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十）禁术
“天下的格局已经被改变了，就算原来的宫莲还能回来，也不再是按照原先的轨迹而走，既是如此，又何必用清清去换她？”
初影一番话让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谢隽良开口道：“师弟说的有理，只要宫莲待在这里，我们还不至于让苍生遭祸。”
想到唯一一个可爱的小师侄，白棠鹤也不舍得，“咳…其实我觉得只要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只剩下俞辰子和沈卿未表态了，两位是行一行二的师兄，若是他们执意要这么做，尽管他们有三个人，也是不能不听的。
两人也知道初影从小执拗，现在不答应，他绝对会立刻带着他的小徒弟离开，这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俞辰子正要答应，沈卿忽然说：“不救宫莲，他们岂会罢休。”
沈卿一语点醒梦中人，云逍遥等人的来意便是救她，如今他们却说不救，还不知他们会如何呢。
谢隽良：“直接告诉他们，她回不来了。”
……
回到阁楼时，初影见到了清鱼，她靠在摇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想来是等了很久了。
初影把她手中的书拿走时，她就醒了。
“师傅你回来了。”
初影颔首，拿着手里的书问：“你最近喜欢看这种书？”
清鱼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是，我是因为莲姨才看的。”
初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清清，你知道师傅是不愿意骗你的。”
清鱼知道他还没说完，于是静静地坐着听。
“宫莲已经昏睡四个月了，按常理说这道劫数她是过不去的，不过在我们族中有禁术能够救她。只是即使用了禁术，回来的人，也不再是你认识的莲姨了。”
“师傅的意思是…回来的人，是原来的宫莲？”
初影点头，随之错开了与她的眼神对视。
他终究是骗她了。
清鱼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了，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云淮他们吧。
与此同时，云逍遥和云淮他们也确实知道了这件事。
宫莲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她正在慢慢地走向死亡，可他们却只能默默地陪伴着，甚至无法阻止。
经过第一天的震惊和绝望，云淮和清鱼打起了精神，清鱼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尽管她说不上来，但她没想过放弃，所以两人经常去藏书阁里。
谢隽良自然是在的，不过多数时候他都是无视他们，自己安静地编书。
清鱼和云淮说了谢隽良提过的禁书，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看一看禁书，心想着许是还有什么法子。
于是两人便借着找书的名头，四处逛着藏书阁。
连着找了许多日，他们并未见到任何关于异世的禁书，所以就将目的打到了谢隽良头上。
“谢师叔应该就是管着藏书阁的，他一定是把书藏起来了，如果我们这样漫无目的找，一定找不到，不如去问问看他，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你不是说他不让你看禁书吗？”
“那你去问，或许他肯告诉你。”清鱼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怎么突然蹦出这个想法的，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也就不管了。
“去吧，我觉得谢师叔这个人有点奇怪，兴许他一时心软，就将其他法子告诉你了。”
云淮是觉得不可能，但依他看，这么多天了他都对他们的动作无动于衷，应该也是早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了，所以去问问也不算打草惊蛇，运气好些，可能真的如阿鱼所说呢。
思及此，云淮讽刺的勾了勾唇。
什么时候他也需要靠运气了。
眼见着云淮走过去和谢师叔说话了，清鱼就又钻进了书海里寻找。
一个时辰以后，清鱼擦了擦汗，然后去找云淮。
谢师叔已经走了，照着这时间，他可能是吃饭去了，云淮还低着头坐在原地，脸上的阴影太深，清鱼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云淮？”
云淮僵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头，扯了扯嘴角，“怎么了？”
“谢师叔和你说什么了吗？”
云淮弧度极小的摇了摇头，“没有。”
清鱼以为他是失望了，所以神色才如此不自然，于是跪坐在他身边伸手抱住他，“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嗯。”云淮低声应着，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闪了闪。
除了谢师叔，清鱼很少能够见到其他几个师叔，她想再问，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自从到了鬼岛，她也再也没有见过颜昱，清鱼猜测他是去受罚了，找人不行，她也就只能待在藏书阁里了。
虽然云淮掩饰的很好，但清鱼还是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有时他坐在那，身上就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让她甚至不敢靠近。
宫莲的情况真的很差，云逍遥也几乎到了寸步不离她的地步了。
清鱼见此心头焦虑更甚，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地理一理思绪。
“清鱼。”
清鱼转身就看到了默默站在她身后的人，“谢师叔？”
“别总是待在藏书阁，可以出去走走，后山的风景不错，也许你会喜欢。”
谢隽良抽走她手里的书放回原位，然后就走了。
谢师叔是在提示她什么吗？
清鱼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探个究竟。
和云淮说过以后，她就往后山去了。
后山就在阁楼后面，只不过路程远了些，一路步行过去还能见到不少的人，他们都在旁若无人的练武，看着十分认真。
越靠近后山，人就越少，清鱼还看到了葱绿的青竹，斑驳陆离的光影，鼻下全是清新的气味。
穿过一小块竹林，映在眼前的是一座高耸的大门，巍峨庄严，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清鱼上前一步正要推开，就被人喊住了。
“沈师叔。”清鱼转头就看到了沈卿。
“这里是禁地，你不能进去。”
沈卿大约是四十的年纪，只是看起来不过三十而已，他负手而立，语气淡淡地劝她离开。
清鱼想到自己从未与他说过话，心思一动就问出了口：“沈师叔有什么办法能救莲姨吗？”
“你师傅难道没与你说过？”
清鱼愣了一下，她觉得沈师叔好像对她有点不满，是她的错觉吗？
“师傅说有办法，但是只能让从前的她回来。”
“他说的不错，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沈卿见她沉默，又道：“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月色如水，又如莹白的丝绸，清鱼穿着蓝衣走在小道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点点灯笼发着温暖的光。
今日她见了谢师叔和沈师叔，谢师叔让她来后山，沈师叔却阻止了她。
看起来好像是偶然，但仔细想想，是不是有关系呢。
“难道…”
清鱼忽然停住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看，嘴里低语：“谢师叔是让我来找沈师叔的吗？”
沈师叔他…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莲姨，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了，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其他办法，但是不告诉她。
清鱼忽然瞪大眼睛，脑中所有零零散散的事都连在了一块。
元和族的使命是护天下苍生，所以他们一直在找莲姨，为的就是让原来的宫莲醒来，让一切恢复原位。可是现在他们明明有办法可以让她醒过来，却迟迟没有动作。
如果说是因为云淮他们，也大可不必，莲姨如今越来越虚弱，照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她能想到的事，师傅和师叔们不会想不到，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没有动手，一定是在顾及什么。
顾及什么呢？
师傅曾说这里的人想要她的命，可现在看来，没有任何人有这个动作，如果是假的，师傅何必骗她，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师傅在替她挡着这一切。
但是为什么呢，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道理他们要对她下手，毕竟她是他们的师侄。
这么想来，他们唯一要动手的原因就是因为要让原来的宫莲回来只有用她去换。
所以师傅不让她靠近鬼岛，不让她参与莲姨的事，甚至不让师叔们知道她的存在。也所以，莲姨的事不了了之，她也彻底安全了，都是因为有师傅在，所以师叔们最后不得不答应舍弃这个方法。
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解释。
清鱼现在回头去想，才发现有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即使真相是这样，莲姨还是回不来。
清鱼站在原地很久，才察觉到有一丝凉意，直涌向心头。
回到阁楼的时候，云淮靠在椅子上休息，清鱼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就忍不住伸手抚平。
正想叫醒他去房间休息，她就瞟到他怀里有些鼓鼓的，清鱼以为是他从藏书阁带来的书，于是轻轻地拿了出来。
放在手上，她才看清了手中的书。
书是黑皮的，这是她极少见的，而且外面没有任何的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书。好奇心驱使着，清鱼打开了书。
纸页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居然没有泛黄，摸起来很厚，但扑面而来的气味又几乎可以让她确定，这本书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
看着纸上写的字，清鱼倒吸了一口凉气。
命格，劫数。
清鱼忍不住看了一眼云淮，连日的疲惫和担忧想必是压垮了他，他看起来累极了。
只是这本书，应当就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禁书，云淮找到了，而且把它带了回来，他坐在这里是在等她回来吗？
清鱼揣着疑思继续翻了下去。
后面有刚写上不久的笔迹，而且写的是她的生辰八字，还有莲姨的名字。
清鱼猜测这是谢师叔写的，同时这也能印证她的猜想是对的，莲姨确实只有她能救。
唰——
轻轻的翻页声响起，清鱼看着眼前的字呆在了原地。
命格交换。
原来…原来如此。
师傅隐瞒了她，还有云淮，他明明也知道，但是什么也没说。
清鱼快速地翻看着，直到把她想知道的全都记在脑子里以后，她又轻轻地把书塞了回去。
云淮，你一定很痛苦吧。
清鱼看着他洁白的脸，想摸一摸，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第二日，云淮一无所知地去了藏书阁，清鱼没有跟着去，而是转道去了宫莲的房间。
云逍遥一直在守着她，两个人都睡得很熟。
昨晚她看到了能救莲姨的办法，现在她不想去想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却隐瞒她，也不想去想救莲姨的后果是什么。
她只知道，她必须要救，不仅因为她是莲姨，而且…这也是她的使命。
她的鱼影楼的人，能救人的时候她都不该犹豫。
清鱼在脑中想了一圈，最后又去了后山。
谢师叔既然让她去找沈师叔，一定是因为沈师叔能帮到她。
后山有禁地，她要用的也是禁术，想来只有沈师叔才是最了解这个方法的了。
“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当清鱼刚靠近大门的时候，沈卿就神出鬼没地站在了她身后。
“沈师叔。”清鱼大方的行了一礼，诚挚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你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你师傅，找我做什么？”
果然。
清鱼再见到沈卿这样的态度，就感觉一切都有了解释。
沈师叔想必是最不愿意答应师傅的人了，他心中的正义凛然，不想抛弃使命，因而对她这个“罪魁祸首”应当是不待见的，她找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个忙，只有沈师叔才能帮我。”
沈卿复杂地看着她。
要不是昨日阿良告诉他，他恐怕也想不到，宫莲居然还能回来，而且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又是阿影，这小子，事事瞒着他们，怕也是知道他们的脾性了。
“我不帮。”沈卿冷硬的拒绝了。
清鱼怔了，她都还没说是什么忙呢，本来她还想着要撒个谎，好让沈师叔以为她要救的人是宫莲，而不是莲姨，现在好了，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沈师叔，我知道师傅他不想让我受伤，可我觉得，能让天下百姓都平安才更重要，牺牲我一个，换宫莲回来，让一切都回归正轨，难道不好吗？”
这个丫头，真当他会被糊弄过去吗？
沈卿冷着脸，心里也是凉凉的。
番外篇（十一）交换
天下的使命传到他们手里，真的传错了。阿影是个真性情，为了她甘愿让宫莲永远沉睡，让一切都错下去，可他们不也是吗？
清鱼想救人的心也同样真诚，他们当师叔师兄的，既不想让唯一的师侄活在不能救至亲的悔恨中，也不想让自己的师弟失去徒弟，所以也只能把一切瞒着，当做从未发生。
没想到，这丫头是个伶俐的，居然被她知道了，这下可好，他哪里舍得拒绝她，但想想形单影只的师弟，他也只能狠下心了。
“既然你知道你师傅舍不得你，为何还要如此？”
“师傅疼爱我，我都清楚，可是，天下千千万万的人也是无辜的，沈师叔，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这么自私，那护天下民安的誓言岂不成是笑话了。”
清鱼的这番话是真心的，即使她不知道她可以救莲姨，她也愿意舍身换回原来的宫莲，这是她身为师傅的徒弟必须要做的。
沈卿闻言也是一震，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
这丫头比他们几个要称职多了！
“你想清楚了？你救回来的人不一定是现在的她。”
“沈师叔…你知道？”
清鱼问出口后就明白了，谢师叔既然让她来找他，那就代表着沈师叔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沈卿点了点头，“若是你执意如此，明日午时将宫莲带来，我在此等候你们。”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师叔要答应她，但达到目的，她也不想再去纠结了。
“多谢沈师叔！”清鱼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回去以后，清鱼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云淮一起去藏书阁。
谢师叔也在，他仍旧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编书，清鱼没有过去找他，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在心里向他道谢。
陪着云淮一直到了第二日，清鱼就去找初影了。
“师傅不在？”
清鱼在初影的住处外兜了一圈，碰到一个人问了一句，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对方点点头，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初大人刚才往那儿去了。”
他指的地方清鱼没去过，所以只能作罢了。
去后山有些路程，清鱼没有在这儿耗多久，就去找了云逍遥和宫莲。
这几日清鱼时常往外走，所以今早云淮一个人去藏书阁时也没有起疑。
到了阁楼，将事情告诉云逍遥以后，他果然变得很激动，幸好清鱼将他拦了下来，否则他现在已经跑出去找云淮了。
“王爷，这是沈师叔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传到另外三个师叔的耳朵里，他们一定会反对的。”
“好好…”云逍遥确实是太开心了，宫莲如今已经危在旦夕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所以并没有看出她的谎言，“那我们该怎么做？”
“沈师叔已经在后山等我们了。”
“好，那我们这就去。”
清鱼隐瞒下了关于她自己的那部分，所以云逍遥此刻是毫无压力的。
去后山的路上，他们因为要避开人多花了些时间，所以到禁地时已经过了午时了。
禁地的门是敞开的，他们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里面确实如清鱼想象的一样别有洞天，奇石遍布，但看起来却没有特意的摆动过，中间的位置是一块很大的圆盘，特别的是，圆盘里镶嵌着像晶石一样的碎块，尤其好看。
沈卿就站在那块圆盘前，见他们来了，便道：“开始之前，我需要和你们说几件事。”
“沈师叔请说。”
“命格移位是很危险的，稍有差池就会伤及性命，所以等会儿我施法的时候，这里只要留下清鱼一个人就行了，定亲王就在外面等候，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云逍遥郑重地点头。
“还有，我方才算过宫莲的劫数，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异动，所以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极有可能醒来的人不是现在的她，这样，你们也决定要继续吗？”
沈卿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无奈，这是他最后一次阻止她，如果她仍是坚持，他也就只能对不起师弟了。
“莲儿已经这样了，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愿意去赌！”
清鱼也是颔首，“沈师叔，开始吧。”
“好。”沈卿微不可见地叹息，随后道：“定亲王将她放在台子上即可。”
圆盘面前有一块平台，也是黑色的奇石，约是两人长宽，半人高左右，摸起来有些凹凸不平，不过角处圆润，应该是打磨过了。
云逍遥将宫莲放在上面，又握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这期间，清鱼到了沈卿身边，也在和他说话。
“沈师叔，你有多大把握？”
清鱼其实挺害怕的，她怕沈师叔会骗她，最后让原来的宫莲回来，虽说她也并不强求，但是看着云逍遥失望，她心中不忍。
其实无论原来宫莲是否回来，他们几个师兄弟都能控制住局面，只不过若是现在的宫莲回来，她想必会更开心的。沈卿承认自己有私心，他见多了生离死别，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也会尽全力挽回，不让师弟难过的。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师叔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全力以赴。”沈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柔和下来。
“谢谢沈师叔。”清鱼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
至少她所遇到的人对她都很好，也算不枉此生了。
云逍遥出去以后，清鱼也依言躺在了宫莲身边。
“沈师叔。”寂静的洞穴里突然又响起了声音，“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沈卿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
“帮我告诉师傅，下辈子，我还想当他的徒弟。”
“好。”沈卿有一瞬间想反悔，不想再答应她，但触及她们的身影，又低下了头。
清鱼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周遭很安静，她只能听到沈卿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她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沈卿凝神静气地看着手中的命盘，然后将一滴鲜血滴在了上面，慢慢地，眼前的大圆盘开始闪烁着星星点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云逍遥在外面等的心焦，不住地往里面看，忽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影，随之而来的便是他腰间一痛，再也动不了了。
洞穴里，沈卿极其认真，一会儿看命盘，一会儿又看圆盘，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站着一人。
眼看着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初影开口道：“师兄，你将我置于何处？”
咚——
沈卿一下没拿稳，铜制的命盘掉在了地上，所幸圆盘上的晶点都很稳定，所以他很快捡起来也没出什么事。
“师弟，你…”
初影眼神淡漠地打断他，“师兄是想问我怎么来了是吗？”
被他这么看着，沈卿也是慌了一下，“师弟，清鱼有多想救她你也是看得出来的，如今她知道自己就是救人的关键，倘若不能如愿，她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当中…就像…师傅那样，你一定不愿意看见的。”
“比起她死了，我宁愿她痛苦一辈子！”初影的眼蓦然红了，“师兄，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师弟…”沈卿也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不想去管其他人，也不想去管她的感受！…如果她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师弟，你冷静点，她不一定会死的！”
初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不想赌。”
沈卿长叹。
师弟这是怎么了，明明从前只是性子冷些，自从离开族里，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初影沙哑的声音响起：“师兄，我知道你有办法。”
沈卿默然，他确实是早有打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清鱼死的。
“告诉我，是什么？”
“师弟，你先别急，稍后我再与你细说，好吗？”
初影也知道现在还不能急，所以他克制着自己，冷静道：“好，我就在这等你。”
沈卿拗不过他，只能专心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看着台子上躺着的人，初影捏紧了拳头。
他从小宠到大、舍不得伤一根毫发的人，现在正在慢慢地失去呼吸，而他，只能无力地看着。
“成了！”沈卿突然道。
初影看向大圆盘，上面的每个晶点都是亮起来的，代表宫莲的命格已经彻底改变了，本来渡不过的劫数也顺利地破解了。
可是沈卿手上的命盘，黯淡无光，一点点闪烁的光芒微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样。
初影走到台子边，抚上了清鱼的脉搏。
一下一下轻轻地跳着，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师弟，你先将她抱进冰室，我等会就进去。”
初影依言抱起了她，转头从一扇门走了进去。
沈卿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定在原地的云逍遥，就很无奈。
刚解开他的穴道，又看到远远地跑来了一个人。
“莲儿怎么样了？”解开穴道的云逍遥并没有看到远远地来人，只是快快地问宫莲的情况。
沈卿点了点头，“没事了，你可以进去了。”
云逍遥跑进去以后，沈卿就待在原地等，不一会儿，云淮就到他跟前了。
因为一路用轻功，所以云淮停下的时候有些喘，他眉眼焦急，语速也很快：“阿鱼呢，她在哪里？”
“在冰室，随我来吧。”
沈卿感觉自己太操心了，本来治好清鱼就没事了，但是初影和云淮又半路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云淮方才看到云逍遥了，所以他的预感更加不好，果然，一进去他就看见了宫莲。
“我娘她现在…”
“已经没事了。”
云淮听到这话也仍旧放不下心，禁书在他手里，他最清楚不过。
所谓救人的办法其实就是一命换一命，可偏偏那个人是阿鱼，只有她的命格才能救人……
若不是他察觉到她不对劲，也想不到她居然背着他偷偷去求她师叔帮忙。
他的阿鱼，真是太傻了。
到了冰室门前，云淮就能感觉到一股寒气直逼向他，让他的心也不禁彻底的凉了下来。
“阿鱼她…”
沈卿及时打断了他的幻想，“她没事，你放心吧。”
冰室里一片冰雪，清鱼躺在冰上，身边只有初影。
“阿鱼…”
云淮赶紧跑过去，有些迟疑地摸了摸她的手，感受到温暖才笑了一下，“阿鱼，你没事就好。”
云淮把头弯在她的肩头，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间，他不禁鼻尖一酸，泪水混进了底下的冰中，消失殆尽。
“究竟是什么办法？”初影走到沈卿面前如此问。
说到这儿，沈卿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若非宫莲的命格奇特，我们师兄弟任意一人，便可将其召回。只是她非清鱼不可，所以我们都无能为力，但现在她们的命格都发生了改变，所以…”
“所以我可以救她。”
沈卿点头，原先他就是做此打算，反正他也活了几十年了，死便死了，只要还有其他几个师兄弟在，暂且无忧。倒不如成全了他们，也免得师弟伤心难过。
“既是如此，师兄便为我施法吧。”
“师弟，你尚有大好时光，实在不必如此。”沈卿第一个不同意这件事。
“不仅是救她，也是救天下人。”初影忽然低眸笑了一下，“清清说的没错，我从小教她，结果反倒自己忘了。宫莲也是苍生中的一个，我如此，也算是救她。”
沈卿还想再劝：“师弟…”
“师弟！”
冰室门前，赶来的几人闻言也都忍不住开口叫道。
云淮也走了过来，“前辈，你如此做，阿鱼会自责的。”
“护天下民安，不只是说说而已。”初影认真地行了一个元和族的大礼，对着在场的师兄们道：“师兄，这是我的责任，你们不必再阻拦了。”
看着他的神色，几人都撇过了头，尽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意显出。
初影又偏头对云淮说：“清清是我最爱惜的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让她伤心，也不要告诉她，是我救了她。”
云淮还想说话，就被初影阻止了，“不必再多说，你只要答应我就好。”
云淮摇头：“前辈，我不能……”
“别说了。”俞辰子打断他的话，看着初影说道：“让他去吧。”
说完这话，他像是被抽去了气力一样，变得沉寂起来。
初影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云逍遥时，轻轻笑了笑，然后对着沈卿道：“师兄，劳烦你了。”
番外篇（十二）初影
传说千百年前有一群人，他们肩负着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逢乱必出，阻止皇室操戈、国家战争。因此，尽管天下分分合合，百姓却仍然安居乐业。
这群人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是每当有战乱兴起，就会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暗中拨乱反正，护着芸芸众生。
初影所在的元和族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说不清他们的历史有多长，但只要一直追溯，就永远不会停下。
元和族居于鬼岛，这座岛屿历经多次更迭，才形成了如今的深海之岛，岛外那道无形的屏障乃是族中先祖设下。
那时的元和族势力可谓是天下第一，族中之人皆是术法高超，这一道屏障据说只是其中最弱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元和族众人也渐渐地神隐了。
到了初影的师父这一代，流传下来的术法已然弱化了，唯一能得真传的便是他的第二个弟子——沈卿。
初影的师父收了五个徒弟，大弟子俞辰子，二弟子沈卿，三弟子谢隽良，四弟子白棠鹤，五弟子初影。他们各有所长，努力地扩大着元和族的荣光。
那一年，初影才七岁时，他们的师父从外面回来了，并且带了一个女人。
在元和族有族规，除非是通过考验加入族谱的人，否则旁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不过也有例外，但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例外。
他们相爱了，因为舍不得分开，所以才会一起回来。
虽然没有明确族规，但是千百年来都是默认亲传弟子不能娶妻的，所以初影的师父此番回来也是为了撤去职务，甘愿与其浪迹天涯。
当时的俞辰子也不过才十七而已，他自认为无法堪当大任，于是这神圣的职务就被交给了他们五人。
而后两人离开，元和族又恢复了平静。
纵然当时的初影才七岁稚龄，但已然展露出了奇才的天分，他学习特别快，甚至超过了与他年纪相仿的白棠鹤。
只不过初影性子冷，小小的年纪却也不爱玩闹，甚少与旁人说话，总是独自一个人在练功房抑或是勤学堂。
几个师兄怜惜他，经常会抛下事务带着他玩耍。没有师父的管束，五个人活得天真自然，关系尤其的好。
直到初影九岁时，还是少年的沈卿算出了天下将有异变，他们五人合力寻查，才最终确定问题出在了宫莲身上。
事关重大，五人难以决策，只能先将她看守起来，而后他们试遍了古书上所有的方法，也没能让这缕异世之魂离开。
都是还未弱冠的人，心软之下，也不想将她就此诛杀，没成想她猜到了事情始末，于是偷偷地潜逃了。
众人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于是开始寻求方法弥补。
最初是俞辰子亲自出山去寻，然而天下之大，宫莲犹如遁入深海，让他毫无头绪，回到鬼岛以后，五人商量着该如何是好时，他们的师父回来了。
这本是个好消息，虽说他已离开师门，但如今事态严重，他能出手解决是再好不过。可偏生他回来也是因为出了大事。
那个女子得了重病，在外已经药石无医，他迫于无奈才回到族中想找办法。
两件事撞上以后，更让他们焦头烂额。
谢隽良通晓古往今来元和族的古书，他日夜不休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
以己身渡她命。
顾名思义，就是让他用自己的性命相抵。
历代元和族执掌人都拥有非一般的命格，倘若天下发生了不可控的事件，他们随时准备牺牲自己去换取民安。
高执，也就是他们的师父，知道这个方法以后，他当即就要施法为她渡命。
然而…
“师父，若是您去了，我们该如何自处啊？”
俞辰子跪下苦苦相劝，才让他清醒下来。
宫莲出逃，天下的局势已经被她破坏，如果不能及时止损，必然会是战乱纷起，民生凋敝。
高执肩负了十几年的使命，一朝一夕之间，他舍不下苍生，也放不下自己的五个徒弟。
清心殿门一关，五人在外日夜等待，终于将他盼了出来。
高执的面色苍白，眼神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他看着面前个个俊秀的少年儿郎，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他终究是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俞辰子等人的修为不够，他们再如何能耐，也寻不到宫莲，找不出驱逐她的方法，更没办法拨回天下局势，这一切，都离不开高执。
那个女子死后，高执的心仿佛也死了，他麻木地重复着每日的工作，尽力教导自己的徒弟们，分出心力去寻宫莲。
不知是不是她的好运气，宫莲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过他们的追捕，后来她嫁入皇室，有了云逍遥这一层关系的遮掩，更让他们无处可寻。
七年后，初影不负众望长成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他面如冠玉，眉眼间的沉着冷静让他看起来更有吸引力。
高执最满意的弟子就是他，每见他，都有吾家少年初长成的荣耀感。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死去的妻子，因而备受折磨，尽管当年他选择了自己的使命，但他永远忘不了那双留恋的眼睛。
当看到自己最小的弟子都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时，他满意之余更多的是疲惫。
初影是他唯一一个尚未入世的弟子，所以对待他，他不免又要操心一番。
等到他离开鬼岛时，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这一年，初影刚刚到了北镜，意外结识了姜晚，对于一个从未接触凡尘俗世的人来说，初影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珍惜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他在北镜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他看着姜晚执掌姜家，然后成亲。正在他准备离开时，意外得知了高执逝世的消息，他匆忙赶回鬼岛，也因此错过了姜晚怀孕，还有姜家内斗。
在鬼岛待了数月，初影本来不用再出世了，可他心中挂怀姜晚，执意要再去看看。
当他赶到北镜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刚离开，姜晚就被诊出了喜脉。
这对于当时的姜晚而言，绝对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对于现在的初影而言，也同样是很糟糕的事。
姜晚的夫君不知所踪，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甚至拜托了当时的朱皇后照看自己的孩子，她原以为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在她生产时还是出了意外。
雷雨交加的夜里，刚出生的清鱼被姜德正手下的人抱走了，初影拦下以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姜家，见到姜晚最后一面，她说让他带清鱼远走高飞，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失去了呼吸。
初影依照她的遗愿把清鱼带走，因为元和族不接纳外人，所以他只能暂住在北镜。
为了方便照顾清鱼，也为了扩容元和族的势力，初影建起了鱼影楼，并且找到了四个身世清白的孩子，教他们习武、保护清鱼。
初影一直都知道他不能在外久待，所以当颜昱闯入他视野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异变了。
颜昱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甚少能入元和族的人，他被带到鬼岛秘密训练，而后送到北镜，意在寻找能与宫莲命格匹配之人。
经过初影的推算，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清鱼。
有时候天命就是如此爱捉弄人，为了唤回宫莲原来的魂魄，必须要牺牲清鱼，可她是姜晚的孩子，初影本就自责没有护住姜晚，所以是绝对不可能交出清鱼的。
是以，他尽力瞒下了关于清鱼的一切，甚至因为害怕被他师兄察觉，所以他将鱼影楼迁至东临，亲自料理一切，不让她被发现。
这么多年，他一直和远在鬼岛的师兄们斗法，欺骗他们自己是在外历练和寻找宫莲。所幸，他们对他没有防备，所以也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他这儿。
在鱼影楼里，初影看着清鱼慢慢长大，从蹒跚学步的婴孩，到牙牙学语的女孩，然后又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不可避免的涌出了欢喜和欣慰。
在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几乎刻板地做到了一个执掌人该有的一切模样，极少大喜大怒，日子总是平静而枯燥。可自从他遇见了姜晚，他慢慢地开始学习其他东西。
有的时候初影会想，是不是姜晚还没来及教他更多，所以他才不懂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对姜晚，对清鱼，到底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师傅！”
远处跑来一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女子，她在花丛中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蝴蝶一样，翩然落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初影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稚嫩的脸，仿佛见到了姜晚一样，瞬间就恍了恍神。
“师傅，我快及笄了。”
初影极有耐心地应了一声：“嗯。”
“那…那天我能不能出门去啊？”
“你要去做什么？”初影对于这个话题十分敏感，闻言当即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对于师傅的控制欲，清鱼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只能相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是我要去做什么，是我和师傅一起出门。”
“你想去逛街？”
清鱼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
若只是逛街，师傅尽可让路临他们陪她，这回趁着她及笄，她可要好好的玩一番。
“我想去外面走走。”
初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想到她确实甚少离开，也就由着她去，“去哪？”
“唔…”清鱼支着下颌好好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甜甜笑道：“师傅，我们去锦都玩吧。”
“好啊。”初影爽快答应，随后又问：“为何想去锦都？”
“锦都有天下东临第一美男，还有第一才女，听说皇宫也是极为漂亮的，我想去看看！”
初影点点头，唇边含笑：“好，都依你。”
很快就到了清鱼及笄的时候，他们出发去锦都，一路逛着，有初影在，他们顺利地见识了第一才女的才学，也看到了第一美男的姿容。
原以为就在皇宫外打道回府了的清鱼，晚上时，被初影带着夜闯皇宫去了。
没错，就是偷偷摸摸地闯进去！
到现在想起，清鱼仍然很难忘。
回到鱼影楼后，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着。
终于到了那一天，初影瞒了十几年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他被紧急召回，只能留下一封信给清鱼找点事做，自己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鬼岛。
“师弟，你实在太荒唐了！”俞辰子脸都黑了，看着面前沉默俊秀的青年，却是半句话都再骂不出口了。
为了宫莲的事，师父不惜放弃救妻，最终悔恨而死，如今，师弟他居然把人藏了十几年，让他们生生错过了这么久。
“师弟，你莫不是动心了？”俞辰子带着浅浅叹息问道。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如此，情之一字实在误人终生啊！
若是师弟当真陷了进去，他又能如何？这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哪里舍得责怪？
“没有。”
沈卿：“是真是假，你摸摸自己的心便是。”
初影仍是道：“没有，她是我的徒弟，我不会有如此想法。”
“师弟，你这一去经年，再如何，也该回来看看师兄们啊。”白棠鹤见气氛凝滞，于是站出来说道。
沉默了半晌，初影道：“是我对不起各位师兄。”
众人都默默叹息。
“师弟，你可知你触犯了族规？”谢隽良淡淡地看着他。
高执是生了情的人，因而教出来的徒弟也都是重感情之人，他们五个师兄弟之间从未有隔阂，这是好事。但是身肩使命的他们，也不能徇私枉法，该有的规矩不能废，否则他们的传承迟早不复存在。
“我知道，我甘愿受任何责罚。”
虽是如此说，但初影的眼中淡然，未见悔意。
禁地，禁室。
初影闭眼打坐，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渗出来，看着十分可怖。
四周静悄悄地，他忽而睁眼看着一处，眼中布满血丝。虚空中，两个交叠的身影时隐时现。
“呵…”
他果然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初影复又闭眼，那两道身影交缠着，始终未散。
番外篇（十三）日常
阳光正好，明媚晴朗，望月阁里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绿油油的摇曳着，微风轻拂过，树影婆娑。
清鱼和云淮依偎着靠在树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初一十五倚在树旁，也昏昏欲睡。
夏日的蝉鸣“吱吱”不停，有些燥热的气息拂面而来，清鱼动了动眉毛，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感受到她动了动，云淮虚虚拢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没什么…”清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抚了抚脖子，舒动着筋骨，等到身体彻底放松后，她弯唇笑了一下，“就是有点无聊了。”
一旁的十五闻言睁开眼看向她，眼中闪过光芒。
世子妃这是要搞事啊！
“嗯？”云淮也懒洋洋地跟着起身。
“好久都没出去了，在幽都也待了几个月了。”
“你想去哪？”
“去哪儿都行，反正跟你一块就好。”清鱼抱住他的手笑着。
云淮刮了刮她的鼻子，慢悠悠道：“小五。”
“哎！来喽！”十五早就迫不及待了，闻声连忙迈着轻快的步伐跑来。
“世子有什么吩咐？”
“找一处凉爽点的地方，即日启程。”
十五喜笑颜开：“是，属下保证办到！”
第二日，清晨。
天气炎热，屋里有降温的冰块，所以清鱼就喜欢赖着不起，云淮则是随意穿了一件衣裳，露着胸膛就坐在一边支头看书。
门外，十五已经带着最新消息跑来了，他扯开嗓门就大声喊道：“世子！世子妃！我找着啦！”
清鱼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迷迷蒙蒙地看着窗边的天光，打着哈欠下床了。
简单洗漱过后，清鱼坐在梳妆台前打扮，云淮极自然的拿起头梳帮她挽发。鉴于他挽发的功夫还不太高超，所以他只能给清鱼在两边挽两个包包，余下的头发都随它留在身后。
看着镜子里他灵巧的双手，清鱼不禁微微一笑。
“如何？”云淮稍微蹲了下来，看着镜中的她，左右看了看，也露出了满意的笑，“今日梳得不错！”
清鱼笑眯眯道：“夫君最棒啦！”
云淮挑了一只珠钗就要往她头上戴，半路却被她拦下了，清鱼随手捡起桌上的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递给他，“我要戴这支。”
云淮挑了挑眉，唇畔笑意尽显，“我送你的簪子何其多，你却独独钟爱它，岂不是冷落了其他？”
“可我偏偏喜欢这支，而且一辈子都最喜欢！”清鱼望着镜中他的眼睛，眉眼弯弯道。
云淮替她戴好簪子，把脸贴着她的，“夫人心意与我一般。”
两人爱意浓浓，目光交缠着分不开，本是一副良辰美景如画，奈何门外站着个不知趣的，使劲扯着嗓子喊。
“世子，世子妃！你们快出来啊！”
清鱼笑着移开了视线，然后起身把云淮拉到凳子上，替他梳发，“行了，我们也赶紧出去吧，他再这么叫，整个王府的人都要被他烦死了。”
清鱼手法熟练多了，很快云淮的头发就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两人换上衣裳后，就牵着手出门了。
刚出房门一步，他们就接收到了十五满是怨念的眼神，“世子，世子妃，你们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喊的我嗓子都疼了！”
初一掏了掏耳朵：我说什么了吗？
“好了好了，我们这不是尽快了吗？”清鱼无奈极了，她过去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人，真不知道这些年云淮和初一是怎么招架住的。
十五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他一直喊，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呢！
“找着什么地方了？”
十五闻言又活了过来，眉飞色舞道：“绝对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河流，还有成群结队的…”
“嗯？”云淮受不了他的话痨，眼神有点冷。
“…的…呃呃”十五绞尽脑汁，才憋出了半句话，“…的冰块！”
“噗…”清鱼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问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竟有这么多的冰。”
“安宁城。”
……
因为白日里阳光太盛，所以清鱼和云淮都躲在马车里，一路晃晃悠悠地向着安宁城出发。
说起这安宁城，确实如同十五所说，有山有水有河流，不仅如此，还有大把的美人。
安宁城是北镜边陲，与大河族接壤，那里的气候温润舒适，本就盛产美人，又因为与大河族来往甚密，所以多有异域美人。
因为背靠凉山，面朝凉水，城中多处有皆有河流，所以安宁城也算是实实在在的水城了。
这一路行去，四人并不着急，是以悠闲地逛着，有时经过某座城还会停留几天，直到玩儿的乐呵了，才再次启程。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蓬马车，车前坐着一黑一绿两个青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嬉皮笑脸，两人边驾着马车边聊天，倒是不亦乐乎。
车里一男一女正在对弈，一个满眼是笑，一个面容紧绷。
此时正是大好时光，山边悠哉悠哉的一行人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
“前面怎么了？”清鱼掀开车帘看，只能听见乒乓的声响，人影却是看不清的。
初一隐约能看到些，于是道：“好像是有两拨人在打斗，世子妃，咱们可要绕路而行？”
“嗯，绕路吧。”
这一躺出来只为玩耍，前方看起来多半是寻仇的，清鱼也不想多管这事。
马车里，云淮依然端坐着执棋思索，似乎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打扰，清鱼见此，方才执起一枚棋子要落下，初一就掀开了车帘。
“世子妃，那些人在呼救。”初一知道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因而听见呼声就赶紧禀报了。
清鱼抬眼看云淮还是淡然坐着，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越时候靠近那处，打斗声就越发激烈，清鱼又探头查看，才发现起争执的其中一方竟是土匪。
“初一十五，救人。”
“是！”
两人应声而起，加入了争斗中。
云淮听见外面的声音，一把将清鱼拉了进来，她一时不防，直直跌进了他怀里。
“别靠太近。”
“没事的，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里会有危险？”清鱼笑着回道。
自从她失去武功以后，云淮对她的保护几乎是偏执的，无论她去哪，他都担心会有危险，死活要一块跟着。
清鱼明白他是自责没有护好她，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也纵容着，享受他的无微不至的保护。
“少夫人，解决了！”
清鱼又掀开半边车帘，点了点头，“那就启程吧。”
“等等！”
外面一道女声响起，清鱼循声望去，见是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子，她上前几步，越来越靠近马车。
“阿婧多谢几位出手搭救！”
“不必客气，姑娘没事就好。”
马婧仍是直直看着马车，嘴边关切：“此处土匪肆虐，几位也还是快快离去吧。”
清鱼点头，轻轻皱着眉放下了车帘。
“怎么了？”身后云淮将她拢住，温柔问道。
清鱼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疑惑，“刚才那个女子一直往这儿看，眼神有点奇怪。”
云淮回忆着，却发现他根本没记住那个女子，于是轻声安慰着：“别多想了，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清鱼点着头，转身发现棋盘都已经乱了，“咦？这棋子怎么都移位了？”
云淮含笑着退回原位，“许是方才我过来时，衣袖不小心拂到了。”
清鱼轻轻挑眉，果真是不小心吗？刚才她已经快赢了。
……
此处距离安宁城已经不远，很快四人便进城了。
马车行在道上，清鱼撩起一边的帘子瞧去，偶有几个路过的人，长得都十分清秀，街边小摊刚出炉的点心闻着也是让她食指大动。
不愧是一方肥沃水土，人物皆美！
清鱼暗暗感叹着。
找到了一家客栈，云淮率先下车，然后搀着清鱼。
要了三间房后，云淮便挥退初一十五，然后叫了热水给两人沐浴。
洗去一身疲惫，清鱼就觉出肚子饿了，恰好客栈小二来敲门，才知道原来是云淮叫的吃食到了。
“我听十五说，安宁城民风开放，所以每晚的街上都十分热闹，等会儿我们吃过了，便去瞧瞧吧。”
“你不累？”
清鱼抬头看着眼前面容清雅的人，脸微微一红，瞪着他，“那我也要去。”
“好，随你。”云淮眼中含笑，慢悠悠道。
清鱼怎么都觉得那眼神意味深长，复又埋头继续吃。
等两人吃完以后，已然是月色上头了，没有叫上初一十五，清鱼和云淮牵着手去逛街。
尽管清鱼已经吃过了，但闻着路边的香气，她还是忍不住，于是便扯着云淮吃了个痛快。
只是才走完一条街，清鱼就开始打哈欠了，云淮揩去她眼角的泪珠，轻笑道：“不是不累吗，怎么才走了一会儿就困了？”
“我也不知道。”清鱼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最近总是特别容易困，但平时又精力充沛，一开始她也搞不懂，还给自己把过脉，后来没事她就随它去了。
“不管，我要回去了。”清鱼摇了摇他的手，撒娇道。
云淮最受不住她这样，眉眼都化了，声音柔得不行：“好，这就回去。”
清鱼靠在他手臂上，时不时回着他的话，又慢吞吞地打着哈欠，云淮见她困的不行，觉得可爱极了。
最后回到客栈的时候，清鱼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见她睡得香，云淮也不忍心吵她，就替她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把自己也收拾好，上了床陪她一起睡。
翌日清晨，阳光暖暖地从窗纸透了进来，帘幔中，一男一女相拥而眠。
清鱼醒了的时候，听到自己头顶浅浅的呼吸声，就弯了弯唇又闭上了眼。
“醒了？”随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她的额上落了一枚轻浅的吻。
清鱼懒懒地回应他：“嗯…”
“今日还想去哪？”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清鱼道：“昨晚才逛了一处，今日…便先去问问十五吧，看看可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嗯，那就快起吧。”
闻言，清鱼又贪恋床铺，开始耍赖不起。
“就知道你舍不得。”
清鱼环着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温软道：“夫君怀抱如此温暖，我怎么舍得离开。”
云淮翻身而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吗？”
“是呀。”
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瞧，云淮如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眼上吻了一下。
两人呼吸交缠，眼神炽烈地对望着。
轻风吹起，帘幔动了动，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公子，少夫人，你们醒了吗？”
“噗…”清鱼忍着不笑，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云淮眼神暗了暗，翻身下去开门。
看着面前眉梢都发冷的世子，十五心尖颤了颤，干笑道：“公子，你醒了啊。”
“呵。”
十五咽了咽口水，“公子，你别这样，我害怕。”
“行了云淮，你别吓他了。”清鱼披了一件外衣，笑着走了过来，“十五，你有什么事？”
十五自觉地往她那儿靠了靠。
“我是想着夫人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呢，所以就来叫公子和少夫人起床，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嘛。”
“嗯，有道理，大好时光确实不能浪费了。”清鱼说这话时含笑看着云淮。
云淮仍是冷着脸，目光像是能杀人似的，直直射在十五身上，“既然如此，往后你也不用睡了，大好月色怎能浪费呢。”
十五顿时惊恐万状，哭丧着脸，“不要啊公子，不睡觉会死人的！”
云淮冷哼着，“砰”地一声在他面前把门阖上了。
十五哭唧唧地看着无情关上的门，吸了吸鼻子。
初一幽幽地出现在他身边，讽道：“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你…你居然还嘲讽我？”十五瞪着他，一脸生无可恋，“初一！你不爱我了！”
“呵。”初一半晌憋出了一个云淮同款，然后幽幽然走了。
十五瘪着嘴贴在门上，可怜兮兮地求原谅，“公子，你就原谅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公子，你开门啊…”
“公子…”
番外篇（十四）终章
听闻安宁城城主的宝贝千金于三日后行及笄之礼，届时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前去恭贺。
而且城主府前还会搭建戏台，可供城中百姓观赏，意在与其同乐。
十五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以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回来禀报，眼中满是渴求。
正巧清鱼也想凑个热闹，就应下了。
三日后，四人收拾妥当后便向着城主府去。
听闻安宁城的城主马仕平是二十几年前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当年他明明有大好前途，却自告奋勇来到了北镜边陲。
那时候的安宁城还是个十分混乱的地方，当地的百姓与大河族的人常常有争斗，马仕平甫一上任，三把火全烧到了他们身上。
在他的治理下，安宁城逐渐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他的功劳，景阳帝每每提起必要称赞，还时常拿去给所有官员做模范。
马仕平半生正直无私，偏偏人到中年才得一女，而且身体也很是柔弱。不过他倒是没有嫌弃，反而宠的无法无天，活像是个小公主一样。
“这么说来，这个马婧的性格很嚣张跋扈了？”
“不不不，非但不跋扈，而且还十分温柔大气，是整个安宁城男子的梦中情人呢，每年城主府的门槛都要翻修好几遍的！”
清鱼点了点头，笑说：“那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肯定没你好。”云淮低声道。
清鱼半是甜蜜半是害羞地笑了起来。
十五：烦死了！当我不存在是吧？
今晚安宁城很是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仿佛要及笄的是他们家闺女似的，可见马仕平平日里对待百姓有多么平易近人。
及至城主府，离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已经半步都挪不进去了，从远处看，只能瞧见台上点点银光，听见若有似无、婉转起伏的戏腔。
“居然有这么多人！”十五嘟嘟囔囔的，似乎被挤着不舒服，脸上表情也很郁闷。
云淮护着怀中的清鱼，眉头也皱了起来，“人太多了，我们还是走吧，你若是想听戏，我们便寻一处戏楼去。”
清鱼颔首，她知道云淮定然不喜欢这么拥挤的场面。
两人正往后退着，忽然听前方爆起了喝彩，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响起。
初一道：“是城主的千金出来了。”
“哎！少夫人，咱们方才挤得辛苦，怎么也得瞧上一眼才不虚此行啊！”
云淮斜睨着他，“你想瞧便瞧，拉着阿鱼做什么？”
十五一噎，没话说了，怂怂地缩回脖子。
清鱼拉了拉云淮的衣袖，等他低头看她，便眼巴巴瞅着他道：“我也想看看。”
“好，那便留下来。”云淮摸着她的脑袋，宠溺一笑。
十五抽了抽嘴角：真是没眼看。
“人太多了，挤不进去。”
如初一所言，现场可谓是摩肩接踵，想前进半步都是极为困难的。
咻——
云淮甩出凝光勾在后边的大树上，然后一用力，便带着清鱼飞了过去。
“公子！”十五看着他们飞远了的身影，气得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
坐在树杈上的两人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只是周边的人都抬头看着他们，清鱼有些不好意思。
“云淮，我们还是下去吧。”
“看那。”
清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戏台上站着几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女子蒙着轻纱看不清脸。
“那个女子应当就是马婧了。”
“等她摘了面纱你看过之后，我们便下去。”云淮说完，漫不经心地往后一靠，似乎并不在意马婧的长相。
戏台上，马婧似在说话，然后朝着各个方向都行了一礼，到了清鱼他们这个方向，她停了一会，随之招来了一个人。
清鱼看到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便问云淮，只是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随后，树下来了一做仆人打扮的男子，他抬头朗声道：“两位，我家小姐有请！”
清鱼一头雾水地看着云淮，云淮便揽着她跳了下去。
“请问你家小姐是谁？”
男子恭敬答道：“我家小姐是城主的千金。”
清鱼更是讶异，方才她便觉着马婧眼熟，如今她来请她们，莫非还真是她见过的人？
“马小姐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小人只是传话的，两位过去便知了。”
清鱼看了看云淮，见他没什么反应，就道：“那便请你引路。”
穿过拥挤的人群，三人便到了城主府门前，马仕平和马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男子引着他们进入府中。
“公子！少夫人！”身后跑来的初一和十五是看见他们跟着别人走了才赶过来的。
“他们是我的人，可以一起进去吗？”
男子颔首：“当然可以，请。”
城主府很大，他们一路绕过曲折的回廊，走进了一个花园中，假山后头，悦耳的丝竹声中夹杂着宾客的欢声笑语，越是走近越是清晰。
转过假山，就见一片空地上摆了酒席，上首的人便是城主马仕平和城主千金马婧。
十五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马婧啊！”
马婧赫然就是那日他们在路上顺手救下的女子，此时她言笑晏晏地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几位恩人，好久不见。”
清鱼点了点头，“马姑娘。”
“方才我看到两位恩人，便着人将你们请了过来，今日是我的生辰，不知几位可否赏脸坐下喝一杯？”
人都来了，难不成她还能甩脸走人吗？
清鱼脸上维持着淡淡地笑，心里却不是很高兴。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这马婧方才说话时总是若有似无地瞟着云淮，清鱼出于直觉，觉得马婧对他有心思。
“自然，还没祝马姑娘生辰快乐呢。”
“多谢姑娘，各位叫我阿婧就好。”
清鱼只微微一笑，并不回应。
见过马仕平后，四人便落座了。
看得出来马婧确实如传闻一般大气，与周边的人都能畅快地谈着。
“元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马婧忽然端了一杯酒到他们桌前，笑问着。
云淮淡淡道：“游商。”
“原来元公子家中是经商的，我父亲在许多地方也有做生意，说不定往后还能与元公子打交道呢。”
“我是个纨绔子弟，不参与家中生意。”云淮把玩着空杯，头也不抬地直言道。
不止清鱼，他也看得出来马婧总是往他这儿看，若不是碍于清鱼的面子，他早就甩袖走人了。
马婧闻言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了僵。
清鱼暗笑了一下，颇有些歉意道：“马姑娘，我夫君向来脾气不好，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呵呵，哪里哪里，元公子性子直爽干脆，阿婧怎么会有不满呢。”
大约是无话可说了，马婧转道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宾客尽欢，云淮倒了一杯酒敬她，轻声笑道：“我脾气不好，往后还请夫人多担待。”
“砰…”
清鱼轻轻地和他碰杯，也弯眸一笑：“夫君怎样我都是喜爱至极的。”
身后一桌的十五看着前面又开始秀恩爱的两人，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宴席未半，清鱼和云淮就想走了，于是两人携手去找了马仕平和马婧。
“这就要走了？”马婧不舍的目光黏在云淮身上。
云淮慢条斯理道：“我夫人累了，不便久留。”
马婧咬了咬牙，有些忿忿不平，特别想说让她走，他留下，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毕竟他们是夫妻，若是她敢开口，必会被人耻笑的。
马仕平见此客气道：“既然如此，阿婧，送送客人。”
“是，爹。”马婧强颜欢笑站了起来。
送至府门，清鱼就婉言谢拒了。
看着他们十分般配的背影，马婧更加不甘。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被深深吸引了，只是为何他身边的女人明明样样都比不上她，他却连正眼都不肯看她！
她发誓，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
回去路上，清鱼心情还是不错的，虽然马婧让她小小的醋了一下，但是云淮的行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幸福感又上升了。
“少夫人，刚才那个马小姐的眼睛都快挂到公子身上了，你怎么看起来都不生气啊？”
清鱼语笑嫣然：“你家公子又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十五摸不着头脑，“可是…她觊觎公子啊，你难道不介意吗？”
云淮也想听听她怎么说，于是低眸专注地看着她。
“像云淮这么优秀的人，不论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我若是吃醋，岂不是每天都要泡在醋坛子里酸死啦。反正我知道他只喜欢我，那我又何苦为了别人的想法让自己难受呢，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啦！”
“噢…原来是这样，少夫人真是心胸宽广，十五佩服！”十五满是赞赏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清鱼笑了笑，随之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扯了扯，转过头去额上就被印了一吻。
清鱼呆了呆，然后笑问：“怎么啦？”
初一和十五见状已经先走一步了。
停在原地的云淮牵着她的两只手，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阿鱼…”
“嗯？”
云淮本想说谢谢你相信我，转而出现在嘴边的却是，“我爱你。”
清鱼确实怔了好半晌，这是云淮第一次这样对她说。
“我也爱你啊。”
灯下拥吻，羡煞旁人，连远处站着的十五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红红的脸。
……
除去马婧不算，清鱼是极喜欢安宁城的了，这里人美物美，推开窗便可见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峰，深吸一口气，入肺全是清新自然的气息。
清鱼搬了一把小杌子坐在窗边欣赏风景。
云淮一大早的出门买早点了，说是经他手的才能代表他的心意，所以坚持不让初一十五去。
清鱼现在想想还觉得心情愉悦。
“咚咚咚！”
“少夫人，是我！”十五高声道。
“进来吧。”
十五闻言便推开了门，只是站在门外没进来，“少夫人，马小姐来了。”
“她要见我？”
十五点头。
清鱼想了想，便道：“让她进来吧。”
十五领命，关上门后噔噔噔地就往楼下去了。
不一会儿，门又被敲响，清鱼亲自过去开门，门外是马婧和十五。
“元夫人。”马婧极为优雅大方地叫了一声。
“马姑娘请进。”
十五替她们关上了门，然后尽责地站在门边上等着。
屋内。
清鱼邀她坐下，然后提壶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
马婧没有理会，眼中有些许高傲，唇边勾起了一点笑：“元夫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请说。”
“我仰慕元公子，希望你能自请和离，成全我们。”
清鱼闻言几乎要笑出声了，她是哪来的自信敢让她成全他们，就凭她是城主千金？还是凭她比她年轻？
“马姑娘大概不知道，我与夫君情深意浓，是不可能分开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主动提起，相信他不会拒绝。”
清鱼忍不住唇边绽开一抹笑：“哦？为什么？”
马婧似是从她的笑中感受到了嘲讽，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就凭我是城主千金，而你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你配不上他，你不能为他的前途帮上忙，而我可以。”
清鱼掩嘴一笑：“谁告诉马姑娘我夫君想要好前途了，难道马姑娘这么健忘吗？昨日适才说过，我夫君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从来不求上进，他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你又凭什么代表他的意见？”
就凭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清鱼这下真的是觉得她有些碍眼了，明知故问，明知故犯，傻而不自知！
“这自然是他亲口说的了，当年他为了我甘愿放弃万贯家产，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就算马姑娘是皇室公主，我夫君也是看不上的。”
马婧捏着拳头，猛地站了起来，“我不信，我又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骗你有何意义，你到时一问便知，只是我与夫君鹣鲽情深，实在是容不下第三人。”
她是安宁城城主的千金，她不过区区妇人，凭什么笼络住他的心，她和他才是最般配的！
马婧越看清鱼越觉得不顺眼，直放狠话：“我劝你尽快自请下堂，不要不识好歹！”
清鱼本也不是会受委屈的人，见她如此不要脸面，也不想好声好气地劝她，让她保全面子了。
“十五！送客！”
十五早就在门外等得着急了，闻言赶紧推门进来。
清鱼就当着他的面大声道：“马姑娘，你想让我夫君休了我的事，等他回来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现在，请你离开！”
十五耳力好，自然也将方才的谈话都听清楚了，现在看清鱼脸上委屈，顿时火冒三丈。
“马小姐，我叫你一声小姐是给你脸面，可不是让你欺负我们家少夫人的！若是让我们家公子知道你给少夫人委屈受，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你！”区区一个下人都敢如此和她说话，马婧气得几欲昏厥，“你们给我等着！”
“你让谁等着？”云淮出现在门口，抿着唇冷冷的笑。
方才他在楼下就听见了，这个马婧真是胆子够大，竟然还敢让阿鱼自请下堂！
好的很！
云淮半秒都不想再看见她，也根本不给她脸面，“十五，带她下去。”
听云淮这么说，十五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摩拳擦掌着上前，毫不客气地扯着脸色发白的马婧从屋子里走了。
“云淮…”
“阿鱼，你受委屈了。”
“我没…呃…云淮…我肚子疼！”清鱼忽然捂着肚子，笑意顿消。
“阿鱼！”
……
马婧的后果如何清鱼不知道，只偶尔听十五嘴碎说了几句，她的行径安宁城众人大概都是知道了的，这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很狠的惩罚了。
想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清鱼不可否认确实很开心。
在床上修养了几天，清鱼终于能下地了，不过云淮还是格外小心翼翼地照看她。
没有再多逛安宁城，清鱼身子好些了以后，他们就启程回幽都了。
为什么呢？
因为啊…
她有小宝宝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