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武曲未成
果然,本就不是原主的幻剑峰主被直接弹了出来。
幻剑峰主本尊似乎修为不低,她也奈何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灵魂回归。
后来,她找准机会,又一次施展秘术,这次,她如愿了。
她原本看中的招摇君底牌尚在,又多了莫阳君的庇佑。
她以为她将过上她想象中美好的日子,可惜,匆匆百年,她除了守住了莫阳君未婚妻的身份,一切都没有如意。
甚至几年前还中了火花贺兰知的算计,信仰了邪神。
她以前一直以为成为人人脚下踩的泥才是最悲惨的,她不顾一切往上爬。
后来,她精心准备的计划波折不断,当她安慰自己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致时,她好像并不具备将自己的底牌变现的能力。
甚至,因为贺兰知,毁了唯一属于自己的灵魂。
为了拯救自己的灵魂,她不得不虚与委蛇,但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
她承认,再次联系天痕君的确有自暴自弃的想法,可她还没有完全绝望。
越知道危楼的算计,她越害怕,尤其是救下一位从神宫中逃离的神女后,她的危机感更重了。
她没有想到天痕君居然给她带来了神树这个希望,当初她想要观看宙光碎片,一是想知道幻剑峰主的底细,二则是为了印证神女之言。
说起来,她居然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幻剑峰主身上,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若幻剑峰主知道当年她没有赶上救天罡君,这其中还有她的手笔,必然不会帮她的。
可万一呢?
她能走到今日,不就是凭着一句不认命吗?
“你是说,你知道幕后黑手是危楼,还有关于危楼的一切,都是那位从神宫逃离的神女告诉你的?”
乔清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扛着天痕君最毒妇人心的眼神,她淡定承认。
“是,我原本被贺兰知算计成为伪神信徒,危楼隐于幕后,而这位伪神冲锋在前。我是没有任何途径接触危楼的,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出逃的神女。
我虽不知两者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每一次干预计划诞生的却是伪神座下天使,想必这也是他们合作的利益之一。”
十日天使因命轨而生,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说旁的,只要伪神拥有了十日天使,那就是势力力量大增,也难怪伪神愿意事事在前了。
“神宫神女怎会知道危楼的秘密?”
天痕君忍不住出声质问,毕竟他的时代已经习惯了将神宫作为标榜天骄的象征,衡量的尺具。
突然将危楼这样的危险人物和神宫搭上关系,总让他有种亵渎神宫的感觉。
天寰界自神宫现世后,无数修士从神宫得到了无数好处,其中不乏神迹,而只有进入神宫进修过的天骄才是真正的天骄成了公认的事实。
如果神宫和危楼是一丘之貉,那进修过的天骄们算什么?
也是危楼的棋子吗?
“因为危楼、神宫和幽都本身就是同一时间出世的。”沃尔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两道抽气声。
同时出世,这意味着什么?
作为灵犀宗宗主和乔国公主的二人,如何不知?
神国诞生的时机是神国最大的机密,里面蕴含了神国最大的秘密,同一时间出世,只能说明他们同出一源。
那神宫神女能知道危楼的秘密就能解释的通了。
可这样的秘密,就像是高高悬挂在天空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得。
哪怕知道三宫一体,他们也无计可施。
毕竟,他们连危楼为何要施展十次干预都不知道,谁又能保证危楼是为了为祸天寰呢?
他们二人和叙兰宗宗主,还有妖皇傲天不一样。他们和危楼有仇,自然致力于破坏敌人的所有计划。
可天痕君和乔清雅不过是天寰一员,除非威胁到自身利益,否则实在是没有多少精力和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
不说神秘莫测的危楼,神宫大势已成,而最神秘的幽都就像是天寰的历史一样,早早就和天寰的命运连在一起。
魂归幽都,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又有谁能想象,一个伴随着天寰起源就出现的幽都,一个神迹纪元残留的势力神宫,一个还未出世的危楼,居然同出一源呢?
沃尔看着这二人没有出息的样子,心中的烦闷才消散了些。
“我只想知道,幻剑峰主现在在哪里?”
乔清雅眼珠子乱转,心中一紧,这神树大人为何如此在意幻剑峰主?
是因为她当年在昊海剑宗做过什么,还是因为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能让神树大人过了百年仍然惦念,还真不愧是幻剑峰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借着这身子和幻剑峰主的联系,曾通过历史洪流窥视过一部分过去。
幻剑峰主拥有一种很奇特的神树果实,许愿灯笼。而且,她手上应该还有一条莫阳君系上的银线。”
她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许愿灯笼在她醒来后,根本没有发现一枚,只有可能这神树果实追随幻剑峰主而去,或者说,这从始至终就是烙印在幻剑峰主灵魂中的力量。
至于银线,她身上没有,自然在幻剑峰主身上。
“也许,她留下的胭脂和计都,也能帮我找到她?”沃尔语气缥缈,实在是让人听不出半分端倪。
“神树大人,请问您为何要寻,寻幻剑峰主?莫阳君找她,天罡旧部找她,都很正常,您?”乔清雅小心试探,希望能印证心中的猜测。
“乔清雅,你很大胆啊,居然敢得罪我的人!你和她之间的恩怨等我找到她后,让她亲自和你计较吧。”
这话说的好像沃尔不愿帮助乔清雅,甚至因为乔灵,他还要将她交给乔灵处置。
可乔清雅却读懂了沃尔潜在的意思。
她压下涌上心头的狂喜,恭敬行礼,“清雅愿亲自向幻剑峰主赔罪。”
只有她活着,才有资格向幻剑峰主赔罪,这是神树大人间接表示愿意庇护她的意思。
当然,她得完成承诺。
找到幻剑峰主。
“当年跟随幻剑峰主最久的人是鹊羽,而最了解她的人也是鹊羽。当初原主回来时,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也是她。不过因为幼时的交情,她沉默了,就像是当初她发现幻剑峰主不是贺兰药时一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乔清雅终究翻出了她隐藏最久的底牌。
“鹊羽可以找到幻剑峰主,哪怕幻剑峰主换了模样,但她从一开始认识的就不是幻剑峰主的模样不是吗?”
鹊羽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夫君和儿子,也会竭尽全力的。
天痕君竭力隐忍着涌上心头的屈辱,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乔清雅居然能一个接一个的说下这么多的谎言。
他自负聪颖,却被乔清雅算计了个透底。
今日明明是来寻飞升之机,最差也该为灵犀宗自证清白。
这些年其他几大宗门能保持十二顶级势力,不就是都有‘飞升的仙人’吗?
只要他能证明灵犀宗也该有几位‘飞升的仙人’,那灵犀宗的所有危机都可迎刃而解。
可惜,神树大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沃尔垂目。
乔灵,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可你,期待和我的一晤吗?
天澜帝国,皇宫。
天澜陛下看着前线送来的折子,叹了口气。
天澜从不畏战,但这场仗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必有损失,实在是不利之战啊!
“陛下,您是在发愁前线战事?您放心,有清河大将军在,输,是不可能的。”武曲君斩钉截铁的回应,展露了他强大的自信。
其实这次选择清河大将军挂帅,不就是因为选了他,赢的可能性比较低,但好处是,不会输。
清河大将军此人有几分才华,但本身的性格决定了此人绝不弄险。
几乎所有的诡计都先天对他无用,这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他的生机。
“清河此人,战胜不易,战败也难,算是这次最合适的人选了。”天澜陛下合上竹简,一时有些出神。
若是明思在,他又何必想着万万不可输。
既然烛离太子敢出战,他就敢让烛离太子来天澜锦都待上几年。
以烛离的国情,烛离国必救储君。
无论是拉拢还是敲诈,主动权就完全落到天澜之手了。
可惜,没有如果。
“陛下,此战我们天澜只要不输,那将来总有一天会讨回来。毕竟我们都分析过,也许烛离太子的行为本身就是在证道。”
诡异的规律,无解的结果。
说烛离太子是拿战场证道,也不算是胡言。
毕竟烛离太子被称为‘大将军王第二’,和大将军王一样战场证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只要这次烛离太子没有达成‘目的’,哪怕他将来证道后会多厉害,也只能成为企望。”
天澜陛下不言,只是沉默的看着竹简上的奏报。
“清河那里去了一位谋士。”
武曲君神色奇怪,能让陛下亲自提及,这位谋士怕是不简单啊!
“是十五国乔国的流年公主季却龄。”
明明是天澜国季家旁支,却在乔国拥有公主的尊位,也就只有那位繁花殿下了。
繁花流年季却龄,如雷贯耳。
天寰界第一天骄,乔国的骄傲,乔国先王后的亲侄女,十五国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成名绝技百花杀,十六岁的利他境儒修。
天寰界强者为尊,哪怕十六岁的她在无数前辈眼中,还稚嫩如婴儿,但她展现的强大潜力和可期的未来,足矣让很多修为比她高好几阶的强者,同辈相待。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这位悄无声息就追上了。
旁人的十六岁,只是踏上了追寻变强之路,而季却龄的十六岁,已经成为了一方强者。
利他境儒修,金丹期修士,这本身就代表着很多天赋一般之人一生的终点。
可季却龄却在十六岁之龄,踏足了这个境界。
甚至惊动了稷下学宫。
“流年公主,还是称呼繁花殿下吧。繁花殿下现在不应该在会见稷下学宫的使者吗,怎么会成为清河将军麾下的谋士?”
以前繁花殿下也没有表露出半点对军事感兴趣的模样啊,怎么一觉醒风骨,就去了军营?
而且,还是战场前线。
“对了,繁花殿下觉醒的是什么风骨?”
天澜陛下索性合上竹简,“以你北斗君的身份,还需尊敬一位小辈一声‘繁花殿下’,你这也太折节下交了吧?怎么,这次没有突破成功,让你觉得早晚都得仰望那位未来的星辰,干脆早早用了尊称,算是提前适应?”
武曲君哭笑不得,“陛下这是不喜繁花殿下吗?其实,我对这位倒是很有好感。不说旁的,单单十六岁成就利他,就足够我给他尊重。
毕竟,哪怕她天赋再好,若没有日复一日的努力,她也成不了今日的繁花殿下。
我尊重的不是她的天赋,也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努力的心意。”
天赋一般的人努力很正常,因为他们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这个可能的上限就绑定在他们的努力程度上。
可季却龄的天赋,已经不仅仅是天赋了,在此时此刻,她已经将一部分天赋化作了实力。
别看季却龄小小年纪就成了利他,就以为利他不算什么。
君不见天澜陛下甚为器重的林多木林大人也仅仅是利他修为,而他还是这百年来析木宫最出彩的后辈。
能在觉醒风骨的当口,成就利他,只能说明这些年她从未懈怠,而今日的修为便是对她努力最好的报偿。
这也是十五国作弊般的卡师力量才能诞生的奇迹。
“不知道。乔国讳莫如深,也不知藏着什么秘密?”
武曲君神色吃惊,“这怎么可能,当年明明是乔国自己宣扬他们拥有了天寰第一绝色,也是他们将百花杀宣扬的沸沸扬扬,这次十六利他为乔国挣了天大的面子,以乔国之前的作风,怎么可能不大书特书?而且,繁花殿下不惧风浪,怎么可能隐瞒?”
季却龄之前十六年的风光,都证明了她是一个喜欢光明正大的人。
这次一反常态,“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还是说,繁花殿下本身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大概是无数仰望繁花殿下之人的心声。
第303章 天火圣女
姜都督刚回到军帐,便直接掀翻了桌案。
“竖子安敢欺我至此!”
乔灵挥手,身边的亲卫如蒙大赦,急急拱手退出了帐篷。
“将军息怒,我们在来之前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吗,将军为早已料定之事发怒,殊为不值。”
看着气定神闲的乔灵,姜都督瞬间就安定了,“阿情你不知,今日清河大将军邀所有麾下将军议事,商定之后作战计划,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将所有的顺风仗都交给自己的心腹,然后就让剩下的将军自行修整。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他这是明晃晃的抢军功啊!然后让我们这些异己坐冷板凳。难道我率领三万大军来他麾下,就是来混日子的?若此战不出,军法处必然会治我一个怠战之罪,到时候红岩府的处境会更加不妙,而我,怕是连都督之位都只能让出。
我不是眷念权势,我只是……,算了!”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大局已定,只要清河大将军压着他直到此战结束,他姜红岩只有引咎一条路。
乔灵摇着扇,“将军是否已经忘了我们来之前做的准备?”
“你是说藏起来的精兵?”
在出发来漠北城前,姜都督听从乔灵建议,将自己麾下三万精兵分流,一万交于苏晨守城,哪怕是有外敌来犯,以苏晨的能耐,加上这一万精兵,足够守到他驰援。
他又从当地民兵挑选两万秘密补足人数,带着两万民兵和一万精兵合流的三万人马来了漠北城。
至于剩下的一万人马,被他散布在战场充作斥候,以便用最短的时间了解局势。
这原本是大军斥候该做之事,可惜,清河大将军目的不明,就算他愿意和姜都督分享情报,姜都督也不敢相信。
原本捉襟见肘的三万精兵,居然在乔灵的安排下,完成了三件事。
既杜绝了他丢城失地的隐患,又为之后的战场做下了准备,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清河大将军直接派他上战场,若是如此,这三万‘精兵’怕是根本完不成军令,没想到一到漠北城,清河大将军就让他坐了冷板凳。
虽然无法出战很是让姜都督生气,可也有了充裕的时间操练兵士。
难道这一切都在季情的算计之中?
姜都督猛的看向季情,只觉得此刻的季情格外帅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的阳光,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
“季先生大才了,姜某何德何能能得到季先生的扶助,以先生之才,跟在我身边做个亲卫偏将实在是可惜了……”
“将军,季某一日为将军亲卫偏将,一日该为将军谋划,将军还未摆脱危机,怎么就想着放弃季某呢,而且,将军怎知不是将军有才,季某才甘心扶助?
我承认,当初在将军府中,的确是存了‘得陇望蜀’之心,可将军明知前线九死一生,仍愿意为了红岩府出生入死,这份胸襟才是季某站出来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些年将军作为武将,却将红岩城治理的颇为富足,也是季某对将军高看一眼的原因。
将军文可安邦武可安国,何至于妄自菲薄啊!”
姜都督被季情一言,说的红了眼眶。
这些年苦苦支撑,活的太苦了。
可终究有人,有人看见了他的付出。
当年,他不过是将军麾下一不起眼的偏将,将军没了,他们这些死忠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有些兄弟们心灰意冷了,离了朝堂;也看着有些兄弟如履薄冰,最终还是被清算;还有的兄弟坚持不住投了旁人;心痛啊,怎么不心痛!
当年他们只要跟在将军身后奋勇杀敌即可,将军不会短了任何人的军功,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战死的兄弟。
可惜,这一切随着将军战死,烟消云散。
他的路在哪,他早就已经看不清了。
他只是凭着一口气撑着,既要无愧于将军旧部的身份,又要地方暗中的冷箭算计,他活的累啊!
可他,撑下来了,撑过了整整百年。
一步步从一个小小的偏将,成了红岩府的都督。
可走到这一步,他真的已经到尽头了。
好几次该有的升迁都没有下来时,他就有了明悟。
对方终究要出手了。
之前对方是不屑于对付一个小喽啰,到了这一步,他既然不识时务,那就只有让路一条选择。
他不自觉让路,他们总有让他让路的办法。
他何尝不知让府中门客充作亲卫荒唐,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看着眼前的季情,姜红岩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将军在天之灵保佑,让他遇上了季情。
可正因如此,季情如此大才,不该被他连累。
之前,哪怕季情是士子,而且愿意追随效忠,姜都督都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他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有一二忠义之辈追随,分所应当。
但今日被清河大将军如此对待,他突然清醒了。
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危机重重,以季情的才华会没有察觉吗?
而季情明知危机,却仍然站出来为他多方谋划,甚至他在城时就已经料到自己绝没有出征的机会。
当初他所谓的全盘放权,与其说相信季情,不如说多年的战场直觉已经让他知道自己的归宿,所以,也懒得折腾了。
如果说之前姜红岩没有意识到季情的才能时,他还能以一句黄泉尚不寂寞成全了他的忠义,可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了季情的大才,他不该被埋没的。
哪怕现在的天澜国已经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他也是天澜男儿,该为国考虑。
“季先生,姜某有一事相告,想必先生知道这些后,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乔灵看着神情变幻的姜红岩,心中莞尔。
姜红岩的自负和傲慢,乔灵知道;他从未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乔灵知道。
可乔灵还是选择了留下,一半是因为姜红岩还算是个负责任的将军,还有一半便是无所谓。
不过是一个踏板,之后便是标榜恩义的吉祥物,既然她本就不曾将他看做平等,那他如何看待她都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乔灵当然知道这个姜都督不对劲,就像是小书说的,几次应有的升迁被压下,一定有什么缘由。
而这个缘由是整个天澜朝堂默认的。
否则,以天澜军法严厉,就算过的了太尉一关,也过不了其他大将军的关。
太尉执法偏颇,而被薄待军功,也会让其他出生入死的将军物伤其类。
可这一切就这么不讲道理的发生了。
若此事发生在除了天澜的任何一国,都有可能是小人作祟,或者利益纠纷,可在天澜,绝无可能。
哪怕是最圆滑的政客,都知道军功是天澜最不可触碰的禁忌。
“将军请直言,季某洗耳恭听。”
姜都督叹了口气,才将其中缘由徐徐道来。
“一百多年前,我本是一小兵,因作战勇猛被选入了锐士。先生是天澜国人,自该知道锐士是我天澜最强战力,能被选入锐士营,本身就代表了其能力,而且,前途无量。
有一次军中调动,我被调到了一新军营,而这个新军营之后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名字——天罡军。”
乔灵眉头一皱,她没想到姜都督居然是天罡军的人,可她怎么对他毫无印象。
其实说道这里,之后的事乔灵已经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大将军王的离去居然对其派系有如此深远的影响。
“我跟随天罡君转战南北,那些日子是我过得最逍遥最痛快的日子。我们像风刮过草原,像雨遍布数州,我们的每一次现身必然带来无数军功,我们每一次胜利,都有无数的欢呼。
那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像个人活着,有尊严,有需求感,有幸福的归宿。
后来,我屡立战功,最终军功累至偏将,这原本该是极为高兴之事,可对我而言,却是噩梦的开始。
当时,我正好奉命带队去围剿一处盗贼,错过了跟随将军出征,我原以为,这会是和之前无数次错过一样,下一次只要跟上将军的步伐就好,可惜,这一别就是永别。
将军没有输,可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季先生,我是天罡旧部,武曲君的心腹之患。清河大将军是武曲君的人,这次,他一定是带着清除我的任务而来。我已经不求在战场上立功,只求能有尊严的死去。
先生大才,不该受我连累。也许子集兄说的对,我们都已经是遗留的脓包,不该在出现在陛下的眼前了。”
当初的天罡君何其威风,但随着天罡君的故去,一切随风。
英伟的英雄,应该倒在最辉煌的洪流下,而不应该成为阻挡家国强大的绊脚石。
乔灵意外,这打压天罡军旧部之事,怎么会和武曲君扯上关系?当年武曲君能走上庙堂,多亏天罡君,她印象中的武曲君沉默寡言,为人真诚,就算是在最后的岁月和天罡君交恶,他也不会牵连旁人,更不会计较到一百多年后。
天澜陛下曲沐兰想要消除天罡君的影响,乔灵能理解,这是为君者的本能,若他在天罡君故去百年后都没有彻底清除其影响,乔灵都要怀疑他暴君的名头了。
可,这和武曲君有什么关系?
当初她选中清河大将军也是因为他是武曲君的人,一为出世历练,二为当初在琥珀镇相遇的大良造和清泉居士。
她可还记得自己身上背着疑似招摇君的身份。
她原本的打算是借着武曲君勘破迷局,现在看来此路有风险啊!
不过区区百年,真的能让一个变的面目全非吗?
“当年的天罡君为天澜出生入死,他的追随者怎能一句‘脓包’称之?天罡君是为国战死,是天澜的英雄。将军既将其当做信仰和支撑,更不该妄自菲薄才是。
天罡君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的不就是逆天改命吗?连武曲君都是受益人,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清除天罡军的影响?如果正义只能选择退让,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姜都督脸色大变,沉声道:“季情将军,请慎言!”
“吾等都是以国当家之辈,若我们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国家畅所欲言,那还有谁更有资格?将军,你是三军之帅,不该失之血勇。”
也许是她苛责了,过了百年,还有人自称自己是天罡旧部已经难得,又如何要求他们保持曾经的心性和勇气。
胜利之所以可贵,是因为他能带来很多很多好处,加官进爵,财富田亩,是实;众人敬仰,勇气自生,是虚。
失去了培养土壤的灵植只有枯萎一途,哪怕艰难求存,最终也不过一死归途。
百年前,天罡君为国胜了,为这些袍泽,却是败了。
终究是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看着‘年轻气盛’的季情,姜都督叹了口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啊,他们崇拜着天罡君,却不知天罡军早就被缓慢替代。
百年的时间足够了。
如果不是因为天罡君太厉害了,可能只需要二十年,朝上就不知天罡君了。
现在,留给天罡君的也只有一个英雄的名声,他的势力,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都败了。
归根到底,天罡君的势力都依附在一人身上,而意外战死的天罡君又没有留下继承人,终究偌大的势力散成了灰。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尽力了,他累了,但他终究没有辜负自己的良心。
“阿情,你好好想想吧,你还年轻,与其将自己的未来放在我这个历史的残留身上,不若良禽择木而栖。”
冷风打着卷吹过伏地的草丛,空无一人的大树下突然出现一道躺着的身影。
是一位娇俏的美人啊!
少女的睫毛蒲扇两下,掀起的眼帘露出一双灿如明月的眼眸。
“我这是……在哪里?”
少女下意识捏起法决,可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少女后知后觉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法力尽失了吗?”
右手撑着地面爬起,看着身上几乎失去光泽的法袍,无奈苦笑。
“魔族这群疯子!”
少女,也就是天火斋圣女嘟囔了一句,举目望去。
她现在身处的是一片大草原,身后靠着的是方圆几里唯一的一颗大树。
大树下有一石碑。
天火圣女好奇望去。
石碑周围旺盛的生长着不少杂草,她废了不少功夫,才将石碑漏了出来。
“没有法力真难办,以前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凤坡——”
这是界碑吗,她现在待的地方叫凤坡?
“不,这里是落凤坡!”
落凤坡之名在天火斋如雷贯耳,只因为天火斋第一代大帝天火大帝便是死于落凤坡。
传闻落凤坡还留着天火大帝的传承,可无数万年过去,却无一人寻到落凤坡。
“这怎么可能?”
天火圣女奉熙和大帝之命作为先锋,在神魔战场和魔族交锋,虽然她杀了不少魔族,可也被魔族围攻,受伤颇重。
不得已,她强力撕开九州大结界,落入凡尘,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落凤坡。
难道这是天意,是天火大帝保佑,让她拿回第一代天火大帝的传承?
第304章 百年签出
乔灵刚入姜都督营帐,看见的便是一位借酒浇愁的求醉人。
“将军,军中不允许饮酒。”
姜都督端着酒杯猛饮了一杯,“饮如何,不饮又如何?反正不能出征,又何必不饮,也许……”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饮酒了。
乔灵沉默,“请将军看看这份资料,若将军看完,仍然是这种想法,季某尊重将军的选择。”
喝的不少的姜都督看着乔灵放在他眼前的竹简,踌躇片刻,还是看了。
“什么,你怎么会得到消息?”
乔灵勾唇一笑,“将军,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一万精兵的斥候?”
“将军,这上面是这次交手的敌方的所有资料,可能探知到的动向。”
“我们这次的对手是烛离国,因烛离国太子的爱妾在天澜失踪,烛离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才有了这次的侵略战。
天澜国原本的方针是你要打,我们便奉陪到底。
既然是烛离发起不义之战,天澜又是守方,先天便占了一点优势。
若将军为帅,该如何对敌?”
姜都督思考片刻,道:“烛离这次号称兴兵三十万,撑死也超不过五万,毕竟这位还是烛离太子,若不是因为烛离历代有太子上位的传统,连五万都不会有。
毕竟,失踪的是太子爱妾,而不是太子妃。烛离太子如此小题大做,不知道的觉得烛离太子是个色令智昏之辈,知道的才明白烛离太子的野心。”
“烛离太子的野心?”乔灵挑眉,她知道的烛离太子好像是个极为感性之人。
爱至极致,恨也至极致。
“你想想五年前的天巡一战,三年前的清光一战,哪次不是因为太子无厘头的原因,前者宋丽国被灭,后者沁园被毁。得利的便是我们眼中不务正业的烛离太子。”
天巡一战是因为烛离太子的一只狗丢了,烛离太子苦苦寻觅,最后在宋丽国找到了小狗的尸体,所以,兴兵攻打宋丽国。
宋丽国是吹锦国的附属小国,国土也就烛离国三府之地大,怎么可能是烛离国的对手。
而吹锦国也犯不着为个小小的宋丽国和烛离交恶。
没想到,时隔半年,烛离国就从宋丽国的国土上挖出了天遂心沙。
哎,这宋丽国在吹锦国手上时,就是一贫瘠小国,时不时还需要吹锦国救济,没想到到了烛离太子手里,就成了香饽饽。
清光一战,烛离太子的女奴走失,被清原国一位纨绔误杀,这下可惹怒了护短的烛离太子。
烛离太子兴兵清原国时,作为宗主国的巽芳国不干了,一是这事打脸,清原国可不是宋丽国,他国中有一福地,便是沁园。
沁园产出的天数寒梅,可是一等一的修行资源,毕竟,不是所有宝物都可以无副作用直接提升一阶的,可天数寒梅可以。
二则是因为烛离太子诡异的运气。
若是烛离太子得了清原国,之后复制宋丽国的经历,巽芳国自问自己受不了。
可惜,哪怕是巽芳国插手,也没有让烛离太子放弃为他的女奴报仇。
二人做过几场,最后输的人是巽芳国。
也不是巽芳国比不过烛离国,毕竟当初巽芳国可是以一国之力,和烛离储君掰腕子,要是输了,颜面何在?
哪怕这七大宗主国中,最厉害的是天澜和烛离,但其他几国本身也是宗主国啊,怎么可能差太多?
巽芳国输就输在太把沁园当回事,也太自以为是。
巽芳国把沁园当宝,可烛离太子不啊。
不是自己兜里的东西,那再值钱也是便宜了敌人。
所以,沁园毁了,而巽芳国也输了。
后来,有风声说清原国的沁园在藏着一本创世书,但因无人翻地三尺,自然也无人发觉。
一把大火烧了沁园,却也让烛离太子得到了创世书。
可到底有没有这一本创世书,那就不知道了。
毕竟,是传闻嘛。
可想一想烛离太子诡异的运气,大家还是倾向于这个传闻是真的。
可就算是真的,也只是证明了烛离太子的运气,难道巽芳国还能从烛离太子手中抢东西吗?
输了的人都没这个脸提。
现在,是轮到天澜了吗?
大概也是太邪门,以至于这次天澜上下都讳莫如深。
“将军的意思是,哪怕对方兴兵发起的是不义之战,我方也没有太大的优势。毕竟,烛离太子名声显赫,这方面的加成对我们,对烛离,都有不小的影响。”
烛离太子的名气,真的能左右战场的士气。
若是天澜发起不义之战,之前必然要想尽办法拉高士气。
可换了烛离太子,烛离国上下只会想这次太子会给烛离带回什么好处。
一次是天遂心沙,一次是创世书。
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烛离太子掀起了不义之战转到了这次他们太子会带回了什么宝物?
士气问题,迎刃而解。
烛离太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怎么就他事多,不是丢宠物,就是丢女奴,这次倒是高级了些,丢了一宠妾。
乔灵挑眉,三年前她可不在天寰界,自然也不知当初巽芳国和烛离国太子的这场官司,原本以为天澜先天的优势,倒是因为这位怪招频出的烛离太子失效了。
“烛离太子这次兵分两路,一明一暗。表面上是打算堂堂正正和清河大将军一战定胜负,实际上却打着偷袭锦都的主意,该说不愧是一国储君吗,胆子够大!”
锦都身处天澜国土腹地,若烛离太子真打算单刀直入,那就是四面皆敌的处境。
可烛离太子若是成了,那天澜之后几年可就完全抬不起头了。
“计谋谓之计谋,一旦被识破,就没有那么大的危险性了,我们的斥候既然阴差阳错发现了这点,那也是苍天庇佑,不过,若烛离太子挥师北上,就是他必经之地。”
“所以,将军的选择至关重要。”
姜都督诧异的看向乔灵,他知道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上报,之后上面怎么处理就和他没关系了。
可听着季情的口气,怎么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季将军,你可别不以为然,而且,千万别想着钓鱼,你钓鱼的鱼饵可是锦都,除非你是大将军王,否则,陛下不会应允的。”
乔灵失笑,她没想到姜都督居然会以为自己贪心不足,想要借机算计烛离太子。
的确,战胜烛离太子大概是出名最快的方式之一了。
毕竟,作为善战也喜战的烛离太子,生平无败绩本身就证明了他的能力。
还有人吹嘘若烛离太子是大将军王第二。
也就是说,这天寰界只有大将军王才比烛离太子厉害一点,其他人都不是烛离太子的对手。
作为武将,还有比打败烛离太子更能证明自己能力的方式吗?
答案是否定的。
男儿谁无建功立业之心,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季情面前,若姜都督在几十年前,也许也抵制不了这份诱惑。
何况季情在他眼中,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将军,对季某而言,胜或者败都没有意义,我之所以说胜负在将军,是因为将军比任何人都需要这场大胜,将军先别反驳,我有办法不以锦都为饵送将军一功,就看将军敢不敢拿了?”
姜都督一头雾水,季情说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这场大胜,他懂。
若是此战能有军功,他不但能避免战后被军法从事,甚至还能渡过这次的危机。
可他看不见任何得到军功的机会。
虽然他们知道了烛离太子的谋划,可有用吗?
他既不能阻挡烛离太子的大军,又不能在正面战场出战,军功对他而言,如梦幻泡影,可望而不可得。
有时候他阴暗的猜测,清河大将军将他招致前线,就是为了折磨他。
让他看着诚服他的人屡立战功,而他这个异类只能被排除在外。
可事到如今,哪怕是真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烛离太子军帐。
烛离太子手中把玩着一颗小小的香薰球,里面一瓣桃花飘飘荡荡,娇嫩又鲜艳。
“没想到繁华殿下居然有这样的秘密,我这算不算天命所归?”
就像是天澜陛下猜测的那样,烛离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证道。
五年前的天巡一战,三年前的清光一战,加上这次的天澜一役,他就集齐了前置任务,做到了他与他所扮演的人物相似度大于60%,之后,他只要得到对他影响最深的书中人物的认可,他就能借着烛离九天的力量,成就人仙。
人仙之路,除了东大陆的练气师,北大陆的儒侠之道,西大陆的神佛炼心,万妖大陆的妖灵之道,还有神道。
当然,烛离太子的神道之路,和那些神道修士的神道完全不同,是身为宗主国一国之君才能走的路,是在九天的庇佑和承认下才能成功之路。
九天被无数人追捧,可不仅仅是宗主国地位的象征。
就像是天澜陛下,他的天赋虽然比大多数人都好,但绝没有当年的天罡君出色,可天澜陛下却先天罡君突破为人仙,不过是坐上了一国陛下,国运加身,九天垂怜而已。
烛离太子只要完成九天试炼,就可一步登天,成就人仙修为,天澜陛下曲沐兰是天寰界第一位,那他就是第二位。
若是他是‘大将军王第二’,不若说他是‘天澜陛下第二’。
“禀太子殿下,祭祀大人的使者到了。”
烛离太子殷子路嘴角含笑,“还不快请——”
帐篷又一次被掀开,一道身影映入殷子路的眼中,对方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清幽,深邃,高远,不可高攀,不似真人。
烛离太子下意识将心中所思拂去,不过是区区一使者,居然会对他影响如此之大。
“不知使者如何称呼?”烛离太子难得有了几分兴致。
来者轻轻颔首,便是行过礼了,烛离太子身边的几位参将原本平静的脸孔瞬间变的很不好看,其中最火爆的洛林将军已经迈开步子,撸起袖子道:“你这小子,就算你是祭祀大人派来的使者,也不该对太子殿下不敬,今日,我就来教教你,这烛离军营的规矩。”
“好了——”烛离太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似乎无意纠结于此。
“吾请祭祀大人准备的东西,送来了吗?”
烛离太子开了口,无视属下们互相之间交换眼色的不淡定,直直看着使者。
使者神风瑾道:“太子殿下需要的东西,祭祀大人已经送到太子殿下面前了。”
随着神风瑾话音刚落,烛离太子身前突然出现几道光线,光线交缠,很快便团成了一个线团。
烛离伸出右手,食指轻触线团,线团以更快的速度分解,最终露出包裹在最中间的一枚龙旗。
“居然是龙旗,这次的对手这么强吗?”洛林惊呼出声。
要知道,龙旗是宗主国排名第二的圣物,第一是九天权柄,而眼前的龙旗,对宗主国而言,仅次于九天权柄的圣物,就知道它的重要性了。
天澜和烛离之所以是公认的七国最强国之一,不就是因为两国各有七面龙旗吗?
每一面龙旗,都拥有颠覆战场胜负的力量,这是君权具现的体现,是治下臣民对君主的忠诚和信仰的化身。
换而言之,龙旗的多寡就是治下之臣民对国君的认可度的量化,在人治的国家,国君的英明与否,是决定百姓生活质量的最重要的因素。
而龙旗就是量化君王力量的标尺。
天澜陛下治下有方,甚至百年前还有天罡君相助,哪怕现在有暴君之名,可他也有北斗武曲、招摇相助,拥有七面龙旗分所应当,而烛离又凭什么拥有同样数量的龙旗呢,要知道这一任的烛离国君,在七国陛下中,也算是平庸的。
这就与换取九天权柄的皇族必然要做出的牺牲有关了。
天澜只允许存在一位公主,而烛离则是每代只能传承一位子嗣。
天澜的公主之位,由所有拥有皇族血脉的女君竞争,而烛离的太子,便是烛离陛下认可的唯一后嗣。
而且,烛离是太子监国,君王是皇权的象征,说白了是养老的职业,也就是说,太子在位治理天下,等心累了,就登基为帝,将担子交给立下的太子。
所以说,烛离的太子是诸国最好做的太子。
烛离太子是诸国公认的强者之一,他治理的烛离有七面龙旗也是应有之意。
烛离太子接过龙旗,“有劳使者了,使者是打算马上返回金穹,还是……留在军营?”
金穹是烛离的帝都。
神风瑾没有因为烛离太子隐晦的逐客令感到窘迫,“自然是留在军营,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你一个小白脸能帮太子殿下什么,只要不添乱我们就该烧高香了!”
自从神风瑾进了军帐,这位洛林参将就各种不顺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说白了,神风瑾和参将洛林不对眼。
第305章 逐凤洛林
神风瑾没有搭理在一旁吠吠的洛林,直接对烛离太子道:“太子殿下,子吟虽才疏学浅,但有一言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已经到漠北城半月了,事事顺利,胜负皆在掌控之间,可善泳者溺于水,现在的局势远没有到高枕无忧之时,而且子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望太子殿下还是谨慎为上。”
说这话的神风瑾脸上满是真诚,甚至还多看了突然站出来的洛林一眼。
这一眼有些奇怪,似乎是提醒,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洛林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小子刚到战场,知道个嗯嗯,有什么资格对着太子殿下指手画脚。
难道你有不好的预感,我们上下就得多加提防,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了,有劳使者了,使者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请使者下去休息。”
神风瑾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可似乎碍于一些未名的原因,他闭嘴了,只是走之前颇有深意的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等神风瑾离开军帐后,军帐颇为和谐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诸位参将仿若鹌鹑,连刚才跳的最高的洛林都成了锯嘴的葫芦。
“怎了,不就是祭祀的使者吗,怎么诸位都不说话了?”
几位参将推推搡搡,最后倒霉的只能是洛林。
洛林苦着脸出列,“太子殿下,哪怕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天澜,也没有必要出动龙旗吧,这也太,太郑重其事了?”
“你也知道这次的对手是天澜?”笑吟吟的太子殿下不笑了,真的有点可怕。
洛林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可我们这次也只是打算打一场就走,根本不打算占领天澜的国土啊?”
“你知道,你的敌人天澜主将知道吗?”见太子殿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太子的幕僚清歌赶紧开口将洛林怼了回去。
“天澜是烛离唯一的敌人,我们必须用最高的重视来对待他们。若有宗主国进犯烛离,你会去想对方是不是来占领自家的国土的吗,你只会将来犯者打出去,还要打痛了,让这些不长眼的来犯者知道厉害,以后就不敢惹烛离了。”
清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同意和天澜交手的,哪怕天澜已经没有了天罡君,可天罡军余威犹存,百年后,等天罡真正不复存在,才是烛离拿下天澜最好的时候。”
天罡君,天罡君一日在天澜,诸国绝不敢打天澜的主意,可惜正因为天罡君在,天澜永远立于必赢之位,这才是天罡君必死的原罪啊,也是诸国围攻天澜的导火索。
失去天罡君,对天澜而言,利弊难分。
“天罡君……”烛离太子声音缥缈,似是叹息,又是惋惜。
如果天罡君是烛离的天罡君,他必以死相护。
区区诸国攻烛离,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只要是为将者,谁人不是以天罡君为偶像,可惜,百年前,就没有天罡君了。
“你说,天澜说的北斗七星君的传闻是真是假?”洛林问的自然是博学多才的幕僚清歌先生。
说起来,诸国谁人不嫉妒天澜的北斗君传说,但也只能眼馋看着。
“孰真孰假还有什么意义?若为真,诸国诸势力已经算计了天罡君,神君归位,要么以红尘历练一笑置之,要么就派下神使,惩处所有参与者。当年天罡君之死,是多方谋划的结果,烛离有,天澜有,连北大陆都有势力出手,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怕什么?况且,这件事过去的越久,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越高,如果人家神君就这样放过,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清歌先生还真是现实,明明洛林想的是能不能撬墙角,他却能说是担心当初算计的后果,不过,这也是很重要的事也就是了。
清歌先生接着道:“我们现在的重点是破解上次炎天的启示。”
烛离太子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你是说‘国师有后,有凤来仪’?”
清歌点头,“如果不是这次的出征早就已经开始布局,现在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我其实是倾向于解开启示后,再出征的,可惜,不是事事都如人意。”
‘国师有后,有凤来仪’,这个来自炎天的启示,到底是什么箴言呢?
“诸国都未有国师一职,但祭祀代天子侍奉九天,以权柄论,也可称为国师,虽无国师之名,却又国师之实。
这个‘有后’就有些费解了,是有了国师之后,还是代指国师的子嗣呢?
有凤来仪倒是指向明确了,必然是一位惊艳绝才的女君子要出世了。可问题是,这个出世是出生还是出仕呢?”
洛林眼珠子一转,“也许这个‘来仪’代指的是来仪国?”
来仪国师烛离的附属国,国内以美人如云著称,烛离国君的后宫就有数位来仪美人。
“听说前段时间清泉居士又预言了?”参将逐凤突然开口道。
清歌颔首,“是,清泉居士不但开口了,这次预言了两位,这两位都已经是天寰学院的学子,一位名乔灵,她得到的批言是‘月神祭礼,岁星现世’,一位名乔恬,得到的批言是‘运道’。”
“乔灵,乔恬,怕是未来的后起之秀了,就不知道这两位出仕时会选择哪个国家?”逐凤当然听说过清泉居士的名头,若不是这老小子会左右逢源,哪怕他才华出众,也不会活到今日。
《易经》四君子之一的作用,远比大多数人以为的低很多,起码在军中是这样的。
“我得到消息,乔灵拜师卢夫子,已经是烛离不可争取了的。”不用说旁的,这天寰只有一位能被直接称呼为‘卢夫子’。
逐凤叹气,“太可惜了,明明这位得到的批言更多,以后怕是不输武曲君的存在。”
清歌倒是笑了,“那又如何,我们连武曲君都不怕,还担心一个未来的‘武曲君’?”
这话惹得烛离太子都笑了,更遑论其他人。
军帐中的气氛终于恢复正常,几位参将互相对眼,还是清歌先生受宠,也只有清歌先生能让太子的心情好些。
“太子何故心情不悦,是因刚刚口出狂言的小子吗?”洛林小心问道。
“也许吧,看到来使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明悟,对方是我的劫,可我却不愿未雨绸缪,早早消弭了这场劫数。”
在座的都是烛离太子的心腹,他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就连表面上最为冲动的洛林,实则是最谨慎之辈,冲动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他是试探的马前卒,也是烛离太子较为倚重之辈。
这下连清歌的脸色都不好了,“太子殿下既然有此感悟,还是早做决断为妙,这位使者表面上是祭祀的使者,实则是祭祀的幼子,在阵前,我们大可先斩后奏,但若是回了金穹,怕是不好动手了?”
如果不是因为烛离太子的一句不愿,清歌早就下令将神风瑾斩了,他才不在乎对方是祭祀的儿子。不过,得罪了祭祀,他怕以后在烛离前景堪忧啊。
倒是洛林眼中一闪即逝的狠辣,让清歌颇为满意。
既对太子殿下尽忠,又不用赔上自己的前程,两全其美。
倒是这位神风瑾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力也太大了些,恍惚的殿下居然一时没有发现属下们的心思。
不过,浑水才能摸鱼不是吗?
“你们说,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放在以往,太子殿下瞬间就忘在脑后了,怎么可能提出来让幕僚专门分析?清歌心中的怀疑一闪即逝,却因为在他的谋划中神风瑾已经是一个死人,而忽略了。
“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小子,这次祭祀大人派他来,怕是为了混点军功好入仕。前段时间祭祀大人不还在自夸自家小子刚刚突破利他嘛。”参将贺光道。
烛离上下谁人不知太子殿下百战百胜,神风瑾以烛离太子麾下入仕,乃是上上之选。
无论之于军功,还是之后朝堂上的站位。
烛离太子饮尽杯中酒,可他怎么心里那么不安呢?是对神风瑾这个人,还是神风瑾代表的劫数,或者两者都不是。
清河大将军府。
清河大将军看着两侧数十位将军们,脸色阴沉。
“诸位是不是对现在的战事颇为满意,在面对强大的烛离太子时,我们双方居然能互有胜负,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特别骄傲?”
诸将被清河大将军一顿损,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我们的确是有些弱者心理了,以为不输便是胜利,可起码我们尽力了啊,我们的敌人可是烛离太子,我等出生入死,哪怕战死沙场也是我等的荣耀,我等起码比有些人强些吧!”
卢绽之阴阳怪气的说着,还忍不住瞪了姜都督一眼。
这话可有些犯忌讳了,可谁让卢绽之和主帅有亲呢?
清河大将军捂着发痛的额头,他这带的都是什么二愣子将军啊!
他故意冷落姜红岩,你倒是帮他刷存在感了,真是猪队友!
本来看在姜红岩的旧主面上,只打算让他悄悄退了,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追究他了。
没想到遇到了卢绽之,算他运气不好吧。
“哦,姜都督,我倒是把这员大将给忘了,多亏绽之提醒,既然如此,那东路逐凤将军一支,就交给姜都督了。”
姜都督整个过程都晕乎乎的,直到军令到手,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说好的从头到尾坐冷板凳吗?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连守城的军功都不给他了吗?他怎么就要出兵了?
“不是,大将军,这小子凭什么,凭什么……?”卢绽之对上清河大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瞬间缩了。
他这小舅子啊!清河大将军能怎么办,自家人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这是这小子第一次出仕,没有经验也很正常。
等姜都督回到军营,就看到季情在等他。
“恭喜都督,您的机会来了。”
姜都督恍然大悟,“是你——”
乔灵没有否认,“这样,我等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有了发挥的机会,而将军也将带着足够大的军功重新回到锦都,回到天澜的中心。”
姜都督苦笑,“季情啊季情,你让我说什么,到了这一步,我本早已心灰意冷,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有放弃。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吗,还说什么军功?”
乔灵有些不解,道:“这位可是我精心为都督挑选的,就当是一份见面礼吧,虽然鸡肋,但足矣为之后铺平道路。”
“你说什么?”姜都督抬高了嗓音,又在下一秒强力压下,“你知道逐凤是谁吗?逐凤是烛离国五上将之一,是七国公认的强将,是百将谱排名第十一位的大将,你是不是忘了,清河大将军排名第九,但却是排在他之前唯一一个没有和逐凤将军交手之人,如果清河大将军遇上逐凤,孰胜孰败还不知道呢!”
而逐凤只是烛离太子的一员大将,这仗如何打?
这次天澜是守,烛离是攻,烛离的阵营自然比天澜豪华不少。
他不知道为何武曲君没有出征,毕竟天澜的对手可是烛离太子,可天澜的决定,不是他可以置喙的,他能做的,只有完成军命,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
“罢了,不过死战耳。”如果这是季情给他选择的归宿,他觉得也还好。
乔灵看姜都督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想到姜红岩的悲观情绪这么明显,她差点气笑了。
身为一府都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难道就凭着天罡旧部的烙印吗?
这时候的乔灵突然有了一份明悟,也许,她错估了天罡军在天澜的真正位置。
百年过去,以天罡君的个人魅力,军功,还有方方面面对天澜的影响,哪怕曲沐兰是天澜暴君,天罡君也不该只剩下一个百战百胜的符号。
也许,当年一呼百应的天罡军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比如,让大家一次又一次对失去天罡君的天罡军失望。
天罡军真正的骨干是天罡君身边的一众副将,可自从天罡君战死,大多副将都心灰意冷,选择回乡或者留在了天罡君的陵地守灵。
剩下的三三两两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朝上只剩下一些中层将领,他们身上打上了天罡军的烙印。
因为这份烙印,所有人都不能慢待他们,可也因为这份烙印,很多天澜人对他们抱有太高的期望。
一旦目标比自己能力能够到的超过太远,失败是唯一的结果。
随着一次次的失败,大家从不可置信到抱有一线生机,直至消磨意志,对他们的失败习以为常。
曾经天澜的骄傲,终究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天澜的毒瘤。
不是他们变的没有以前优秀了,只是目标太远了,而他们只能带回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这样的失败,对他们,对朝堂,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于姜都督,他一次又一次的铭刻内心,以为失去了大将军王,他们就没有了那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力量,直至最后,真的失去了力量,也将失败刻在了自己的骨骼中。
于朝廷,他们已经因为姜都督之流失望了太久,自以为已经给天罡君留足了面子,越是对天罡君重视之人,越会对他们强力压制。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今日的天罡旧部不是天罡君血脉的延续,而是污点。
于清河大将军这个为天罡君正名之人,于武曲君这位受过天罡君大恩的人,天罡旧部存在不若不在。
这才是姜红岩出现在这里,甚至有今日之处境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姜都督,还有救吗,或者说,她还要和无数怀念天罡君的人为敌吗?
第306章 间谍周钊
季情的沉默,让姜红岩解读成了歉意。
姜红岩突然爽朗一笑,“季将军,我要谢谢你,我这些年过的太憋屈了,我一直背负着将军的意志活着,我原本以为我甘之如饴,后来才明白,我背负不起,我的才能背负不起!这些年,我活的太累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走到都督这个位置上来,我只知道我好累。我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就怕污了天罡君的身后名,可结果呢,不过是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还不明白自己怎么活的这么失败?”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本该归于战场。我的一切都是军功给予我的,那在战场上发挥最后的一道明亮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季情,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大才之人,如果我的项上人头能让你,或者你选择的主公更进一步,于天澜,于你,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都督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将一切都想通了。
季情这段时间的表现惊艳吗,惊艳!
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清河大将军按照他计划的,派出了他;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烛离强敌逐凤的危机,也有了圆满解决的途径;武曲君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天罡旧部’的消失。
大家都很满意,无论是被牺牲的他,还是得到最大利益的清河大将军。
之前他傻傻的信任季情,还曾为季情的明珠暗投惋惜,一转头,季情原来从来都没有站在他的阵营中啊!
乔灵哭笑不得,其实这一切在最早的时候就有了预示不是吗,如果姜都督真的很厉害,他怎么可能会招募门客为亲兵,为他上战场杀敌?
她以为的仅仅是她以为的,而同理,姜都督为何就没有他以为的权利呢?
“姜都督,你还想为天澜,为自己的国民而战吗,还是说,对你而言,只是道德将你绑架的太高,你无力退下来,不得不选择从高楼跳下?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全身而退,这才是你所求的?”
姜都督刚刚的大笑让他放下了背负这么多年的包袱,坦然赴死,可他没想到到了这一步,换来的不是季情的坦白,而是固执的追问。
姜都督笑了一声,他发现自己今天笑的好多,比他之前几十年都笑的多,可谁在乎。
“季情,你就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起码让我知道,能让你这样的人物付于忠诚的是哪位人杰?我既然说道这里,就不会退缩,你难道还不放心一个死人?”
乔灵这会儿也想通了,造成这一切的是负重前行的姜都督吗?不全是。
是对天罡旧部期待过高的天澜民众吗?不全是。
是当年惊艳绝才的天罡君吗?当然不是。
那谁该为姜都督之流背书,以上之人都有责任,可这一切不过是一种趋势,一场场偶然造就的必然,这不是低看姜都督的理由。
也许,她还可以再试最后一次,如果失败了,起码,她心上过得起。
毕竟算起来,姜都督也曾经是她麾下的将士。
别忘了,她还有军师白壁的身份,虽然军师白壁不曾和这些战友相处哪怕一日。
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之人啊。
“姜都督,我们好好聊聊吧。”
对上季情明亮的双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同意。
他不是想知道自己输给了谁吗,现在季情要说了,他又何必矫情退后?
“好,我们聊聊。”
等乔灵回到军帐后,小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乔灵,你说这姜红岩怎么这么大的脑洞呢?”
乔灵正要回答,没想到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季大人,我是周钊。”
“进来。”
周钊站在乔灵面前,欲言又止。
乔灵看着周钊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这段时间周钊吃好睡好,面色好看了很多,所以这个表情做出来居然有几分可爱,“周钊,你想和我说什么?”
“季大人,你,你是在为姜都督铺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姜都督并不值得你如此待他?”
乔灵脸上不动神色,但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这个军营居然有人比她更早发现这一点,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孩子。
“愿闻其详。”乔灵道。
看乔灵并没有生气,周钊心中闪过明悟,“大人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因为君子之风,才对姜都督仁至义尽!”
看着周钊眼中的崇拜,乔灵有些心虚。
她这算是先入为主,将自己坑了,可没想到周钊会如此信任她。
“钊冒昧一问,大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大人放心,钊绝不会泄露半分。”周钊眼神中难掩好奇,毕竟还是个孩子。
乔灵摸了摸周钊的小脑袋,这次周钊不但没有躲,还下意识蹭了蹭,等反应过来,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乔灵低头,右手抚摸着青瓷茶盏,茶盏中袅袅升起的香雾模糊了乔灵的眼神。
“我本打算令姜都督以军功立身,姜都督是行伍之人,而天澜军功至上,只要姜都督能战而胜之,那他所有的困难都将不是问题。”
所以,乔灵原本的打算是稳扎稳打,先立守城之功,可惜,这一步被清河大将军给破坏了。
乔灵应势导之,直接兵分三路,一路保证姜都督不因守城失误被清算,一路提前布局,收集消息,一路作为种子,准备之后的战争。
到了漠北城后,乔灵一边训练士卒,一边收集消息,等这些条件成熟后,才发动人脉,让将军明贬实抬,给了姜都督一个出兵的机会。
而乔灵要的也只是一个机会。
当然,以乔灵了解的清河大将军的为人,稳住谨慎,却有些意气用事,她就料定了这次的对手必然是除了烛离太子,烛离第二猛将逐凤。
而她早早为逐凤准备了一份大礼。
“逐凤将军成名多年,怕是不好对付,大人为何一定要和他对上?毕竟我们的士卒三分之二都未曾真正上过战场,如此劣势,又如何保证胜率?”
周钊还真有几分天赋,不过在营中待了一段时间,就已经将自家的优劣了解了七七八八。
“于我军,劣势很明显,就是老兵不足,但新兵用的是我独创的练兵之法,还是能补足一二的,现在,他们只缺少的是实战经验,相信我,他们该做的准备早就已经做的足足的了,现在,该是见血的时候了。
当然,我军还是有优势的,比如说,政令合一,不存在内部消耗。”
清河大将军之流,哪怕是手下的将军也分派系,就像是姜都督初来漠北,清河大将军将好打容易立军功的任务交给自己人,而将难啃的骨头给其他派系的将军。
清河大将军是主帅,他这么做,旁人不敢不从,但难免有抱怨,有不同的声音。
这也是清河大将军最大的问题,任人唯亲。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问题,乔灵才能一步步推进自己的计划。
“于逐凤部,兵强马壮,主将也是成名的将军,但这同样也是逐凤将军唯一的漏洞,他是积年的老将,行军风格早早就被无数人研究,哪怕他的兵法诡计之道能弥补一二,但有些东西是早早刻在骨子里的,人啊,最怕的就是下意识了。”
明明新颖的谋略遇上主观意识,那就很容易掺带私货,而且最后的成品,本人还会十分满意。
这种个人风格一两件事是发现不了规律的,非得三件以上,甚至更多,而逐凤是乔灵最有把握的对象。
“逐凤看似战战求稳,实则是个冒险主义者,这些年随着经验越来越丰富,他的冲动之举看似消失了,实则只是藏得更深了,他习惯了一击即胜,习惯了逆风翻盘,看似生存力极高,实际上只要稍稍算计,便能打破他多年积威。”
而且,逐凤算是乔灵的老对手了,当年,逐凤三战三败于天罡君,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复制当年的胜利罢了。
当然,也是这三场战役,让逐凤从一个经验缺乏的一般将领,积累了百年后成长为烛离五上将之一的底蕴。
逐凤可是跟随天罡君学习过的将领,而天罡君才是以小博大的真正鼻祖。
“可就算逐凤将军有这个缝隙,也不是一般人能把握的住的吧,尤其是这样的战机,只有对逐凤将军足够了解的大将才能使用,而清河大将军根本没有和这位交手的经验。”当然,这话对刚刚出仕,名不见经传的乔灵同样适用。
虽然周钊很信任很崇拜季大人,但他还没有上头到连这些外在因素都忽略的程度。
乔灵没有着急回答周钊,她端起茶盅,缓缓饮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划入胃中,给乔灵带来一丝温暖。
周钊就这样傻傻看着,温蕴的雾气中,只有葱白的指尖,樱红的唇。
他看着轻轻滑动的喉结,后知后觉的猛的转过头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
大人明明是男子,他却觉得大人如牡丹般娇艳,如秋霜般无瑕,哪怕大人是个美男子,也不该如此想的。
“大人,对不起。”
许是周钊的声音太低了,走神的乔灵居然没有听清楚,多问了一句,却只得了周钊羞恼的一句‘没什么’。
“逐凤之败,从我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注定的了,你放心,我已经尽量高估了他,不会翻船的。你难道不好奇,我若是让姜都督赢了这一仗,之后,又是如何计划的?”
周钊一愣,“还有以后?”赢了逐凤是多大的军功啊,有此一役,姜都督足够排入百将谱前十,姜都督在天澜的地位就稳了,也不用担心都督之位德不配位,之后只要稳扎稳打,将来必是天澜的一国柱石之一。
毕竟,百将谱上只有一百位将军,而前十却有七个宗主国来刮分,哪个国家多一位,对战局都是了不得的影响。
“赢了逐凤算什么,姜都督更该赢了烛离太子才是。烛离太子的气焰太嚣张了,连我这个刚入仕之人都看不下去了,就当是教教他,这人外人天外天的道理了,否则,他还真以为天澜可随他欺之了!”
乔灵看不惯这位‘大将军王第二’的烛离太子很久了,这次机会这么好,怎么忍心不让对方好好跌个跟头,就凭他,也敢和天罡君比肩?
周钊突然感受到乔灵身上突然出现的杀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被大人盯上的烛离太子真可怜。
明明知道烛离太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威名,可在听到大人剑锋所指之时,他竟然盲目的相信,赢得只会是大人。
刚刚所有的理智,都不管用了。
也许,这也算是对大人的支持了吧。
周钊离开后,小书急急跳了出来,“乔灵,你怎么能把你的计划告诉周钊,他只是个小孩,虽然是间谍的可能很小,但若是他不小心将你的计划泄露出去,可如何是好?”
乔灵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添了茶水,道:“稍安勿躁,难道你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间谍,是看对方的年龄不成,这是天寰界,有的是返老还童之术。”
“啊,你的意思是这个周钊并不是小孩,天啊,那你更不该将计划泄露出去了!”
乔灵揉了揉被小书刺激的有些发木的额角,“第一,我泄露了什么,第二,我只说周钊不是小孩,何时说他是间谍了,第三,就算泄露出去了,又如何,难道能左右我计划的成败?”
小书眨眨眼,再眨眨眼,是了,乔灵只是将已经完成的计划告诉周钊,之后,乔灵如何打败逐凤,又如何让烛离太子败北,可是几乎都没有说啊!
“可是,你不也告诉了周钊,你战胜逐凤的突破口吗?还有,周钊到底是不是间谍,如果不是,他知道也算不得什么了?”
是啊,重点从来都只是周钊是不是间谍,如果周钊不是,哪怕乔灵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我刚开始只是动了恻隐之心,当然,他有点像叙白也是一个原因。直至我修为突破之机,我才有了一丝明悟,这周钊身上的时间线不对,却又不是重生,恰巧我知道,这天寰有感悟时光之道,所以,我才有了猜测,但周钊本人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也许,周钊逆转岁月,潜入天澜,所图不小;也许周钊只是被人摄去了岁月,自身也因此灵智被封,辗转来到军营,不过是恰逢其会。”
准备来说,是灵犀宗有感悟时光之道,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天痕君。
小书学乔灵托着下巴,“那以你之见,周钊是前者还是后者?”
想到周钊学字的认真态度,争分夺秒的汲取学识的作态,如果一半个月还能说是做戏,可从始至终的认真和坚持,却让乔灵更倾向于后者。
第307章 名不符实
“我今日的直言相告,不过是料定他不会成为我完成计划的绊脚石,我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啊,就算他被人算计逆转岁月,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冷眼旁观。”
别怪乔灵心冷,灵犀宗纵然最后放弃了她,可也给了她一个家,师傅也曾尽心为她谋划,周钊既然可能是中了逆转时光之术,那出手之人有可能就是灵犀宗。
灵犀宗的敌人,谁能保证忠奸?
“我和他说了这么多,也有试探他深浅的打算,免得这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影响了最后的成败。”
小书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心疾首道:“乔灵,你变了,以前的你多么真诚,多么可爱,现在的你,心机深沉,步步算计,周钊还只是个孩子,你居然防备他,算计他,天啊,我的小乔灵怎么变成了这样!”
乔灵黑线,身处沙场,多思多谋才是应该的吧,怎么到了小书口中就成了心机深沉了?
她自问对敌人完全不用留情,对自家人,才需要和风细雨的关怀不是吗?
至于姜都督,也不知现在算不算自己人?
乔灵自从猜到姜都督是天罡旧部后,自问对他尽心尽力,说起来也不过是那份‘天罡情节’作祟,和那些一步步将姜都督逼到这份上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这样也好,只是普通的同僚,上级。
对姜都督,对天罡旧部,对乔灵,都是另一种重生。
她不该用‘天罡旧部’作为姜都督之流的标签,也不该将他们作为怀念过去的吉祥物。
也许,人,终究是会变的。
……
逐凤奉命出征,夺下卫城,得到军令后,第一时间点齐兵马准备出发。
洛林突然来找他,“逐凤,你运气真好,间者传来消息,你对上的是那个‘名不符实’的姜都督,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卫城,成为第一个占领天澜国土的将军,怕是回来后少不了封赏。”
明明是阴阳怪气的质问,从洛林吊儿郎当的口中说出,也就只剩下损友的打趣。
逐凤和洛林多年朋友,如何不知这是洛林对他的担忧。
“你也说了我的对手是姜红岩,一个乳臭未干之辈罢了,怎么还会说这话,难道这姜红岩还有什么藏着的底牌不成?”
若他曾经是天罡君的旧部,怎么可能只学到这点皮毛,真是有愧天罡旧部这个名头。
逐凤心里是嫉妒的,嫉妒姜红岩能和他心中不可战胜的偶像有直接联系。
洛林叹了口气,“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行事谨慎逐凤将军啊,倒是有些像勇冠三军洛林将军!”
说来讽刺,以勇著称的洛林恰恰是最谨慎之辈,而以谨慎成名的逐凤,反倒是那个喜欢弄险之人。
但谁又规定了话多必冲动,而话少则沉稳呢?
当然,二人成了好友也是挺奇怪的。
逐凤轻松的表情变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者说,你感应到了什么?”
旁人都以为洛林出身贫寒,为了博出位,才一次次当做探路的石子,出头的锥子,可只有洛林最好的朋友知道,洛林实则也是世家出身。
因为贵族血统,洛林觉醒了一种天赋血脉,可预知吉凶。当然,这话是真是假,作为既得利益者,他只有一个选择,相信。
仗着这份预知先机,洛林只要挑他感觉对的仗打就行了,唯一需要做出的努力就是争取自己有出征的机会。
逐凤不知道洛林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一步步从最底层做起,但身为洛林的朋友,他尊重洛林的选择。
但若是有朝一日,洛林的对面站了烛离,站了烛离太子,他怕是只能大义灭亲了,这是身为烛离五上将必尽的责任,但愿,这只是他的杞人忧天。
“说不好,反正你这次出征给我的感觉挺奇怪的,原本很不错,可前段时间听闻清河大将军将姜红岩调到漠北城时,就有些不对了,可之后,又正常了。等你准备出征时,突然又有些奇怪了,但这种奇怪不像是你要战死沙场,具体是什么,我还真分辨不出来,但此行你还是谨慎些吧。”
逐凤本不是耐心之辈,被洛林几个来回倒的更不舒服了,但他也是沙场宿将,不会忽略洛林这么明显的提示。
“你放心,此战我就稳扎稳打,以姜红岩劣势如此之明显,只要我不弄险,姜红岩绝没有赢我之机。”
“除非对手是白壁,否则,我不可能会输。”
冷风吹过,二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果然,以后还是小心说话尾号。
洛林郑重给逐凤送了一碗酒,逐凤饮尽,摔杯而去。
洛林看着离开的逐凤,安慰自己,他都这么警告逐凤了,逐凤不可能会输的,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姜红岩,从来都不是逐凤的对手。
就算最后的万一,逐凤输了,可不是不危及逐凤的性命吗,只要人还活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夕阳的余晖照在大军蜿蜒前行的影子上,莫名悲壮。
小书看着灯笼中告别的逐凤,忍不住叹息出声。
“这个逐凤将军实在是太生不逢时了,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每次重要战场都会遇到比他更厉害的将军呢,百年前如是,如今更如是。”这样的勇气,连小书都忍不住想要给他鞠一把同情泪。
乔灵托着下巴,瞟了一眼逐凤的脸。
“原来,逐凤长这样啊!”白壁隔空和初出茅庐的逐凤交过手,可却从未出现在战场上,明明是老对手了,乔灵到现在才知道了逐凤的长相。
“乔灵乔灵,你打算怎么料理这一位,快说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看逐凤倒霉吗?
乔灵眨眨眼,“美人计怎么样,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小书咣当一声掉到了桌子下面,等他艰难爬回来,才结结巴巴问道:“乔,乔灵,你是,是认真的吗?”
“本来是开玩笑的,但看你这番表现,变成真的也挺好的,小书,你说,这个美人,该派谁你呢?”
小书知道自己是打消不了乔灵的恶趣味了,干脆同流合污,让乔灵送个足够优秀的大美人,不是说先苦后甜,先甜后苦吗,那就先让逐凤尝尝甜头!
既然是乔灵大人给出的甜头,自然要足够好才配的上乔灵大人的身份。
逐凤大军行到半路,前锋来报,这里离卫城还有三百里,预计后日傍晚便可抵达。
逐凤想了片刻,下达了原定修整的命令。
第四日的清晨自然比第三日的傍晚更有优势,既然决定了稳扎稳打,那每一个因素都必须尽善尽美。
“将军,前方出现一少年,说是找爷爷的,已被我军暂时拿下。”出现在行军路线上的任何陌生人,都必然会被前锋拿下。
斥候没有来报,要么来者是刚刚出现的,要么就是和斥候完美错过。
这都是有可能的,就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是哪种情况。
“一个人?”逐凤问道。
“是,将军,只有一个少年人,长的可俊了,司将军还说可能是个美娇娥呢!”
将士挤眉弄眼,惹得周围兵士哄堂大笑。
“既然是个美人,我等自然要见见,是不是啊,将军?”
“对,见见司将军口中面若好女的‘少年’,哈哈哈!”
逐凤从善如流,挥手让兵士去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庸人之流的姜红岩,能玩出什么把戏?难不成是老掉牙的美人计?
他像是不分轻重,沉迷美色之辈吗?还是他觉得烛离五上将的名号,浪得虚名?
“学敏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可有见过我爷爷?”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脸上满是稚嫩,可浑身书卷之气却说明少年不是庶民之流。
逐凤眼光何其毒辣,对方是娇娥还是少年郎,他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这少年真是来找爷爷的,也和姜红岩没关系?
也是,姜红岩再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派个少年来做‘美人’。
“不知郎君的爷爷是何许人也?”少年如此出众,那能培养出这位少爷的爷爷想必也不是简单人物。
难道他的运气到了,居然遇到了隐士?
隐士算是东大陆的特产了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真正有才华的人更讲究风骨,若是当政者不符合自身的道,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全心研究学问,直到遇到他们心目中的明主,才会走出深山。
朝上大佬都有寻访名宿的个人爱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家祖姓白,讳壁,字无修,最喜一身红衣,擅饮酒,喜吟诗。我爷爷很容易分辨,他吟诗的调子很是奇怪,而且吟的是自己做的诗,不伦不类,不尴不尬,反正不是作诗的材料,却偏偏要往这条路上折腾,若是将军见过一位吟诗吟的既不对仗又不押韵的红衣人,那就是我爷爷了。”
说道后面,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爷爷,平时不觉得怎样,怎么和别人形容时,才发现自家爷爷如此拿不出手呢?
少年郎心思浅显,心里想的什么,逐凤一眼就看穿了。
他忍不住心中升腾起一种荒缪之感,他这算不算是乌鸦嘴,临行前和洛林提起白壁,行军路上就遇到了白壁的后辈。
是的,从少年郎的形容中,逐凤确认,他口中的白壁白无修,就是那个明明从未上过战场,却高居榜首的无修公子!
天罡君战死后,自动下榜,排在第二位的白壁,自然就雄踞了百年的第一。
毕竟白壁只是下落不明,可从未有人确认他已经死了。
如果少年真是白壁的孙儿,怎么还羞愧自己有这样一位爷爷?若白壁拿不出手,那他们这些排在白壁之后,甚至是他这个输给白壁三次的百将谱排名十一的烛离五上将之一颜面何存?
逐凤压住抽搐的嘴角,小心问道:“白壁,不,你爷爷在这附近,你能找到他吗?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因为卫城吗?”
逐凤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他说过,除非对手是白壁,否则他绝不会输,那寻找爷爷的少年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昭示着某种可能。
他之所以以为白壁的回归绝无可能,也是基于白壁在天罡君战死后,消声灭迹,不死也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因白壁随天罡君横空出世,又随天罡君隐没人间,白壁为天罡君而生,自不会效忠二主,这才是诸国哪怕知道白壁有可能未死,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寻他出仕,或者斩草除根的原因。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学敏不知将军何意,什么卫城,爷爷和我四海为家,我们只是游历到此,爷爷说去打一壶酒,转眼人带着酒壶都不见了,我只是例行寻找罢了,就算找不到,爷爷早晚也会来寻我的。”
是正好转悠到这里吗?逐凤忍不住松了口气,白壁对他,对诸国的影响力太大了,他的突然出现,不吝于天罡君死而复生。
如果这百年他都到处溜达,也就不怪大家从未听闻他的任何消息了。
不过,白壁喜欢饮酒,酷爱红衣吗?
难道以后他看见着红衣,善饮酒的男子都要退避三舍吗?太荒缪了!
但觉得挺明智的,要不,还是从心了。
不过,这少年既然是白壁的后辈,那送上门的机会,他还真舍不得放弃。
“郎君若是放心,不若在我处盘桓一二,我等替郎君寻寻你爷爷,这里正是战场,你修为浅薄,还是跟着我们安全一些。”
说季学敏修为浅薄,完全是看在白壁面上委婉的说法,这少年郎明明就没有修为在身,他虽然不知道白壁为何不指点后辈修行,但其中一定有原因。
也正是少年一无修为在身却能安然出现在此,二明确说出了百年不出的白壁不为人知的特征,逐凤才放弃了刚开始以为对方是姜红岩之人的猜测。
姜红岩哪怕是天罡旧部,也不会见过白壁,准备来说,只有天罡君才见过白壁。
而且,天罡旧部就算是用计,也绝不敢冒犯白壁,借着白壁的名头行事。
这才是逐凤真正放心的原因。
现在,一个寻到白壁的机会放在他面前,试问,他如何会不动心。
少年郎踌躇片刻,似乎被逐凤的话打动了,行礼道:“如此,就有劳将军了。”
烛离主营。
洛林送走逐凤后,第一时间去找了神风瑾。
“小子,我警告你,既然是来混军功的,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战役结束,赶紧灰溜溜的回你家,别给老子添乱,知道吗?”
神风瑾似乎被突然出现的洛林吓到了,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又马上摇头,“将军只是太子殿下的属下,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可是祭祀大人派来的使者,你一介小卒,实在是太过放肆了,我倒要问一句,难道太子麾下都是你这样的鲁莽之辈,你实在是给太子殿下丢人!”
第308章 猛将魏猛
洛林气的青筋直跳,“你说什么浑话呢,你也知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人,我欺负你,你就只有忍着的份,居然还敢顶嘴!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身后有祭祀大人,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信不信我让军法官不给你记半分军功,让你白走一趟!祭祀大人是让你来得军功,顺便表忠心,站位来的,如果你没有做到,你猜祭祀大人会如何处罚你?”
神风瑾眨眨眼,“我听不懂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为了太子殿下才来前线的,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对了,我要见太子殿下,劳烦将军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洛林简直被神风瑾气笑了,“你还真是理直气壮,我告诉你,休想——你初来军营能见到太子殿下,是因为当时你代表的是祭祀大人,现在,你凭什么张口要求要见太子殿下?我告诉你,惹毛了我,我就把你直接斩了,命都没有了,我看你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洛林气冲冲的走了,都不知道他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来教训神风瑾的,可他既没有动鞭子,也没有动手,这也算教训?
神风瑾看着洛林离去的背影,无辜的眨眨眼。
还是太善良了些,明明知道他来者不善,却还提醒他,试探打草惊蛇让他知难而退,可是,这可能吗?
等逐凤到了卫城三十里处,也不见白壁现身,这下,逐凤才真正放心了。
“派出去的斥候有发现相似之人吗?”
逐凤的亲卫知道将军说的是有没有发现白壁,“没有任何发现,更别提这么明显的目标了。将军,有没有可能这个学敏郎君说了谎,他根本就不是白壁先生的孙儿?”
逐凤也有些动摇了,虽然这位学敏郎君口中的白壁先生生动具体,可谁也没有见过白壁,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还能去问天罡君,白壁先生真是学敏郎君口中这样的吗?
仅凭着一个名字,就判定少年口中的爷爷就是军师白壁,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算了,此时暂且放下,攻城要紧,先佯攻吧,探探姜红岩的底。”
这样的命令可谓是稳重极了。
“诺!”
原本在营中带一位陌生人是军中大忌,可又有谁知这是不是逐凤将军对这位白壁后辈的又一波试探呢?
若这位学敏郎君真是白壁军师的后辈,那若烛离能得白壁,哪怕此战战败,也是极划算的。
为将者,谋胜败下,谋先机中,谋国者上。
烛离士兵们全副武装,一步步稳稳向前行进,远处的城墙上响起敌袭的报警声,一道道复杂的纹路在阳光底下浮现。
一层层流光如蛋壳一般将整个卫城包裹,蛋层从城墙处一层层向外辐射,直到最后一层,直接形成封天结界。
封天结界挡住了烛离兵士前进的道理,只见最前排的兵士每一人都不慌不忙拿出一枚三角形状的法器,整齐的将手中法器投入结界。
无数法器如流光一般打在结界上,然后融入结界。
只见每一个三角法器融入的地方,都将结界溶出了一个小洞,小洞就像是白练上的墨点,非常刺眼。
转眼三轮法器丢出,封天结界已经千疮百孔。
这是常规攻城步骤,守城方用结界消耗一下敌方的破阵钉,也是为后方争取准备的时间。
因为封天结界的存在,天寰界已经很久没有突袭破城的战役发生了。
烛离士兵们压着沉重的步子,迫近城墙。
一道道结界被用同样的办法破除。
三里远处的街亭里,早就坐满了各国郎君。
烛离天澜之战,哪怕是小范围的开战,也牵动着诸国敏感的神经,没有谁能置身事外,两大巨头的较量,影响最大的从来只有比他们更弱小的国家。
一战覆国,从来和天澜烛离无关。
“这,这也太财大气粗了些吧,这一轮轮的破阵钉用下去,光是花费,怕是都够我国一年的税收了,该说不愧是烛离国吗?”
“财大气粗,逐凤将军每次作战不都是这么‘稳扎稳打’的吗?这点小花费,逐凤将军还是用的起的。”
“你们说,这一役,姜红岩有希望赢吗?”
“你应该说,姜红岩有希望活下去吗?逐凤将军可没有留俘虏的习惯,东大陆的人足够多了,死个把浪费粮食的废物,逐凤将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位公子的话刚落,场面一时清冷下来。
其实,作为名将,屠城还是挺正常的,现在可没有什么人权,只有成王败寇。
天寰是大千世界之一,修炼资源足,有天赋的人也不少,这也造成了很多人活的比普通人以为的长的太久,这人一活的久,就有可能有后辈,这后辈越多,人口就呈指数往上翻。
说真的,哪怕是小小的一个附属国,也从来都不担心国中的人口问题,所以,只有有天赋的才是真正的国民,算是诸国之间的潜规则吧。
官吏牧民一方,这才是真正的牧民啊!
当人口不再是制约一个国家发展的主要因素后,很多事情就变的不那么好控制了,在这个舞台上挥洒才华,需要更强的力量。
诸位公子说话的档口,逐凤部已经消耗完所有的结界,走到了城墙之下,这才是战争真正的开始。
一道流光从承重飞出,立在半空中,宝剑划过空气,地下的兵士们倒了一片。
“结阵,快结阵——”百夫长扯着嗓子大吼,恨不得将天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给射成马蜂窝。
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一员猛将,又何必和他们这些小卒一般见识。兵对兵,将对将的守则都不遵守的吗?
现在不应该是双方在城下做过一场,比一比兵士们的基础吗?怎么就出动将军了?
烛离这方反应也极快,转眼就有一道身影在天澜大将的面前具现。
“天澜这是挑衅诸国定下的规矩吗,居然早早就以将对卒,实在是有失大国之风!”
天澜这方出战的是参将魏猛,烛离这方是副将祝方。
“以小博大,这不是兵法吗,怎么到了祝方将军口中,就成了有失大国风度了?”
祝方冷哼一声,“狡辩之辈,吃我一枪!”
手中的鱼鳞枪直直刺出,短兵相接,发出道道刺眼的光芒,下方在两位将军会战之时,就早早识趣退了个干净。
烛离祝方挡了片刻,见自家兵士已经撤到安全位置,自然放开手脚,和魏猛好好做过一场。
二人转眼便交手了数百招,居然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祝方忍不住观察魏猛,怎么从未听闻姜红岩帐下有此猛将?
魏猛可没闲工夫关注祝方,他的目的是逐凤,而不是祝方。
他直接拿出一枚翻着荧光的珍珠,直直往祝方门面打去。
祝方尽力让了,可不知为何还是被这颗小小的珍珠命中,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地上掉去,转眼便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等祝方从大坑中爬出来,就被魏猛用宝剑搭了脖子。
“猛听闻逐凤将军兵法了得,身手也极为厉害,不知有没有机会请教一二?当然,若是逐凤将军怕了,大可不顾属下死活,反正不是我天澜兵士,我是不会心疼的。”
祝方气的脸部充血,这是激将法,还是拿他的性命威胁将军。
如果将军不出手,那就是缩头乌龟,对兵士们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而且,若是将军不出现,就是枉顾属下性命,这样的将军还如何让手下效命?
祝方气的浑身发抖,却无力破局。
“魏猛是吧,我来会会你——”
逐凤一出现就挑开了祝方脖子上的宝剑,和魏猛战成一团。
这突然出现的魏猛和祝方实力相当,他能赢了祝方,不过是出其不意占了那法宝的便宜。
随着逐凤法力全开,不过百招,魏猛已经败象尽显。
果然,不出逐凤所料,对方故技重施,一颗珍珠亮莹莹从掌中飞出,向逐凤的门面砸去。
祝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将军小心——”
只见逐凤的三月连环刀划出一个弯月,珍珠恰恰好镶嵌在大刀刀面上,珍珠震动片刻,最终也没有击穿大刀,只能被卡在了刀身上。
四周同一时间响起抽气声。
这可是逐凤将军的成名宝刀——三月连环刀啊!居然被这颗小小的珍珠击出了一个洞,这是什么宝贝,怎么从未听闻?
珍珠映在刀身上,反射阵阵流光,逐凤下意识抬眼望去,待眼前一道光晕闪过,他才意识到中计了!
逐凤将军直直从天空掉落,祝方不知将军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将军不是挡住了这珍珠一击吗?
可他没有疑惑的时间,抢过逐凤将军就往后方跑。
逐凤将军可是偏军主将,不容有失。
还是先跑为上。
姜红岩站在城墙上,直到烛离撤军,直到魏猛回到城内,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第一波攻击,他们居然挡住了。
不,应该说不但挡住了,还重创了敌方主将。
这,真的是他能做到的吗?
姜红岩扶了扶头盔,猛的转身,往城里去了。
怪不得季先生说什么不用来看,他还以为胜负已分,当然,输的那个是他们,可没想到是这个胜负已分啊!
“先生,季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姜红岩面对淡定喝茶的乔灵,居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难道不是至圣名言吗?先贤既然早就给予了我们指示,拾人牙慧还是能做到的吧,是不是,姜都督?”
乔灵太淡定了,就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一般,可实际上,可不就在她的计划中吗?
“是,先生说的对,但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魏猛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先生的护卫,刚刚来的。”八尺高的汉子突然出现在姜红岩身后,吓了他一跳。
“哦哦哦,原来是先生的护卫,那自然是……先生的护卫,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儒生还是侠者,都有一个最低的门槛,虽然和北大陆的修真者相比,这个门槛近乎于无,可有就是有。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修行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行到魏猛这个阶位的。
能和逐凤帐下的祝方打成平手,能是泛泛之辈,就这样的人物,居然是季情的护卫,那季情的出身怕是比他以为的高太多太多。
既如此,季情何必来他处当个小小的门客?
对了,当初推荐季情的是谁来着?
记不得了,想必也不是多有地位的人。
“我师傅不放心我一人入仕,所以派了魏猛来,倒是先前未向都督禀明,就让魏猛出战了,还请都督见谅。”
姜都督一僵,这是表达不满吗?以前的季情可是面面俱到,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
可他就算是表现不满,还是将战局胜负放在首位,还是太年轻了!易地而处,他做不到这样大局为重。
但这样鲜活的气息,才是他这个快腐朽了的人最羡慕的吧。
姜红岩没有生气,“还请季先生解惑。”
乔灵挑眉,她本来懒得和姜都督解释,这才故意打算气走他,没想到这姜都督这会儿倒是胸襟广阔了。
之前将姜都督一半看做上司,一半看做同盟,这才面面俱到,事事解释清楚,现在二人也只剩下合作的情分,她还有必要解释吗?
“都督想要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家郎君累了,请都督体谅。”
乔灵眨眼,其实她刚起床,不过既然魏猛都说她累了,那睡个回笼觉好像也不错。
“如此,季某失陪了。”
看着施施然离开的季情,姜都督笑了。
“还是小孩儿心性。”
魏猛就那么直直看着姜都督,直盯的他讪讪收了笑,才接着道:“我家郎君既然知道都督对上的是逐凤将军,就不可能不做准备,毕竟,以都督的实力,对上逐凤,只有一输。”
这个‘知道’,可是比逐凤本人知道的还要早,若如此还不能战而胜之,那就不是乔灵了。
魏猛和姜红岩的实力相当,但姜红岩久不上战场,二人交手,谁胜谁负或未可知。
“我家郎君早早就准备了宝物,料定了我一出场,只要伤了烛离兵士,对方将军必会出手。待我用宝物胜了对方大将,又叫嚣对上逐凤,逐凤不会不出,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我敢如此嚣张的依仗。甚至我这年轻气盛的作风,反倒能让他放心。
等逐凤拿出三月连环刀之时,他被宝物算计就已经是顺理成章之事,而我唯一的危机,不过是在逐凤使出三月斩之前用出宝物。可对逐凤而言,一个仗着宝物伤了他下属的对手,还真不值得他用出三月斩,毕竟,每一位死于三月斩的都是真正的名士。我魏猛一个无名之辈,怕也没那个荣幸。所以,今天的一切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只是推动事情按照将军发展罢了,不敢居功。”
替姜都督解完惑,魏猛就有表面优雅实则极快的身法去追乔灵了。
明明乔灵大人一离开天寰学院,他就奉命追随。
没想到一转眼自家小姑就变成彻彻底底的郎君了,害的他苦苦寻觅了好久,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是跟的紧些吧。
若是下次自家小姑变成旁的什么,他可没有赌第二次有人通风报信的可能了。
要是大人不动用自家师傅的人脉,他求谁去?
第309章 招摇仙府
烛离主营。
“洛林呢,他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不见他?”
面对太子的突然发问,几位副将面面相觑,最后一人被推了出来,不得不赶紧立好,回话。
“禀太子殿下,洛林这段时间在密切监视祭祀使者神风瑾。”副将双眼一闭,说了实话,洛林啊洛林,谁让你做的太露骨了,我也救不了你了。
“神风瑾?”
烛离太子其实已经有一些记不得这位祭祀使者了,毕竟一无傲人的天赋,二无出众的才华,他日理万机,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用在关注一个小人物身上。
哪怕这个小人物是他劫数感应的对象。
若日日提防,那才是落了下成。
命运无常,也许就是他的提防才让神风瑾成了他的劫。当然,不可否认,也许,是他的放任自流才成就了劫数。
谁人又说的清楚。
“是,听闻前段时间洛林这个不要脸的还抢了人家小孩的玉牌,好像是上面雕的羽毛鱼很丑,也许洛林觉得有些侮辱他的眼睛,这才……”
“你说什么,长羽毛的鱼,还是很丑的鱼?那块玉牌呢,算了,让洛林马上来见我!”
长羽毛的丑丑鱼,是他知道的那块玉牌吗?是啊,烛离人可不会在玉牌上雕刻这样奇怪的图案。
几位副将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听命去寻洛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就是圣旨,谁也不敢置喙,更不敢耽误。
别忘了太子殿下可是说了‘马上’二字。
等洛林一头雾水见了太子殿下,就听到上方传来‘拿来’二字,拿什么,他怎么听不懂太子殿下的吩咐?
是的,洛林的那群损友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洛林他们嘴快说了玉牌的事。
看太子殿下的口气也知道不是正事,那给损友挖挖坑不应该是应有之意吗?
不用洛林感激了。
“玉牌拿来!”烛离太子多说了两句,如果不是心中的猜测,烛离太子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玉牌……”那玉牌不是他的吗,为什么太子殿下要?难道太子殿下还记得这块玉牌?
看着太子殿下越来越黑的脸色,洛林不敢耽搁,赶紧将一块墨色的玉牌呈了上去。
玉牌通体墨色,正面雕着一条长羽毛的鱼,背面刻着一首小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烛离太子稳住自己颤抖的右手,“这是你从神风瑾手中抢来的?”
“是,但是……”
“去请神风瑾来,不,还是我自己去找他吧。”
转眼,座位上已经没有了烛离太子的身影,洛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灵觉却在这个时候来刷存在感,跳动的频率提醒着他正处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可他,却毫无头绪。
不,准确来说,是线索太乱,他根本找不到捋开的办法。这个局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吗?
“报,前线战报——”传讯兵收到前线消息后,第一时间到了主帐,没想到只见到洛林将军。
“洛林将军,前线战报。”
洛林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二人对视片刻,洛林才接过战报,展开一看,一时天晕地旋。
说好的没有性命之忧呢,逐凤怎么就昏迷不醒了?不行,他得马上去找太子殿下。
等烛离太子在月河边找到神风瑾时,就看到他呆呆的看着河面,好像随时会跳下去。
事实上,神风瑾的确跳下去了。
烛离太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跳了下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对方是祭祀的幼子,绝不能死在他的军营里。
河水冷冰冰的,他本想用法术将水排开,可不知为何,身体内的力量完全不听使唤,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拉扯,他只能一步步沉沦。
烛离太子晕过去前最后的记忆是永远望不到底的河水,和飘在前方的人影。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终于醒了!”
烛离太子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后背靠在一座大殿的石柱上,身旁坐着神风瑾,对方的眼神因为他的苏醒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这是在哪儿?”
神风瑾神色狼狈,但本也是个美人,哪怕如此憔悴,也显得别有一番风姿。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我本来被洛林将军抢了玉牌,有些心情不好,太子殿下又不见我,我一时烦闷,就出营地走走,没想到刚到河边,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样,无意识的落到了河里,我没想到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居然会为了救我……”
会为了救一个神风瑾,把自家也坑到这个境地里来。
难道这就是他灵觉感应到的劫数,那这次怕是不容易出去了。
“这里像是一处秘境?”
大殿高数十丈,四周大约有九十九个圆柱,每个柱子上都刻着花鸟飞禽,越往中间,柱子上的花纹就越少,上面的图案则越威严。
就像是最外围刻的是飞鸟,中间便是猛兽,可他靠着的却是飞龙和火凤。
圆柱排成四排,内外有别。
穹顶混圆,其上星辰密布,以他浅薄的占星常识,只勘勘看出正中是北斗之象。
正前方漂浮着一张星辰椅,绘的是北斗之招摇的星象。
“北斗招摇君?是天澜祭祀青舞出手了?这怎么可能?从未听闻北斗君有仙府?不,也许这的确是北斗招摇的仙府,但却不一定和青舞有关,也许,转世后的招摇君也在寻找自己的仙府,以此类推,是不是所有的北斗君都有仙府,只是,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或者根本没有想起过。”
因为转世,前世的记忆全消,也许仙府随之转世是本人的意志,也许是既定的安排,可天澜立世多少载,从未听闻仙府传闻。
要么,眼前的仙府在等待招摇君,要么,此仙府根本就不是招摇仙府。
神风瑾似乎听的一头雾水,“太子殿下说什么招摇君,是天澜的招摇君吗,可祭祀主神权,终生服侍九天,怎会过问人间事?而且,我们可是身处烛离国土,烛离国土上怎么会有天澜北斗君的仙府?”
烛离太子转身,看着神风瑾,“好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又何必还在我面前演戏,你初次见面,说什么‘善泳者溺’,不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将我诓到这里来吗?这到真是釜底抽薪之计,天澜无人能挡我,可又输不起,那将我关上一段时间,耗到烛离退兵,算是极高明的计策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也该让我开开眼,看是哪位高人,设计的这出好戏吧。”
也许是灵觉的提醒,才让他下意识忽略神风瑾,可惜,最后还是因为一枚玉牌功亏一篑。
神风瑾委屈极了,“太子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烛离人,怎会卖国求荣,而且,而且,我父是祭祀,说句不客气的话,哪怕烛离换了皇室,我们也不会背叛我们信仰的炎天,我怎会陷害太子,又有谁能指挥的动我来陷害太子!太子这话真是太薄凉了些。”
“那你又如何解释自从来了军营就千方百计想要见我,不要否认,这点事实我不信我还会冤枉你。”
神风瑾被太子殿下噎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可眼神中却无半分心虚之色。
“太子殿下,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从未想过对烛离不利。我之前,我之前是因为有要事向太子殿下汇报,但却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太子之外的人知道。这才想,想单独向太子说明,可我一到军营,洛林将军就像是看守犯人一样对我,而且,他还处处为难我,这些我都忍了,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抢走了我的玉牌,那玉牌对我很重要,我也是被算计了,否则,以我的修为,一人落到此境,只有等死一途,我还能算准了太子殿下会和我一同困于此处吗?”
神风瑾一到军营,就被洛林重重看守,他想要顺势利导算计于他,的确没有任何条件,而且,他也是因为这玉牌才主动来见他的。
事先,神风瑾并不知情。
这月河在军营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未出过问题,谁也想不到下面居然藏着一处仙府。
“看来这件事的确和你无关。”
神风瑾在烛离太子宣判时,忍不住松了口气,但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太子殿下是在诈我,若我真是间者,自然会在目的达成后忍不住放松,被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笃定一问,自然会露出马脚,不拘是神色不对,还是失言,对太子殿下而言,都算是在这危险之境提前排除了身边的隐患。
若我没有问题,太子殿下也可不用花费神思在提防我身上,对此境自然也算是增强战力了,太子殿下还真不愧是‘大将军王第二’啊!”
太子殿下这是以身作法,教了神风瑾一招,在危险的秘境中,首先要做的就是排除身边的危机,顺便增加自身每一分的力量。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急着寻找出路,反倒站在这里和神风瑾废话。
“若我有意加害太子殿下,在太子殿下昏睡之时动手不是更好?”
“那你怎么解释你比我醒的还早?”烛离太子修为高深,可神风瑾的修为近乎于无。
神风瑾神色惨淡,“如果我说,我才是真正的招摇君,你会相信我吗?”
烛离太子此刻也维持不了运筹帷幄的表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招摇君,那天澜的青舞又算是怎么回事?”
“我既把话说道这里了,就请太子殿下也开诚布公说一说,我被洛林抢走的玉牌怎么会在太子殿下的手中,而太子殿下原本对我避之不及,今日又怎会只身来寻我?”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哪次不是将人召到他面前,这次倒是屈尊纡贵来见他了?
烛离太子看了一眼从衣角中探出一角的玉牌,“这玉牌是你的?”
神风瑾神色复杂,“准确来说,是洛林将军从我手中抢走的。”
“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位少年郎,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他……”
神风瑾道:“他回赠你一枚香囊,不,准确来说,是他送了你一个香囊,你才将这玉牌送了他。你是他,那香囊呢?”
这才是高贵冰冷的烛离太子急着见玉牌主人的原因,因为玉牌现在的主人是他童年唯一的温暖。
“那香囊已经洗的发白了,前年我才小心收了,就怕见面时香囊已经面目全非,起不到信物的作用。”烛离太子说的颇为郑重,似乎那香囊不仅仅是一枚香囊,还是他曾经所有的柔软。
“我信你。”烛离太子贵为一国储君,绝不会欺骗一个少年。
说起来如果当年烛离太子遇到的小孩儿是祭祀家的,也就说得通他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了。
毕竟,那里本就是他家。
而他,也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会去的。
“所以,你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才会来找我,没想到却……”
烛离太子轻笑,刚刚剑拔弩张的,一听他的解释,整个人就软下来了,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也是烛离太子的轻笑,让神风瑾分外不自在。
“太子殿下,是我连累你了。”神风瑾歉意一笑,接着道:“我其实是主动请缨来做这个使者的,太子殿下也许并不清楚,我父是炎天祭祀,我是他成为祭祀后才有的孩子,所以,哪怕我没有服侍炎天,也觉醒了微末血脉,我是因为感应到此役关乎烛离生死,我才匆匆而来,想要说服太子殿下,收兵归朝。”
烛离太子语气平静,道:“让我收兵,还说什么关乎烛离生死,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就算此战我烛离兵败,也不过是无数次和天澜交战中的一役,又如何决定了我烛离的未来?”
“我不知道,”神风瑾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血脉告诉我的,我不知前情,亦不知后果,只是我的血脉在提醒我,天澜和烛离不能开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我的血脉提醒。”
神风瑾专注的看着烛离太子,“太子殿下,你早就过了用军功证明你能力的时候了,五年前的天巡一战,三年前的清光一战,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烛离太子足矣威震四方,是名副其实的强者吗?如果不是百将谱从未有过将皇族列入名单的先例,哪怕是榜首难道太子殿下还坐不得吗?”
第310章 神秘宝珠
“你是这么想的?”烛离太子有些惊讶,也是,神风瑾修为浅薄,他不知其中机巧才是正常的。
烛离太子接着道:“那我们来说说招摇君的事吧。”
神风瑾瞬间尴尬了,“其实,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你知道的吧,北斗被传为仙君转世,是因为北斗君生而知之,也不是说从小就有成人的智慧,是冥冥中知道自己的某某君,说白了,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武曲君,他知道有人告诉他,他是武曲君,然后呢,他周围的环境太闭塞了,他不会知道什么北斗君,什么天澜国,他连武曲这两个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天罡君,他只能混混沌沌在那闭塞之地从生到死。”
“我小时候就知道我耳边有个声音说我是招摇君,刚开始不懂,后来是不信。我可是烛离人啊,怎么可能是天澜闻名天下的北斗君。”
烛离太子耐心等他说清楚,“那后来,又怎么确定了?你该知道,天澜承认青舞是招摇君,那是百年前的事了,而青舞至今已经侍奉苍天逾百年。”
“当我承认这个事实后,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青舞是假的,那我自然很好奇,这北斗君居然还能冒充的?我其实从未想过成为天澜的北斗君,我毕竟是烛离人,不是吗?可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青舞的!我不甘心,就查了查。”
一查才知道,确认青舞是招摇,一是因为招摇星百年前曾现世,这说明当时招摇君就在了;二是青舞得到了苍天的承认,成为了苍天祭祀。
“我不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怀疑青舞是招摇君,之后因为这两条才坚信了她招摇君的身份,可第二点很好解释不是吗,也不是没有不是招摇君的苍天祭祀,若是无招摇转世,难道天澜就不用祭祀苍天了吗?”
“第一点呢,第一点你怎么解释?你年岁不足五十,绝不会百年前就已现世。”烛离太子听到这里,到真有几分听故事的感觉,毕竟,当事人也不在乎招摇君的位置,对吧。
神风瑾闭目片刻,终究一咬牙,说了。
“我曾因奇遇,神游百年岁月,当时,我是亲眼看着天罡君直直往武曲君在的地方去了,找回了武曲君。我可以证明的,我知道武曲君老家的位置,不,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有心人也有可能知道。对了,我见过军师白壁——”
烛离太子的表情终于变了,“军师白壁,那个为天罡君而生的军师白壁?”
神游岁月他知道,是一种难得的奇遇,本人神魂或顺着,或逆着时光去观察未来过去,对修炼时光一道大有裨益。
因为自身不属于这个岁月,所以所有人都不会发现他,他也影响不了任何人。
和神游岁月类似的还有身化岁月,这种自身都会成为历史或未来的一部分,但深入局中,很有可能不能解脱。
前者不能影响任何,却能在合适的时机很容易回到自己的时间线,后者改变命运,却很难脱离,有可能就迷失在时光长河中。
两者优劣,还真是难以判断。
“是,我见过军师白壁,他总是一身红衣,最喜欢和天罡君抢酒喝,但往往是第一个醉的,他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诗句,既不押韵,也不含蓄。有时候他嘴里倒是会出些好句子,但他总是否认是自己作的,可要让他说明出处,他却说不出来。天罡君总是用一块白壁联络他,他从未和天罡君一起出征。但是,我总有种错觉,白壁一直在。”
烛离太子忍不住在大殿走了起来,“白壁一直在……什么意思?”
神风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我不知对错,也不知真假,我只是觉得军师白壁和天罡君的相处有些奇怪,而且,天罡君每次和军师白壁交谈,都通过白壁联系更奇怪,当然,如果这样说,军师白壁叫白壁也挺奇怪的。我不曾见过白壁的家人,也不曾在天罡君之外的地方见过他的身影。”
烛离太子脑中灵光一闪,“白壁之灵,怪不得叫白壁!”
“什么?”神风瑾疑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如果白壁本就不是人,是不是一切就说得通了,他是智者白壁之灵,自然更通悟人心,而天罡君屡次拒绝陛下征辟,不是因为不想让出白壁,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让白壁走上朝堂,否则,白壁的真实身份就遮不住了。天罡君战死后,白壁消失,也是因为他本就身不由己,哪怕想要整合天罡旧部也有心无力。”
“以前所有人都认为白壁对天罡君一片忠心,是绝不可能被拉拢的,天罡君没有了,白壁自然也该尘归尘了,现在看来,二人居然是另外的关系,那烛离是不是也有了拥有军师白壁的机会?”
神风瑾抿唇,显然反应过来了。
“真没想到堂堂百将谱榜首,居然是智者白壁之灵!当年的天澜还真是幸运啊,不,应该说,是天罡君运气冲天,而天澜不过运气好遇上了天罡君。”
烛离太子浑身战栗,他感觉凭着蛛丝马迹挖掘了百年前先人不为人知的秘密,那种成就感和对自身能力的肯定感,比他获得一场大胜,更畅酣淋漓。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放任假的招摇君一直占着你的东西?”烛离太子这话与其说是疑问,不若说是提醒。
神风瑾望着前方半空中漂浮的招摇神座,一时出神,“我也不知道,就算我不甘心原本属于我的被旁人占据了百年,可我,却没有名正言顺拿回来的资格。”
北斗君是天澜的北斗君,而神风瑾是烛离人。
“其实,北斗仙府出现在烛离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天澜占据北斗君已经够久了,你身为烛离人能得到北斗垂怜,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北斗是东大陆的北斗,而不是天澜一国的北斗。”
之前烛离太子不在乎北斗转世,一是因为这是天澜多年传承,烛离不好插手;二是北斗数百年才出一人,虽然天赋出众,人采风流,但对天澜立国根本军功制度算是一个不小的隐患,烛离自然乐见其成。
可自从天澜出了个天罡君,那是诸国的黑暗岁月,连烛离上代的太子都在天罡君的威压下惶惶不可终日,害怕哪一日就听到天罡君的铁骑杀到金穹了。
所以,天澜多年的隐忍,只要能换得一个天罡君就足够了。
可叹诸国还坐等天澜笑话。
可天澜却因为一个天罡君真正崛起,成为了七大宗主国双雄之一。
烛离一家独大的岁月终究在北斗天罡的手中终结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天澜的北斗君中居然有比舒和更可怕的存在,因一人而改大局,之前可只有舒和做到了。
原本哪怕烛离太子早有此心,却无力插手,可神风瑾的出现,给了他圆满自己的计划最强力的支持。
至于神风瑾不是招摇君?招摇仙府因他而开,他已经是此处仙府的主人,如果这样的神风瑾都不是真正的招摇君,那他上当受骗不也是应该的吗?否则如何对得起神风瑾花费的诸多准备。
当然,这是假如神风瑾不是招摇君的前提下。
“太子殿下,我应该做什么?”神风瑾脸上满是肃穆。
烛离太子嘴角勾起一道诱人的弧度,“先离开这里!”
“啊!”
烛离主营,月河河畔。
洛林面目狰狞,“这就是你说的太子殿下和使者大人落入河中了?”
其他几位副将看着单手举着一河之水的洛林,都有些怕怕的,其中一位还夸张的退了一步。
果然,招致了洛林杀人般的眼神,“退什么退,现在太子殿下下落不明,我们更该早日找到太子才是,也许殿下正等着我们去救他!”
退了一步的副将小声嘀咕,“也就只有你觉得太子殿下需要人救,这明显太子殿下是入了秘境,待太子殿下得到好处,自然会从秘境中脱身,现在更应该做的不是隐瞒太子殿下消失的事吗,搞得现在劳师动众,好像只有他洛林担心太子殿下似的!”
洛林面目扭曲,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在说话了。
几位副将互相望望,这个大力神龙终于安抚下来了,否则,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来!
刚刚小声嘀咕的副将给身边的兄弟们一一递了个请功的眼神,其他几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得到了他大大的一个白眼。
其实他们都知道,洛林很关心太子殿下,甚至其中一位副将还怀疑过,洛林参军,本就是为了太子殿下。
可这猜测就是无根之水,也就仅仅停留在猜测上。
不过洛林这次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了,他到底隐瞒了大家什么?
副将们打道回府,洛林将刚收到的前线战报递了出去。
几人快速传阅。
“哎,没想到逐凤将军这次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了,这么简单的计谋,他怎么没有察觉?”
若是逐凤在此,定要问一句,这阴沟是不是有点深?
“逐凤本来就是大大咧咧之人,因为这性格受了不少委屈,这才改了作风,可他骨子里的冒险性子可不会因为改了性子就没有了。因为不愿再受委屈,性子总是敏感些,原本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人非圣贤,还不能有点小缺陷吗,可这专门针对人性弱点的算计,我怎么感到有点熟悉啊!”
副将被推了一把,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下去了,两人眉来眼去半天,气氛突然变的很奇怪。
洛林又不是瞎子,“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副将摸摸鼻子,讪笑一声,“你们还记得我夫人是贾将军的独女吧?”
“我们在说怎么解决逐凤将军失利之事,还有现在逐凤将军陷入昏迷,军医束手无策,该寻谁来破局?提你家夫人做什么,这次出征好像还不足半年,就想家了?”
副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平日里最是谋定后动的洛林将军,难道被你的面具影响了?今日居然这么冲动!听我说完,你就全明白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也许,这次我们要无功而返了!”
“你还记得我岳父贾将军是谁吗?是当年退下来的天罡部曲之一,当时我岳父忝居天罡君身侧四十一位副将军之一,对天罡君极为熟悉,自然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军师白壁颇为了解。”
副将顿了顿,似乎是在给在座的各位反应时间,“军师白壁最擅长的就是算计人心,诸位不觉得逐凤将军栽的不冤吗?这些年只出了一个军师白壁,之后也不见第二位军师白壁,可他开创的流派难道过了百年真的就没有继承人吗?”
“你的意思是,‘白壁第二’出现了?”
能有‘大将军王第二’,出现个‘白壁第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还是先派人去医治逐凤吧,这段时间只能高挂免战牌了。”
副将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了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天罡君,这免战牌还有用吗?可想想天澜也只有一个天罡君,又释然了。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既然战败已经是注定,那烛离送了天澜一个表现君子风度的机会,难道天澜还会拒绝吗?
以漠北清河府的实力,怕是没有能力主动出击。
烛离给了最好听的借口,天澜不会不接的。起码,那位清河大将军不会不接。
“那击伤逐凤将军的神秘宝珠,诸位有何高见?”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还是传讯金穹,不然我们都不用出征了。”有了能拿下逐凤将军的宝珠,一招鲜吃天下,这仗还怎么打?
被烛离诸将给予厚望的清河大将军,正沉着脸看战报。
“就这么赢了?这么简单?”卢绽之张大嘴巴,诧异的问道。
他这小舅子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谁能想到解决逐凤这样一位成名大将只需要一颗小小的宝珠。
“其实也不简单吧,这要算计好激怒逐凤的尺度,也就是打击祝方的力度,既要打闷祝方,又不能引起逐凤的怀疑,他们二人只要有一人反应过来,这个计就行不通了。可凭什么逐凤以为,姜红岩会乖乖挨打,而前方没有陷阱呢?这可不符合逐凤小心谨慎的作风?”
人心难测是说着好听的吗?
一个永远理智的人都有昏了头的时候,说什么小人物毁了一盘棋,不就是心思变幻莫测,奇葩无处不在吗?
第311章 二人相逢
正常人变成奇葩,只需要在脑中轻轻一转,没有任何成本,可鬼使神差真的能让结果像是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头啊!
凭什么姜红岩步步先机,就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提线木偶?
“而且,这样的珍宝,想要得到也难吧?”
“大将军,只要此宝一日在漠北,那漠北一日就牢不可破,姜红岩本就是大将军麾下,他有如此宝物却不献上,眼看着我等为守护漠北焦头烂额,其心可诛啊!”
幕僚的一句话引起大家的不住附和,是啊,如果漠北有此宝珠,还愁烛离太子出入如无人之境吗?
也许,烛离太子的神话就要终结在漠北了。
一想到那泼天的功劳,还有功成名就的未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
“是啊,姜红岩实在是太可恶了,此宝用在烛离太子身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可他偏偏浪费在逐凤将军身上,太可惜了!”
“姜红岩这厮实在是太没有大局观了,如果此宝在大将军手中,我等怕是真要扬眉吐气了。”
整个议事厅因为这些嫉贤妒能野心勃勃的家伙们被吵成了菜市场。
“好了!”清河大将军横眉一立,威压诸方。
场面瞬间清净了。
“姜红岩御敌有功,我岂是赏罚不分之辈?他姜红岩有此宝物,是他的造化,我身为一军主帅,随意取之,岂不令跟随我的将士们寒心,以后谁若还有此等言论,别怪隋某不念旧情!”
卢绽之偷偷松了口气,这宝珠可不是姜红岩的,是他老子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的,若是清河大将军真的同意了这些小人的提议,他也没有办法了。
还好他姐眼光好,姐夫也当得起天澜大将军的身份。
乔灵啊乔灵,你说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不过,如果乔灵从一开始就拿着笺书见了姐夫,后面也没有这么多事了,也不知乔灵是怎么想的?
乔灵手中刚开始的笺书,本就是卢夫子给清河大将军的。谁知道乔灵从哪里得了姜红岩的笺书,去了他处?
逐凤部驻地。
逐凤晕晕乎乎捂着头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百花丛中,头上还带下一朵铃兰,娇艳的花瓣被他不小心压了压,已经渗出水珠。
撑起身子的右手湿漉漉的,果然,压碎了一朵芙蕖。
迎着天光,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逐凤将军可安好?”
逐凤站起身,脚下又不小心将可怜的芙蕖踩了一脚,他本该提防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的,可压坏了人家的芙蕖,心里居然露出一分心虚。
他可是沙场宿将,怎么今日就畏首畏尾的了?
此处有古怪,逐凤心中明悟。
“怜贫惜弱,喜爱美好的事务本就是人之常情,将军疑心甚重啊!”少女娇俏的打趣,并没有让逐凤感到温暖,反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逐凤道:“你是那颗宝珠的主人,宝珠摄了我的元灵?”
这话虽然是逐凤说的,可他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物吗,居然能轻易摄去修士的元灵。
如果他的元灵落入敌人之手,那他怕是生不如死啊,洛林送他前说的也不错,他的确不会死,可现在的境地比死还可怕吧。
“逐凤将军不愧是百将谱排名十一的大将,果然不可小觑。是,你现在在宝珠秘境中,生死随我心情。”少女说的随意,逐凤却听的心中苦涩。
逐凤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女郎总该让我知晓,我栽在谁手中了吧。这次我输的心服口服,想必不日,女郎就该是百将谱排名最高的女将了!”
沙场最是凭实力说话,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掺不得半分水分。
他栽的太轻易了,更显得对方高深。
“区区虚名,你以为能哄几岁小孩?”少女说的轻描淡写,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争强好胜。
少女不急,逐凤还是急的,要杀要剐,也该给个准话吧。
“说起来你的行事风格倒是有些像白壁,那人啊,也是从来都不遵守沙场潜规则,行事考虑极为周到,善于从局外破局,当年的凤坡战役不就是如此吗,居然反过来利用朝堂上的力量迷惑敌人,完成自己的谋划。在旁的武将眼中,朝堂的怀疑,君王的疑心,都是为将者最大的敌人,可他却偏偏反其道行之,将其作为自己计划的助力,一击即破,等深入局中的敌人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
白壁的谋划从来都不是料敌先机能预防的,他总是能在敌人的视线死角谋划,哪怕敌人知道了他的全部计划,也只能干瞪眼。只有事后等着白壁完成了他所有的谋划,才能叹一句‘原来如此,还能这样’。”
“我来见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乔灵靠近逐凤,“我要烛离百年签,你也不用为难,我只是想知道签文,甚至不需要烛离祭祀给出的解文。”
逐凤只觉得自己被一条蟒蛇缠住了,越缠越紧,直到窒息而亡。
百年签是诸国最大的秘密,只有得到九天承认的七大宗主国才能百年得一张九天赐下的箴言,故而被称为百年签。
解读正确百年签的宗主国可借着天机迎风而起,若解不对百年签也就只能望之生叹。
举个例子,天澜的崛起有可能就是上一个百年九天箴言的引导和推动,这么说,就明白百年签的重要性了。
百年签是宗主国最大的机密,没有得到九天承诺的诸国连什么是百年签都不得而知,甚至,连百年签的名字都闻所未闻。
逐凤浑身发凉,这就是他的对手吗?
“看来我输的不冤,居然认错了对手。”从始至终,他的敌人都是面前的少女,而不是姜红岩。
“哪怕没有宝珠,没有魏猛,你也有一百种方法赢下这场战役,然后,达成你的目的吧。”
真可怕啊,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对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守城,不是赢下这场战役,而是他。
他以为的防御,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连无数结界,都不过是故作姿态,可他,信了!
说什么此人类军师白壁,她比军师白壁还可怕。什么时候天澜无声无息多了这么一位,还站在姜红岩的背后?
逐凤越想背后的冷汗越重,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呢?
借姜红岩之势,算计他的出征,还有,卫城的攻防一战,最后,目标直指百年签。
一步步让他按照敌人的计划前进,他还混混沌沌一无所知。
看逐凤脸色越来越苍白,乔灵还有些奇怪呢?
如果不是珍珠不能叠加使用,她就不会真身出现在逐凤面前。
讨要百年签是她早就想好的,一城一地之得失,从来都不需要她殚精竭虑的算计,她想的从来都是大局。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天澜为什么不能为这寰宇独一呢?
这是明思哥哥的愿望,她说过要和他一起达成的。
第一步是复活明思哥哥,那这天澜局势就是他送给明思哥哥的礼物。
有了军师白壁的所有记忆,还有了这次的谋划,她的红尘历练将会取得所有儒生都望尘莫及的成绩,相应的,她的修为将迎来第二次的突破。
不过,这一切都被她押后了,灵觉的提醒让她知道,下一次的突破至关重要,甚至,有可能影响她的人生。
只有解决了这次天澜之威,她才能静下心突破。
至于顺手给未来撒上几个棋子,不过是习惯使然。
“好了,将军是聪明人,该知道应该怎么做,你我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如果说出百年签,我就是烛离的罪人,身为烛离将军,守护国土是我应尽的职责,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轻易背叛我的家国?”
乔灵忍不住轻笑出声,“逐凤将军,你难道这么天真,我要的只是签文,重点不应该是能不能解出来吗,我连烛离祭祀的提示都没有拿到,解文难上加难,如若我解错了方向,不但没有阻止烛离,反倒助了烛离一臂之力,也许,我知道百年签的内容,也是烛离命定的一环,那这也是将军的功劳,将军落到今日境地,难道连赌一赌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这才是乔灵要逐凤的原因,因为逐凤骨子里的冒险因子。此情此景,换了烛离其他任何一位将军,怕是都有可能拒绝,甚至不惜以身殉国,可唯独逐凤,不会。
谁让百年签如此重要,知道的高层本就不多,加上必须是这次烛离出征的将领,又少了不少人选,还好有逐凤,还好是逐凤。
赌少女解错签的可能吗?
可以少女的聪颖,解错的几率很低吧?但那也不是没有!
而且九天箴言从来不是聪明人的游戏,至圣藏拙才是上成。
这天下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还少吗?
也许,少女毁就毁在太聪明了?
可他承受的起泄露百年签的罪过吗?
不,现在将士们需要他,如果他再犹豫,以少女的狠辣一定会将他的部曲全部歼灭,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她是用他所有将士的性命在威胁他。
果然,她的每一步都是有用意的,包括刚开始魏猛出战时,对着兵士们的那一击。
他以为他忍住了,可其实没有。
否则,不过是祝方战死,他怎么可能沉不住气,只身犯险。
果然,天罡君之后,个人的勇武已经到了极限,是他认不清局势。
少女对上他的眼神,嫣然一笑,美人如玉,少女正是最娇艳的年纪,谁又能想到她已经将百将谱排名十一的名将踩在脚下。
“你赢了。”
“‘国师有后,有凤来仪’,这就是烛离百年签的内容。”
逐凤脱力的站在远处,神思不属,也许,对他而言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远远比上层看中的利益更可贵吧,否则,他的挣扎也太无力了些。
赌一把吧,也许,少女解不开箴言,毕竟,她连祭祀的提示都不知道,也许少女能解开,可没有到尘埃落定,谁又能说少女解得是对的呢?
也许,就像这女郎说的,她反倒成就了烛离霸业呢?
“逐凤将军行事果断,不愧是烛离五上将之一。将军慢走,请恕我不远送了。”
逐凤的身影变的虚幻透明,想必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
他不意外少女会遵守承诺,到了他们这个阶段,毁诺只会让彼此看不起。
“起码,让我知道你姓什么,我也输的甘心些。”哪个世家培养出了这么个妖孽,他回家族后一定要好好宣扬一番。
他也是好心替少女扬名,以后诸世家遇上少女也能全力以赴,不然少女轻易就得了手,少女也玩的不尽兴。
什么添堵,什么迁怒,都是毛毛雨了!
“我姓乔,还请将军周知。”少女踩着优雅的步子,消失在珍珠世界,徒留逐凤捂脸,没想到连他那点小心思对方都已经看破了。
这真是,真是太丢人了!
翌日,逐凤部战败退兵,卫城之战扭转了天澜烛离开战后天澜胜少输多的战局,以此役为分界线,天澜开始反击,原本胜负已分的战场,瞬时扑朔迷离。
刚刚脱困的烛离太子,一回营就得到了这个噩耗。
他看着跪在下方请罪的逐凤,一时神色复杂。
逐凤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他从未想过十拿九稳的战局会在他手中出纰漏。
烛离太子收敛神色,缓缓道:“于你,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于吾,以虚无缥缈的百年签,换回我烛离五上将之性命,是吾赚了。”
逐凤猛地抬头,虎目含泪,眼中满是动容之色。身为世家出身,他又怎会不明白百年签泄露的影响,不过是将士们的性命和虚无的利益,他偏向选择前者罢了。
清河大将军府。
清河大将军看着手中的请功折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夫,你明知以姜红岩之能,绝不可能是卫城一战的真正功臣,你的请功奏疏上,为何还要将他立于首功,好吧,提了一句魏猛也就罢了,毕竟……”
“毕竟魏猛出生侠盟,而且是与你家交好的那一支?”
脸色一变,片刻后闪过讪讪之色,“原来姐夫猜到了。”
“你少年慕英雄,一听对方是天罡旧部,就为他鸣不平,好吧,你能布局巧妙,将所有人都利用了,给了姜红岩一次机会,这是你的本事,你姐姐那里,我就不揭穿你了。但以后谨言慎行,莫要冲动行事,你这次之所以成功,皆是因为我是你姐夫,懂吗?”
这是将姜红岩手下的猛将算到卢绽之身上了。
有人想要天罡旧部完美落幕,可卢绽之少年心性,反倒毁了算计。可只要姜红岩还是姜红岩,差别只是下一次再成功而已。
卢绽之刚刚入仕,就借力打力规划了这一出,对他的修为也算有好处,后果他这个做姐夫的担了。
少年嘻嘻哈哈,“是是是,多谢姐夫手下留情,姐夫英明。”
也不知姐夫这轻飘飘放过的心思,是不是也在乔灵的预料之中,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
卢绽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寒冬未至,人心已经莫测至此吗?
“禀大将军,门外有一位自称季情的郎君请见大将军。”
二人互相一视,没想到刚提到大将军王,就出了一个季情。
“让他进来。”
少年感受到空气中奇异的气氛,识趣的提出告辞,却被大将军直接令人带回了后院,让少年想要见一见这位季情的想法泡汤了。
慕强心理还能接受,但移情就免了。
清河大将军的府邸就在漠北城,季却龄穿过走廊,转弯处迎面走来一位少年。
二人擦肩而过,明明是很平常之事,季却龄却无法释怀。
她转身望去,对方已经走远,只留下一道影子飘过转角,不见了。
他是谁?
第312章 墨鸦计划
伺候季却龄的奴婢感受到季却龄的在意,虽然不明所以,却善解人意开口道:“这是姜都督的亲卫副将季情季将军。”
“季情——”
现在的人们只知道季明思,天罡君,大将军王,可还有人记得天罡君姓季名情,字明思。
这个人也叫季情,是巧合吗?
好像就算是天罡君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许叫‘季情’,更遑论在大将军王死去百年后了。
可这个名字对季家意义不同,所以,她才会这么敏感吧。
走远的乔灵眼神微眯,刚刚她居然在对面少女脸上看见了她的脸,乔灵的脸。
乔灵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现在处在珍珠伪装之下,旁人的眼中,他是位风姿不凡的少年。
珍珠自然是《洪荒之龟灵》中女主得到的可以完美女扮男装的珍珠,也是她四十九次轮回的目的之一。
魏猛在战场算计逐凤祝方的珍珠,也是这四十九枚珍珠之一。
原本乔灵为了避免有人怀疑季情和乔灵有关,这才没有在人前使用许愿灯笼,没想到前段时间一字千金阁送来消息,禁军居然在查找许愿灯笼。
原来,前段时间她放出的两盏墨色灯笼居然在锦都现身,造成了国子监一位博士被杀,武曲君府中一位亲卫受伤的结果。
锦都地位特殊,引来禁卫却有些小题大做。
乔灵怀疑,是有人勘破了许愿灯笼的真谛,而那个人还知道《逐日无光》无法飞升的真相。
那人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许愿灯笼的莫阳君一般,以为找到了破局之法,这才执着于此。
这样,她就更不能使用许愿灯笼了。
所以,作为备用手段的从未使用过却还算好用的珍珠,被她用上了。
还好这个身份之前使用许愿灯笼时,只有她和小书,也省了她杀人灭口的狠辣行径。
珍珠遮掩了她的容貌和性别。
可她很清楚,她真正的长相。
而刚刚那位少女,只是第一眼让她从她脸上看见了她,第二眼看去,又是一张带有熟悉感的眉眼,但和乔灵,却完全不像了。
想到那熟悉的眉眼,乔灵垂目,季家人吗?
是不是故人暂且不管,她从她的脸上看见的一闪而过的乔灵的脸,又如何解释?
她可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了。
等离开后,就用天珠一试,看能不能找到原因,毕竟,她的灵觉对这位少女很是在乎呢。
至于此行能见到清河大将军,那不是一定的吗?毕竟,大将军刚刚教训了因仰慕大将军王而出手相助姜红岩的妻弟。
“季将军,大将军在金穗堂。”身前奴婢小声提醒,乔灵只得收回神思,待见了大将军后,再论其他。
“原来是季将军,是清河失礼了,快请。”
二人客气两句,入了席,乔灵才徐徐开口,道:“听闻清河大将军是武曲君的人,而武曲君成就人仙指日可待,季某先在此恭喜大将军了。”
清河大将军神色一沉,这武曲君准备冲击人仙是上层才知道的秘密,季情一个小小的偏将,怎会知情?
而且这位一来就点出自家靠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承认,他愿意见季情和姜都督无关,只和季情这个名字有关。
能统帅三军的,除了一些前辈,谁人不对天罡君抱有几分好感,哪怕是被天罡君打败的其他六国,也多是敬仰天罡君之辈,遑论他曾和天罡君同殿为臣。
要感谢就感谢这小子的父母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吧。
可这个名字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承担的起的。
“清河听不懂季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人不知这天寰界至今也只有五位人仙,虽然武曲君是我天澜北斗君之一,但说武曲君冲击人仙,实在是无稽之谈!”
乔灵轻笑,“清河大将军既然断定武曲君成不了人仙,若是武曲君这次成功了也罢,不过一笑置之,若武曲君真如将军之言,也不知将军承担的起还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上当了!
这季情居然确定武曲君在尝试突破人仙,而不仅仅是试探!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天澜国有叛徒。
还是说,是其他六国在天澜的间者。
人族多一位人仙自然是大好事,但这个人仙又一次出现在天澜国,却不是其他六国乐见的。
团结和内斗,永远是主旋律。
既然现在人族稍占上风,也没有到种族存亡的关键时刻,那拖拖后腿就是常见的操作了。
“武曲君实力超群,成就人仙自然是所有天澜之人所乐见的。”别忘了季情可是天澜人,难道你敢说你不想让武曲君成就人仙吗,你怕不是明晃晃的间者!
倒是有几分急智。
怪不得当年明思哥哥评价隋清河此人,能力不足,应变有余。
当然,能让堂堂大将军王承认有能力,便是最大的称赞了。
君不见六国无数身居高位的大将军,在他口中,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好了,我今日来见清河将军,可不是为了谈论武曲君这次能不能冲击人仙成功,而是,想要问问清河将军身后到底是何人?”
清河将军的杯子被他重重放在桌案上,倒是乔灵在这样的情景下还自如饮茶,真是令人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清河听不懂季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人不知我深受武曲君大恩,武曲君对我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提拔之恩,我隋清河是哪种知恩不报之辈吗?”况且,不是你一开口就说他身后是武曲君,还恭喜他的靠山更近一步的吗?
清河将军怒火高涨,不自觉散发出他境界的威压,若是旁人在此,别说是一个利他境儒修,就算是一个信言境儒修,也只有乖乖俯首认错的份。
可乔灵是旁人吗?
看着乔灵在他的威压下神色自如,清河将军终究收起了脸上的怒色。
他已经不是以前冲动易怒的将军了,而是成长成了一军统帅。
现在他的愤怒和火气,从来都只是在需要时昭示存在感的工具,而不是表露内心的途径。
这季情能在他的威压下神色自若,要么,是有神器异宝护身,要么,就是本身和他修为相当,甚至更高。
想到这位的身份成谜,清河将军一时也猜不着对方是前者还是后者。
前者,只能说明对方身份不凡,他不可轻易招惹他身后的人或者势力;而后者,则说明他得罪不起季情本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季情都有了和他平等对话的权利。
“哈哈哈,季情将军今日来找清河,必然是有事,既然如此,不妨直言,清河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这话倒是说的圆滑,可也隐晦拒绝了回答乔灵的问题。
“清河将军是林多木林大人的人吧,那清河将军知不知道林多木是双面间谍之事呢?”
这话太可笑了,林多木只是利他儒修,和乔灵修为相当,除了和招摇君交往过密,而且陛下也颇为看重,他还有什么底牌,析木宮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吗?
可清河大将军是谁?是天罡君时代的将军,是天澜的大将军,官职上比林多木不知高了多少,怎会效命于林多木?
哪怕林多木是天澜陛下的钱袋子,也不行。
清河将军神色不变,仿佛乔灵说的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而林多木也是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
“清河将军,我今日来见你,只是单纯相信当年愿意为大将军王抱不平的隋清河,还是当年的隋清河,若将军变了,那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吧。”
呵呵,你轻飘飘的过来,先是借着武曲君突破之事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又逼问他真正的主家。
他不答,季情就自己说出来了,也不多做试探,就直接拍板了。
之后,又说他真正的主家是双面间谍,到了这一步,你还说什么当年为大将军王说话。
然后就说一句,之前都是逗他的,就当他没说过,可能吗?
这是把他当猴耍了!
清河将军脸色一沉,却对乔灵行了一礼,道:“季将军今日到底有什么目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既然能有荣幸让季将军花费唇舌,说明我对季将军还有一两分用,还请千万不要客气。”
如果不是季情最后说的双面间谍之事太过可怕,他也不会如此,哪怕是被季情戏耍,他也不能让国家为他的骄傲买单。
将军生来保家国,非战之罪他接受,但,他不接受是因为他的傲慢给这个国家带来半分伤害,哪怕是一种可能。
当年的‘墨鸦计划’进行是悄无声息,成功时一句闻名天下知,若乔灵不是重生一世,怕也不能这么早就知道一切。
上一世的两年后,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西大陆妙莲居士大张旗鼓出世尚只是其一。
毕竟,她没有影响到人妖二族的处境。
真正逆转局势的,便是蓄谋已久的‘墨鸦计划’。
清泉居士借着自己‘势利眼’的名声,往六国朝堂安插了不少人,事发之前,大家只以为清泉居士《易经》一道极有天赋,才能寻到这么多的英才,一旦被清泉居士称颂,便是七国都争抢的潜力股。
可从来都没有人知道,这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足矣让七国半身不遂。
七国朝堂被渗透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拿下半壁江山,也有小半壁江山了。
若不是这些间者有一部分良心发现,怕是七大宗主国就不是半身不遂,而是一一丢了信仰九天的权利,从宗主国跌落尘埃,泯然众人矣。
清泉居士借着渗透的间者,剑指七国信仰,一时七国大乱。
值此乱世,又有人打着大将军王天罡君的名号起事,东大陆陷入战场泥潭无法脱身。
琥珀镇只是东大陆和北大陆交界的小地方,却因为三大世家之一张家的易主,揭开了两百年前城主府覆灭的真相。
张家前家主勾结妖族害了城主和其一子,若不是一女侥幸逃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张家主居然是那个罪魁祸首。
张家主在东大陆和北大陆自然是一个小人物,但架不住琥珀城前城主活着的女儿成了灵犀宗的长老。
琥珀镇毕竟是东大陆的势力,灵犀宗这样强势的覆灭张家,甚至因为其他两家出面调解,而不分青红皂白一起灭之。
原本因为岁月流逝有几分缓解的北大陆东大陆局势瞬间紧张。
刚开始只是琥珀镇的世家血脉为自家亲人报仇,后来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杀戮越来越多,甚至最后都搅入了化神修士,随着灵犀宗长老张埙的意外被杀,两大陆杀的血流成河。
可谁知这一切都是清泉居士布下的局之一。
两百年前,清泉居士亲自选中了琥珀镇,选中了琥珀城城主府,找上了空有野心,志大才疏的张家家主,后唤来一妖,害死了琥珀城老城主。
这才有了之后张家家主的上位。
因为琥珀城势力的空缺,才有了引入北大陆势力的机会。
而许家和蒋家只是恰逢其会的倒霉鬼罢了。
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让东大陆和北大陆不死不休的引子,而一切也的确如清泉居士当年计划的那样发展。
而且,因为许家和蒋家地位特殊,涉及到了妄虚君还有莫阳君,而效果显著。
于北大陆,和东大陆打出真火,以化神长老之死为导火索,哪怕是之后知道这其中有阴谋,也停不下来了。
于东大陆,七大宗主国信仰差点易主,元气大伤。
于西大陆,原本置身之外,但却愿为人族奔波,却因为妙莲居士和南大陆结盟,只要南大陆紫鸢陛下能帮其寻到杀姐仇人,西大陆便紧锁界门,作壁上观。
这场妖族数百年的谋划,终究以万妖大陆全面胜利,不损一兵而结束。
从此,妖族和人族又回归了当年妖乱人间之格局。
妖族势大,人族式微。
人族虽不至于成为妖族的血奴,却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也不知几个纪元后,是否人族还有翻身的机会。
至于林多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是清泉居士在天澜国的内应,二是天澜陛下安插在妖庭的棋子。
谁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多木在执行‘墨鸦计划’时,背弃了天澜国,选择和析木宮一起投入妖庭的怀抱。
却在入妖庭三年后,刺杀朱山之主失败被杀。
第313章 破局契机
可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早早就证明了他是析木宮放在天澜国的内应,是妖庭对付天澜国的棋子。
可之后的行为,却说明他对天澜仍有效忠之心,所以,林多木不是析木宮的内应,而是双面间谍。
毕竟,作为被妖庭渗透最深的天澜,却是七国受损最轻的国家,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其他六国的信仰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损伤,以至于短时间内都将得不到半分回应,可天澜的苍天,无恙。
这个短时间,可不是几百年,而是数千年,上万年。
失去了九天庇佑,人族失去了对抗妖族最强力的手段,被压制本就是情理之中。
清河大将军是林多木的人,也是在林多木死后,隋清河带着死士冒死抢回了林多木的尸体,众人才知,这位公认的武曲君麾下,居然是林多木的死忠。
能为了主家舍身忘死,证明主家之才,亦说明其本人之忠义。
清河大将军不是一个排除异己之人,可他偏偏做出了这样的事。
当年,他能在朝上大多数人都站在大将军王对立面时说一句公道话,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这也是乔灵虽然让姜都督做了准备,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来漠北城的主要原因。
她相信五年后为林多木舍身的隋清河,不是姜都督口中那样的人,所以,她来了。
在季情将‘墨鸦计划’和盘托出后,隋清河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妖族,妖族不是公认的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一族吗,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安排了数百年,忍耐至此?
果然所图非小。
“可这只是季将军的一面之词,如何为证?”这么问的清河将军是信了的,若是不信,直接当做无稽之谈抛之脑后即可,何必要证,证给谁看?
“妖族筹划数百年,人族旦夕存亡之际,怎么证,如何证,请将军将其告知林大人,他身处局中,必比我等知道的更加清楚,自然也更加敏锐。”
若不是季情点出了林多木双面间谍的身份,隋清河绝不敢将今日之事告知林大人,哪怕他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事关家国,事关人族生死,若他效忠之人是妖族走狗,他必手刃仇敌,后以性命报主。
还好还好,他效忠的主公分得清大节大义。
成为妖族内应,不过是被野心勃勃的析木宮连累罢了。
乔灵没有告诉清河将军,他家主公三年后死于妖庭,而他亦为林多木而死。
既然这一世人族早早知道了妖族的谋划,那这些惨剧必然不会发生,又何必多此一举,惹人神伤。
“小书,你知道什么是‘舍身’吗?”回到暂居之所的乔灵,神情颇为不对劲,她明明刚刚解决了她一直担心之事,为何不见轻松,反倒满是沉重。
小书摇头,不知为何,小书居然从乔灵的语气中听出一份苦涩。
可乔灵那么厉害,难道还有她不能解决的难题吗?
小书直觉,乔灵的这一问和今日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少女有关。
难道是因为那少女的眉眼有一分相似,让乔灵想起了对她极好的季明思?
可季明思是季明思,季家人是季家人。
两者,乔灵从来都分得很清楚,为何这次……
“‘舍身’是神界三大禁术之一,神界三大禁术分别为‘轮回’、‘涅槃’和‘舍身’。
‘轮回’即是当初我们在琥珀城遇到的那位北斗君口中的转世,神祗以此消减神劫,应对寿命枯竭。
‘涅槃’以死求生,逆转阴阳。
‘舍身’却是将自己的本我分割成无数块,然后任其自生自灭,只要有一块碎片登顶,本我即刻回归。
神界三大禁术,都是求长生不朽之道,这三个途径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本身就代表着成功率极低,而且不是谁都能使用。”
小书安静的听着,虽然不知乔灵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但他知道,乔灵在告知他的过程,也是自我梳理的过程,哪怕是再大的危机,只要乔灵还有信心,他们就一定能渡过。
“‘舍身’在万界有无数分身,而每一个分身最终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成功了被本我替代,失败了就烟消云散。
而乔灵,就是一位神祗的‘舍身’。”
小书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舍身’,谁,乔灵,你说的是——乔灵?”
“我们今日遇到的便是真正的乔灵,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原来我的穿越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小书摇头,“我不懂。”
“乔灵本尊不知为何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是‘舍身’的一部分,也不知是何等奇遇,让她有办法扯来一道灵魂代替自己,而她却脱身离去,有了新的身份。
但假的就是假的。
因为我用的是她的身体,所以,我前进一步,她身上就会有一步的投影。
若她修为比我快,比我高,那我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相反,要是我修为比她快,比她高,那她就会一步步被我覆盖。
这大概是她施展秘术的弊端。
她因为我,不得不展露利他境的修为,可投影毕竟是投影,以假乱真也不是真的。
随着我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她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若她不想被我同化,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我。
可我死后,她就永远失去了追寻大道的资格,也许,这才是她为何千方百计拉来了我,而不是自杀的原因。”
而她消失的一字千金阁推荐帖的事也有了解释。
她是这身体的主人,这推荐帖既然是给‘乔灵’的。若她想要,也能得到。
可因为她主动的放弃,乔灵猜测这样的索取怕是机会不多,甚至只有一次。
她这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确定乔灵的行踪,顺便破坏乔灵修为提升。
如果她能压过乔灵一头,那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十六岁的利他儒修,现在的‘乔灵’能超越吗?
“也就是说,‘乔灵’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因为她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是一位神祗的‘舍身’,若她继续以‘乔灵’的身体活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拉来了你,然后,自己转世成了我们今天见到的身份。
可她毕竟才是真正的‘乔灵’,所以你的修为会投影到她身上。
因为你和她本质上是一个人,所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你现在已经修炼到了利他境,她怎么都超越不了你了,不得已,她只能主动和你产生交集,然后,杀了你。”
杀了乔灵,季却龄起码能活下去,可要是让乔灵继续变强,等待她的就只有被乔灵取代,一旦天道认为乔灵才是乔灵,那季却龄只能化为飞灰。
“小书,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上一世的经历,从始至终都是‘乔灵’的,我从来都没有重生,我只是穿越。”
所以,她哪怕明明很害怕被炮灰,但从来都没有想过先下手为强解决了女主。
哪怕她明知道女主会害死她,她也做不到在女主没有伤害她之前主动出手。
可是上一世,她明明就死在女主手里了啊,哪怕女主没有记忆,可她有了。
对乔灵而言,就是女主杀了她,哪怕是重生了,却不代表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乔灵的心魔也很轻,轻到她很容易就能压制和排解。
可生死之仇,真的这么容易压制吗?
她第一次见到安诺更多的是猜测对方的目的,却不是报复,什么时候乔灵的性子这么好了?心魔谓之心魔,怎是如此容易就勘的破的。
如果说,上一世的一切都是‘乔灵’的经历,那是不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明明重生的她却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天寰界生活了两百年的金丹修士,是不是都解释的通了?
那她金丹境的神识又如何解释呢?
还是说,这从始至终都是她的猜测?
星痕流转,林多木阴沉的脸色映照着点点星光,显得颇为吓人。
“析木宮,妖庭,哼!”
林多木自恃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师门,甚至在师门对天澜利益伸手时,还多方掩护,没想到师门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一丁点的利益,而是为了颠覆人族。
析木宮也是人族的势力,本身更是儒修,到底妖庭给出了多大的利益,才策反了析木宮?
之前析木宮也不是做的天衣无缝,只是因为其人族的身份,林多木才灯下黑罢了。
可是,就算他现在知道了析木宮真正的立场,他,能做什么呢?
林多木捂着自家的心脏,里面空洞洞的,惹人心慌。
“你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你已经知道了?”青舞看着神色落寞的林多木,第一次怀疑最靠近苍天的到底是谁?
“什么消息?”林多木镇定反问道。
“武曲君突破没有成功。”青舞淡然道。
“失败了?”语气平淡,但蹙起的眉头出卖了他。
“不,是卡到了一半。《深红》有异,不能破解扉页的那首诗句,就不能真正借助《深红》突破至人仙。”青舞深吸了一口气,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原本已经躲到皇宫的武曲君下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要么成就人仙,要么跌落境界。
没想到,还有第三种可能。
谁能想到呢,得到创世书的武曲君居然没有成功!
北斗君突破这一步一向是水到渠成,只有没有到境界的北斗君,却没有困于境界的北斗君,这也是其他六国非常紧张的原因。
若是旁人,他们还能期待失败的可能,可落到北斗君身上,足足九成的成功率,足矣让所有人绝望。
她之前划出的失败可能,不过是为了符合祭祀周密行事的作风,可一点都没有想过武曲君不会成功。
《深红》扉页的诗句?
林多木瞳孔微缩,瞬间就想到了重新找回《深红》的大良造。他,是突破口吗?
林多木身为析木宮高徒,自然天赋气运皆不缺,林多木能一步步走到天澜陛下钱袋子的位置上,凭借的可不仅仅是析木宮弟子的身份。
林多木的这个被动能力可自觉指导方向,提示重点,和预言有些类似,但并不是窥伺未来,而是从蛛丝马迹中得到最可能的推论,而这个推论百分之九十九是正确的。
他将这种能力称为光辉指引。
这也是他极为重视情报的原因,哪怕是过时的情报在他手中都可重新发挥作用。
换句话说,能在天澜国占据高位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林多木能以区区利他境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更不是一般人。
《深红》扉页诗句的破局契机居然落在了大良造身上?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武曲君的情况迫使我们不得不尽快揭开诗句的秘密,可我们又不能张榜求贤,此事一时陷入僵局。陛下的意思是,由你牵头,以你的名义招揽一些善于解谜的高手,尽快得到答案。”
他林多木对自己的门客有何要求,和武曲君无关,若是天澜摆明车马,无意于提醒六国武曲君的突破出了问题。
毕竟,天澜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武曲君的突破事宜。
只要天澜陛下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和其扯上关系。
尤其是在知道了妖庭密谋的现在,武曲君的突破有了更深远的意义。
这已经不仅仅是天澜的大事了。
东大陆,北大陆被卷入其中,甚至连西大陆怕是都不能置身事外了。
“林多木林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什么时候你居然敢无视陛下的命令了?”青舞真是被气笑了,林多木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在走神!
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比武曲君突破人仙更重要吗?
现在林多木只需要在乎的是如何寻找到一位能解开深红之谜的智者,而不是脑子里转的不为人知的机密。
“无视陛下的命令,我可不是幻剑峰主,怎敢无视陛下的命令。”林多木入世时,昊海剑宗的幻剑峰主已经不见了,他只听闻这位幻剑峰主是东大陆第一铸剑师,是胭脂和计都的铸造者,却无缘得见。
第314章 红豆红线
但听闻当初陛下在还是太子时,曾希望得到一柄幻剑峰主打造的灵剑,可幻剑峰主完全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其中因由他不清楚,听闻陛下是太子时,就颇具威严,这位居然敢直面陛下之威,他也只能自叹弗如了。
林多木一生没有敬佩过几人,天罡君算一个,幻剑峰主算一个,而他对陛下,却是万分敬畏,不敢有半分造次。
“幻剑峰主啊,女人做到她那份上,真是威风啊!”青舞神色复杂,她知道幻剑峰主,甚至,她还知道自己和幻剑峰主年纪相当。
大概现在的天澜国,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昊海剑宗的幻剑峰主是天罡军的军师白壁了吧。
可她因为受过军师白壁的恩惠,才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
时逾百年,天罡军的痕迹仍然顽固的留下痕迹,随着天罡君的离世,天罡军终究会成为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至于现在的那位幻剑峰主,青舞神色复杂,莫阳君的妻位,是她该得的,可她已经变的让青舞都认不得了。
难道时间真的能毁了一个人,也能造就一个人?
林多木神色奇怪,“身为天澜祭祀,九星台的主人,北斗招摇君,你不够威风吗,何必去羡慕旁人?”
青舞神色复杂,自嘲、冷笑、痛苦、死寂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居然让林多木完全看不懂了。
“北斗招摇君啊,林大人何必在我面前戳我的伤疤,我是吗,我是招摇君吗?我的一切就像是这九星台一样,若无根浮木,随时都有可能跌落尘埃。
林大人,你说真正的招摇君过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没有出现,难道她真的……”
林多木笑着摇头,“若招摇君已经逝世,那就会和天罡君一般,星辉暗淡,所有占星祭祀都会有所察觉。现在你能稳坐招摇君之位,只能说明真正的招摇君还活着,普通人可活不了百年。”
这个定时炸弹越来越危险了!
他们都忽略了一种可能,招摇君还没有降世,毕竟以乔灵的年纪,招摇临世不过十六载,哪怕乔灵穿越至百年前,也是另有机缘。
招摇出世不过十六载,而天澜招摇君却已经存在超过百年,所有的占星祭祀都被先入为主蒙蔽了。
他们只会怀疑出现的人选是不是真正的招摇之主,却不会去考虑这招摇现世的时间。
若哪位占星祭祀反应过来,青舞被揭穿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现在连林多木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青舞也因为百年前招摇一闪而过,不曾怀疑半分。
“如果,如果有一天,真正的招摇君出现了,那我,那我该怎么办?”
“你,你自然做你的苍天祭祀,她比你晚了百年,以后甚至更久,你已经得到了苍天的承认,哪怕她是真正的招摇君,也失去了祭祀的权利。
到时候,就算你将招摇君的头衔让出去又何妨,你还是苍天祭祀,是最靠近苍天的存在。”
青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青舞了,她一次次对苍天虔诚的信仰,终究得到了苍天的承认,苍天承认的是青舞,而不是招摇君。
青舞一直看不清这个事实,才会格外执着于招摇君的位置。
青舞对林多木的话不置一词,她已经从他口中听过太多次这样的安慰之语了。
有了真正的招摇君,天澜怎会愿意继续忍受她这个假冒伪劣产品?
林多木远目,现在更重要的是人族的未来。
而青舞却不知,她最信任的林多木却对‘墨鸦计划’一字不提。
天澜漠北城。
姜都督看着坐在席中的季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你去了清河大将军府,摊牌了!”
乔灵莞尔,“不然呢?”
“就这样摊牌了!”姜都督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清河大将军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会搭理他的一个亲卫偏将。
清河大将军既然决定了他之后的命运,就绝不会手软,能修炼到今日的大人物,都有超出常人的坚持,怎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改变心意。哪怕他知道,只要有了卫城一战的军功,他之后的前程十拿九稳。
可这不代表没有下次,这次他凭着实力一飞冲天,下次武曲君就能拿出屠龙刀将他剥骨拆皮。
“清河大将军真的承诺放过我,还不需要我向武曲君效忠?!”
姜都督与其说是在问季情,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他被压制了几十年,一朝得赦,居然恍如梦中。
“凭什么呢,清河大将军凭什么放过我?”
姜都督可不相信是清河大将军良心发现,或者是武曲君心软了。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
难道是季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对,肯定是季情付出了什么。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季情要如此卖力的帮他?
哪怕季情是他的亲卫偏将,他也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有折服季情的气势。
若季情只是一般忠义之辈,姜都督还有那个自信,可见识过季情的能力后,姜都督怀疑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些年的磨难留给他的除了一步步高升的官职和爵位,还有无数次自省的经验。
他只有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发挥到极限,才能支撑到现在。
他很清楚自己既没有惊艳绝才的天赋,也没有逆天的运气,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他的坚持。
他不愿天罡军的痕迹随风流逝,所以哪怕明知上位者对他很是厌恶,还不识时务的留了下来。
总要有人见证,见证天罡永不陨落。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成为那个见证者,但若是只有他了,他也会孤独的坚持下去。
哪怕这条路是错的,也坚定的走下去。
可季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意外。
他放弃了,季情没有,所以,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机会。
可他没忘记,曾经和季情的摊牌,说季情身后有主,甚至季情来他处效忠,也另有目的。
当时季情怎么回答他的?
他好像是承认了,可他殚精竭虑做了那么多,又从他这里得到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太笨了,根本看不透季情布下的局?
春日的杨柳抽着枝丫,漫天的飞絮飘飘荡荡往河对面散去。
斜阳温柔的照在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灿若春花的容颜。
“红豆啊红豆,你为何要长的这般美,若你长的稍微差一些,这次就轮不到你出头了!可惜啊,可惜,这就是红豆的命运。”
少女嘴里都是抱怨,可脸上却绽放着诱人的笑容。
“向这样的苦差事也就只有红豆生受了!”
今日的红线河一如往日,静静流淌。红豆看着眼前平静的水面,水面仿佛有魔力般荡开水波,显现出只有红豆能看到的过去。
三十年前,红豆刚刚加入天缘楼。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完成试炼任务,如果失败,你们就不用回来了,当然,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是天缘楼的一员了,以后,竭力为楼主效忠便是。”
掌事姑姑冷漠的语气,决定了站在天缘楼外所有小姑小郎君的命运,而红豆也不是现在的红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罢了。
所有少年排着队领取任务,小红豆低着头,和所有紧张的女郎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你的。”
“谢谢掌事姑姑。”小红豆细声细气的道过谢,就识趣了去了角落。
看着掌心被掌事姑姑点上的红点,小红豆低着头,遮住了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的厌恶和仇恨。
父亲,母亲,哥哥,她现在已经加入天缘楼了,她会很有耐心的等待下去,一直等待,直到找到将天缘楼连根拔起的办法。
小红豆捂着手心的红点,知道了自己这次的任务,任务的内容有些出乎意外,居然仅仅是得到一个人的好感。
小红豆看着天缘楼高高的穹顶,“林多木吗?”
红线河河面一道波纹划过,里面的影像破碎,消失。
“红豆姐姐,红豆姐姐,主人让你马上去见他——”梳着双丫髻的豆蔻少女急急跑过来,没等喘匀气就嚷出了口。
红豆横了自家婢女一眼,“每日来红线河照一照可是我最重要的事,你呀,就不能等我照完了再说!死心眼——”
“可是,是主人,主人有召!”
“也就你这样的小丫鬟才会害怕主人,红豆可不会害怕。算了,回吧。”
红豆嘟嘟囔囔的,看小丫头快哭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往远处河边的天缘楼走去。
进了天缘楼,迎着一叠声的‘红豆姐姐’,红豆嘴唇轻启,勾出一个浅笑,上了顶楼。
“小女红豆见过主人!”袅袅的声音仿佛掺了糖。
“红豆,轮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红豆面前有一扇江山屏风,后面影影绰绰漏出一道黑影。
这黑影便是红豆口中的‘主人’,是天缘楼楼主。
红豆温婉一笑,“红豆能为主人分忧,是红豆的荣幸,这些日子,红豆可是日日盼着主人相召。红豆冒昧问一句,这次的目标,是谁?”
“呵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倒在你红豆裙下的英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可这次不同,红豆,我希望你全力以赴,我承诺你,只要你这次拿下目标,我允你自由身。”
红豆眼中划过一道莫名神色,脸上却带着几分可怜,“是红豆哪里做的不好,让主人失望了吗,否则,主人何必抛弃红豆?”
“好了,红豆,你我何必惺惺作态,你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你的苏郎还在等着你呢!”
红豆攥紧手中的锦帕,咬了咬下唇,“主人,你明明知道苏郎已经琵琶别抱,早就不是我红豆的苏郎了,主人又何必揭人伤疤?”
难道她还会不兢兢业业为主人效劳吗?
“哈哈哈,红豆,你的眼中就只有一个苏郎吗?等你完成这次的任务,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物双宿双飞,我都允了!”
红豆眼光流转,“主人这话当真,哪怕我要的是天骄白苏妻子的名分,主人也帮我?”
天骄白苏,昊海剑宗本代第一人,醉心剑术,是昊海剑宗练宗主的大弟子。
十六岁觉醒光灵根,十八岁筑基,二十一岁金丹,现在不过五十七岁,已经是元婴真人了。
天骄白苏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剑道的天赋,还有他秘境中绝好的直觉。
白苏虽然已经是元婴真人,但在其他前辈面前,还不值一提,真正让无数天寰修士不得不甘拜下风的,是他在剑道的悟性。
旁人是参悟剑,他是参悟道。
他的剑已经到了技尽于道的水平。
剑修的剑道有七重,而元婴期的白苏已经到了第七重境界。
虽然白苏身世成谜,但他灵觉极为灵敏,而这样的人往往在秘境中无往不利。
秋夕秘境的传承,天雪秘境的秘宝,九环秘境的灵剑,还有永寂山脉的血珠……
这些年随着天骄白苏的崛起,天寰界的修士们可是涨了不少见识。
家系简单,身价富裕,天赋出众,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这样的夫郎理所当然被无数女子追逐,吹捧。
红豆居然敢奢望天骄白苏的妻位,真是不自量力!
“好了,红豆,玩笑也有个度,就算是我家女郎,也没有资格奢望忘雪公子身边一二侧位,更遑论是妻位!你一介歌姬,有什么资格奢望高位!”
天缘楼楼主仿佛是被红豆气急了,居然将自家女郎和红豆相提并论。
红豆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美人花枝乱颤,自是极美的,可知道这美人皮囊下腐朽的灵魂,天缘楼主眼中只有厌恶和轻视。
“去拿下季情吧,让他心甘情愿配合‘起死复生’计划。”
红豆盈盈下拜,“红豆领命。”
离开天缘楼的红豆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她拢了拢漂亮的衣衫,整理了一些漂亮的首饰,待所有东西都归置的七七八八,才走到床边,素手轻轻一掀,在床侧翻出一块巴掌大的盒子。
将这墨色木头盒子放在掌心,左手缓慢打出手诀。
这手诀打的很是艰难,不过区区七个手诀,完成后红豆浑身脱力,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了,露出里面铺的薄薄一层红线。
第315章 重要目标
红豆看着红线很久,眼露挣扎之色,最终决绝压制了不舍,她将红线小心取出,拿着行礼出了门,直往红尘客栈去。
红尘客栈的老板娘看红豆妖妖娆娆走了进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阴阳怪气的调子,道:“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小店里闯——”
“也是,白掌柜家的客栈的确是有些破旧了,否则,怎么就尽招我这样的客人呢,可客人终究是客人,哪怕白掌柜心里不乐意,还不是得好好伺候我!”
还好红豆是女子,否则这店里的伙计怕是早就将她轰出去了。
白掌柜咬牙切齿和身边的伙计道:“要不是为了不坏了我这祖传客栈的规矩,我真恨不得往外竖个牌子,就写‘天缘楼红豆不得擅进’!”
“掌柜的息怒,这天缘楼势大,我们得罪不起,开门做生意,忍字当头。”
白掌柜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进了后院,客栈的伙计才松了口气。
这红豆姑娘也真是的,每次出门前都要专门来气一气自家掌柜的,何苦来哉。
也是,红尘客栈是住宿的,又不是买吃食的,难道红豆姑娘还住不了天缘楼,偏偏跑到这里来,可不就专门冲着白掌柜来的吗?
白掌柜气哼哼的回了后院,在门外站住,往四周观察片刻,才推开了门。
“红豆,我来了。”
站住房间的红豆格外不同,妩媚少了,温柔多了,连眼睛里的光都明亮了两分。
可比对着红线河臭美时的模样讨喜多了。
“红豆,你这段时间怎么样,那天缘楼主可是又给你安排任务了,要我说,我们和他拼了吧,这日日隐忍,我已经受不了了!”
在红尘镇人人皆知的宿敌居然如此亲密的坐在一处,实在是令人吃惊。
红豆挨着白掌柜坐了,“稍安勿躁,为了今日我们忍了这么多,我不甘心功亏一篑,而且,我的隐忍也不是没有结果的,这次的任务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掌柜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不现实,可突然听红豆漏了口风,居然比红豆这个当事人更高兴。
红豆看着自己这个不离不弃的闺蜜,心中的冰冷终于消散几分,如果没有白掌柜的陪伴,她怕是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吧。
“依依,我们的机会来了,这次天缘楼主召见我,说是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给我自由。我猜着,这位季情将军,怕就是我们的机会。”
红豆不待白依依发问,接着道:“天缘楼主太在乎这个季情了,而且他以为我孤陋寡闻,可这些年依依你也不是白忙的,你招呼着所有经过红尘镇的人,收集的消息可一点都不少。”
“是啊,起码季情是天罡君的名讳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可这个季情和天罡君有什么关系?天罡君已经去世百年了,同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
“可若是这个季情能当天罡君的替身呢?”
白依依眼神中闪过明悟,“你是说,比烛离太子更合适的替身?起死复生计划?”
红豆以手梳发,“是啊,当年我们错过了天罡君,现在,我们怎能错过季情将军呢?”
是啊,君不见起死复生计划的要求有多严苛,天缘楼主既然出手了,那这个季情将军必然不输于当年的天罡君。
要知道连被称为‘大将军王第二’的烛离太子都有些勉强,当然,天缘楼也做不到让烛离太子配合起死复生计划。
起死复生计划的结果是要天罡君的命的啊,这样天然的盟友如果不团结,那才是真的朽木不可雕。
白依依突然看见了红豆放在桌上的一团红线,“红豆,你将这东西拿出来做什么,当年,若不是这东西,你家又怎么会?”
看见红豆变了脸色,白依依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当年天缘楼主不就是看上了红豆家的红线,才有了后来的家破人亡。
其实,红豆和白依依都是红尘镇的大家族,虽然说不得什么世家,寒门还是算得上的。
当时的红尘镇轮流由两家做主,两家的交情自然很不好。
可这一代恰恰出了红豆和白依依这两个另类,她们背着父母家人成了好友,人前相轻,人后亲密。
二人的交情,成了天缘楼主为得到红尘镇设下阴谋唯一的破绽。
天缘楼主借着两家间隙搅风搅雨,让本就不和睦的两家成了死敌。
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缘楼主觑得空隙,以雷霆之势毁了殷家和白家,天缘楼也成了红尘镇新的主人。
“你也知,旁人只道我们两家势大,却不知这红线河和红尘客栈才是两家立家之本。你守着红尘客栈,不就是为了给家人报仇吗?”
“可我若知你为了报仇以身饲虎,你觉得当初我还会同意吗?”
红豆笑了笑,“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没有潜入天缘楼,成为天缘楼最好的棋子,我又怎么接触的到扳倒天缘楼的大人物,现在,天缘楼费时费力给我做垫脚石,可不正好?”
“可这和你手中的红线有什么关系?”
红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美人翻得白眼也是极美的,“求人办事还不得送礼,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这个了。”
“那也算上我。”白依依不待红豆阻止,就从怀中拿出一枚珍珠,“给,这可是好东西,虽然我不会用,但能和你的红线相提并论,同时作为我们家的祖传之物,总是不差的。”
红豆心下感动,她没想到依依一句话都不说,就将白家数百口性命保下的传家宝交给她,“依依,你放心,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必会将它带回来的。”
白依依哪里不了解她,她这次本就是来求她的珍珠的,偏偏这人好面子,开不了口。
可以她们的交情,她又怎舍得她为难。
“红豆,你给我透个底,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找的这位贵人到底可不可信,我怕……”怕你一去不回,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红豆眼神深邃,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叫季情,他是何处人,是何出身,年岁几何,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
“可你还是赌了?”
白依依从红豆的眼中读出了回答,难道她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看着红豆离开的身影,特别特别想叫住她,可最后,她的嗓子像是哑了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眼泪从眼角滑落,氤氲了眼眸。
她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前,瑟瑟发抖的自己。
白依依颤抖的躲在父母用生命给她布下的结界中,眼睁睁看着所有家人死在她的面前。
今天的雨好大啊,地上一片赤红,依依最喜欢的就是冬日的寒梅,可此刻,她恨透了那娇艳的红色,她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父亲会笑呵呵的站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含着笑意打趣她的场景。
她的身子很冷,结界挡不住细雨,白依依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红豆姐姐,你在哪里啊,依依好冷,好害怕——”
白依依懵懂间想起了昨夜父母的对话,他们本不想让她知道的,是她原本约了红豆姐姐,可红豆姐姐没有赴约,才害怕是不是父母伤害了红豆姐姐,所以,才偷偷去了书房藏起来,没想到却听到了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
“殷家完了。”白父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物伤其类的悲痛。
白母给白父斟了一杯茶,“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刚从那样的地方回来。”
白父是去了殷家故居的,虽然那里已经是一片涂地。
“兔死狐悲啊,原本以为这天缘楼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对方是真正的过江龙,我们这些地头蛇也只能低头了。”
白母对白父的话颇为不赞同,“有这么严重吗,红尘镇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而且,还有凤家……”
“嘘——”白父的表情很郑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红尘镇真正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可以随意提起的,你忘了他们家……”
白母心领神会,赶紧捂了嘴,不敢多说半个字。
“哎,我是真的没想到,天缘楼居然会大开杀戒,这红尘镇维持这么多年的格局,难道真的要改变了?天缘楼有恃无恐,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不可说的凤家。
“你是说,天缘楼敢在红尘镇肆意,是受了他们的指使,这些年我们虽然也有私心,可他们交代的任务可是半点都没有懈怠的啊,是不是他们处理了殷家,就算是完了?”
殷家有没有一如既往的完成任务,他们心里有数,有做,但是也敷衍,倒是他们白家,因为一些原因,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算尽职。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手段激进了些,可一想想那家的作风,我一点也不惊讶,就是不知道天缘楼的出现和永寂山脉的异变有没有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永寂山脉的传说,可这个传说不仅仅只是传说吗,你又拿出来说是什么意思?”
白母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夫君为何要提起永寂山脉的传说,那是禁忌,当年那么厉害的凤家不就是打了永寂山脉的传说的主意,这才落得个如此下场吗?
当然,哪怕是落魄了的凤家这一支也不是白家能比的。
“我有一种预感,很不好的预感,你今晚就将那物放在依依身上吧,也算是给白家留一条后路。”
白母似乎哭了,身子颤抖的厉害,“不会的,我们从未怠慢过命令,那家不会这么绝情的,不会的,依依还那么小,如果家里出事了,她可怎么活?”
白父抱住白母,“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以那家的作风,杀一儆百就足够了,我们不该有事的,可万一呢,是那家出手本身就是我们的猜测,若天缘楼不是那位的手下,或者,本来就是冲着那家来的呢?我们受了那家这么多年的庇佑,也该是尽忠的时候了。就是可惜了你,背井离乡放弃一切嫁给我,没想到我这么没用,连你都护不住,连累你……”
白父的声音消失了,两个相拥的身影投影在花窗上。
白依依望着躺在血水里的父母,他们就像是她那夜看见的一般,依偎在一起。
姜都督军营。
安诺从马车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军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到了天寰学院后,一心结交未来崭露头角的儒修,通过她的努力,她的确是成功了,很顺利的加入了未来有名的‘五二学社’。
之后,她才知道,她想要见的人在天寰学院百湖竞渡之时,才会亲临。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直接去了琥珀镇,没想到扑了个空,张家已经家破人亡,再也做不得她手中利刃。
此时要是安诺还没有反应过来,未来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她就没有资格成为刹那族最后的希望了。
所以,安诺调整了之前有错过无放过的方针,打算从最有价值的开始入手,当然,是现阶段以她的修为还有宝物出世的时间为界限。
为了保证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万无一失,她直接来了此处。
至于怎么接近目标,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安诺像普通游学学子一般,向军营提交了身份证明,表示自己游历至此,顺便给朋友带封信。
守营的卫士仔细查看安诺的笺书无误,才开口道:“我们营里没有你找的这个人。”
安诺仿佛很惊讶,“这位军士,你都没有进去寻找一二,怎么就确认这信的主人不在营中?我明明听说她是来前线了,这里难道不是天澜军营?”
卫士似乎有些无语,可对方毕竟是学子,而且找的还是那么有名的殿下,他也不好得罪,只好憋着气道:“我们军营根本没有一位女子,自然更不会有你找的人,而且天澜的军营也不止我们一处,你若是想要查这位殿下的下落,大可直接去漠北城。”
安诺仿佛更惊讶了,可她等待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这时候该出现了啊,明明他现在就是这个军营的童子军之一,怎么可能不出现?
难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既如此,有劳军士了。”
安诺不敢纠缠,与其引起对方的怀疑,暂时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重新上了马车的安诺脸色非常难看,明明该此刻出现在军营外的人不见踪影,这让安诺下意识想到了张家的下场。
第316章 又见文曲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是谁?
是她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对付乔灵上,忽略了旁的势力,还是这本身就是天道对这个世界的矫正之力。
不,不会的,她掌握了那么多隐秘,哪怕只是得到一部分,都足矣让她撬动自己的命运,改变刹那族的命运。
她不能慌,她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
马车驶过直道,往来处去,安诺无意识的往车外一眼,却正好看见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安诺心思一转,手中翻出巴掌大的一面铜镜,铜镜表面如水波纹一般散开,上面浮现出对面马车内的情形。
一个身着军装的少年郎坐于马车中,正翻看着手中的书稿。
看着镜中郎君的面貌,安诺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是他,是她要找的他!
族中为了改变命运,苦心准备无数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而在她早早筹谋的几个计划中,这次来军中寻找的周钊都是不可或缺的。
她必须在周钊恢复身份前,得到他的好感,就算不能让周钊情根深种,也要对她有好感。
可这个时间节点,周钊不应该只是军营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童子军吗,怎么可能不但能随意出营,还会坐着如此华丽的马车。
最反常的是,以周钊的身份,居然识字!
她原本准备的刷好感的办法,教周钊识字居然行不通了!
到底是谁?此刻的安诺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太让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命运的安诺难受了。
从来她都是那个冷眼旁观者,什么时候她也成了局中人?
红尘镇。
乔灵抬头看了一眼镇子的骑楼牌,便直往里走了。
“乔灵,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如果这次卫城之战的军功放在你身上,一个五品的将军,还是没问题的,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让给姜红岩?”
小书真的想不通,如果姜都督还是那个对乔灵委以重任的姜都督,那也就罢了,可在乔灵和姜都督都默契的选择疏远的现在,还将她好不容易算计道的胜利送给姜都督,小书不能接受。
乔灵听到小书发问,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一,我能左右的势力都是姜都督的,而我本身也是以姜都督门客及亲卫副将的身份上的战场,按照规矩,姜都督拿大头分所应当;第二,你也说了是五品的将军,我这次立功虽然不小,但本身起点太低,加上我的修为只是利他,不过勘勘入仕,又不是大世家出身,就算领了这份军功,对我的仕途帮助也不算大;第三,一个林多木就是你说的这条路的前车之鉴,这还是他有析木宮作为靠山后的结果,我难道还不会引以为鉴?
正经做了武将,再来谈军功,而且,修为和职位最好不要差太多,否则一个利他境的辅国将军,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明亮。”
乔灵不喜争权夺势,也不想卷进去,她只是为了践行己道才入红尘,入世出世才是她的目标,早日提升修为,争取在那件改变乔灵炮灰命运的死劫来临前,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是乔灵的最初目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那我们来红尘镇,仅仅是为了赴约吗?”
“当然不,既然文曲君可以复生,那天罡君为何不行呢?”
红线从城门口买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烧饼,刚刚吃了一口,就看见了刚进城的乔灵。
红线手中有季情的画像,或者说,她唯一知道自己这次目标的资料,就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副画像。
“我这是什么运气,不是说,天澜和烛离之战远未结束,作为天澜军士,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千里之遥的红尘镇?”
“还是说,只是物有相似,人有相同?”
红线就恍惚了这一小会儿,乔灵已经迈步进了红尘客栈,红线在原地思索片刻,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等红线一进门,习惯性的和白掌柜互相恩怨了一回,就随意坐了,正好坐在了乔灵的旁边一桌。
“乔灵乔灵,她坐在你身后了,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你可要小心点。”小书第一眼看见红豆,就很不喜欢她。
倒不是因为白掌柜说红豆不知廉耻,而是红豆眼神中的渴望和野心,这份野心目标明确,可不就是冲着乔灵来的嘛。
乔灵饮了一杯酒,才在识海中回道:“这二人是旧相识啊!”
“是啊,她们这么互怼应该不是第一回了,自然是旧相识。”小书随口回了一句。
见小书没有理解乔灵的话,乔灵不过一笑,就让小二引她上楼了。
这红线姑娘是真的天真单纯,还是故意为之呢?
等乔灵在自己房间喝完三盏茶,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郎君,小女红线有要紧事求见郎君,万望郎君行个方便?”
乔灵眼中划过一道了然,放下右手中的茶盏,一挥袖,大门吱哑一声,开了。
红线看着洞开的门扇,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等迈过门槛,才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
“怕什么,莫非女郎是在怕我吗?”乔灵这话明明是笑盈盈的说的,可在红线眼中,却只容得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郎君丰神俊朗,红线,红线自是有些紧张,不是,不是怕郎君!”红线啊红线,往日里你应付那些痴心郎君时,怎不见你如此嘴拙?
说一句巧舌如簧谎话连篇都是自谦了,怎么偏偏在最重要的人面前,失了稳重!
“罢了,你从城门口跟到这里,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来处,不会仅仅来夸一句我的容貌吧,我耐心有限,尤其是对有所图谋的陌生人,红线女郎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吧。”
红线松了口气,看来她的对策是有效的,否则等待她的就不是一句垂问,而是一把宝剑了。
“郎君可是季情季将军,小女红线,是天缘楼的花女,这天缘楼的名声郎君不知是否听闻?”
说是问乔灵身份,实则语气中满是笃定.
乔灵眼神含笑,目光却足够冷,“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红豆赶紧敛神,道:“这是红豆的诚意,希望季将军能帮红豆灭了天缘楼。”
乔灵看着放在桌边的木匣,竭力压制心中的激动,这才是她来红尘镇最大的收获啊!
“你可知天缘楼的背后是守望国,而守望国是烛离的附属国,因守望国盛产死士,对烛离影响极大,烛离不会允许任何势力打守望国的主意,天缘楼是守望国培养死士的基地之一,哪怕是最末等的梦楼,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将军可以随意得罪的?”
守望国全国只有一个本事,就是培养死士,而最大的买主就是烛离国。
所以,你凭什么以为季情能替她毁了天缘楼。
红豆用力攥紧双手,“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个秘密,天缘楼很重视天澜国的动向,甚至可以说天缘楼三十年前落户红尘镇,只是为了天澜而来,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些人,而这些人正好和天澜百年前的历史有关。比如贺兰药,比如天罡君。”
红豆也是在天缘楼主命令她对季情出手时,才想通的。
她不知道天缘楼主为什么要找天澜百年前的人物替身,但这些年她在天缘楼可不是混日子的,旁人猜不到天缘楼真正的目的,她却可以。
乔灵打量红豆,她真的没想到像红豆这样的小棋子居然能发现这样大的秘密?她可不会认为是红豆揣度错了。
历史重现吗?
乔灵下意识摸了摸串在手腕上的天珠。
凤家从那位大人手中得到的天珠远远比他知道的更珍贵,这个秘密,凤家背后之人知道吗?
危楼、神宫、幽都同源而生,执掌未来之力,三源宮各历出世之劫。
幽都主过去,历过去之劫,斩因果,洗罪孽,清算恩怨。
神宫主现在,承造化,主自身修炼,掌随波逐流,享时光权柄,刻画命运。
危楼主未来,渡未来之厄,预十生历练,执掌果报。
这是天珠在乔灵查阅‘危楼’后显现的内容。
结合叙兰宗主说出的‘十日引’,乔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危楼借邪神之力,寻百年前重要人物的替身,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危楼比她刚开始以为的手段更多。
当年那支飞来横箭,现在寻找当年事件的替身,都是危楼力挽狂澜的途径。
“这件事我答应了,但我什么时候处理天缘楼,你不得有异议。”
终究听到了她想要的回答,红豆顾不得心头狂喜,赶紧连连道谢,之后便识时务的离开了。
能被天缘楼确认可为天罡君替身的季情季将军,怎么可能不是天缘楼的对手。
毕竟,她在天缘楼待了三十年,不也不知道天缘楼居然是守望国的势力吗?
至于守望国的梦楼明明是培养死士的地方,为什么将其建在天澜的国土上,就更不关她的事了。
红豆要的,仅仅是天缘楼灰飞烟灭,和守望国为敌,算了吧,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连对抗一个天缘楼都需要借助季情的手,和一国为敌,那是只有七大宗主国才有的底气。
乔灵将木匣收好,才对着旁边的墙壁道,“文曲君听的可还如意?”
旁边的客房突然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这红尘客栈可没有这么不隔音啊,自然只能是隔壁文曲君的手笔。
片刻后,文曲君,不,应该说是张贺站在了乔灵面前。
“见过招摇君。”张贺脸上讪讪的,他本不想做如此失礼之事,都是被文曲君撺掇的。
当然,他虽然惊讶为何乔灵换了面目,但这在天寰界很常见,又因为他先入为主的知道乔灵是和老头一样的大人物,自然没有什么疑问。
活到这个年纪的大人物,哪里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身份,君不见刚刚那个女郎被乔灵几句话吓的,什么底牌都亮了。
可他却不知乔灵的这层伪装,乃是借助《洪荒之龟灵》的珍珠之力,不是一般人能窥破的。
当然,文曲君能发现也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现在的文曲君可是神祗,是星君。
哪怕是一个死了的星君。
乔灵拿出一颗珍珠,食指拇指松开,珍珠漂浮至半空。
“此物可暂做宿体,起码让你有个容身之所,我们也好说话。”
文曲君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直接将灵性从张贺体内抽出,注入珍珠。
珍珠发散着圆润的光泽,片刻后,原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啊,活着的感觉真好啊!”哪怕只是暂时拥有实体,他独自飘荡了这么多年,此刻也满足了。
张贺眼中难掩惊喜,“老头,恭喜你啊,你自由了。”
这话说的有些早了,等文曲君真正活过来,他才算是自由了。
“哈哈哈,招摇君,我就知道你是我们北斗君中最厉害的,对了,我的复生仪式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要不要帮我一把,只要举行仪式成功,三年后,我就能重新活过来,到时候就有劳你告知我所有情况了。”
乔灵心想,你这是诓谁呢,要是仪式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会对这一颗附灵显型的宝珠喜形于色。
“那就给我说说,你口中的差不多的差一点是什么?”明明是打探文曲君复活的机密,文曲君还以为乔灵是关心他的进度,心中感激涕零呢。
文曲君咳嗽一声,道:“天遂心沙,天数寒梅,还有创世书。”
乔灵一挑眉,“复生仪式需要的材料有什么?”
文曲君脸上难掩窘色,“天遂心沙,天数寒梅,创世书。”
张贺小心翼翼把自己藏到边角,这神仙打架,他还是躲远些为妙,他一点都不希望让文曲君想起自己。
乔灵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创世书不会是指定的一本吧?”
文曲君叹气,“是《山雪》,这本创世书是星界那位大帝唯一的一部作品,也只有借助那位大帝的神力,才能复活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