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美人
苏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身子轻飘飘的，意识也轻飘飘，似乎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直以来，她都有很沉重的包袱。
自己所处的时代、先生、杜杜的下落，还有亚特兰蒂斯的王子莱默。
好像欠钱多了就不着急还了一样，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
反正自己也回不去了，先生不知所踪，杜杜也下落不明，现在好，还见到了王子，可能被王子抓住报仇，心里对亚特兰蒂斯的那种负罪感也终于没有了。
完美。
所有困扰她的难题都已经不是问题。
身处险境的时候，可能死亡更痛快。
这让苏笛很踏实。
踏实到她以为自己死了。
以至于睁开眼睛，看见夕阳的余晖透过宽大的窗子照进来，有一瞬间的失神，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柔和的光线投射在室内的大安乐椅上。
安乐椅上斜靠着一个人，一只脚搁在靠垫上，慵懒而随意。
天堂里才有这样的美人。
西沉的太阳贪恋着美人的面庞，阳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不肯褪去。
然而这副美人图却让苏笛清醒过来，她居然睡了一夜加一个白天。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自己依旧在威尔的卧室里。
安乐椅里的威尔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这是一个呼吸着的活人，苏笛还以为是一尊雕像。
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像是陷入了沉思，眼睛盯着苏笛所在的地方。
本来苏笛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话要说。
然而此刻，屋子里像有一种魔力，有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把沉浸在其中的一切都浸染得严肃、冷酷。
打破这种氛围是需要勇气的。
苏笛也没有说话，而是坐起身，靠在床头，梳理着思路。
等到她终于把现在的情况串起来，理出个头绪，才勉强开口。
“你是吸血鬼？”
“你是女巫？”
没想到威尔也同时开口了，两个人都停顿了，肃穆的氛围瞬间打破。
女巫？
苏笛忽然笑了，本来是觉得讽刺，可是笑着笑着，好像很开心，就真的大笑起来。
看得出威尔对她的反应始料未及，皱着眉，随着她的大笑，自己也笑起来。
看上去是两个天真的孩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笑声蕴含了多少荒谬。
终于收敛了笑容，苏笛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女巫？不是，我要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会信吗？”
威尔看着她，学着她的语气道：“吸血鬼？不是，我要说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信吗？”
苏笛摇摇头：“我可能不会信，但我乐于听你说。”
威尔抬了抬眉毛：“为什么不是你来说？”
“我？”
苏笛指了指自己，自嘲道：“我的经历太平淡了，无非是一个普通人，卷入了其他星球的一种行动，阴差阳错来到了地球。”
威尔看着她，“我的经历也没丰富到哪去，无非是一个普通人，卷入了其他星球的一种行动，阴差阳错在地球上存在了几千年。”
阳光下的这张脸，实在看上去不太像几千岁的样子。
“所以，你后来变成了吸血鬼？”
威尔没否认，伸长了双腿，更慵懒地沉入安乐椅。
苏笛沉默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威尔的脚踝。
穿着睡衣的威尔，脚踝露在外面，上面一手掌宽的鱼鳞比苏笛在亚特兰蒂斯看见的淡了很多，如果不是被阳光照在上面，微微地泛着光，都看不出跟普通的皮肤的不同。
“为什么要制造那些机械的人？”
苏笛目光一凛，正色道。
“寂寞。”威尔耸耸肩。
“寂寞？可是机械的人也不是你的同类，你制造出来对缓解你的寂寞也无济于事啊！”
威尔的瞳孔骤然收紧，刚刚还温暖如春的房间似乎被冰冻住了。
“你真以为，活了几百年的人，真的会再去找同类吗？我的王国，我的族人，早就死了，在几千年前，甚至几万年前，葬身在大海里，甚至具体的年代都不可考。”
苏笛垂下眼，小声道：“对不起。”
她终于有机会对着当年的人，说出这句话。
虽然她并不应该受指责，但她是原因之一。
威尔没说话，隔了一会，继续道：“无所谓了，已经这么多年了，即使当年不是你，也没有一片大陆，一个王朝，能永远存在下去，这五百多年，这片大陆发生了多少事，我早已不介怀了。”
说着，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酒。
苏笛看着他这熟练的动作，小声问：“既然不介怀了，为什么还要制造机械的人呢？”
威尔回头看看她：“我说了，因为寂寞，如果你有了几百年的寿命而周围的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你会不会寂寞？你会不会想要跟你一样的同类来陪你？”
说完，举起杯，一饮而尽。
威尔语调里的悲伤让苏笛的心里像裂开了个口子，冷风吹进来。
她一直以为，如果亚特兰蒂斯的王子活着，对自己会是怨恨，却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情绪。
“你，没有同类么？我是说，那次……”苏笛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
“没有，我是个例外，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的血统问题，我居然在海里能够自由呼吸，知道这一点已经是我在海里昏迷了很久之后了，再后来，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父亲，临死前，他让给了我，他的寝室一样的东西，他称之为什么舱，我不知道，总之我在那个封闭的棺材里呆了很久，再醒过来，是被人们打捞上来的。”
威尔的语调轻描淡写，苏笛却从里面听出了巨大的悲伤。
亚特兰蒂斯长着鱼脑袋的国王，不管内心住着到底是国王自身，还是莱斯特星人的意识，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父爱，把从莱斯特星来的飞船的休眠仓让给了儿子，让儿子得以存活。
为什么威尔会变成吸血鬼？也许是人与莱斯特星融合产生的变异吧，也正是这种失败，让大祭司转而选择其他的方式来安放莱斯特星人的意识。
等等，莱斯特星？
第258章 紫衣
想到报纸上的图片，苏笛忽地站起，“前几年开膛手杰克作案的时候，旁边那个戴戒指的人，是你吗？”
威尔点点头。
“你是开膛手杰克？”
“算是吧，我需要吸血，不然活不下去。”
威尔说这句话的语气好像这是一件跟吃饭穿衣一样正常的事情。
“那尸体旁边留下的符号呢？是什么意思？”苏笛顾不上对威尔进行道德审判，直觉告诉她，如果威尔是这样活下来的，制造的机械人背后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知道有什么符号。”威尔的回答出乎意料。
苏笛还要说什么，敲门的声音响起。
一位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深紫色的外套，栗色的卷曲的长发，波浪般垂到肩膀，还戴着一顶钟形帽，上面有着丝缎蝴蝶结。
简直想象不出有什么比年轻女人的这张脸更优美的了。
女人看见苏笛，笑道：“哎呀，你醒啦，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小小的恶作剧把你吓坏了，对不起对不起，威尔说你很特别，我就像逗逗你，没想到让你受了惊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丝毫不掩饰对苏笛的关心与好奇。
苏笛没作声。
小小的恶作剧？呵呵，这个恶作剧可真小啊。
看苏笛似乎没想起来，女人继续道：“在舞会外面，我们见过的，忘了？”
哦，原来是舞会入门处的紫衣女人。
面具下的面容原来这么美。
“你真漂亮。”苏笛不只是这样想着，还说了出来。
“哈！谢谢。”看得出，苏笛的恭维让紫衣女士很开心。
“你也是。”她礼尚往来地回应。
苏笛耸耸肩，开始进入正题。
“我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呢？”
紫衣女子张大了眼睛，似乎要否认。
苏笛伸出手，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紫衣女子看了看一旁的威尔，笑了：“她是不是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啊，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囚犯吗？你的囚犯在威胁我呢。”
“囚犯？”苏笛看向威尔，又转头对紫衣女子道：“我跟威尔确实有些过节，但这不是你偷我东西的理由，还给我。”
苏笛的理直气壮让紫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苏笛对威尔的称呼更是让紫衣女子迷惑，“她叫你……”
话没说完，被威尔打断。
“珍娜。”
威尔站起身，来到壁柜旁，淡淡道：“快到时间了，换衣服吧。”
紫衣服的珍娜不再说什么，顺从地走过来，从壁柜里挑了一件衣服，威尔也不挑剔，甚至毫不避讳，脱下宽大的睡袍，伸开双臂，任由珍娜把选中的衣服给他换上。
苏笛在后面看着，点点头，还是那个贵族王子的习气啊。
气人的是，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很受宠，她想起道格拉斯，难道上天对长得美的人有优待？道格拉斯有王尔德，威尔有珍娜。
看珍娜自己也如此美貌，听王尔德说家里也是个不小的贵族，却肯屈尊为了威尔这么委屈自己，当了半个佣人，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珍娜并没有否认她拿走了杜杜，倒是让苏笛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知道了杜杜的下落。
只是不知道珍娜和威尔对杜杜了解多少？
知道那是一只活的，来自莱斯特星的鸟吗？
不知道杜杜和威尔在亚特兰蒂斯的父亲国王有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从年代上看，应该杜杜是晚辈了吧。
珍娜拿出鞋子，递给威尔，这一次，威尔没用珍娜帮忙，而是自己穿好。
“我不喜欢让仆人来做这些，他们笨手笨脚的。”珍娜解释道。
苏笛笑笑，心想你愿意做什么，本不需要跟我解释的。而她，还有别的事情。
“走吧！”威尔正拿出一件大衣。
“等等，那个，在你们走之前，我能不能也申请离开？”
苏笛问，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像珍娜说的，囚犯？那她应该等着威尔找她报仇？还是等着威尔回来吸血，当他的食物？
珍娜没说话，看着威尔。
威尔头也不抬道：“你就在这等着好了，没我的允许，你也出不去。”
苏笛有些生气。
“你要找我报仇，我答应你，我会回来，但我还有一个朋友，我不能呆在这，我还要去找它。”
威尔一皱眉：“朋友？那个眼科医生吗？他不是好好的在诊所看病人么？还是，你说的，是那个有龙阳之癖的大作家？”
说着，他抬眼看着苏笛，打趣道：“没想到你居然成了王尔德的男孩之一，我很奇怪，他那样对美有着偏执追求的人，是怎么看上你的。”
苏笛哑然，大作家的影响力真不一般啊，这件事居然传播得这么广。
她尴尬地笑笑，不甘示弱道：“也许跟以前的你有一样的审美偏好吧，不过这么多年了，还是要恭喜你，审美进步了。”
威尔的脸沉了下来，不再说话。
倒是珍娜，对这段话的内容不甚明了，天真地问苏笛：“你们以前认识啊，那太好了，原来他说你是囚犯是开玩笑的，看来你是威尔的朋友。”
“她不是我的朋友，再说一次，她是我的囚犯。”威尔没好气地强调，披上大衣，走到门口，回头，对着苏笛恨恨地说：“不要乱跑，我们之间的帐，以后再算。”
说着，走出了门。
珍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也跟在后面，临走，冲着苏笛眨眨眼。
门关上了。
从高大的窗子里，苏笛看见一辆有着两匹黑马的马车停在门外。
一袭黑色的威尔和一袭紫衣的珍娜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好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只是王子和公主的生活幸不幸福呢？
苏笛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不用被吃掉。
但威尔对她的态度让她迷惑不解，威尔为什么没杀死自己呢？如果是来报仇的，应该一见面就杀死自己，没有理由拖着。
从威尔的语气里，看样子，他早已对亚特兰蒂斯的事情释怀了，也并不想杀死自己，那还囚禁着自己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恶趣味，折磨活人之类的吧。
苏笛打了个寒颤，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者说，不敢想下去。
第259章 书房
苏笛拼命说服自己，威尔留下自己还有别的用途，可是想来想去又想不到其他。
吸血？
她的血又没什么特别的，搞不好还跟这里的人的血不一样。
直到现在，苏笛还有点接受不了威尔变成了个吸血鬼，奇怪了，威尔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活了几千年，变成了吸血鬼的？
不知道这一切，先生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杜杜现在在哪。
苏笛感到一阵烦躁，恐惧接踵而至。
昨天在这座房子的一楼大厅，她被一群机械的人追击，现在呢？那些人是否还在？
苏笛马上来到门边，门很结实，但是，门没锁。
这个发现让苏笛紧张起来，她把头放在门上，侧耳听了听。
没有动静。
她大着胆子打开门。
楼梯里也静悄悄的。
苏笛拿走了门口的一根手杖做武器，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下来。
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昨天那座举办舞会的大厅，此时关着门上着锁。
苏笛在宅子里逛了逛，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庆幸，情绪稍稍缓和了下来。
紧张的心情一得到放松，就开始意识到其他方面的需求，比如此刻，胃袋求救。
苏笛意识到，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
她从房子的另一边，找到一个后楼梯，按照她看英剧的经验，这种大宅的主人和仆人用的通道是分开的，一般这种后楼梯是通向厨房、仆人的住处的仆人专用楼梯。
顺着楼梯走下去，果然找到了厨房。
确切说，是循着香气找到了厨房。
苏笛好奇地向里面看去，厨房里炉火通红，烤炉上有新烤好的面包，还有一只烤鸡旋转着，香气四溢，锅里还熬着汤。
奇怪的是，厨房里没有人。
苏笛观察着，这个厨房好像一个机械的联动装置，有机械的手臂拿着面团放入烤炉，也有机械的手臂在自动添煤，甚至还有一柄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勺子，搅拌着汤，不让汤糊掉。
这简直是机械迷梦寐以求的厨房，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威尔既是吸血鬼，又是科学家？
苏笛想起弗兰肯斯坦，不会那些机械人都是威尔的试验品吧？
不过什么都无法阻挡肚子的抗议，苏笛取下篮子，把烤鸡拿了下来放了进去，又拿走了一些面包，想了想，盛了一碗汤，拿了两个盘子和刀叉，匆匆走出厨房。
她取走烤鸡之后，烤箱就自动关闭了，炉火似乎也小了些，只有汤还在保温。
还真智能呢。
有了昨天的阴影，和这些机械的手在一起，她总有点恐惧。
离开厨房，顺着楼梯来到楼上，拐角是一间宽大的书房。
苏笛觉得这是个好地方，视野好，一旦发现异常可以立刻躲起来。
苏笛轻轻关上门，把门锁上，又把手杖靠在门上。
书房里有一张八角形的茶几，旁边是一张卧榻，苏笛把食物放在茶几上，半躺在卧榻上，嗯，舒适而惬意。
食物的味道不错，特别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吃什么都会很满足。
等到苏笛的饥饿感褪去，外面阳光也暗了下来。
看着书房的钟，下午五点。
苏笛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只很古朴的钟，钟壳是黑檀木做成的，上面雕着古怪的花纹。
等等，这个花纹，有些面熟。
这是……莱斯特星的文字？
苏笛站起来，仔细端详着，该死，手机没在身上，杜杜也没在，无法跟里面拍摄的图案做对比，凭着记忆，感觉这上面的花纹很像。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偶然，还是巧合？
苏笛的目光落在书架上，她找了找书架上的书，科学类的居多，还有炼金术，巫术。
但无论哪一类，都无法给她的问题提供答案。
翻着翻着，一本书引起了苏笛的兴趣。
这是一本记录古老的奇闻异事的书。
上面有着吸血鬼的传闻。
看得出，威尔应该经常翻阅这本书，书的磨损程度和其他的书相比，都要重一些。
上面关于吸血鬼的各种来历，有的打了大大的问号。
看来威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因为找不到同类，只好向书里求助，也因为没有同类，所以要造出机器人，来缓解寂寞吗？
苏笛把书放回去，另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本黄色封面的书，书脊上什么都没有。
苏笛好奇地把书拿下来，惊讶地发现书的封面居然也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翻开里面就看到内容，苏笛以为这是一个书皮。
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真的是匪夷所思。
苏笛正拿着书打量，书居然自己翻开了。
这是有什么感应吗？还是有什么机关设置？
尽管感觉到新奇，她还是被书的内容深深吸引了。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本书没有名字。
因为没有一个名字能概括出这本书的内容。
这简直是世间所有的罪恶、所有的感官极致的想象的集合。
书里展示了从古至今，所有君主的不切实际的欲望，不，不只是君主，甚至是所有人类的欲望。
书里有着多种文字，多种语言，还有不同时代的文字、术语，翻译器让苏笛能清晰地读懂这些文字的含义，甚至背后所具有的背景。
但这本书的精妙不只在于内容，还在于读起来的感受。
跟一般的书不同，书里的内容似乎自动生成了意识，苏笛想起在“帝江号”上和戴维的交流，还有在莱斯特星上和“魅”的交锋，都是以直接进入意识的形式进行的。
这本书也是如此，似乎读这本书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文字，甚至不需要像看电影一样的想象，而是直接灌输到苏笛的脑海里，让苏笛整个人沐浴在这本书的内容之中，比4D电影还要逼真。
苏笛感觉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甚至无法控制整个的身体，根本无法摆脱这本书，像整个人都被这本书抓住了，牢牢吸引在这本书的内容里。
这是一种让感官得到极致享受的阅读感受，简直是享乐主义的天堂，苏笛瞪大了眼睛，理性提醒着她要快些合上这本书，然而感官却在内心呼唤着，继续读下去！
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身体内的两个自我在打架，汗，从额上滴了下来。
第261章 机器
但很快，苏笛就否定了这些想法。
这不是童话世界，也不是另一个王国，而是，一间实验工厂。
在里面的车间里，到处可见做成的动物标本，甚至还有人的身体。
苏笛捂住鼻子，刺鼻的气息提示着这些尸体已经很久了。她不知道留着这些尸体做什么用，但大都是大卸八块，零碎地放在案子上。
而与这些身体的部位对应的，则是一个个的机器肢体。
这是一间机器人的加工工厂。
苏笛看着看着，一种莫名的愤怒涌了上来。
这简直是最直观的，把人体当工具。
而上面的人，没有血色，也没有到处血淋淋的，看样子是先被吸光了血，再被解剖的。
威尔，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来到最里面，上面有个通风孔，地上是一个圆台，这一切苏笛都很熟悉。
这些东西她见过，甚至她自己也经历过，在阿布辛贝神庙。
只是现在，圆台上的东西换了。
那是一幅画像，上面画着的，是一只黄色的鸟。
苏笛凝视着上面的鸟，有些愤怒。
那是杜杜。
这幅画是如此栩栩如生，以至于有一瞬间，苏笛以为是一面玻璃，后面映出了杜杜的影子。
她想起了很多灵异的传说。
伸手，把画像取下来。
画像周围似乎有着某种场固定着，无法挪动。
苏笛微微用力，手腕上的手环也发出了微光，画像被她拿在手里。
刚才还在缓缓运动着的机械的人，都不动了。
苏笛回头，整个地下洞穴里，死一般寂静。
她拿着画像，向外走。
一个拿着斧头的铁皮人拦住了去路，冲着她举起了斧头。
苏笛抱着画像躲避着，从铁皮人的侧面钻了过去。
然而没走几步，迎面剑光一闪。
拿着刀剑的武士出现在眼前。
苏笛愣了一下，眼看着剑向自己刺来。
身体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一道银光。
“铛”
是那只机械狐狸。
狐狸跳起来，替苏笛挡了一剑。
苏笛迅速跑到外面。
回头，还好，狐狸也跟了出来。她跟狐狸上了铁板电梯，升到地面。
苏笛察看了一下狐狸的伤势，还好，除了背上有一道剑痕，没有大碍。
苏笛很愤怒。
外面响起马车的声音。
苏笛拿起画像来到了门口。
正遇见威尔和珍娜从马车上下来。
“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我们很快就能有自己的机器管家了。”珍娜的声音充满着愉悦与期待。
威尔刚要说什么，抬头看见苏笛。
他皱了皱眉，这丫头有点不对。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严肃，面沉似水，而且愤怒。
“有事？”
“你不是吸血鬼，你是杀人恶魔，你以解剖人类为乐，我不管你是威尔还是莱默，也不管你是王子还是吸血鬼，但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恶魔。”
“你在说什么啊！”
苏笛的话引起了珍娜的不满。
威尔的脸也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不用瞒着我了。”苏笛指了指庭院深处。
“我已经去那里看过了，地下是什么？是你的秘密实验室对吧？你难道不是在制造机械的人吗？”
威尔耸耸肩，“那些是很久以前被杀死的人，用尸体做研究，谈不上残忍吧。”
“尸体，很好，那这个呢！”
苏笛举起了手中的画像。
“这里面是什么？你们走之前我提到的，你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问你一次，我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在哪？我不相信你拿走只是为了画一幅像。”
威尔也转过头看着珍娜：“她说的东西，是这画像里的？”
珍娜看着威尔，神色有些惊慌，却并没否认。
威尔板起脸：“你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珍娜美丽的眼睛涌上了泪水：“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只是父亲说，实验还在进行中，要给你一个惊喜，实验不一定成功，所以要我不要告诉你。”
威尔皱着眉，没说话。
珍娜摇了摇威尔的胳膊：“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主意，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帮你，现在父亲说实验成功了，恭喜你，我是真心为你高兴。”
“你父亲？实验？”苏笛看向威尔：“你们的实验还有别人参与？”
没等威尔回答，珍娜说道：“是的，我父亲在协助威尔做实验。”
“那他为什么要这个？你对我口袋里的东西，知道多少？”
“多少？”珍娜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话。
“我只知道这是不可缺少的材料，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元素，只差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本来这是完全不可能找到的，但在你那里，我们找到了。”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苏笛重复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你，你的父亲，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有人看见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父亲找到了你来的时候的东西，还有这只黄色的鸟，是你的动力吧，是从神话世界走出来的。”
苏笛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珍娜说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说不属于地球。
“所以那个监视我的机械的老头也是你父亲派来的了？”苏笛问。
珍娜看看威尔，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迷惑不解。
“不是？”
“我父亲刚刚成功，怎么会派去监视你？”珍娜奇怪道。
“哦？那你父亲制造出来的是什么样子的人呢？”苏笛好奇地问，难道还有其他势力？
“倒也是个老者，父亲说和他一样大的年纪才亲切，可以做个老管家。”
苏笛皱了皱眉，难道这都是巧合？恰巧另外还有人，制造出了另一个机器的老人？
“你们有那个机器人的照片吗？”
珍娜摇摇头：“还不想这么兴师动众，请摄影师来。”
苏笛想起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了照相机，但始终不是很方便，唉，如果像她的时代随手都可以拍照就好了，就能鉴定一下她见到的老者和珍娜的父亲制造出来的是不是一个。
等等，拍照？
那个老者的照片就在她的手机里！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把事情说得完整：“我承认，”
第260章 地下
“啪！”
书合上了，掉落在地板上。
不知什么时候，胸针变回了手环，拉着苏笛的手，强行合上了书。
苏笛大口喘着气，面无血色，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只是身体的疲惫，精神上也非常倦怠，像在电影院连续看了几场电影那样，精神恍惚。
苏笛抬手擦了擦汗，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看了看这本书，又放回了书架。
这是什么书？魔法？
她从不相信真的有魔法，先生知道了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刚才那种感觉是什么？幻觉？
如果不是魔法，而是科技，那这种阅读方式早已超越了她所处的时代的科技，更不可能是19世纪的产物。
这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窗外一个黄色的身影略过，苏笛转回身，来到窗边。
一个金黄色的毛茸茸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钻进了宅子的花园。
难道，是杜杜回来了？
苏笛打开门，听了听楼梯上没有动静，便走了出来。
这还是苏笛第一次在光线好的时候大量这座府邸，三层楼高，前面有修得很整齐的草坪和庭院，庭院里有长长的林荫道，能直接到达府邸的偏门。
一群白嘴鸦飞过。
苏笛在庭院里找了找，并没有看见她在书房里看见的金色的影子。
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想到杜杜下落不明，苏笛心急如焚，她一直跑到大宅的门口，铁门紧锁，看看四周的高墙，滑不留手，自己是绝无可能跳出去了。
有些泄气，只好又折回来。
苏笛来回折腾的功夫，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虽然天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月亮已经爬了上来，淡淡地挂在天上，在它的衬托下，庭院的树林成了一片阴影，显得苍白而荒凉，整个宅子周围似乎都杳无人烟，寂静而安宁。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零星的枯叶落下。
跟着枯叶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动物。
苏笛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看清了眼前这个动物。
一只银色的狐狸。
苏笛对狐狸并不陌生，前些年电视剧里狐狸成了大热门，她也没少梦想着遇到个狐妖啥的。一只红色的狐妖，有着红色的蓬松的大尾巴，想想都带感。
然而这只狐狸却有些不同，的确有着蓬松的大尾巴，还是白色的，身体却是银色的，说是银色，却是一种淡若无色的白，如月华般皎洁出尘，那根本不是皮毛，而是一种金属。
这是一只，机械狐狸。
只有尾巴是逼真的皮毛，刚才映着夕阳的余晖，变成了金黄色，让苏笛以为是杜杜。
现在，这只狐狸不动了，张着嘴，定在那里。
苏笛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动力了。
这是什么动力呢？煤？油？
从狐狸的嘴里，能看见黑色的煤渣。
以煤为动力的狐狸？
苏笛想了想，去了厨房包了几块煤炭回来。
经过昨天跳舞的舞厅，里面依然安静，苏笛仗着胆子从门缝里看去，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苏笛松了口气，确认了自己是安全的。
忽然，她看见了舞厅墙上的画。
她记得昨天看到的画，好像是威武的将军和贵妇人，今天墙上的画，却多了几幅，上面是很多人。
这么短的时间还变幻了一下装置，苏笛暗自感慨。
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黑，苏笛不敢耽误，小跑来到外面，把煤炭放进机械狐的嘴里。
狐狸的嘴巴动了动，把煤炭咬碎，咽了下去。
等了一会，狐狸的身体居然动了起来，与刚才相比，更灵活轻盈。
这么神奇。
苏笛看着活动着四肢的狐狸，有些发愣，这全然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没听说19世纪的伦敦有这样的技术啊？难道她来到了平行世界？按照这种发展趋势，将来的伦敦会成为蒸汽朋克的时代？
可是杜杜明明已经否认了这种可能，柯南道尔、王尔德这些名人也都在，他们发生的事情跟苏笛所熟悉的历史相比也都没有变化，那这些机械的动物或者人，是哪里来的？
狐狸围着苏笛走了一圈，忽然仰起头，冲着苏笛嗅了嗅，抬起了前爪，指了指，似乎有什么诉求。
这是做什么？
莫名的，苏笛手腕的手环震了震。
苏笛低头看了看，又看向四周，这一次，既没有危险来临的预警，手环自身也没有什么诉求，为什么会震动呢？
狐狸等了一会，许是看到了苏笛的疑惑，一纵身跑开了，没跑几步，又回头看看苏笛，继续走，走几步，又回头看。
这是一个典型的动物邀请自己跟上来的姿势，苏笛想起在阿斯旺，那个时候杜杜的意识在一只黑猫的身体里，也是这样引领自己去发现秘密的。
犹豫了一下，苏笛跟了上去。
狐狸带着她钻进庭院，一直向着庭院最深处走去。
原来房子的庭院这么大，刚才苏笛在外面只看到了一角。
庭院深处的树木更高大，有一棵巨大的七叶树，树下有一圈座位，想来是威尔在夏天情人喝下午茶的好去处，既凉快又隐秘。
狐狸一直来到那一圈座位的后面。
苏笛跟上来，发现这是一块金属盖板，显然下面是有东西的。
她凝视着这块盖板，想起小时候的太空龙虾。
这下面，不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吧。
犹豫间，狐狸抬起前爪，不知道按了哪里，金属板四周竖起了围栏，中间留了一个缺口。
狐狸自己跳了上去，回头看看苏笛。
苏笛心下一横，反正也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不如去看看这个庄园到底有什么名堂。
她也跟着走上了金属盖板。
打开的缺口关闭，脚下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齿轮转动的声音，整个金属板下沉了下去。
像一个电梯，缓慢地向下降。
出乎苏笛意料，下面并不黑。
相反，倒是充满了明亮的光。
机械的木马在旋转着，肉眼可见的身体内部齿轮的兔子在奔跑，一个打铁的机器人挥舞着铁锤，还有机器人一家在摇着摇篮里的婴儿。
整个地下空间非常深，形成很高的穹顶，像另一个世界。
天上飞着飞艇。
这是什么？地球内部的另一个王国？
第262章 厨房
“我承认，我的反应可能有点过激，你们不太相信，但我有证据，在......”苏笛说着，向身后摸去，什么都没有。
该死的！她的包还在道尔的诊所，因为要出席舞会，背着她的包和她的服饰太不协调，就没有带过来，连同手机，也一起放在了包里。
“但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有照片，在柯南·道尔……在道尔医生的诊所，你们跟我去拿一下，或者让我去拿回来给你们看。”
苏笛有些着急。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会有照片，那个东西操作起来很麻烦的，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子会拍照。”珍娜不相信。
苏笛没有办法让他们相信一百多年后的照相就是这么方便，急得直跺脚。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技术，现在还没大规模投入使用，还在实验阶段，照相很方便的，不只是照相，录像，就是还能把声音和动作都很直接地很生动的展示出来，就……就像电影一样。”
然而，苏笛的解释似乎作用不大，威尔和珍娜显然对电影这个词印象不深，尽管这个时代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已经有了最初的电影，但在古老的欧洲却还是个新鲜事物。
“哎呀，就是，像你书房的那本书。”
苏笛想不到更好的词语来描绘。
她说完这句话，威尔陡然色变，一言不发，扔下苏笛和珍娜，快步跑进了房子。
“喂喂！”
苏笛召唤着，珍娜也跟着威尔跑了进去。
那本书这么重要吗？提了就立刻变脸？
苏笛只好也跟着进了房子。
书房的门依然开着，那本书好好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刚才掉落的形态。
威尔与书隔了一段距离站着，似乎对眼前的东西非常忌惮。
“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苏笛问。
威尔回头看她，眼神里是她说不清楚的东西：“你，打开了这本书？”
苏笛点点头：“是啊，不过书里的内容不太好，我又关上了。”
她很奇怪，明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大家的关注点应该在书的内容上不是么？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读出来这本书？”珍娜嚷着。
“有什么不可能，你不能因为上面的符号多样，文字比较古老，就说我不能读出来，事实上这本书根本就不用读出来，而是……”苏笛话没说话，看见威尔和珍娜脸上充满了惊异，甚至还带了点惊悚地看着她。
“你能读出来？”珍娜问她。
“能啊，什么啊？你们不能吗？”苏笛有些生气，感觉他们在小看人。
“不能。”威尔和珍娜却都摇了摇头。
“不能？”这次轮到苏笛惊讶了。
“一本书而已？我是说书的内容却是很奇怪，但是……”
苏笛的话没完，看见珍娜向后退了几步，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她：“你，是魔鬼。”
“魔鬼？”她怎么成魔鬼了？
“只有魔鬼，才能打开这本书，这本书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会给人带来无限的厄运。”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本书却是很特别，给人感官的极致享受，关上也挺难的，我是……哦，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合上的。”苏笛解释着。
威尔皱着眉，弯腰捡起书，放回了书架。
“这本书很久以前被人封印了，一般人根本看不见它，即使打开了它，也不会看到里面的内容，上面是没有字的。”
苏笛点点头：“这种诱人犯罪的书最好这样处理，问题是，为什么不能销毁呢？”
威尔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没有人有这样的本领吧，封印这本书的，据说也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不属于这个世界？”
“嗯，都说他是诸神时期的神，能穿越不同的时空，是专门从别的时空过来封印这本书的。”
穿越不同的时空？
如果在遇到先生之前，听到这样的描述，苏笛会觉得很神奇，但是现在，她只怀疑，莫非封印这本书的人，也来自无为之境？
“有人知道封印这本书的人长什么样子么？”
威尔摇头，“只知道是一个金瞳白发的老者。”
金瞳白发。
苏笛想不到有这样的人，看来有机会要问问先生才行。
如果真是无为之境的人用某种技术封锁了这本书，为什么不干脆带走？为什么还要放在地球上？
自己能读这本书，是因为手环的缘故吗？
“那，读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么？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可是祸满人间的。”苏笛不无担忧地问。
“不知道，至少对读过书的人会有很大的影响，但因为没有人打开过这本书，也就无从知道。”
还好。
苏笛松了口气，至少从外观上看，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也还算正常。
威尔检查了一下书房，没有异样。
只是茶几上多了鸡骨头和汤碗，还有苏笛吃剩下的面包。
威尔皱了皱眉，打趣道：“真是好胃口啊，冷鸡也能吃下去。”
苏笛白了他一眼：“你的厨房做的不错，鸡肉烤的恰到好处，汤也不错，我还要谢谢你呢，还记着给我留了口热的。”
威尔和珍娜对视了一样，似乎不知道苏笛在说什么。
“你是说厨房吗？厨房只有食材，我们一般不做饭，威尔也不喜欢佣人，只有特定时间才会有人来做，今天因为要去父亲那吃饭，就没让厨师来。”
苏笛翻了个白眼，这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吃饭问题啊。
不过现在那些不是重点，“你的厨房，不是自动的吗？”
想到厨房里那些有条不紊运行的机械手，苏笛对珍娜的话不太相信。
“自动的？那只是辅助设施而已，还是需要厨师的，毕竟产品还在研究中。”威尔道。
“等等，实验中？你的厨房明明就可以动了，明明……”苏笛没说完，她已经从珍娜和威尔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
三个人又同时跑到了厨房，刚刚苏笛看见动着的机械手，都停在那里不动了，炉子上的火也熄灭了。
但汤的余温还在，显示刚才确实开着火。
第263章 诊所
“你不会自己做了饭，骗我们吧？”
珍娜将信将疑。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不只是骗，还偷了我的东西？”苏笛终于忍无可忍，挥了挥手中的画像，怒不可遏，也指了指威尔：
“有完没完？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对人这么不相信，我只想告诉你们，我没兴趣骗人，骗你们有什么好处？能让你们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爱信不信！”
珍娜知趣地闭上了嘴。
“好了，不管那些，我要找到我的朋友。”苏笛见她不说话了，也不打算咄咄逼人。
“那只有你跟我们一起去见丹特爵士了，看他能不能帮到你。”威尔建议道，很奇怪苏笛发了脾气之后，威尔的态度倒缓和了许多。
苏笛撇撇嘴，万一珍娜的父亲丹特爵士心怀不轨，岂不等于自己送上门来？
“不过父亲说这几天眼睛不好，可能不太方便见客。”珍娜小心翼翼地说。
“眼睛不好？”苏笛心里一动。
“是啊，他一直在看医生，啊，说起来，你刚才好像提过这个名字，就是什么，道尔的，一个挺有名的眼科医生。”
那只机械狐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跑了出来，刚才威尔他们出现后，这只狐狸就没有出现过。
苏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出现了幻觉。
现在狐狸跑过来，围在苏笛的腿边蹭了蹭。
“这是……”
“拜你所赐，她还救了我呢。”苏笛说着，蹲下身，本想抱起狐狸，又觉得金属太沉会抱不动，改成了摸了摸狐狸的毛。
狐狸刚开始有点抗拒，后来变得顺从，甚至很受用。
苏笛摸着光滑的金属，觉得手感不太好。
“哎，你要是毛茸茸的就好了，就跟我这个朋友一样。”苏笛冲着一旁的画像努努嘴。
低头间，视线里一抹蓝色划过。
苏笛瞥了眼自己的手环，最近手环的能量大的要命，非常活跃，各种变形，幸好还稍微听自己的话，如果完全撒开了不受控制，苏笛真担心会不会肆意把人带到任何年代，想想都不寒而栗。
“不管怎样，先跟我去道尔家，我要救出我朋友。”
苏笛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心里希望着最好盯着她的机器老人和珍娜的父亲不是一伙的，否则救杜杜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马车还在，三个人乘坐马车直奔道尔的公寓。
狐狸也跟了上来，乖巧地趴在苏笛的腿上，坐在对面的威尔凝视着狐狸皱着眉，不时看着苏笛的脸。
但苏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正想着心事。
如果是手环的缘故让这些机械的东西能活起来，那么在地下的时候自己被铁皮人追也是因为这个吗？
问题是，可以活动了之后的机器，为什么有的选择攻击她，有的却选择救了她？
这些机器人是有什么原始的设定么？
苏笛摇摇头，这个思路似乎太高端了，但如果有什么跟着她通过时空漩涡一起过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技术。
这种技术用在杜杜身上会怎样？
杜杜的画像也被她带上了马车，不知道现在杜杜怎么样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理不清楚，苏笛用手撑着脑袋，有点头大。
来到道尔的公寓，很奇怪公寓里漆黑一片，并没有开灯。
看看时间，晚上九点，这虽然不是很早，但也绝不晚，特别对于伦敦这样的城市，第一场舞会刚刚开始，难道道尔是去了什么应酬？
苏笛进入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找着照片。
“这么破。”珍娜看着苏笛破烂不堪的包，忍不住说了出来，刚说完，就用手捂住了嘴。
“是啊，很久没换了。”苏笛头也不抬地说。
威尔凝视着苏笛的包，神情复杂，这个包他见过，那时他还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子，眼前的女子，是怎么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都用着同样的包的？这显然不符合常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可以穿越时空，这也许也能解释为什么能让那些机器变得有活力。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谜团？
“找到了！你们看！”苏笛找出照片，给珍娜和威尔看。
“这是什么啊，好清楚啊，还是彩色的，这……啊，那不就是父亲研制的机器人吗？”珍娜惊呼。
“真的？”苏笛把舞会上的照片放大，看出老人的金属的脸和上面的摄像头似的眼睛。
威尔点点头。
“原来父亲真的成功了啊，太好了。”珍娜欣喜若狂。
“抱歉，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苏笛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又拿出依然放在桌子上的报纸，上面是前几天命案的新闻。
“喏，这上面的是你吧？”
苏笛指给威尔看，瞥了一眼威尔手指上的戒指。
“嗯。”威尔并不否认。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现场？看样子这个人应该不是你杀的，因为地上还有血迹。”
“的确不是我杀的，所以我才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模仿了几年前我的作案手法。”
“那你为什么这几年不用吸血了呢？”
威尔看了看她，没回答。
“因为我父亲研制出了一种方法，相当于给威尔换了血。”
苏笛皱了皱眉，这种方法她从没听说过，即使在现代社会换血也是代价非常高昂的。
“所以你现在不用吸血了，也就不再作案，才来看看到底是谁模仿了你的作案方法，嫁祸于你？”
威尔点了点头。几年前他作案是为了掩饰自己吸血鬼的本质，吸血才是目的，然而最近这几起命案很显然只是为了杀人。
苏笛抓起了报纸，“上面的符号，你认识么？”
威尔有些迷惑，“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这跟你书房里的钟表壳的图案是一样的，还有，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跟亚特兰蒂斯的某些图案也是类似的。”
威尔弯腰看着报纸，听到苏笛的话忽地直起身子，像是被吓了一跳。
“亚特兰蒂斯是什么？”珍娜天真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
第264章 昏迷
“我倒觉得这种图案很平常啊，我家里有很多。”珍娜见无法吸引两个人的注意，特意提高声音，满不在乎地说。
“你家里？”苏笛猛地抬头。
“是……是啊，有什么问题么？”苏笛的反应让珍娜很满意，只是她的严肃让珍娜吓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不记得了……反正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那个时候还问过父亲，父亲解释是一种什么密语，我当成是某种咒语类的东西，也就不再过问。”
“你家里的符号，我怎么没注意过？”威尔非常疑惑。
“当然，你来得少啊，而且你每次来，父亲都非常重视，都要各种打扫清理房间的。”珍娜的语气里隐含了一丝责备与期待，似乎希望威尔能早点来。
这个傻姑娘，她以为威尔真的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你父亲给威尔换了血，那换下来的血去了哪里？他有提到过么？”
威尔和珍娜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是扔掉了，谁留着人血啊？好奇怪。”珍娜天真地说。
“你父亲和你一样，都知道他的身份吗？对于你跟一个吸血鬼在一起，一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完全不排斥，不制止，反而还帮忙制造机器人，能陪伴他更长时间？”
“你想说什么？”珍娜敛起好看的眉，对苏笛的质疑颇为不悦。
苏笛摇摇头，“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这样的情况太反常了，完全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于珍娜父亲的行为，苏笛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解释，只是，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你确定，在当年，就，就只剩下你一个幸存者吗？”苏笛小声问。
“你是说？那个人……是……”威尔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攥紧了桌上的桌布。
苏笛点点头，“我只是怀疑，不过真相如何，还是要找到杜杜，哦，就是我的朋友。”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珍娜问。
苏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样子威尔并没有把他之前的经历对珍娜全盘托出。
“苏姑娘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是道尔医生呢。”
门外，老管家走了进来。
看见威尔和珍娜，管家一愣。
“这，这不是珍娜小姐么？您父亲的眼疾怎么样了？这几天经常听到道尔医生提起，说好的差不多了。”
“道尔医生在哪？”苏笛问。
“在诊所，刚走不久，说丹特爵士突然眼睛不舒服，临时找他来看看。”
“父亲眼睛不舒服？”珍娜疑惑道，看见苏笛皱着眉看着她，以为苏笛起了什么误会，连连摆手解释：
“他确实最近总去看眼睛，但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啊，不应该这么着急的样子。”
“不过，好像丹特爵士却是感觉到了什么，才急急忙忙赶来的。”威尔回忆道。
“几点？”苏笛问。
“唔，大概八点左右吧，一个小时之前。”
“一个小时。”那大概是苏笛打开那本书的时候，那个时候苏笛正疑惑墙上的钟，所以对时间记得格外清晰。
“你父亲，说过，关于那本书的事情吗？”
珍娜摇头，“没有。”
苏笛皱眉，这就奇怪了，一切都显示丹特爵士与此相关，她甚至有了明确的怀疑理由，但这本书到底是什么呢？这是她不曾见过的场景，无论在一百多年后还是莱斯特星，她都没见过，也没听先生提到过，这本书跟现在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苏笛拜别管家，带着威尔和珍娜匆匆来到道尔的诊所。
道尔的诊所还开着灯。
这么晚了，还在接诊？
门没关，几个人轻而易举地走了进来，却没有病人。
“道尔医生？”苏笛小声呼唤。
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笛环视四周，茶点还放在上面，咬了一口的面包，喝了一半的红茶，都显示着房间的主人似乎临时有事并没有走远。
可是道尔人呢？
不在公寓，又不在诊所，出去了又不锁门，不关灯，去了哪？
桌子上摆着道尔的画像。
苏笛皱皱眉，她不记得上次来道尔有自己的画像。
银色的狐狸跳上了桌子，大尾巴一摆，扫掉了桌子上的相框。
“哎！”
苏笛来不及阻止，耳听着“哗啦”一声。
相框碎了，露出里面的画像。
道尔的画像。
画像的背面，印着苏笛见过很多次的符号。
这个符号，她在几天前命案现场的照片的地上见过，在威尔的书房的挂钟的钟壳上见过。
“那个，他，刚才，是在这张椅子上吗？”珍娜颤抖的声音响起。
苏笛回头，惊讶地发现柯南道尔竟然出现在椅子里，只是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道尔医生！”苏笛忙扑过去。
一切都很正常，道尔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只是对于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了？
苏笛瞥了眼地上，忽然蹲下身。
刚才地上躺着的还是道尔的画像，现在里面是一张白纸。
她捡起来那张白纸，翻过来看了看，那个奇怪的符号还在，只是道尔的画像不在了。
苏笛疑惑地抬头，从珍娜和威尔同样疑惑的目光中，读到她不是眼花，他们和她一样惊讶。
这是什么技术，能瞬间把白纸上的内容全部抹去？
还是什么控制感官的技术，让人看不清真相？
道尔医生一直都在，只是因为这个画像的原因，屏蔽了他们的视觉，他们看不见他？
苏笛低头看了看刚才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杜杜的画像。
咬了咬牙，直觉促使她拿起画像，摔在地上。
相框碎了。
果然，画像背面有着同样的图案。
“这是什么啊？你认识？”珍娜问。
“你不认识吗？”
珍娜摇摇头，“我以为是你们国家的文字还是什么。”
“我们国家的文字？”苏笛抬起头，“那封写给我的信，不是你们写的吗？怎么还不知道我熟悉的文字是什么样子的？”
威尔看看珍娜，似乎对信件毫不知情。
“是我父亲写的，他说这样能带给威尔感兴趣的人。”
珍娜不太情愿地说出事实。
第265章 画像
“你父亲？”
苏笛皱起眉，珍娜这句话透出的疑点太多了，她本以为是威尔写的信，却从未想过写信的人是珍娜的父亲。
这个她从没见过面的人，不仅知道自己的国籍，知道自己的住址，还知道威尔跟自己有关联。
既然珍娜都不清楚威尔的全部身世，珍娜的父亲更是没有理由知道自己和威尔的关系了。
她才来这个时代没几天，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就了解了自己这么多，就算那个跟着她的机器的老人是珍娜父亲的杰作，通过机器人搜集了一些信息，可是这个定位也太精准了，珍娜父亲又是怎么盯上她的呢？
回想起道尔说，第一次见到机器人追杀他，就是苏笛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晚。
苏笛的到来是一个偶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个时代。
那么，那天晚上那个机器人为什么要追杀道尔？被自己无意中撞破阻止后，又为什么盯上自己？
即使是无为之境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么精确，毕竟先生还下落不明，而莱斯特星的人，从来对自己没有什么有针对性的歹意。
知道这一切信息的人，只有一个。
苏笛脊背发凉，她不相信地看着珍娜，又看向威尔，声音微微颤抖：“你，就从来没怀疑过，她的父亲，是你认识的人么？我是说，我也认识，很久以前……”
“你在说什么啊？他当然认识我父亲啦。”珍娜不明就里，“你怎么可能认识？难道你跟我父亲见过？”
苏笛没有理会珍娜的问题，而是盯着威尔。
威尔的脸色却变了，他知道苏笛说的是什么。
他们都认识的人，只有一个。
亚特兰蒂斯的大祭司！
只有这个人，执着地要在地球上重建莱斯特星，最早在亚特兰蒂斯大陆做的实验，发现并不满足条件，又经历了修养生息，不停地变换身体，直到参加二战，差点拿到了**钟，在阿斯旺的实验室制造出巨大的虫子，供莱斯特星的意识寄居。
只是苏笛到了莱斯特星后，并没有发现大祭司的影子，也没有他的信息，整个莱斯特星为了摆脱“魅”，已经回溯到时间流的最深处，莱斯特星人也已经变成了暗物质，大祭司到底是什么时间来到地球的？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
钟摆发出紫色的光。
苏笛忽地站起来，道尔诊所的钟，她之前从未注意到，跟威尔书房的钟的形状、设计非常类似。
手环微微颤抖，似乎在指引着她做点什么。
钟声继续响着，这声音让苏笛想起阿布辛贝神庙的钟声，只是没有那么震耳欲聋。
好像有什么东西引领着她行动，苏笛一只手拿着杜杜的画像，另一只手伸向钟摆，握住，威尔和珍娜只看见她的手环一亮，蓝色的光和紫色的光交织在一起，钟声敲响了十下，忽然没有了声音，光也完全熄灭了。
地上只留下苏笛倒下的身体，和缓缓飘落的画像。
“你……”威尔跪下来，张口呼唤，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
此时这个女子躺在地上，呼吸均匀，跟趴在桌子上的道尔症状相同。
“快看！”珍娜指着地上的画像惊叫。
画像上，除了那只黄色的鸟之外，还多了一张脸。
苏笛的脸。
威尔凝视着这张脸，画像是如此栩栩如生，似乎比真人更多了一分柔美。
“这是什么东西？”珍娜躲到墙角，声音颤抖地问。
躺在地上的苏笛，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难道，道尔也是这样出现的，所以他们最初的时候才没看见道尔的存在？
威尔没说话，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跟珍娜的父亲有关。
但现在，他来不及去问珍娜的父亲，而是在想着怎么救这个女子。
用女子刚才的法子，显然行不通，他试了试，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说话啊！”珍娜冲着威尔喊道。
威尔刚要说什么，画像里发出金黄的光。
“哎呀！总算出来了！”一只金色的小鸟从画像里跳了出来。
杜杜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四周是一片虚无，它似乎一直被困在某个地方，像踩着转轮的小白鼠，完全原地打转。
直到一声巨响，熟悉的人影出现。
苏笛像被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钟声依然在响，她适应了一下光线，自己好像在一个隧道里。
回头，原来钟表所在的地方形成一个旋涡状的洞穴。
一个黄色的身影在眼前出现。
“太好了，你来了，你……”
杜杜的话没说完，发现自己被苏笛抱起，从那个洞穴扔了出去。
苏笛刚才就是从那个洞穴里进来的，现在那个洞穴在迅速合拢。
随着杜杜的扔出，洞穴关闭了。
苏笛叹了口气，发现由于太过紧张，自己的手依然在抖。
刚才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在“帝江号”飞船上，她代替戴维用自己的意念跟飞船进行了连接。
只是这一次，她连接的是钟表，才能感受到那个通道的打开与合拢。
这就是手环给她的指引，本来她以为这种熟悉的感觉加上手环强烈的反应，进入到这里之后，她会见到先生，没想到是杜杜。
看到洞口关闭的瞬间，苏笛有个强烈的感觉，那是连通画像内外的桥梁，是唯一的通道。
如果自己的意识不会分裂成两个的话，画像外的人应该没有了意识，这里就是画像里的人的意识所在。
然而感觉终归是感觉，这么短的时间，没有经过证实，她也不能确定，只是在见到杜杜的一瞬间有了这样的念头，冲动下在最后关头把杜杜送了出去。
苏笛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鲁莽，应该做些求证才对。
只是怎么求证？求证有用么？她遇见先生之后，就没遇到什么确定性的事情。
更何况现实并不给她时间，她的面前又出现了旋转的漩涡，依然是道尔诊所的钟表形状，闪着耀眼的光环，但这一次，她敢肯定，不是通道。
至于是什么，听天由命吧。
第266章 另一个世界
苏笛感到周围很嘈杂，恍惚中听见有马车的声音还有路人的惊叫声。
道尔诊所的钟表形成了一个漩涡，在马车和她之间，透过那炫目的光，苏笛看到这是一辆双马货车，其中一匹马一头栽进了漩涡里，另一匹马前蹄腾空，嘶鸣。
苏笛看着马上要落在自己脸上的马蹄，脑子一片空白，她还没从刚才把杜杜送出去这个冲动下缓过来，身体都不会动了。
不会吧！
苏笛心里哀嚎。
以前看过段子说，穿越到过去，遇见最悲催的事情，段子列举了无数名人悲剧的前一秒。
难道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就这样挂了？
还是被踩死的，毁容啊！
她胡思乱想着，本能地闭上眼。
脸上没有疼痛感。
难道这个世界没有知觉？
不对，她的腿很痛，胳膊也痛。
手撑着地，苏笛看见自己已经滚到了一旁，来到街边，而刚才的那辆马车，已经翻倒在地，距离自己的脸刚刚近在咫尺的马蹄，现在已经四蹄朝天了。
马的嘶鸣让街道上混乱不堪。
自己是怎么躲过一劫的？
刚才那一刹那，似乎有人揽过自己的腰，带着自己就势一滚，救了自己。
苏笛的心狂跳，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哪？
在来的隧道里她看见的杜杜，只是挥手之间，那到底是真实的杜杜还是杜杜的幻影？
这个世界似乎很真实，街道上马车的声音，小贩的叫卖声，人声混杂在一起。
苏笛感受到身体挨着地面的冰凉，还有灼伤感，都是这么真实。
她按了按翻译器，说的依然是英语，看建筑，还是欧式的。只是不是她来的时候，天上飘着轻雪，口中呼出白气，临近圣诞节了，然而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冬天。
阳光明媚，微风温暖。
街道两旁的嫩绿的枝丫也提醒着她，这是一个春天。
苏笛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明媚的春光了。
要不是有太多的谜团，她真想躺在这柔和的阳光下，休闲地呆上一下午。
越是长大才越知道，原来发呆是这么奢侈。
可是眼下的情形让她没有时间发呆。
事实上，她连多呆一会的功夫都没有。
这是哪里？
这是另一个时代么？
“你还好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
苏笛回过神，视线里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低头，一双黑色皮鞋，笔直而修长的双腿。
裤子上沾然的灰尘以及丢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的手杖，显示着这是刚才在街道上救了她的男子。
高筒毡帽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正盯着她看。
“我没事，谢谢。”
苏笛说着，赶紧站起身，她不想就这么被人看成弱不禁风。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不禁“哎呦”了一声，向一旁歪去，膝盖有点疼，暂时还不太适应。
一只手扶住了她。
苏笛扶着这只精瘦有力的胳膊，终于稳住身体，站定。
见她能站稳了，男子又很绅士地收回了手。
苏笛仔细看了看这个男子，黑色大衣，身材瘦削，三十多岁，面色苍白，灰色的眼睛，细长的鹰钩鼻子，方正的下颚。
他的相貌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苏笛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男子。
事实上，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她都没有见过，即使是王尔德和柯南道尔，也仅仅是从照片上判断的，更何况那个时代的照片，和真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一些。
但眼前这个男子，让她感觉很熟悉。
像是老朋友，或者她早就认识他，至少听说过他一样。
既然不可能之前见过，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看苏笛没事，男子弯腰捡起手杖。
苏笛发现他个子很高，有一米九。
男子并不打算和苏笛有什么交集，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苏笛愣了愣，看着男子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男子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跟着他能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秘密。
走在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苏笛好奇地看着街景，跟自己来的19世纪的伦敦没什么区别，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如果没有区别，她经由画像来的这个世界，应该和过去差不了几年。
她可以问问道尔的诊所，可是，如果这是一种穿越，她穿越到的是自己来了之后的伦敦，还是自己来了之前？
如果撞见了之前的自己，岂不见了鬼了？
先生说过，遇见过去的自己会产生时间悖论，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也是轻易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先生即使用“时空之眼”穿越到了自己的大学时期，也不能跟萧程走得很近，只能借助其他中介进行联系。
可是如果不去找道尔，她还能去找谁呢？
王尔德吗？
还是找一个她知道这个历史上的名人，但她没有遇见过的？
可是既然是名人，又怎么能轻易让自己遇到。
苏笛胡思乱想着，没留意踩到一块冰，脚下一滑，居然又摔倒在地上。
该死的膝盖，还是不太灵光！
真倒霉啊！
简直是死神来了，躲过了马车，还是要摔跤，是不是自己注定要在这里吃尽苦头？
苏笛咒骂着，努力站起来。
这一次，她看到刚才的男子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过头看着自己，皱着眉。
“他怎么会派来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人呢？算了，回去告诉指使你来的人，既然被我发现了，就换个方式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什么啊？
苏笛刚要反驳，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低头看着手腕，这一次手环全无反应，但是她的预感却如此强烈，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抬头看看天上，忽然推了眼前的男子一把。
男子向后退去，从他们所在的街道旁边的屋顶上，一块砖落下来，砸在刚才男子站立的位置，粉碎。
男子的脸色更加苍白，抬头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苏笛，眼里的敌意终于退了下去。
苏笛转过身，想要离开。
“等等！”
男子叫住了她。
“你不是教授派来的？”
第267章 熟悉的陌生人
苏笛一脸疑惑：“教授？我不认识，我倒知道先生，对了，你认识先生吗？他……算了。”
苏笛看着男子的表情，挥挥手，放弃了，自己还不知道这样描述会不会让别人当成神经病。
男子打量了一下她，神情不像刚才那么严肃，嘴角微微上扬：“既然你不是教授派来的人，想来你也无家可归，不如跟我回去吧。”
苏笛愣了愣，虽然男子说的是事实，但他怎么知道自己无家可归。
男子似乎对苏笛的反应并不惊讶，顾自向前走去。
苏笛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反正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索性跟一个人问到底。
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刚来这个时代，就跟着道尔去了他的寓所，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住在哪里？
跟着男子走了不远，来到男子的寓所。
男子开了门，回头，见苏笛愣在那里，问：“怎么？”
苏笛回头，“啊，你住这里啊？”
男子皱起眉，“是啊。”
“那个，你是刚搬进来吗？”
男子有些疑惑，“我一直住这里啊，有什么问题吗？”
苏笛挠挠头，真是见鬼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进来吧，我这里访客很多的，你放心。”
说着，男子走了进去。
苏笛心里说，我不是不放心，而是……
她跟着男子，也走了进来，进来之前，又看了一眼公寓的门。
门上的数字是：22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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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尔的诊所内。
威尔看见杜杜，有些惊讶，特别听到了杜杜说话之后，更惊讶了。
他确信，自己没学过鸟语。
为什么能听懂这只鸟说话？
虽然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没见过会说话的鸟。
他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说那是很古老的事情了。
没想到，在19世纪，居然见到了一只活的，会说话的鸟。
珍娜躲到了威尔身后。
杜杜拍拍翅膀，斜眼看了看威尔，忽然用翅膀指着他说：“啊，我记得你，坏人！在海边，你想杀死我们！”
珍娜一脸不知所云，威尔却闻之色变。
“你记得？那个时候，你也在？你跟她，是一起的？”
杜杜点点头。
威尔眯起眼，似乎想起很多事情。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叙旧，杜杜低头啄了啄苏笛的画像：“我们得救她出来，不然在里面呆久了，她就真的出不来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威尔问。
“里面，是一个平行时空，是不同于这边的，另一个世界。”
“那，我们怎么才能和里面取得联系，或者说，进入里面？”
杜杜拍拍翅膀，威尔问的是好问题，它自己能出来，得益于苏笛的进入，在两个世界之间打开了一个缺口，至于苏笛为什么会打开缺口，应该是无为之境的流光手环的原因。
在那个世界的苏笛，还好么？
——————————————
男子已经进了门，这是一间宽敞的寓所，客厅很明亮，宽大的窗子照进来明媚的阳光，两个卧室也很舒适。
“你随意吧，我的室友已经搬出去了。”
男子说着，窝在宽大的沙发里，苏笛注意到沙发背后的墙上是一幅风景画，上面是雄浑的瀑布，画的角落里有着一个花体字的签名，应该是类似于某个画家特定作品的标记。
“如果你不介意跟陌生男子共处一室的话。”
男子补充说。
苏笛忽然回头看着他。
男子蜷起修长的腿，点燃一支烟斗，放在嘴里，吸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不合身的西装，改过的西裤，崭新的皮鞋，不时晃动的脚表示着并不习惯，走路的时候无意识的护胸的动作都显示着你的性别，跟你的外在穿着并不一致，还有跟西装完全不相符的破烂的包，如果你不是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我简直以为你是从印度偷渡来的。”
苏笛动了动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这个人眼光好毒辣！
等等，她看着男子吸着烟斗，周围烟雾缭绕，看着门口的帽子，想着刚才的门牌号，还有男子的这番话。
一个形象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难道因为这个，自己才一直感觉男子很熟悉？
但这不可能啊！
那个人是虚构的人物，不可能出现的。
苏笛敲了敲脑袋。
做梦，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快点醒过来！
也许是刚才的通道让自己晕了，还没在这个世界醒过来，先进入了梦境。
或者是因为之前遇见了他的创作者，所以潜意识里就储存了这个形象。
快点清醒啊。
苏笛敲着脑袋，嘴里念叨着。
“唔，您这样，我会以为您得了某种，热带的疾病。”
男子磁性的声音响起。
苏笛停下手，看着男子，看着这件公寓，一切都没有消失。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咧嘴。
低头，地毯的纹路也是如此清晰。
如果这是梦，这也太真实了。
难道，是更高级的科技？
苏笛忽然抬起头，问男子，“咱俩同时说出一个数字，随意的一个数字，开始！”
“1522342”
“1”
苏笛说完，听见男子短促的一声一，又愣住了。
随机数测试也过了，至少表明她不是一串代码，这也不是什么游戏世界。
该死的，这到底是哪？
眼前的男子一直淡定地看着她，此时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说数字，但你的行为，似乎表明你在怀疑什么，如果你信任我，你可以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我不是不信任你，大侦探福尔摩斯，谁能不信任福尔摩斯，我是，我是根本不相信你的存在。”
苏笛脱口而出。
男子愣了愣，显然苏笛这番话让他始料未及。
“你知道我？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相信我的存在？”
苏笛心里骂自己，虽然明知道这是不真实的，但还是不想损害了这位侦探的自尊。
“那个，你是福尔摩斯吧？”她决定走一下一般的见面流程。
“唔，我的确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男子皱眉道。
虽然有预感，但从男子嘴里说出来这句话，还是让苏笛有些激动。
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吧，即使明知道不是真人，但还是让人为之着迷。
第268章 案件
苏笛眨眨眼，纵使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既穿越到过去又穿越到未来，还到了别的星球，然而进入这个世界，认识了道尔心目中的福尔摩斯，还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她一时有些语塞，对着福尔摩斯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他，你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试想如果有人现在站在苏笛面前，对她说，你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苏笛会什么反应？
要把他当真实的人吧，苏笛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别说，人的气质跟王尔德有点像，傲娇又敏感，其实很体贴，比如现在，看着穿着厚厚的冬装的苏笛，递给她一杯茶。
苏笛接过茶，小声说“谢谢”，茶并不烫，苏笛还真是渴了，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苏笛才意识到，男子一直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男子并没有收回视线，而是直截了当地问：
“虽然我从你身上捕捉到了很多信息，但你身上的谜团和这些信息一样多。”
“比如？”
“比如，我能理解你女扮男装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但即使出于如此需求，也不需要穿这么厚的冬装，看样子你并不是有某种隐疾或者怕冷，穿这么多反而会引起人注意，跟你女扮男装的初衷不太相符。”
看苏笛没作声，大侦探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说下去：“你让我想起一个我认识的女人，也经常女扮男装出现，她跟你一样自信。”
“艾琳艾德勒吗？”苏笛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福尔摩斯的眉毛轻轻扬了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你知道艾琳？”
苏笛点点头，“都知道，你爱他。”
“噗”！福尔摩斯刚喝进一口茶全然喷了出来。
他一边找东西擦拭，一边断然否认：“胡说。”
说罢，他放下茶杯，眯起眼，“你刚才说，都？”
“啊，这个…..”都怪你太出名了，艾琳艾德勒在任何一版的福尔摩斯里都是不可缺少的角色。
“艾琳的事情我们有保密协议，你不可能知道啊，你认识华生？”
“啊，就是我们那的人，唔，反正有人知道吧，也不确切，喏，艾琳现在怎么样了？”
福尔摩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大侦探再度端起茶杯，这一次，镇定了许多，“应该跟她老公去美国了吧，环游世界。”
苏笛点点头。
“接着说吧，既然不是教授派你来跟踪我的，那你是……？”
大侦探眼里罕见地闪过疑惑。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这跟刚才在街道上苏笛感受到屋顶上的砖是一样的感觉。
她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啪”地一声，她刚才坐着的沙发上多出一个孔。
有人朝着屋子里面开枪！
福尔摩斯一跃而起，拉着苏笛躲闪到窗户侧面，这里是外面看不见的死角。
大侦探拉上了窗帘。
街道上响起警察的声音，引起一阵骚乱。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
“福尔摩斯先生，您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你，雷斯垂德。”
进来的警长大着嗓门道：“您说的真对，的确有人要杀您，但让这该死的跑了。”
说完，看了眼苏笛：“这是，您的客人吗？”
此时苏笛躲在福尔摩斯身后，显然不太像来访的客人。
福尔摩斯瞥了苏笛一眼，“不算，算我的学徒吧，还在考察期，我交待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福尔摩斯先生，放心吧。”
“好的，辛苦了。”
警长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苏笛刚要说什么，又有敲门声响起。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德逊太太了，福尔摩斯的房东。
“您的信。”
“不是说这段时间我拒绝接受委托案件吗？”
“是的，但这个案子的委托人您是认识的，亨利勋爵，信上写得很紧急，我还是给您送来了。”
福尔摩斯接过信，哈德逊太太看了看苏笛：“您需要什么吃的吗？”
苏笛连连摇头道谢，哈德逊太太点点头，出去了。
目送着这位房东出门的背影，苏笛想起了道尔的管家。
道尔在写哈德逊太太的时候，一定参考了自己的管家，都那么善良、热情、好客。
回身，发现福尔摩斯把信放在桌子上，俯下身，双手成三角形支撑着下巴，凝神思考，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本是非常经典的侦探思考的画面，在现代影视作品中，出现一个这样的镜头，会让苏笛激动不已。
然而现在，苏笛却没有这个心情欣赏，她自己陷入了一团乱麻。
这显然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世界，或者说是构想人物的世界，可是到底是哪些构想人物呢？
以前她曾经去过人类创作人物的思维矩阵世界，里面人类所有的虚构都在其中，分门别类处于不同的格子里。
但这个世界很显然不一样，更真实，也更单一。
至少她没有从这个世界发现什么怪物、机器、恐怖的元素。
道尔一定是这个世界的源泉之一，还有其他人吗？
如果仅从所处的年代来看，同一时代有很多虚构的名人，自己却偏偏来到了福尔摩斯所在的世界。
难道，因为跟道尔的渊源，所以自己只来到了道尔构建的世界？那珍娜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道尔？
也不知道自己灵机一动把杜杜从自己来的漩涡中扔出去，是不是明智之举，不知道现在杜杜怎么样了，在哪里。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跟杜杜取得联系就好了。
苏笛低头看向手环，在这个世界的手环很显然没有现实世界的能量，似乎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但还是让她有着不一样的直觉，例如刚才的射击，还有街道上从天而降的砖，看似偶然，但每次危险来临之前，她都有某种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可是在现实世界，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第六感，这是来到虚构人物世界的新技能么？
第269章 袭击
苏笛思考着自己第六感的缘由，还是因为恰好她看过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所以才会有这种预感，这样说来，如果出现她没看过的作品的人物，是不是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原来剧透者还有不这么讨厌，甚至重要的时候。
苏笛自嘲地想。
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连接口在哪里？怎样能出去？如果她猜的不错，珍娜的父亲就是大祭司，或者说，至少跟大祭司有关，那么大祭司创造这个虚构世界，又为了什么？
在她这样思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钉在自己脸上。
抬头，大侦探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正看着她。
“怎么？”
“你很特别。”大侦探道。
苏笛没作声，在考虑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一个来自东方的女子，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却一点也不着急，安静沉默，看来你经历了很多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苏笛问，之后，又抢着回答：
“让我猜猜哈，你应该是推理出来的，唔，因为我不认识警长吗？还是，因为我的什么动作，哪里显示出来的？”说着说着，苏笛有些兴奋，不管怎样，她能见到这个在她的世界赫赫有名的虚构人物，是非常令人羡慕的经历。
福尔摩斯伸直身体，靠在椅背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了，才慢条斯理道：“你猜错了，我不是推理出来的，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好奇的，充满着探究的眼神，这不需要推理，你要是能看见自己的眼神，你也会这么觉得。”
“好吧。”苏笛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我确实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唔，对了，今年是哪一年？”
“1891”
怎么还比现实世界早了两年，看来道尔写小说的时候并不是严格按照跟现实年代对应写的。
苏笛胡乱猜测着，眼角余光瞥见福尔摩斯放在桌子上的信，心内一动。
“这个案子，你不打算去看看么？”苏笛问。
“的确，按理说我应该去，毕竟亨利勋爵也是我的熟人，但是，这个时候不好。”
“时候不好？”
侦探摇摇头，“我手边还有更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比破案还重要？书上不是说，福尔摩斯对案子最感兴趣，没有案件的时候，都要注射药物来缓解无聊吗？
怎么现在对到手的案子兴致缺缺？
但苏笛没有问，福尔摩斯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她不想表现得太无礼。
“你要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看看。”侦探的话出人意料。
“我？”
苏笛有些惊讶。
“嗯，看得出你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侦探说着，把桌子上的信向着苏笛推了推。
“你确定？这是委托给你的案子啊。”
侦探点了点头。
苏笛拿起信，快速浏览着信上的内容，她不是对案子感兴趣，而是对信里附上的一张照片感兴趣。
案发现场的照片，死者旁边，依稀可见一幅画像。
“我不懂，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侦探眨眨眼：“因为，我的确去不了，但这个案子又的确需要人，与其让当地的警察胡乱结案，还不如让感兴趣的人去试试，就算你弄砸了，大不了跟警察一样没用。”
侦探耸耸肩。
苏笛心里暗笑，果然是骄傲的福尔摩斯啊。
“既然这样，那，谢谢你的信任。”苏笛收起信，准备离开。
“你，小心。”侦探道。
苏笛犹豫了一下，回头：“你也小心。”
说完，拜别了侦探。
刚出公寓不远，贝克街转角，苏笛站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第一次是从天而降的砖，第二次是射进贝克街的子弹。
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下一秒，一阵恶风传来。
一根大头棒冲着她砸下，如果不是苏笛事先站住了，这一下一定会打得不轻。
苏笛庆幸着自己躲过一劫，然而紧跟着，拿着大棒的人从转角出现在她面前。
人高马大，红色胡子。
苏笛评估了一下，很好，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看样子，甚至逃跑都跑不过。
大汉看见苏笛，显然愣了一下，但没有犹豫，下一棒又落了下来。
苏笛闪向旁边，没命的跑，即使跑不过，也还是要努力的，总不能等死吧。
回头，大棒已经追至切近，事实上根本就没给她跑开的空间，苏笛甚至能听见挥舞棒子下来的风声。
不知道被打死在虚构人物世界里会怎样？
说不定这里的人死了，自己就能出去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听见了惨叫声，和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苏笛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先……是你呀！
苏笛咽下了后半句话，那是一张俊美的脸。
他怎么来了？
“先别着急感谢我，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吧。”
威尔摆摆手，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人。
哪有什么躺在地上的人，只有远处一瘸一拐的身影。
威尔皱皱眉，跑这么快。
“你是怎么来的？”
苏笛问。
威尔耸耸肩，“想进来就进来呗。”好像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别开玩笑了，这不是小事啊。”
然而不管苏笛怎么问，威尔就是不说。
“喂喂，那你见到杜杜了吗？你不会，是用了什么非常的方法才进来的吧，你把杜杜杀死了？”
看见威尔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苏笛心里有些不忍，自己的话，是不是伤到他了？
苏笛低下头，眼里晃过威尔的手。
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你的戒指呢？”苏笛记得，这是威尔从亚特兰蒂斯就戴着的戒指。
威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不在乎地摇了摇，“丢了。”
丢了？怎么可能？如果不算大祭司，这应该是他和故国唯一有联系的东西了，活了五百年还依然戴着，可见戒指的重要性，然而，就这样没有了。
苏笛心里一动。
是不是用作进入这个世界的某种交换？像某种能量守恒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来呢？在他自己的生活里，不好吗？
第270章 探寻
看着威尔为了自己执意涉险，苏笛心里一暖，不管自己跟威尔之间有怎样的过节，但在这个世界，有个熟人，总是好的。
这样想着，她拍了拍威尔的肩膀：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猜，进来容易，出去难吧。”
威尔默认。
其实没有什么难的，只是决心而已，连他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要执意跟进来。
就像小时候的一个玩具，弄丢了，也就忘了，然而长大之后偶然间看见，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的错过吧。
“你，是不是对珍娜的父亲有什么怀疑？”
苏笛点头，刚才在珍娜面前，她不好说的很直白，既然威尔问起，她也就毫无顾忌。
但因为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她也不想跟威尔讲述一遍自己的经历，只是简短地说了大祭司的谋求。
好在威尔并不是讨人嫌的性格，看苏笛不想多说，也不再细节上多问。
“你怀疑，这个世界，是大祭司的一个实验？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做这个实验是为了什么？”
威尔的问题也是苏笛的不解之处。
的确，杜杜、威尔、和她，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与莱斯特星相关，可是，如今莱斯特星上的留守派变成了暗物质，而迁移派也在地球被军方消灭了。
如果大祭司回到了莱斯特星，就应该也变成了暗物质，又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他就变成了珍娜的父亲，我一直觉得他很亲切，是因为珍娜的缘故，现在看来，可能另有缘由。”
威尔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可是，他是怎么变成珍娜的父亲的呢？他并没有和我一样，变成吸血鬼，或者有其他的非人类特征。”
威尔很疑惑。
“不不！”苏笛连连摇头，“他不是珍娜的父亲。”
“什么？”
“我是说，他只是占据了珍娜父亲的身体，然而意识上却是另一个人，不是他变成了珍娜的父亲，怎么说呢？就是，就像当年你的父亲一样，只有这个人的外形，内里，是莱斯特星人的意识了，珍娜的父亲的躯体里面，住着大祭司的意识。”
苏笛顾自解释着，只想着能解释得更清楚，却忽略了威尔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直到她说完，看见威尔，才后悔莫及，使劲捶了锤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苏笛低声说。
威尔没说话，也没有责备她。
五百年的时间，即使不足以抚平疤痕，至少不会发作得无法控制。
看着威尔，苏笛又想到了珍娜，是个人都能看出珍娜对威尔的感情，可怜的女孩，还以为父亲是满心支持自己，谁知道居然另有目的。
“可是，他为什么选择了珍娜的父亲？仅仅为了靠近你？接近你，他又有什么目的呢？”苏笛还是想不通。
“他给了我，唔，不用吸血的药。”威尔道，“融入红酒就可以，所以，这些年我已经不用吸血了。”
“难怪你那么喜欢红酒。”苏笛点头。
看着威尔似乎对提及过去没那么介意，苏笛小心翼翼地问出藏在心底的谜：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我以为我没有机会问了，既然现在有时间，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如果你不想回答，或者觉得我冒犯了你，你只要挥挥手指，我立刻打住，从此再也不提。”
威尔看着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紧张，不知道如此严肃的语气之后，会问出什么问题。
苏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亚特兰蒂斯，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到你寝宫的时候，是顶替米娜的名字去的，当时，你们叫来那些女孩，到底是为什么？”
威尔闪过一丝轻松，接着，是不可名状的痛苦，但还是回答了苏笛的问题：“当时的规矩是，要侍奉国王，必须经过专人的身体调理，红酒就是一种，喝了红酒能把这些少女的身体调理成，国王喜欢的样子。”
好恶心，苏笛忍住不适，话到嘴边，换了说法：“用红酒调理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既然珍娜的父亲，唔，如果是大祭司的话，给我的药也是放入红酒中喝的，我猜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有的一种调节身体的技术。”
苏笛点头，原来红酒还有这样一层含义，会不会加入了什么东西能让身体更好地接受其他的意识？毕竟人在喝了酒的状态下是非常放松和脆弱的。
可是那是在亚特兰蒂斯的事情了，很显然并没有行得通，要不就不会后来发展到重新创造出虫子供外星人进入了，既然没有用，给威尔的红酒又是什么呢？
“喏，你现在去哪？”威尔打断了苏笛的胡思乱想。
苏笛回过神来，暂时赶走那些想不清楚的问题，摇了摇手中的信封，“这个地址。”
地址是伦敦的郊区，两个人乘坐马车前往。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址呢？”威尔问。
“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的世界是虚构的对吧？”
威尔点点头，“我听杜杜说了。”
“这个虚构的世界是大祭司建成的，他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威尔看向窗外，这个世界是如此真实，跟他来的街道都很相似。
除了这个世界里，没有现实世界中的人。
“他建那些机器，应该是要和人类的意识互换，他之前的种种实验都不成功，无论是把莱斯特星人直接引入到地球，还是在地球建造另外的生物供莱斯特星人居住，所以他才要建造这种机器。”
威尔皱着眉，质疑道：“你说他之前另外建造的生物，都不成功，机器不是差别更大，那就更不可能成功啊，再说，既然都能产生地球没有的物种，那造出机器应该更简单才对，我是说跟造出不同物种相比。”
“也对。”苏笛托着腮，在现代社会大祭司想要的那种机器人已经诞生了，但却还没有到能凭空造出动物的程度，对动物的制造仅限于杂交等等，完全到不了大祭司所有的技术，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这个时代比较流行机器吧，不都说未来是机器的时代么。”威尔充满憧憬地说。
“未来？”
苏笛眼睛一亮。
第271章 争论
“哎呀，你说的对，未来，对于我来说，这是未来的大祭司，但对于大祭司来说，这是他的过去！”
“什么啊？你刚不是说他以前尝试过研究出地球上没有的动物，引入莱斯特星的意识，没有成功吗？”
“我是说过，但那个不是，哎呀，怎么解释呢，就是，okay，我先表明，我是一个穿越者。”
威尔眨眨眼，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讲话的真伪。
“你不是普通人吗？只有巫师才会穿越。”
“这个在你的宅子我就说过，但没机会证明，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普通人，阴差阳错，实现了几次穿越旅行，出现在亚特兰蒂斯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穿越来的，我跟你说的大祭司，是在几十年之后遇见的。”
威尔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呢？他是巫师吗？”
提到先生，苏笛的眼神黯淡下来，整个人像被泼了盆冷水，无精打采地靠在马车的座位上，显然这是她的伤心处。
“好吧，姑且相信你会穿越，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大祭司制造机器，并不成功，但几十年之后获得了莱斯特星的技术支持，可以制造生物？”
“嗯。”苏笛点点头。
“可是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构建出来的？而且如果你是穿越者，你的出现应该是原来的历史进程里没有的。”
“问题就在这。”苏笛紧张起来，先生说过，穿越时空改变时间线，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他做的是修复时空漩涡，尽量减少这种影响。
可是现在呢？大祭司用自己带来的杜杜，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建造了这个虚构人物的世界，今后的历史会向哪个方向走？
越来越混乱了，也不知道先生在哪里。
她要尽快修复自己的到来产生的影响，让历史回到正轨。
可是，要怎么做？
苏笛有些痛苦地抓着头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抓得很紧，直到一只手拉下来她的手。
“别这样，跟你那只鸟一样，绝望地扯着毛。”
威尔打趣道。
苏笛勉强笑了笑，说起来还挺想杜杜的，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只漂亮的机械狐狸。
“还没说，你为什么来这？”威尔望着窗外，马车已经驶向了郊区，似乎很眼熟。
“直觉吧，就是看到信上提到了画像。”
“画像？给侦探的信不应该是案件么？”
“嗯，是案件，但案发地点，有一幅画像。”
“在这个时代，有画像很正常啊，我家里也有画像。”
苏笛忽然想起，的确，威尔家里的画像她还见过，尤其是那个跳舞的大厅里。
“你家里的画像，是将军和贵妇人吗？”
威尔点点头，“这两幅画我比较喜欢，已经挂在那很久了。”
“可是我记得，我最后看见的时候，里面多了人。”
“多了人？”
“你不知道？”
威尔摇摇头，“我只记得我们去了书房，我还没来得及去舞厅看。”
“而且那些人只是不成功的试验品罢了。”
“不成功？你是说没有自我意识吗？”
“嗯，只是机械地动作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机械有了自我意识，会怎样？你就那么寂寞？非要找个人来陪？”
威尔垂下眼，“你不懂啊，你完全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活了几百年是什么样子的，对这个世界，我已经厌倦了，对什么都不感觉新鲜，财富、地位、美酒、女人，人们觉得美好的东西，对一个几千年前就拥有过，现在也拥有了几百年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每一天，我都跟行尸走肉一样。”
苏笛点点头，她虽不曾体会过，但能想象到威尔说的情况，特别是在没什么娱乐消遣的时代，肯定很无聊。
“所以与其说找个伴，不如说是新鲜感，你知道新鲜感对我来说，多重要么？就像新鲜的空气，新鲜的血液，人造的机器人，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我很好奇。”
“好奇到，不需要考虑道德？”
“道德是个太抽象的东西，是人类为了自身整体考虑设计出来的，只对弱者有效，如果足够强大，谁需要道德。”威尔满不在乎地说。
“足够强大，就可以剥夺其他人的生命么？例如被你吸血死去的人。”苏笛皱眉。
“我吸血的那些人，本来也是得了各种病症，已经要死了，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帮助她们减轻了痛苦呢。”
“你怎么知道她们得病了？”
“我说过，我的感官非常灵敏，能感受到人类感受不到的东西，包括器官的健康程度，需要我跟你说一下你都有什么毛病吗？你的胃……”
“打住！打住！”苏笛连连摆手，她可不要听到这些，现在威尔漂亮的眼睛在她的眼里像是医院的检测仪器，在他面前似乎没有秘密可藏。
“只是，我还是不能赞同你随意夺取其他人生命这一点，我觉得，就算得病要死了，也是需要他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可以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哦？这么说，你呢？你在亚特兰蒂斯看见那么多人沉入海底，也是这么觉得？”威尔忽地靠近她，让苏笛措手不及，慌忙向后仰，猛地撞在马车的窗户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磕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威尔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脑后，充当了肉垫。
“你的……动作，好快！”苏笛根本没看见威尔是怎么动的。
“这也是成为吸血鬼的福利之一吧，拜你所赐。”威尔强调了一下后半句，收回手，戏谑地看着苏笛。
这是苏笛不愿意触碰的话题，她转向窗外，不想接话。
通向宅子的路，跟威尔的房子所处的环境很像，一样的幽深，一样的僻静。
在这天色将晚的黄昏，他们的马车是这条路上寂寞地前行着。
夕阳给马车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然而苏笛无心欣赏外面的景色，靠在车窗边，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