子是错的”,这如何使得?
“什么情况嘛你们?”李经很是那么不爽。
有心找其他人玩,看了一圈也不行。
不管是于奇正,还是秦晓鸾和黄铁柱,三人都是游戏中固定的角色玩不了,难不成要去找那个胖大婶去玩?
不行不行,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
185. 啪啪啪啪啪2
玩不成游戏,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吧?
当然不是了,刚才吃饭时于奇正“无意间”聊到了今晚是人视台开演的第一天,于是李经立马就被这个“媚言惑主”的家伙给说动了,表示要看完节目再回。
秦晓鸾心中暗骂:活都是咱们这些人在做,好都是你在讨,咋就这么不要脸呢?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让这家伙占便宜了。
秦家人视台正式开锣喽!
咦,这怎么回事,怎么灯火通明的戏船上就只摆了一张桌子?
不是说是戏班子吗?怎么变说书了?
算了算了,说书就说书,听听呗。
哎哟额滴个乖乖,怎么上来的是个女滴?
嘿,这有点意思了。女的说书,这可是第一次见。
郭秀兰走到桌子后的椅子上坐下,展开手里的稿子开始念了起来:各位大爷大伯,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荆建人视台,欢迎大家观赏。
啪啪啪啪啪。掌声。
台下秦家班的老员工明白了,这个就是和之前春晚一样的,称之为“主持人”的角色了。
不过,春晚的时候,都是上来报个幕就走下去,现在加了一套桌椅。
难道等下表演一个节目就搬一次?哎,也不怕麻烦。
郭秀兰上身微微做了一个鞠躬的姿势,继续说了起来:下面我先给大家做一下介绍。
荆建人视台,全称是荆州城建设人视台,属官民合办。
在当今太子殿下的亲切关怀,以及太子少詹事于大人亲自指挥和部署下,本台得以顺利开办。
今天就是开台第一天,谢谢大家和我们一起见证人视台的诞生!
啪啪啪啪啪。掌声。
噼里啪啦轰。鞭炮声。
与此同时,郭秀兰以尊敬的目光望下台下最近,全场唯一的桌子方向。
郭秀兰一直在服装厂做事,这次被抽调来荆州服装船这边,然后苏喜儿就把她调到了人视台。
上台演出前,她就已经收到通知,今晚很有可能太子殿下会来观看演出,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于是直到放鞭炮的间隙才抬头望向台下。
太子殿下长什么样,这是每个人都好奇的一件事。
当她看清楚坐在台下正中的那个年轻人,整个人都愣了。
这不是过年时去过自己家的那个人吗?娘说是咱家多年没见的亲戚,还是我和虎子的表哥呢!
李经也认出了这个“表妹”,微微笑着对郭秀兰点了点头。
郭秀兰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要不是这时候鞭炮轰鸣掩盖住,就属于演出事故了。
她心里一阵慌乱,猛地想到苏喜儿专门给所有人强调的“只要上了台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演好”,赶紧收敛心神。
其实今天的稿件她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但上台前苏喜儿还是把稿件塞到她手里说有备无患。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本台自即日起,固定每天的戌时开始演出。”
“首先是新闻类节目《时政速递》,用时约一刻。”
“接下来就是综艺类节目,近期播放的是《荆建达人秀》,用时约半个时辰。”
“再然后是体育节目,近期播放的是《荆建第一届蹴鞠联赛》,用时约半个时辰。”
“最后是人视连续剧《还花格格》,每日两集。欢迎大家收看。”
186. 粗口口头禅3
台下观众一脸茫然。
时政速递?荆建达人秀?荆建第一届蹴鞠联赛?还花格格?
这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啊?
郭秀兰稳住了心神,继续开始主持。
“大家好,欢迎收看《时政速递》,我是节目主持人郭秀兰。本节目主要是为大家讲述发生在周围的各种信息和新鲜事。”
“荆州城营造已经正式动工,本项目由……重大意义……重要指示……关键节点……”
“今日,信息研究部下属实践研究处刘氏宗祠项目正式开工。本项目主要是为了实地印证秦家班混凝土粘性……”
“运输部已派第一批船只前往枝江,采购运输石料。局长程老黑表示……”
“今日,本台特约记者采访了食堂船总厨鲍和……”
……
这下轮到秦晓鸾傻眼了。
台下的观众们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这神马情况?
难道是一文钱一个请来的托?这也忒专业了吧?
特别是那个鲍和,当听到台上念到自己名字时,一张大饼脸都乐成驴脸了。
这个年代信息传播极度落后,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平台,特别是讲的都是和大家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所以取得了很好的演出效果。
接下来郭秀兰请了几位“观众”上台,来了一段现场采访。
“你好你好,我是主持人郭秀兰,现在对您进行一下采访。”
“主持人好,台下各位大家都好。”
“能不能先介绍一下您自己?”
“好的。我叫张狗腿,天门县落凤镇凤飞乡张家村人。我是一个木工,现在秦家班器械局木工处楔子科做事。”
“张师傅你好。听说你们家现在在盖新房对吗?”
“对啊!哎呀我跟你说啊,一穴起这咔事啊,我就喜地恨不得翻跟斗打。”
……
台下观众“轰”地笑开了。
张狗腿开始时说的官话虽然很粗劣,但怎么说也都听得懂是官话。
一说到盖房子这事,情不自禁地就开始讲方言了。
张狗腿本人对此却毫无知觉,开始了滔滔不绝模式:“嫩郎们是找不倒额。我挪批老屋饿真是冒得法据也。天上一下雨,地哈就成打活。一到打冬上乌白风一起饿,就从挪窟眼地往哩头拱,屋地比哒地姆妈外头还冷呢。”
这段是不是带着“粗口口头禅”的土话,让台下的观众笑得前俯后仰。
不过笑的同时,很多人眼中都泛着泪光。
张狗腿这段话的意思是:一说起(盖房)这事,他就高兴得恨不得翻筋斗(庆祝)。你们是不知道啊,我的老屋子简直没法住人。遇到天下雨,家里面就流成了河。到了冬天刮北风的时候,(北风)就会从屋子的窟窿朝里面钻,比在外面还要冷。
像这种情况,不是一家两家。那种冬天在家里的那种冷,是直接冷到人心里去的。这种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只是台下很多观众有点急。
在江汉平原这一带,口音繁杂,两个相邻的村子口音不同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同样隶属天门县的漕帮那些人,虽然能勉强听懂,但也有些吃力。荆州这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187. 你以为我傻4
张狗腿讲的这些有点类似于方言笑话,只有在那种语境中才会觉得特别好笑。就算原原本本的直译过来,也没有那种味道了。
比如张狗腿刚才的话中,有一些是那种“芬芳”的口头禅。大家都是底层百姓,平时说话也都是这样就无所谓了,但如果放到正式场合,尤其是本人还一本正经的“带臊子”,未免就特别令人好笑了。
这些话就算原原本本的翻译成官话,只能理解为“讲粗口”,就不存在笑点了。
最苦逼的人就是太子李经和齐超群这些人了。
台下的人多少还能听得懂一点,可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堆的“?&*伱|???)?#”。
主持人郭秀兰适时的把情景拉了回来:“那为什么现在才重建呢?对了张大哥,能不能麻烦您还是用官话?”
“哦哦,官话。好好好。”张狗腿非常配合:“为什么现在才重建?一个字,钱啊。”
郭秀兰也适时调节气氛:“钱,啊——好像是两个字。”
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对对对,”张狗腿老脸一红:“就一个字,钱。谁不想盖房子啊?还不是没钱!”
“那怎么现在又有钱了呢?”郭秀兰接着问道。
“这还用问吗?”张狗腿瞪大眼,把胸脯拍得山响:“我、我老婆、我儿子,现在都在秦家班做事呢。”
郭秀兰微微一笑:“可是据我所知,您和家人进入秦家班好像也不过四个月时间,总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赚到了盖房子的钱吧?”
张狗腿情不自禁地白了郭秀兰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底有奖金和分红,去年过年咱家分到了将近五两银子呢。”
“可这也不够啊。”郭秀兰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狗腿答道:“是,这点钱是不够。可你也不想想,那还只是去年两个月的。今年呢?咱们秦家班根本不缺活干。只要好好做事,有什么好怕的?”
不等郭秀兰问话,张狗腿又主动说了起来:“以前大家都穷,借钱都没处借。现在大家都有收入了,而且咱家也有来源了,这次好几个工友都主动借钱给我。咱们家也算过,按照目前这样,最多一年就能都还了。张狗剩、王铁子、李翠花,还有别的工友,张狗腿全家在这谢谢你们了!”
说完之后深深地鞠了一躬:“你们这些情份我们都记得,将来我们能有帮到你们的时候,保证做到!”
台下观众都感动了。
像张狗腿他们家这种情况,在落凤镇不是一家。
他说的对,只要在秦家班好好做事,有什么可怕的呢?
“谢谢张大哥,我还有一个问题,”郭秀兰说道:“那你们家自己盖房子,你怎么不回去呢?”
“哈哈,”张狗腿爽朗地笑了起来:“咱家做房子,也是请的咱秦家班的兄弟,还有啥可不放心的?就算我回去,还不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薪俸?哦,我回去做事,这边就少了薪俸。到时候年终奖金和分红都少了,你以为我傻啊?”
“哈哈哈哈哈……”台下众人都笑了起来。
188.早生贵子1
“谢谢,谢谢张大哥接受我们的采访。”郭秀兰准备结束。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张狗腿不肯下台。
这下郭秀兰就有点蒙了。不对啊,台词不是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的吗?
没错,张狗腿就是传说中的“托”——尽管他说的都是实话,但除了甩出一堆乡土俚语之外,讲的内容都是排练好了的啊。
就在郭秀兰矛盾着是否应该阻止他自由发挥时,张狗腿已经走到台前中间,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开始讲了起来:
“我想说几句心里话。
秦班主,谢谢你,谢谢。我张狗腿活了四十多岁了,租过地种过田,学手艺当过学徒,给人长短雇工都做过。
但像咱们秦家班这样,能把钱都拿出来分给咱们的班子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要不是你,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我们全家老少一辈子都感谢你,咱们一辈子,不,下辈子都要在秦家班做事。”
台下观众纷纷陷入了思索,张狗腿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在理了。确实啊,能在秦家班这么好的地方做事,简直就是上辈子积了德。在秦家班做事就是给自己做事,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干?
陷入思索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太子李经。
李经微微转过脸,看着旁边因为被当众夸奖而有一点点害羞的秦晓鸾侧脸,心里猛地一荡。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大雪纷飞的那一天。当时两人坐在一起,她的长发随风飘荡,吹落到他的脸上。
“好的,谢谢张大哥……”郭秀兰暗暗呼出一口气,还好张狗腿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不然她这个主持人就太不称职了。
“我还没说完呢。”张狗腿回头抱怨,引来台下一阵狂笑。
“还有就是于经理。”张狗腿大声说道:“虽然你当了大官,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们的于经理。你现在不在了,我想告诉你的是,咱们兄弟们没有一天不在想你。真的,我们好怀念你啊!”
而于经理正端着茶杯在喝水呢,听到秦家班兄弟情真意切的话不由得一阵感动。
不过很快,他“噗”地一口把口里的茶水吐到地下:张狗腿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你现在不在了”,老子又没死!还有什么怀念,老子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呢!
台上郭秀兰也发现了不对:“张大哥,因为咱们时间有限,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谢谢。”
“我还有一句,最后一句!”张狗腿坚决不下台,引来台下观众狂笑。
张狗腿大叫起来:“秦班主,于经理,咱们大伙都希望你们两在一起呢!我在这里预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台下不光是秦晓鸾和于奇正,一旁的李经也是一脸黑线。
郭秀兰眼见越说越不像话,赶紧过去搀着张狗腿下台。
张狗腿走到台下,突然记起了什么,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叫道:“泥水匠……”
台下的观众也都亢奋起来,纷纷站起身挥舞着手臂:“住新房!”
张狗腿更加兴奋了:“纺织娘……”
观众们全部都应和起来:“有衣裳!”
是的,所有人都相信,在秦晓鸾的带领下,秦家班人在不远的将来,必定全部都能实现这个梦想。
189.孤王的表妹2
秦晓鸾看着台上,今天的现场效果已经大大超过了她预期。
能做到现在这样,主要还是得归功于苏喜儿。
节目的形式和大致框架是自己定的没错,可能不能做到,之前她心里一直没底。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这种新式表演形式完全就是一片空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领悟,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何况还要编排组织,准确的传达给具体表演的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从现在这个节目来看,苏喜儿做得非常优秀。
既然这个节目都准备得如此周全,接下来的节目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不得不说,让苏喜儿当人视台台长的决定太正确了。
说起来,这又和旁边这个坏东西有关。要不是他,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秦晓鸾侧过脸,却偏偏迎上李经望向她的目光。
双方都赶紧把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李经心里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是那种带着一小丝苦的酸酸味道。
他心里不由得暗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去去去,怎么可能!
我是谁啊?太子!
这天下间的女人,哪个我不能予取予求,何况一个小小的秦晓鸾?
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把她给收了。
可是,肿么我心里还是不那么爽呢?
而秦晓鸾的心里也是一阵慌乱。
在穿越者的剧情中,李经是男主无疑了。可是,我怎么就感觉怪怪的呢?难道是我剧本拿错了?还是“我是跟风狗”那货胡编乱造?
郭秀兰的话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今天的《时政速递》节目到此节束,欢迎大家明天同一时间收看。接下来请观看综艺类节目《荆建达人秀》,下面有请咱们的四位导师太子少詹事于大人、秦家班秦班主、荆山学派赵友诚、翠园戏班台柱玉即墨!”
台下观众尽管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新玩意,不过听到有秦晓鸾和于奇正两人参与,鼓掌就是了。
于奇正一脸懵逼地看着秦晓鸾,后者呆滞地摇了摇头。
这个节目设计她是和苏喜儿讲过,但也没说自己来当这什么导师啊?
苏喜儿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两位导师请上场吧。”
于奇正瓮声瓮气地说道:“干什么?”
苏喜儿笑道:“很简单。等下就有不同的人上台表演,你觉得好就举写着通过的牌子,觉得不好就不举。”
“我才不去呢!”于奇正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事先也不和我说,当我是软蛋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
“哪有?”苏喜儿都快哭了起来:“还不是主人你的号召力比较大,你去当导师的话节目效果好。”
“不去!”于奇正冷哼一声:“笑话!我堂堂太子少詹事,当朝四品大员,怎么能和你们搞这些名堂?”
这话一说,谁都不敢再开口了。
“哟哟哟,好大个官啊,可吓死我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于奇正扭头一看,李经挑着个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于奇正脸上的牛鼻之色立马变成哈巴狗的笑:“殿下,微臣这不是想在这里陪您吗?”
“不需要。”李经回答得很干脆:“那个谁,苏台长,等下你去把孤王的表妹叫来就好。”
190.爷爷加个字3
“殿下的表妹?”苏喜儿完全愣住了。
李经笑着解释就是刚才的节目主持人,然后望向于奇正:“怎么还没去?”
于奇正捂着肚子:“哎呀呀,刚才吃多了,我……”
“不准!”李经板着脸:“就算拉裤子里也得先去当导师。”
众人皆捂着口笑。
秦晓鸾也暗笑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之后,大方地起身走到台前2号导师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到的时候,另外两位导师已经在那里了。秦晓鸾笑着和他们聊了起来。
为了保证节目的公正性和趣味性,苏喜儿在外面请了两个导师。
其实请这两个人都费了很大一番周折。
先说玉即墨,她是荆州城最有名的翠园戏班里的台柱子。
戏曲是这个年代最主流的娱乐之一,报名参加唱戏的人数可不少。
如果她能来,不但能提高人气,而且在戏曲类的表演中就能给出专业的评价。
可这中间有个麻烦,在外人看来,人视台也就是个戏班子。作为竞争对手,怎么可能来抬桩呢?
苏喜儿去说了半天,玉即墨本人听到她们这种形式倒是很心动,可翠园戏班的班主就是不同意。
灰头土脸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狗头军师杨不羡。
杨不羡一听,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到了翠园戏班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人视台是太子少詹事办的,现在需要征召相关的人。他派我来通知你们一下,近期你们戏班的所有人都不得外出,等着朝廷征用。”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这可把戏班班主吓了个魂飞魄散,急忙追上来叫“爷爷”。
杨不羡直等到对方快哭了,这才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这叫给脸不要脸知道不?本来少詹事是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借你一个人去用用,而且还只是一点点时间,根本就不影响你们戏班子做生意。你倒好,还搬起翘扁担来了。得,那就只能把你整个班子都征了。”
戏班班主哭得稀里哗啦不断告饶,并表示愿意出钱出力,只求能保住戏班。
杨不羡这才语重心长地给他讲了一番荆州城建设的重要意义,以及百姓应该如何全力配合的觉悟等等。最后告诉戏班班主,不但不要他们出钱,人视台还会给玉即墨相应的演出费。
不仅如此,荆建人视台短期内不打算自己开戏,到时候需要戏曲演出的时候还会按照市场价来请他们去表演。
话说到这份上,戏班班主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爷爷”这个称呼的前面加上一个“亲”字。
解决这件事之后,苏喜儿去请另外一个人又碰了壁。
关于导师类型组合这事,她好生琢磨过。
于奇正属于是“官方代表”,秦晓鸾属于是“秦家班代表”,玉即墨是“专业代表”,那么最后一位导师应该请个什么类型的才好呢?
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个答案——名士。
这名士又是个啥玩意呢?
简单的说,就是一天到晚说一些看上去很厉害但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那群人。
要说荆州城排名第一的名士,当属荆山学派赵友诚了。
191. 对咱们的诗4
这次苏喜儿接受了教训,主动去找杨不羡。
尽管非常赞成她的这个方案,但具体怎么去请动赵友诚,这就让杨不羡都觉得为难了。
这些个当名士的啊,一个个自视极高,没事就是聚在一起品茶弹琴高谈阔论自诩雅人。让他们的老大来和这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这种事是打死都不会做的。
最头疼的是,这帮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嘴!
你去和他讲道理吧,你说不过他;像对付戏班子这样去来横的吧,他就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的“累累罪行”。总之就是一句话:软硬不吃。
杨不羡是想啊想啊,脑汁都快熬干了,终于给他想出个办法。
第二天,赵友诚和一帮名士和往常一样,相聚于那片修建得非常雅致的竹林中。
一阵“别来无恙”之类的废话之后,这伙名士就在那里开始哔哔。
什么五百年前的一千年后的,什么南边的美女北边的异族,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就没他们不懂的事。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不断大呼“畅快”。
对这些“干啥啥不行哔哔第一名”的名士来说,这就是他们人生的所有。
当然,光是这样未免太枯燥了一点,还需要有个重头戏——对诗。
对诗这事,最能刺激到他们的G点,因此是决计少不了的。
这天随着某名士的“小弟先来一首抛砖引玉,请诸位贤达雅正”,标志着正式进入对诗环节。
这位名士把脑袋三百六十度晃荡了三圈,刚发出一个“啊”,就被一个破锣嗓子给打断了。
“惊雷!我黄石头带着你们几个在这唱个紫金锤;紫电……”
一众名士怒容顿生,当即过来客气地交涉。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根本就不直接和他们对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这地方你们的啊”、“凭什么咱们不能在这唱歌啊”“我就喜欢在这唱怎么了”。
见和这帮粗鄙的家伙实在讲不清道理,名士们只能摇摇头转移阵地,到了他们另外一个经常去的地方——梅园。
可刚刚到梅园,还没开始对诗呢,那天杀的“惊雷”“紫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赵友诚等人也知道对方是来故意找茬的了,于是再次前去礼貌的交涉。
可这伙人呢,还是不和他们对线,这次的回答更简单了——“我们就是爱唱歌”。
赵友诚等人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最后干脆一起去了赵家花园。
这次你们总没办法了吧?就不信你们敢私闯民宅!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那伙人确实没有进赵家,而是在院墙外面开始了“惊雷紫电”。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也升级了,带上了乐器伴奏。
只不过那二胡拉的啊,比杀鸡都还渗人。二胡就不说了,那唢呐吹得啊,刺得小心肝疼啊。
赵友诚猛地一咬下唇,“铁骨铮铮”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于这些恶势力之下!
当即做出决定:不管他们怎么闹,咱们就当不存在,继续对咱们的诗!
孩子,你太天真了。
192.天真赵友诚
你居然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和洗脑魔音对抗?那就让无情的社会来残酷地鞭笞你的脸吧!
众名士决定玩续诗游戏,有请赵友诚先来。
赵友诚强自压下心里的烦躁,作出一首诗的前面两句:春眠竹篱间,恍然欲成仙。请诸兄续上。
另外一位名士不假思索地应和出来:惊雷紫金锤,紫电惊天变!
对完之后,还伴随着外面的节奏“哟、哟”地扭了两下身子。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对的这两句实在太不合时宜了,当即整张脸涨得通红,木然地站在那里,像是给人打了个嘴巴。
不不不,不仅仅是他,而是所有名士们都像是被人打了个大嘴巴,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外面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惊雷!我李裤衩手持锄头一天耕了两亩田嘿嘿紫金锤……
赵友诚气得跳起来在花园里找到一把种花的锄头就要往外跑。
众名士急忙上前拉住问他意欲如何。
赵友诚气得嘴唇发抖:“我,我,我和他们拼了!”
众人急忙拦住,咱们读书人,去和那些人计较,不是辱没了身份?
最后,一群人计议之下,今天的兴致是坏了,算了算了不和那些人计较,就此散了明日再聚。
第二天,众名士收拾心情,再次聚与竹林。
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伙人又来了。
来就不说了,他们还把乐器升级了。
现在都是什么乐器?破锣、破唢呐、破锅、铁铲、沙子……
那种用铁铲在铺有一层细沙的破锅上摩擦,还时不时用锄头敲几下的声音,哎呀呀,谁听谁知道。
名士们彻底失去了理智。
其中有一个名士上前推了其中一个汉子一把,这下好了。
汉子发出的嚎叫,比猪被杀时叫得还惨。
不仅如此,一群汉子还高声呐喊起来:“打人了”“杀人了”“快报官啊”!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百来个“百姓”,围着指指点点。
众名士欲哭无泪了。
舆论不是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吗?现在他们这么满地打滚撒泼,还有这么多看热闹的嘴,估计很快“名士横行霸道,因其他人在竹林唱歌,不顾读书人形象动手打伤百姓”的传言就会在城里流传开。
名士们万般无奈,只能赔礼道歉后各自散去。
好好好,你们厉害,咱惹不起躲得起,近期咱们不聚会了行不行?
不行。
当天半夜,这些名士家门口就又出现了“唱歌爱好者”。
最气人的你知道是什么吗?这些人唱的歌词里都是称赞自己的。什么“惊雷!赵友诚学富五车文采斐然通古博今紫金锤”、“紫电!章秀才才高八斗出类拔萃出口成章惊天变”之类的层出不穷。
周围的住户被吵醒了,但谁大半夜的愿意起身去和一个自我吹嘘的神经病吵架呢?于是就纷纷在家里大声问候赵友诚、章秀才他们的先人。
等赵友诚他们起身时,门外人就不见了。回到屋里被窝还没暖热,夜半颂歌就又来了。
次日清晨,一群黑着眼眶沙哑着喉咙的名士来到了同样黑着眼眶沙哑着喉咙的赵友诚家,纷纷抱怨你赵某人得罪人也不应该把咱们也连累了啊。
赵友诚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我特莫我得罪谁了?我谁都没得罪好不好!
193.还是要唱歌2
可赵友诚这话,谁信呐?
于是乎,最后不得不同意了众人关于“你自己解决好这事别连累我们”的强烈要求。
然后,赵友诚找到了带着更大铁锅和铁铲准备“开早工”的那些人。
你们要钱吗?摇头。
要我的书画?摇头。
要我给你们小孩取名?摇头。
你们总不至于就是要死磕着天天唱歌给我听吧?摇头,然后点头,然后再摇头。
到最后,赵友诚都恨不得给这群“毫无廉耻之心的流氓”给跪下的时候,“流氓”黄石头终于开口了:“赵先生,其实咱们就是想要听一下您点评一下唱歌。”
赵友诚抓狂了。
绕了一圈还是要唱歌!还要我听你们唱歌!听了之后还得点评!你们杀了我算了!
你们唱的怎么样,难道你们自己心里就真的没点那个啥数吗???
但是,为了送走这些瘟神,赵友诚还是忍辱负重强挤着笑脸评价说道:“诸位的歌声,唔唔,这么说吧……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于耳也。”
黄石头咧开嘴笑了:“名士就是名士!咱们这么难听的歌,都能给出这么好的点评。既夸了咱们,又没昧着良心说假话。啧啧,有文化真好,咱们找您算是找对了。”
一听这话,赵友诚终于舒出一口气,这下应该是脱离苦海了。
“不过,”黄石头拖长声音说道:“咱们不是要您点评咱们唱的,是想请您去点评一些专业的戏子唱歌的水平。”
赵友诚气得恨不得跳井。
就这事?就为这事你们把我折腾成这样?不就是去听个曲然后随便扯几句,你们这么折腾我值得吗?啊,值得吗?
见赵友诚不回答,黄石头诚恳地说道:“赵先生放心,你真不愿意去的话,咱们不勉强,啊,不勉强。兄弟们,唱起来喽。”
“去!”赵友诚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我去!再怎么难听也不会有比你们更难听的了!”
于是乎,赵友诚导师就出现在了《荆建达人秀》的演出现场。
看到不情不愿慢慢磨蹭过来的于奇正导师,赵友诚心中大生同病相怜之感。
你看你看,于导师一步恨不得只迈出一寸远,可见心里是多不情愿啊。
由此可以推断出,他受到了那些流氓多么惨烈的摧残啊。
想到这里,赵友诚导师心里平衡了:连人家堂堂太子少詹事都不得不屈尊前来,我受的这点屈辱算什么呢?不不不,这不叫屈辱,我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既然导师都就位了,《荆建达人秀》也就正式开锣了。
“DUANG-DUANG-DUANG……”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个重头戏——胡不凡的三棒鼓。
考虑到以后还有复赛决赛,这次他没有表演最厉害的“火龙”。
胡不凡的表演,获得了四位导师的全体通过,顺利晋级。
接下来就是地方戏曲《小女婿》。
表演结束后,除了于奇正给了“通过”之外,其他三位导师都没举牌。
就算没通过,也得点评,让选手和观众口服心服啊。
达人秀的主持人,是从运输部抽调来的一个口齿伶俐的员工,名叫何涵。
何涵笑着说道:“下面我们来听听各位导师的意见。秦班主,您先说说吧?”
194.导师玉即墨 3
秦晓鸾恨不得上台一脚把何涵这货给踹下台来。
这选的什么破主持人啊?你要我说,我能说啥?难道我就直说我也不懂,看到玉即墨没举手我就没举手?
憋了一会儿之后,才笑着说道:“要不我们先听听其他导师的意见吧?”
何涵脑瓜子反应了过来,当即说道:“好的,那咱们先来听听玉即墨导师的意见吧。”
本来这就是自己的本行,玉即墨也不客套,于是开始了她的评论:
“这位选手唱的很投入,也唱得很好。只是有几个瑕疵,我在这里讲一讲,仅供选手参考。
《小女婿》这个曲子,是非常典型的小调。需要注意的是,与其他小调相比,这个曲子比较显著的特征就是曲风欢快。在整体风格方面这位选手拿捏得非常到位,这一点很值得我学习。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是小调,但还是要讲制式的。在这一块就有些地方做的不足。
比如第一句‘鸦雀子驾几驾呃额’里面那个‘呃’应该是宫音,而选手唱到了‘角’音上。
再比如‘我地妈妈子扯’中间这个‘子’应该是‘羽’音,选手唱到了‘商’音上了。
还有,咱们唱戏要注意曲子里情感的递进关系,从而更好的把戏推向高*潮。
比如‘人家的女婿是多么长’这句中的‘长’这个音,在第一段里应该用短促急停,表达出角色生气抱怨的情感,就像这样‘’。而到了第三段,这时候角色的内心实际上已经接受了小女婿,所以情感中包含着一些爱意,更多的是撒娇的感觉。这时候的处理就应该是先拉长一下再升高,类似于这样‘g’。
因为达人秀的标准是要选出达人,从专业角度来讲,我认为这位选手暂时还不具备标准。
所以很遗憾,我选了不通过,对不起。
不过我相信,如果你多加练习和体会,一定会做到更好。非常期待以后还有机会看到你的演唱,谢谢。”
玉即墨这一段长评说得合情合理,用专业的角度指出问题所在,并亲身做了示范,令人口服心服。
不仅如此,她的态度语气还非常诚恳,并没有半点瞧不起或者贬低选手的成份在内。真正是那种“良师益友”的举止。
这一点台上的选手也感受到了,不断鞠躬“谢谢玉先生,谢谢玉先生,我会努力的”。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尽管何涵之前介绍过有什么晋级啊淘汰啊之类,但大家心里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也就是乐呵一下子嘛。
但是现在现场见到选手直接被淘汰,就给观众很大的心里冲击,对接下来要出场选手就充满了期待感、紧张感和刺激感了。
加上玉即墨这一段评论,一下子就奠定了导师的权威性。观众们不由得心想:咱们哪听得出这么多啊?这导师就是导师啊,厉害,厉害!
这个就有点类似去旅游,自己去看的话就几块破砖烂瓦,但如果有个导游在旁边讲和这个相关的故事,那就觉得好玩了。
还有,从导师的评论里还能看出一点:乐呵,他们是认真的。
这世上任何事,最怕的和最好的都是“认真”二字。只要认真了,节目就肯定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