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小白狼
小五暗自觉得,夫人和先生,果然是天生一对,兴趣爱好都那么相似。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顾深买,只是因为应夭夭喜欢才买的。
实际上,顾深并不爱买东西。
还小的时候,他东奔西躲,四处为家,连饥饱都不能满足,又何尝会有买东西的想法。
之后,他当上族长,吃穿用度,不用他吩咐,便有人置办,何须他动手。
现在更是如此。
也只有应夭夭,才能让他动下心,想些其他的。
当下,除了狼族本族的事务,他需要或是想要在意的,也只有一个应夭夭罢了。
知道了如何作为能够堂堂正正进入后宫深墙,应夭夭却是纠结不已。
首先是过了心里的这道坎,比如让她主动去见魏瑾,就让她很为难。
看了许多影射这位姑娘的话本子,甚至一些明显胡扯的与皇帝之间暧·昧丛生的纠葛,应夭夭有些不太能好好地面对她。
其次,这位魏瑾姑娘早在被休了后,就早早离开了这里。
据说,魏瑾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甚至已经成了家怀了孩子。
已经嫁做人妇了,她又有什么理由请这位夫人出来呢?
应夭夭觉得,顾深给自己出的是一个馊主意。
但是,自己想,应夭夭一时又想不出。
眯着眼睛在黄昏下的紫藤萝绿叶下休息,应夭夭躺在软蹋上,一只手垂下去,随意地前后挥着。
“夫人,消暑的西瓜来了。”
随着小四的声音响,很快的,人就裹着一阵风来到了软蹋旁的桌案边。
“夫人,醒着吗?”
坐在椅凳上,小四这才发现应夭夭阖着眼睛,不知是醒还是睡。
“醒着。”
应夭夭把手放在腰上衣带,懒洋洋地开口。
“那夫人要吃一口吗?新摘的瓜,里面沙沙的,很甜。”
小四弯着眼睛笑说,“为了买这个瓜,慕粟还出了好大一丑呢。”
应夭夭有些感兴趣地睁开眼,坐起身,看她。
“什么丑?”应夭夭问。
“我也是听随他一起的小桐,你还记得吧?我们府里唯一请来的人。”
应夭夭点点头,“然后呢?”
从软蹋上下来,应夭夭来到石桌旁,坐下来,用银叉叉了块西瓜起来,放进嘴里。
唔,很甜。
帕子沾了沾唇,应夭夭疑惑转头,“怎么不继续了?”
“哦,哦,”有些看呆了,不过这个小四不会直说,只是笑着道,“夫人好像很喜欢这个,也觉得很甜吧?”
“嗯。”应夭夭嗯了声,又拿了一块开始吃。
味道确实不错。
“继续。”应夭夭看了小四一眼。
“嗯,慕粟他买瓜的时候,恰好摊主不在,让旁边的摊主帮他看的。”
“嗯。”
“然后,慕粟直接把在摊子上买瓜的大爷给看成卖瓜的了,哈哈。”说着,小四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的。
“确实好笑。”应夭夭弯了弯唇,点了点头。
“看夫人的表情,看不出开心来。”小四嘀咕。
“那怎么才能看出开心来?”应夭夭反问,脸上挂着微微的笑,眼中带了些玩味。
“嗯……就这样,就挺好的吧。”小四不敢再说什么,有些被应夭夭的语气给吓到。
有些冷,有些严厉。
“……那,夫人觉得,怎样才算开心呢。”小四问。
“开心?开心只是一种心情罢了。你自己开心不开心,自己不能感觉得到吗?”
“咦?好像是的。”小四点点头,有些欢喜。
她现在,似乎也是开心的。
“那夫人现在,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小四问。
“不开心倒不至于,但也没有开心。”应夭夭咬文嚼字。
“那夫人怎样才能开心呢?”小四认真地去问。
“……大概,把雪梅仙子的事情了了,才会开心吧。”应夭夭不太确定。
她唯一知道的事是,经此一事,她可能就要回去了。
在人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舒服。她是来享受的,不是下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先生不是?”小四有些诧异地看应夭夭,看着她含了一只西瓜在嘴里轻轻咬着,像是在吃什么美味。
确实是美味,但是夫人这么珍而重之的模样,又觉得被夫人喜欢吃,是这西瓜的福分。
应夭夭没有说话,看着红彤彤的西瓜沉默着。
哦,是先生的方法夫人没有看上。小四想。
“那夫人打算怎么做?”小四问。
“打算,去外面碰碰运气。”应夭夭把银叉放在盘子里,帕子碰了碰唇,拍拍手站起身来。
“一起出去吗?”应夭夭看小四。
“当然。”小四点点头,心情很好。
自先前嘲笑了慕粟,那人便不理自己了。小五姐姐在忙着算账目,也没有时间与她一起。
尽管,小四想不明白,明明有许多的财富,为何小五会纠结于这些,硬是让自己在那方孔兄里沾染了满身铜臭。
好歹还有岁竹作陪呢。
怎的就把时间花费在了钱财上。
琼仙阁那么多珍奇宝物,还有夫人自己的小金库,哪里还需要斤斤计较这个。
小四实在是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枝梢上的枝叶茂密极了,有金色的阳光落在上面,像是洒了一层金子。
小四想,小五一定很喜欢看这个。
带着财富的颜色,嘿嘿。
应夭夭自然不知小四的脑补,只是看着那街市上的好玩东西忍不住想买。
恰好,小五不在身边,小四不会管她这些。
凑到应夭夭身边,小四看着那摊位上的白色小狼,不禁疑惑。
“夫人还要买吗?不是已经买了一只?”
而且,小四看着,这小白狼与先生小时候没有一点相似。
通体白色的狼,眼睛是蓝色的,带着一丝威严。
“哎呀,这位小姐可是误会了。”抓着自己一绺胡须的摊主摇头晃脑地朝着小四道。
“怎么误会了,这不就是一只小白狼泥塑吗?难道我的眼是摆设,这满街的人都是摆设,这难道不是一只小白狼?”
听到这人反驳自己,小四有些着恼,忍不住指着泥塑与摊主说道。
“自然是白狼不假。”摊主点点头,不顾周围看过来的视线,又道,“但各位看到的,都没有白色的吧?”
摊主一脸神秘地道,满意地看着众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眼神,慢慢解惑。
“传闻,只有那修炼到顶的狼,才会是白色的。原本是灰色,灵力越强,那身毛色就越淡。等到修炼到与仙能力可并肩时,那毛色最白,纯粹的白色,那眼睛的眸色,也就越淡,淡淡的一抹蓝汪在眼睛里,像是琥珀洗白了里面蕴些蓼兰的汁。”
“当然,只是一点点。”
摊主夸张地眯着眼睛,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努力撑开一条小缝却没有成功。
“总之,那抹蓝是非常的淡。”
说完,掌柜地把袖子袖着,一脸满意且惬意地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
“原来是这样,可真厉害!”
“白狼啊,也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
“或许,那北原狼族有……”
到底是离生活太远,一番热度后,也并没有留下几个人。
余下的,则都和小四一样,想要问些更多。
但是,首先要把东西买下来。
小四率先伸手拿住白狼,递给应夭夭,掏出钱袋问摊主,“多少钱?”
“不能这样啊,见者有份。”
“我也想买,这个还有吗?”有人问。
“是啊,不能你想拿就拿,方才不是很嫌弃的吗?我买它,两倍的价。”
“……”
小四有些气恼,把钱袋“啪”地一声放在上面,“这个,我买了。”
顿了下,小四又道,“抱歉,方才出言不逊。但不知者无罪,所以,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摊主摇了摇头。
众人露出喜色,小四却是眼中泛了怒意。
“我说,这个,算是送给姑娘的。”享受着各种目光的沐浴,老板慢悠悠地道,目光却是落在了应夭夭身上。
“咦?”有此等好事?小四有些懵懵然地看应夭夭。
“这怎么可以?!”
“就是,难道你这东西遇到不同人,还有不同的价格不成?”
这话便有些过了,出门做生意,向来是你嘴巴厉害一点,往往便能买的便宜一点的。
也只有些门店,才会把价格扣的死死的。但是,也有例外。
“各位,我送给这位夫人,也只是因夫人是我的一位故交的妻子。我那位故交,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
众人散去,小四的目光震惊地看着应夭夭。
“夫人可安好?因这位姑娘出口太快,在下没来得及,这泥塑还是照着那位塑的,还有一配套的木雕,只是出来匆忙,忘记带了。”
应夭夭看着手心的小白狼,抬眼看他,“有心了。”
“那夫人要不在此等等,我回去寻那木雕?或是,夫人有事,先告知我地址,改日去访,顺便把那木雕拿过去?”
应夭夭摇头,“不了,有缘再见吧。”
那摊主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那恩公还好吗?”
“挺好。”
无言片刻,应夭夭问,“你是?”
“夫人不记得我了,在桃花小镇,我与我爱妻……”
应夭夭神色间带了些疑惑,忽而恍然大悟,了然地点了点头。
“告辞。”
“夫人慢走。”
走出去挺远了,小四这才往应夭夭身旁凑了凑,好奇地问。
“方才那人,是?”
应夭夭看了看她,继续往前走。
“那,小狼我能摸摸吗?”小四有些殷切地看着应夭夭手里一点点轻抚的小白狼泥塑,眼巴巴的。
这下,应夭夭倒是停下步子,看她。
这是要让自己碰了?小四忽然有些开心。
看着那小白狼,小四是越看越喜欢,只想仔细盯着那双眼睛,好好地看上一看。
手还没碰上去,应夭夭便转过身子避开她的手,那小白狼在应夭夭的手心里位置都没有变。
“……嘤。”委屈。
小四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应夭夭,委屈巴巴的。
“我只碰一下。”小四保证。
“半下都没有。”应夭夭拒绝。
为什么?
小四的眼睛里明晃晃地显示这么几个字,看起来很是不服。
“若是顾深让你碰,我就给你摸。”应夭夭提出条件,暗觉自己真的好心。
嘤。
小四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沉默地扁了扁嘴。
好吧,不碰就不碰,不让摸就不摸。
摇摇头,应夭夭有些无奈。
也不知自己是无奈小四的粗神经,还有无奈她的迟钝。
应夭夭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果真让小四碰了这泥塑小狼,怕是不但小四要遭殃,便是自己,似乎也要受到牵连。
手指轻轻地在小白狼身上碰了碰,应夭夭嘴角不自知地露出了点笑。
那笑容淡淡的,像是芙蕖上的一点红。
一双桃花眼眸清而凉,如含了烟波,蕴了清泉。
迷了身旁人的同时,又惹了裴家大少爷裴安然的心。
“少爷,少爷!”
大少爷已经在路旁停了许久了,脸上带着丝神秘的笑,大白天的,竟然有些吓人。
但下人硬着头皮上前,不单是为此,还是为着路旁人的稀奇眼光。
若是老爷知道少爷因为看了美人当街迷了魂,怕是他们这些跟着得人都要遭殃。
“嗯?”
回过神,谢安然疑惑地看着低了自己半头的小厮。
“怎么了?”
“少爷,您看……”小厮垂着头,伸手外一侧指了指。
在注意到路过人的目光,甚至一个小丫头拉了身旁妇人衣角,问,“娘亲,大哥哥好像得了癔症?”
那妇人下意识看过来,连忙把小姑娘眼睛蒙上,脸上带着些惊恐地道,“小丫,勿要瞎说,大哥哥只是想事情想入了神。”
说完,妇人就一脸惶恐加抱歉地朝他作了个揖,匆匆抱起小姑娘走开。
那身影,说不出的慌张。
谢安然:“哎!”
看到自己的意思已经被大少爷充分地接收到了,小厮这才又开口问。
“少爷想要那位姑娘吗?”
“那是位夫人。”谢安然皱眉。
“少爷说她是姑娘,她就是姑娘。”小厮说得坦然,说话间流露出一种匪气。
“谢一,你过分了。”
“少爷赎罪。”
名为谢一的小厮垂了垂脑袋,只是那语气里,没有一点点悔意。
摇了摇头,少爷往人离开的地方又看了看。
半晌,才怅然地来了一句。
“我生,君已老。恨不相逢,未嫁时。”
第166章牙尖嘴利
晚上顾深过来,问她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总会有办法的。不成,我就去那皇帝面前毛遂自荐好了。”
应夭夭拿着软枕往床上放,闻言不由看了他一眼,无比认真地道。
“你……”声音里似乎带了恼意。
应夭夭听着声音,心里畅快的同时,又觉得顾深这气来得不知所谓。
想着,应夭夭自己,居然也生起了气来。
“你做什么?”生气!应夭夭拍了拍软枕,不高兴地转头去看顾深,却不曾顾深欺了过来,把她压在了床上。
“做什么?”应夭夭又问,只是声音显得弱气很多。
“夫人今日易怒很多。”顾深把人压制着,语气波澜不惊。
“你先起开。”应夭夭皱眉。
这么被压制的感觉,应夭夭心慌意乱的同时,又有些畏惧。
“天晚了,该休息了。”顾深理了理应夭夭鬓旁的碎发,声音平平。
“……嗯。”应夭夭点点头,一双眼睛却是看着顾深,带着催促。
所以,我还要休息,你快点起开了。
“夫人,想不想小凉有个弟弟?”
“……也有可能是妹妹。”应夭夭抓错重点地认真。
“那,夫人想要女孩,还是男孩?”顾深问。
“想要……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应夭夭纠结地看顾深。
“不要。”
“起来嘛~”
“夫人,我们睡吧,就这一晚。”
顾深说着,沉下身子。
绯色的罗帐低垂下来,应夭夭看着身上的人落下来,轻了呼吸。
谢府
枝繁叶茂的树下,十七岁的裴念坐在椅凳上,手里捧着本书在读。
裴安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步子顿了顿,站在廊下往这边看。
“兄长。”
“安然。”
树下的青年拂了拂书页上掉落的绿叶,侧身来看。
眉眼温隽,像是温和的湖水。
“兄长。”
裴安然脸上漾起一抹笑意,带着些些少年气,来到裴念面前。
“兄长,我今天遇到了一件事情。”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裴安然郑重道。
“什么重要的事情?”裴念问。
“嗯……”
裴安然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四下,见没有别人,这才拉了个椅凳过来坐下。
“兄长,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原以为,只是在书中才会有。”
“嗯。”裴念点头,认真听他讲。
“原来,现实里也会有。”裴安然喃喃,却像是有些痴了。
裴念没有催他,只是安安静静的。
树上的叶子落下来,像是落叶终于有了归宿,要埋到那地下。
只是,往往,它们会被扫到不知名的角落。
裴念看着想着,想到早去的母亲,想到幼时喜欢的糕饼,和邻居家阿婆的皱纹,再想到,栀子花旁的青栀……
初见她,也算是一见钟情了。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让人见之不忘,心心念念,辗转反侧。
终于,他们又见面,越来越熟悉。
“兄长,兄长!”
“……嗯?”
裴念倏然回神,去看他。
“没什么?”迎着裴念的视线,裴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去说。
要怎么说呢?自己一见钟情的,已经嫁作他人妇。
老天可真是无情,明明不给他看到就算了。
偏偏,要让他看到她,看到那样美的她。
除了,那簪起来的发髻,红玉宝石的发钿,不施粉黛的她……
终是,时间不可追,逝者如斯夫!
想着想着,裴安然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想自己堂堂国公府嫡子,竟然,连心意的女子也是别人的。
“安然,安然?”
这次,换作裴念去唤裴安然了。
看着弟弟这幅模样,又联想方才他问的问题,裴念自然猜的七七八八了。
无非是,心意的人,不能在一起。
裴念倒是好奇,到底是何等原因,让裴安然这样身份的人,也娶不得。
显然,裴念的想法左了,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裴安然只觉得伤心难以自已,又何曾有心思来体味他的想法,解答他的疑问呢。
于是,两兄弟相对坐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回到自己院子,裴念把书递给一旁的丫鬟收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来到了府里的花园。
花园很大,有假山莲池与亭台楼阁。
原来,这国公府饮了淮安城外山上的水,清澈的溪流,里面闪着粼粼的光。
裴念绕过淙淙流水的溪流,来到一处无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靠着围墙处,有几垒石块,其旁,藤蔓缠绕,蔓延深处,是几株开着大朵白色栀子的花树。
几株栀子花树很大,开得花朵大且多。
这里,是裴念偶然发现的。
几次,裴念想把这里告诉给青栀。但是,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不敢轻易给青栀承诺。
想来,自己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也是无所依靠。
唯一能改变命运的科考,也要延迟到两年半之后。
对于未来,裴念着实没有什么把握。
只是偶尔想想,裴念又想要青栀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有些想,给青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也是给自己。
手指碰了碰洁白花瓣的边缘,裴念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到底是……
纤长的手指伸在半空,有金色的流光晃过,像是水一样,滑不可触。
一伸手,便没有了。
这厢,裴念被忧愁笼罩着,另一边,青栀却是在无边的花海里有些乐而忘返。
太美了。青栀看着这无边的花海,无边的芳香。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但又确确实实的,没有做梦。
比如,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青栀!坏丫头!快点去帮我晾晒草药。”
“知道了!马上就去!”青栀大声喊着回应。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来这边,不要来这边,就是不听。”
远远的,老家伙的声音遥遥传来,让人有些心生烦躁。
把焦躁压在心底,青栀不禁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好香啊!
若是夫人在,一定会喜欢的。
青栀弯了弯眼眸,有些欢喜。
至于到底如何去那皇宫,应夭夭还是很快做好了决定。
比如,曾经青栀给过她一封心情,给她心上人——裴念的。
拿着这封信,应夭夭想,这样自己就很有可能进去了。
应夭夭这样想着,也这样和顾深说了。
彼时,两人还在床上,顾深的手臂还在应夭夭腰上搭着。
听到她的话,顾深只是问了她一句。
“那之前,你何不把这封信送给裴念?”
非常好奇,语气也是极其认真的。
但应夭夭就是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些嘲讽。
“……”
把头埋在顾深怀里,应夭夭不说话,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顾深一手按了按应夭夭的肚子,忽然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好像有点……应该,要怀上了吧?”
“……”-_-#
应夭夭咬了咬牙,按了按自己还有些酸兮兮的腰,不禁想要抬腿,把某人给踹到床下去。
“嘶!”
动作有点大,应夭夭差点趔到自己的腰。
心情更不好了。
“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其他人,放心,不会和别人说的。”
顾深看着她蹙着眉忍痛的模样,憋着笑,一边给她揉着腰,一边宽慰她。
并没有感觉安慰到。
应夭夭有些纠结地想着。
怎么世界上,有这么可恶的人呢?
“要起了吗?”给应夭夭揉了一会儿,顾深看着外面的天色问。
此时已经是早上了,夏天天亮的早,窗前已经有些亮堂了。
“要起你自己起吧。”
应夭夭翻了个身,往旁边一躺,不说话了。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应夭夭暗想,才没有鼓起来呢?
想到顾深的床上,话,应夭夭脸上不禁带了些绯色。
“真的不起?”顾深也侧了身,脸挨在手掌上,眯着眼睛。
显然,顾深并不认为应夭夭会起。
应夭夭抬头看他一眼,想了想,忽然“蹭”地一下坐起来。
——吓了顾深一跳。
“起了。”
应夭夭俯视着顾深,语气淡淡。
于是,吃早饭时,听着耳边应夭夭哼着的不知名小调,小四不禁好奇地问了她一句,“夫人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话还没落,小四又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的顾深,似乎,身后都卷着黑色浓雾。
一看,便是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耸了耸肩,小四飞快地溜走。
到了顾深出去后,小四这才四下看看地在小五身旁说悄悄话。
“小五小五,夫人好像和先生吵架了。”
很欢快的声音。
看见小五看过来,小四又四下看看,用气音说,“好像是夫人吵赢了,先生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小五:非常无奈。
“你还是大声说吧,又没有人。”
“那我说了。”
像是小五让她方才小声说一样,小五耸了耸肩,“嗯”了一声。
“先生和夫人吵架了,夫人赢了!”
这次,倒是声音很大,几乎在耳朵边说的,小五不禁揉了揉耳朵。
“嗯。”
点了点头,小五应了一声。同时,对小四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咋咋呼呼的样子非常不适应。
在仙界,还能控制一下的。
一下了界,像洪水开了闸一样的。
夸张。
还没等小五在心里吐槽完,忽然眼睛余光扫到了一抹黑色衣摆。
嗯?先生出去时,穿的好像就是一件黑色的……
没错。
小五想着,身子一僵,视线移过去,往上再往右。
第一反应,是先生,她果然没有记错。
第二反应,小四,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然后,视线猛然往下再往左。
不是姐姐不救你,而是敌人太强大,她有力无处使。
但没等她再想些什么,却只见那抹黑色闪了闪,便没了。
仔细看去,确实是没了。
走了?
小五不禁好奇。
这是,突然改吃素,不杀生了?
不知道小五心里在想着如何凶残的事情,小四依然天真地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也听着开心开心的模样。
小五只想告诉她一句,小四啊,你方才,离死亡只有那么一个手指的距离。
想了想,小五还是没有多嘴,只是看着小四,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五,我的发型都要乱了啊啊!”
嗯,发型乱了可以再梳,若是小命没了,那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么想着,小五看小四的眼神,更心疼了。
小四总觉得,小五的眼神怪怪的,让她有些心里发毛。
“小五,你怎么了?”小四终于还是没忍住,撒娇地问道。
小五摇摇头,坚定地道,“没有,只是小四这么可爱,不要被慕粟卖了还要给他数钱了。”
“……小五,你是不是发烧了?”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小五的额头,小四分外疑惑。
“没有。”
“你乖。”
小五点点她的脑袋,露出了微笑。
“夫人,你在做什么?”
房里,顾深走进去,手里端了盘葡萄。
顾深知道,应夭夭喜爱这个。
早晨的阳光晃眼且明亮,在屋子里打下一片光。
在一旁看书的应夭夭,也因此获利。因着那光,很明亮。
听到顾深的脚步声,和他莫名其妙的话,应夭夭只是翻了一页书,没有理会他。
实在是,过分扰人。
为着莫名其妙的事情。
“原来在看书。”顾深自问自答。
哦,是啊,我在看书,还请你有多远走多远。
“那夫人,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被扰得看不进去,应夭夭侧过头来看顾深,眼中含着冷。
“小四说,早上我们吵架了。”
“嗯哼。”
“然后,你赢了。”
“哈?”
应夭夭奇怪地看着顾深,对他的话非常的不理解。
“我们早上吵架了吗?”应夭夭一本正经。
如果有,她怎么不记得。
“我们没有吵架。”顾深看出应夭夭眼中的意思,确定了她的猜测。
“那小四又怎么会?”
应夭夭想了想自己早上做了什么,在小四面前,似乎也就哼了歌,吃了早饭。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
所以,是自己的猜测吗?因为她的哼歌?
那也肯定有,顾深的某些作用。
比如,早上顾深吃早饭时的表情,啧,挺黑得。
“我感觉这个猜测很符合我们。”应夭夭点头。
“夫人好像忽然牙尖嘴利了些。”顾深喃喃,来到她跟前。
不是因为被你气的吗?
应夭夭要说,唇上却是一重。
!!
第167章娘家人
可恶!
应夭夭瞪大了眼睛,有些气不过。
想要咬人,下颚又被粗糙的手指捍住,不能动弹。
于是,当顾深一脸餍足地直起身子,抿了抿应夭夭的唇时。
应夭夭一口狠狠咬在了那根手指上,咬出了血。
带上应夭夭凶狠的目光,带着唇边的鲜血,顾深不禁暗了暗眼眸。
喉结快速地滚了滚,顾深看过她,只看得应夭夭有些后怕地往后站了站,一脸警惕地看他。
应夭夭心里是悲愤的。
想她堂堂仙界仙子,竟然敌不过一只狼。
脑海里忽然又浮现那小鲛人的话,应夭夭垂了垂眼睫,不禁开始真切地怀疑着。
也许,自己却是能力不如人。
自己或许,真的没有顾深能力高。自己好像,也确实打不过他。
-_-#
多么惨痛的领悟。
于是,当应夭夭看到顾深竟然把指头上的血给舔进自己嘴里时,整个人身子一僵,只想大喊一声“流氓”!
“夭夭,你是想喊我流氓吗?”
“夭夭,我们讲讲理好吗?”
应夭夭眼睛瞪大,眉头蹙起。
只听顾深就那么站着,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举到她面前问她。
“你看,这是谁咬的?”
“……”
来啊!来道雷劈了我吧!劈了我们一道!升天!
忍笑地看了应夭夭一眼,顾深拿出帕子把手指擦了擦。
动作很慢,那伤口又在流血。
于是,帕子很快就被血晕染了一朵朵红梅。
殷红的,刺目的。
舔了舔唇,应夭夭忽然也有些心虚起来。
“很疼吗?”应夭夭心虚问。
“你说呢?”顾深反问。
“大概,是不疼的吧。”应夭夭干笑,非常心虚。
“我咬你一口?你试试?”顾深说着,一副作势拿起应夭夭的手的模样。
一时没注意,应夭夭的手还是被顾深牵住了。
惊恐地看着顾深越凑越近的唇,应夭夭想动又不敢动。
温热的触感落下来,一触即分。
“吓到了?”顾深问。
摇摇头,应夭夭后怕地收回手,眼睛东瞅西瞅地拒绝承认。
幸好,顾深也没有强求。
“去裴府?”顾深问。
“嗯,你要陪我一同?”应夭夭挑了挑眉,问。
“难道你要一个人去,还是,想带着其他人?”顾深问。
“……”应夭夭愣了愣,看着顾深似乎要冷下来的脸色,连忙道,“自然是和你一起了。”
眨了眨眼睛,应夭夭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好?”
“自然是上午,刚刚用过早饭的时候。这时候,人都还在,也不显唐突。”
“嗯。”应夭夭点头,应了。
宫里,皇帝再次看着金缕床帐下花木梓消瘦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再也按捺不住地喊大太监吉然进殿。
“你说,这消息,不瞒了罢。”
吉然长觑了觑皇帝的脸色,有些犹豫。
“说。”
萧琅的语气重了些。
“奴才有一计,只是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听。”吉然连忙恭敬地道。
“说。”
萧琅有些责怒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愿不愿意?难道,在你们眼里,朕真的不喜欢阿梓?”
显然,是有些怒了,萧琅的脸色都有些发青。
那是整日里忧虑太多的缘故。
“奴才恕罪。”吉然连忙跪了下来。
萧琅发了通气,撂了一句,“谅你们也不敢。”
这才缓和了些,“说吧。”
“遵旨。”
“陛下,奴才以为,若是您让那安妃假装病一场,寻求天下圣手来……”
话说一半留一半,吉然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皇上一眼。
“这算什么办法。”萧琅皱眉,显然不打算同意的样子。
“陛下……”
“好了,你先下去,我再想想。”摆了摆手,萧琅示意道。
他确实要好好想想,这事,做起来,到底会损了他的颜面。
但是,若是能让他的梓桐好起来,自己的颜面,一钱不值。
做了决定,萧琅脸色这才缓了些。
吩咐人下去做这事,自己就坐在床榻上,手指轻柔地抚过花木梓的面颊。
“阿梓,你要快点好起来。说好的,给小瑜一个妹妹。”
“太好了。”
床帐旁,看了方才皇帝与大太监的话后,应夭夭不禁欢喜道。
“既然他下了指令,我们待会去揭榜便是。”顾深弹了弹她的脑袋,“我们也该回去了。”
应夭夭点点头,却是耳朵里又把那最后一句话听进了耳朵里。
给小瑜一个妹妹?
给顾凉一个妹妹?
妹妹?
拍了拍脸,应夭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到昨日夜晚与顾深的亲密。
明明是老夫老妻了,她却依然有些放不开。
居然,还被顾深说。
咬了咬唇瓣,应夭夭拿出怀里的小白狼泥塑,看了看,敲了敲小狼的脑袋。
“坏家伙!”
不过,真的要给小凉一个妹妹吗?
应夭夭有些犹豫,有些纠结。
她现在,还是个没有许多曾经记忆的仙。
应夭夭总觉得,这对顾深和顾凉不公平。
不管她当时怎么想,现在她依然爱上了顾深。是的,爱上了。所以,她需要把那些回忆找回来。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都要原原本本地找回来。
她,需要那些记忆,帮助她,了解更完全的他们。
曾经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
手指紧了紧,应夭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小白狼的耳朵捏狠了,表情有些皱了,不那么光滑了。
脸皱成一团,应夭夭感觉很气馁。
怎么刚想着要完整地了解他们,就要出这种事情呢?
这……
应夭夭气恼地咬了咬牙。
对了,那个做泥塑的小鲛人。
应夭夭脑中灵光一闪,跺跺脚准备出发时,忽然又沮丧地眼睛都要流出来。
她,还特意与人家说,“有缘再见”。这下好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心疼地看着小白狼的耳朵,应夭夭哭丧着一张脸。
“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好。”
偶然路过的小四踮着脚尖悄悄跑走,给小五通风报信。
“哦。”
小五应了声,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淡定呢?夫人心情不好!”小四有些生气地拿过小五手里的刺绣,气呼呼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说,你是不是心跑了,不关心夫人了。”
说着,小四又拿起手里的刺绣,拍到桌上,“哦,对了,你是想着那岁竹吧!他是下任是月老,注定是要注孤生,生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四“啪”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干笑着朝小五道,“小五,你这刺绣太好看了,我真喜欢。”
“小五,小五,你别难过了,好不好?”小四有些纠结地去扯小五的衣袖。
小五定定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心慌慌了,这才摇摇头,“没事,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与他伴一生。”
“没有吗?”小四不信。
小五笑着摇摇头,与她道,“自然。岁竹是要做月老的,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绊了他的手脚。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小五,呜……呜呜。”
小四理解又同情地看着小五,率先替她哭了出来。
“你呀。不用为我担心,我也是个大人,怎么也不会为他苦恼许久。”小五叹道。
“所以啊,这月老,也不是是个人都能做的。”
小四看着小五坦然的眉眼,忽然为她不平起来。
“小五,你说,月老不能成家,不能有情缘一事,岁竹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既然知道自己不能有,为何还要来招惹你。”
越说,小四越是生气,恨不得将那人提溜到自己跟前,好好地锤他一顿。
“小四,这事,若是这样讲,那我也是有错的。”
“小五……”小四嘤咛着靠到小五跟前,往她怀里靠。
小五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
“像是长不大一样。”小五笑,眼中却是带了丝悲意。
“就是长不大,让小五你一直宠着我。”小四撒娇地仰着脑袋,笑嘻嘻的。
“胡说,你自有慕粟来看着你。这么皮,有慕粟看着,我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小五,小五……”
两人头顶的梧桐树,随着风动,簌簌地摇落几片叶子,有一朵落在了小四发上。
小五笑着捏乐叶柄,把黄的透亮的叶片拿下来,抬头,却是看到了岁竹。
笑意凝固在唇角。
很快,小四也察觉到了,从小五怀里撤开来,想要转过身子来。
小五按住小四转身子的动作,咳了咳,声音莫名有些冷地道。
“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其实,小五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岁竹要离她而去的准备。就在,岁竹答应与她一起的时候。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幼时的话,就像是一场绮丽的梦,梦醒了,便要忘了,合该忘了。
可惜,他们两个都没忘。
也或许,只是一份执念,求而不得的执念。
小五经常这样想。
是不是,幼时与谁许了这样一段诺言,她都会与她一起。
因为,她对那人间的爱,有过美好的幻象与执念。
也是这样一个季节,旺盛的,带着蓬勃生命的季节。
仙母的莲花池旁,幼小的她与他,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一个地方。
然后,她看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问了一句,“小哥哥,你长大了,愿意娶我吗?就像,话本子里,十里红妆,大红盖头。”
问完,她期待地看他,眼睛里,像是把那人牢牢地映在眼睛里,藏在眼睛里。
他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但最后还是道了一句。
“好。”
看起来,竟然像是为了哄她。但是,那时的小五并不在意。
她只在意,这个好看的小哥哥,以后会是自己的。
小少年眼眸似冷玉,面颊却软。
她上前大胆地捏了捏,这才仔细去看他。
只看他面色白净如面团,一身红衣,像是那仙母身旁的金童子。又,比那金童子好看不知多少,一身气质,也是让人好像摸一摸……
“你流口水。”
小五还记得,这家伙最后非常破坏气氛地来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就哭了,等自己的靠山应夭夭来了后,使劲地告了他一状。
谁能想到,曾经淘气的不行的小五长大后却一派清冷出尘,而那个冰冰冷冷的小岁竹,却是变得有些活泼许多。
对于两人的未来,小五已做好准备。况且,先撩者贱,是她先招惹了岁竹。
所以,她活该承受这份痛苦。
既然小时候,是自己先招惹的。那么现在,便让自己结束这段吧。
狠了狠心,小五忍着心中的酸涩,又更紧地把小四揽在怀里。
幸好,现在有小四在她身旁。
看出她无意再说,眼中也带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岁竹眼中带了伤痛,有些痛苦地开口。
“小五,你果真,要与我分道扬镳吗?”
“你果真,不愿意再与我一起共度这余下岁月了吗?”
不知从哪背来的台词,小五听着,居然有些好笑。
点点头,发上的珠钗碰撞发出清脆的玉石击打声,小五温婉一笑。
算是,圆了这曾经的深情厚谊,绝了那份有缘无分的喜欢与不忍。
“好。”
岁竹站在几步之外,痛心地看着她,终是咬紧了牙关,红了眼眶。
“你,好,那我们从此,末路殊途。”
说完,岁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风过,一片树叶又落,被小五接在了手心。
看着手里的黄叶,小五低了头,眼睛终于眨了眨,不堪忍受地落下一滴眼泪。
泪珠落在树叶上,似有轻响。
“啪嗒”一声。
顺着叶纹脉络,水珠慢慢滑落下去,凝成阳光里的一丝银线。
小五视线顺着那颗顽皮的珠子移动,过分悲痛的感情,竟然因此散了些许。
倒是奇怪。
怀里,小四大气不敢喘一下,有些心虚,有些担忧。
在听到岁竹那最后一句话时,小四愤怒地恨不得打他一巴掌,让他见识见识小五娘家人的厉害。
但转念又一想,两人不在一起,又没成过家,自己这娘家人的身份不禁也有些不伦不类得。
这些,都是听雪兰与她讲的。
雪兰最后,还是嫁了一人族的少爷。
这次,倒是极好。相夫教子,是雪兰渴望的。
当然,这都是雪兰的说辞。小四知道,雪兰怕孤单,想要一个家。
这下,倒是成了。
人族的规矩,果然是多。小四不禁嫌弃地想着。
第168章慕
这厢,小四思绪飘着,开始纠结起了娘家人这个名词。
小五倒是对小四这般一动不动窝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有些稀奇。
平日,都是跑来跑去,不怎么能安静下来的人。
不会是,被自己和岁竹的事情打击地爱情失去信心了吧?
那怎么成呢?
小五想着,推了推小四的肩膀。
“小四,你没事吧?”
“没有没有,”小四恍然回神,看着小五,高兴地来了句,“我在想,娘家人是什么意思。”
“娘家人?”小五一字一顿地念着,“想这个做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罢了。”小四不好意思地瞅着小五,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方才所想之事。
“那你想的倒是奇怪。”小五笑道。
“奇怪就奇怪了,左右想到了,就随便想想了。”小四垂下脑袋。
斑驳的光影落在小四无暇精致的脸庞上,像是在上面投下了精美的画一般。
安静的睫纤长卷翘,在眼睑上留下单薄的影子。
“怎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小五拉了拉小四的胳膊问。
“没有啦,只是有点,咳。”压下突然而来的难过,小四摇摇头。
“我先,我先去看看夫人要喝的荷叶茶好了没。”
小四匆匆忙忙说完,就猛然起身,拔腿走了。
这么急?
小五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着人渐渐远去,小五不禁也低下头,侧过身,捂了捂眼睛。
幸好。
小五庆幸地想。
目光空空地看着夜间斑驳的碎光,小五想,若是那人再等等自己,说不定,自己就会改口了。
但。
撑开手,小五想,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在哭什么?”
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是只小小的,白色的兔子,一双红眼睛看着她。
擦了擦眼睛,小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你是?”
小五问,声音哑的不像话。
“我是小白。”
小兔子抬头看她,跳到她怀里,被小五一把接住。
“不哭了。”
小兔子伸出小白爪蹭了蹭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
但是……
小兔子禁不住两手上去,抱怨地道,“怎么越擦越多,我不要擦了。”
尽管这样说,小家伙还是伸手尽心地为她擦着眼泪。
“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握住小家伙的爪子,湿漉漉的。
“谢谢你。”
小五点了点小兔子的鼻子,弯起唇笑了笑。
“不客气。”
小兔子支了支耳朵,有些开心。
一人一兔又待了一会儿。
“你现在还难过吗?”小兔子问。
“不难受了。”
如果不去想,就不会难受。小五安慰自己地笑笑。
“那就好。”小兔子点点头,耳朵一甩一甩的。
“我好看吗?”小兔子突然支着后腿,前爪搭在小五手臂上。
“好看的。”
“嘻嘻。我就说,我是好看的兔子。他偏不信。”小兔子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小五好奇。
“对啊,他说我不好看。”小兔子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小五,“他说你好看。”
“我?”
小五指指自己,疑惑。
“对啊,他说你最好看。”小兔子嘴巴一张一合。
“那,我认识他吗?”小五又问。
心中,却是有些奇怪。
“认识的。他还说,你最喜欢他。”小兔子点头。
小五心里一震,抱起兔子四下去看。
“唔,你弄痛我了。”小兔子不高兴,声音奶声奶气的。
送了一些,小五低下头,“抱歉。”
“你好像又难过了。”小兔子点了点它的眼睛,“像是,又要哭出来一样。”
“没有,瞎说。”
说到后面两个字,小五却是笑了。
“没有,你的心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它在疼。”小兔子认真地道。
“没有。”小五摇头。
“你有。”小兔子点了点她心脏的地方,“它在抽,难受地想要碎了。”
眼睛又湿了一些,小五摇摇头,“它很快就不会痛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小兔子问。
“当然可以。”小五哽咽。
不是说好的,仙人无情吗?
为什么,她还是这样难受。
“他说,你哭了就不漂亮了。”兔子看她这么难受,也有些难受了,不由安慰。
“他还说什么了?”小五又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还说,他想你。”
“他说,你在她碰不到的地方,你和另一个人好了。”
“他很难过,但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就是个傻子。”
“对,他是个傻子,他连找你都不知道。”
小兔子气急败坏。
“我劝他,他还说,你不要见他。”
“对,他还是个懦夫。”
说着说着,小兔子自己倒是哭了起来,前爪捂着眼睛哽咽。
“他是个懦夫,是个傻子。但是,他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喜欢他一下下,喜欢他一点点。”
小兔子高兴地比划,“你喜欢他一点点,他就会非常开心了,开心这么大的样子。”
小兔子扒着小五的衣领,可怜巴巴,“你喜欢他一下,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
小兔子眼睛红红的,因流了泪,像是要滴出血。
小五听得又悲伤又茫然。
“我可以啊,但是,他是谁啊?”
“他是,你想要嫁的那个人啊。”小兔子脆生生地道。
小五更疑惑了。
想要问更多,那小兔子却是突然尖叫一声,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小兔,小兔,你别走。”
“告诉我他是谁。”
“别走……”
小五急乱间,竟然忘记用仙力,眼睁睁地看着小兔子在草地间失去踪迹。
到底是谁?
小五惶惶然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不想再见人,小五现在只想安安静静。
小五走到树旁,靠住。
——化作了原形。
感知到小五的动静时,应夭夭正在给顾深画眼睛。
朱笔勾勒出他的轮廓,纤长而生动的睫毛,清晰的瞳孔,瞳仁……
继而画出口鼻,往下……
手中动作一顿,墨迹晕染了一团。
“毁了。”
抬眼去看顾深,应夭夭愣怔。
“怎么了?”
顾深注意到应夭夭的异常,问她。
“我不确定。”
搁了笔,应夭夭坐下来。
顾深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
“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顾深吻她的额。
“小五,好像,和岁竹坦白了。”
“我应该阻止她的。”应夭夭懊恼。
“不关你的事,不要自责。”顾深把应夭夭按在自己怀里,安慰。
抬头望了望屋顶整齐的椽子和斗拱,应夭夭一时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她早该阻止的,但是,她没有。
她以为,他们能在一起的。
只是,她以为罢了。
“我们去找她?”应夭夭问。
“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会吧。”应夭夭摇摇头,“她现在,应该希望自己一个人。”
“嗯。”
“那我们再等等。”顾深道。
“嗯。”
小五这厢,虽然把自己变作了原形,但是若有人路过,下人们的小声议论还是能够听到。
比如……
“若说这小五姑娘,人美又能干,怎么就没见媒人上门呢?”一个说。
“是呢,小五姑娘人也好,待我们素亲厚,合该有个好人家把她娶了。”
“是啊是啊……”
人声渐远,小五却是有些想笑。
这些人呐。
再之后,便是沉睡了。
虽说夫人因为要去帮助完成雪梅仙子和北辰仙君的任务,仙力恢复了七八成,但是她和小四,却没有一点恢复。
只是些隔空取物,甚至人族都能办到的小把戏。
而现在她恢复原形,却是有些透支仙力了。
第二日一早,应夭夭便与顾深陪着,去了裴府。
告了门房,他们在前厅等了会儿,终于等到裴念。
以及,想要见见嫂夫人的裴安然。
裴念忘记与他讲,于是,当裴安然看到应夭夭的那一刻,是有些想要把哥哥搞掉,自己上位的。
但是很快这个荒谬的念头被他抛之脑后。
君子坦荡,岂能为了一意中人,而做那如此龌龊的事情。
便是做了,成了,等未来某日,她喜欢的人再问起,或是知道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裴公子,我们是青栀的朋友。”应夭夭轻然一笑。
只是,心上人似乎不是嫂夫人,裴安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但折丝亮光没有亮多久,就灭了。他想起来了,这位是夫人。
夫人,有夫者为夫人。
“嗯,久仰夫人大名,这位公子是?”裴念温润一笑,问。
应夭夭看了顾深一眼,果然看到他似乎有些怨念的眼神。
“看来,我在青栀眼里有些不受待见。”顾深自嘲。
视线余光扫过裴念身后的白衣青年,顾深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裴念看向应夭夭,等她解惑。
“这是我相公。”应夭夭介绍。
“久仰。”裴念又是拱手一礼。
裴念给两人介绍了裴安然,几人这才落了座。
裴安然有些难过,这人不记他了。
让了座后,应夭夭这才把袖里的书信拿出来,递给裴念观阅。
“多谢。”
用了茶,裴念也把书信看完了。
斟酌良久,应夭夭看了眼顾深,“裴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请讲。”裴念看完信,面上还残留着一点薄红,有些腼腆,“若是我能帮忙,一定尽力。”
“我要揭榜,还差个引荐人。”应夭夭凝了眼神。
那张皇榜,他们有试过一次,但是被那看守皇榜的士兵给拦住了,说是需要一位有信服力,至少能让上面的人信服的“引荐人”。
于是,应夭夭还是来了。
“引荐人?我姐姐?”裴念有些疑惑,也有困窘。
这个忙,他可能帮不上。
应夭夭点头。
为难地看了看,裴念忍下那种不能相帮的窘迫,咬了咬唇内侧的嫩肉。
“我可以!”
裴安然突然激动的声音让几人的视线都凝在他身上。
“安然,不要闹。”
裴念皱眉看弟弟,生怕他莽撞做事,不仅会坏了别人的事,也会让自己难堪。
安然还小,裴念不想他犯错。
这是裴府,难得愿意陪他,还与他有共同话聊的亲弟弟。
“我没有闹,我真的可以。”
裴安然眼睛直直地看着应夭夭,眼中有着他自己不曾注意到的炽热。
那是看到喜欢的人的眼神。
但是,裴念没看到,应夭夭一时高兴,也没有注意到。
只有,顾深看到了。
这一刻,他很想事后把某人装上麻袋揍上一顿,或是,招几个花妖狐怪,晚上的时候吓吓这人。
应夭夭是仙,不能轻易掺入他人因果,他是妖,却是可以的。
“我认识萧子钰,他是世子,可以做这个引荐人。”
“……夫人,您看可以吗?”
几息,裴安然便把话说完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会愿意吗?”应夭夭有些纠结。
眼前的孩子过分冲动,让应夭夭想到了自己曾经说风就是雨的时候。
尽管,她现在偶尔也会。
但是,很少了。
“是啊,你等与他商量一下,再决定。”裴念拍了拍裴安然的肩膀。
“你心疼姐姐,我们都知道,不要让姐姐担心,安然。”
“我是……”
“我知道了。”裴念很快地趁着没人注意,在裴安然耳边来了一句。
裴念暗示地看了眼应夭夭。
以裴念的眼力,其实应该在一开始就看出来的。
大概是,关心则乱。
听到裴念的警告,裴安然这才点点头,应了。
“那我晚些时候去问问,然后,再与你们知道?”
这次,裴安然懂事了许多。
点点头,应夭夭和顾深起身。
也该走了。
“多谢。”
告了别,裴念这才看着裴安然,“你太冲动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就糟了。”
“你的名声,和她的名声,都会被搞臭的。”
“好了,兄长,我知道错了。”裴安然看着裴念,左眼写着“认真”,右眼写着听话”。
裴念笑了笑,点点头。
“那你注意安全,记得不要和他起冲突。”
“放心吧,兄长,我知道分寸的。”
走到门口,裴安然转过身,“你知道的,他会同意的。”
看着裴安然出去,裴念脑海里还映现着他得灿烂如金的笑。
知慕少艾的年纪,裴念希望他和一个好姑娘,有一段好的姻缘。
至于青栀,裴念想,自己一定会等到的。
第169章来客
清透的日光撒落下来,像是在绿草红花上点缀了星光,一闪一闪的。
青栀蹲在花丛里,有些不开心。
自从被老头救了后,她就一直被困在这里。
想要回去,没有老头引领,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很奇怪,有时候她明明想往外面走,走着走着,却是越走越往里了。
然后,青栀看着眼前的青色栅栏发呆。
嗯,又绕回来了。
“小丫头不要想了,没有老头子我带你,你是出不去的。”
心里一惊,青栀脸上马上挂上甜的腻人的笑转过身,声音甜甜地道,“老爷爷,你就让我走吧。我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老人背着手,侧对着她,斜斜睨了她一眼。
“老爷爷,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我那瘸了腿的丈夫……”
对不起了念念,把你说得这么惨,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哈,等我回头再给你补偿哈。
说着,青栀抿着眼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不用给我耍这套,老头子我心肠硬的很。”
老人看她一眼,表情臭臭的。
转过身,老人迎着太阳,“你快点采点金银花,老头子我要用。”
“金银花,那个是春天才有的。”青栀看着已经往前走的老人高声道。
“这里有,你尽管去找就是了。”
“那你用来做什么,要自己拿来泡澡吗?香香的?找——喂!”
青栀故意说些不合当的话,想要恶心恶心他,不曾想这人走得飞快,几下就走出去老远。
这人,走路用飘的不成?
心中嘀咕,却也知道什么话该说,知道好歹是非。
青栀四下看看,嘟囔了两句,也果真去找了。
在这里,虽然有许多不适,但青栀也过得自在,老头也没有为难她什么。
所以,青栀也并不觉得委屈。
青栀一路走,一路寻找。
在她的记忆里,金银花一般是藤蔓生长在篱笆,攀爬在什么东西上的。
所以,她特意往高低错落,枝枝蔓蔓的地方寻找。
心里有点郁闷,青栀随意扯了扯,走了会儿,却是发现自己手有些疼,像是不知道被什么刺到了。
抬起手,青栀看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扎破了,冒出了血珠子。
颦了眉,青栀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举起手,血珠映着太阳,竟然分外的好看。
隐隐的,青栀看着那透过血珠散射的光,竟然有些头晕。
晃了晃脑袋,青栀拿了帕子,想擦一下。
鬼使神差的,她一个冲动吞了下去。
吞了后,青栀不禁傻了眼。
看着干净白皙的手指,青栀有些欲哭无泪。
该有多脏啊,不知道自己刺到了什么,还有自己的手,方才也是拈过花,碰过草的。
甚至,青州不记得自己的手有没有捻过虫子了。
虽说这里的花开得都很美,但是这里的虫子,也是很漂亮的。
青栀最喜欢一种,看起来像是花朵一样的虫子。
那虫子安静下来,有时候真的难辨真假。但是现在……
虫子,呕!
青栀想着,不禁有些干呕地弯下了腰。
更郁闷了,青栀蹲在花丛旁,不想再去找老头的金银花了。
正在这时,老头的声音在她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咦?
青栀不禁诧异地看过去。
果然是老头子,弓着个腰,那白花花的胡子被他捋了又捋。
从那频率来看,老头子还很开心的样子。
这就很稀奇了。
自青栀来到这里,便没有看到老头笑过一次。
青栀想,大抵是老头眼前的青年的缘故。
青年一身白衣,身无所着,空着双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带的样子。
青栀想,这想必就是老头子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他了。
只是……这人也实在不会来事。
哪怕是去拜访最不好的朋友,也该意思意思地带点吃的嘛。
青栀暗戳戳地看着,不住地发出些疑惑和不满来。
不过,青栀觉得,这青年看上去还挺看,应该挺招女孩子喜欢。只是有一点,似乎有些太冷淡了。
这么想着,耳边却是乍然出现一个声音。
“喂!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哦!”
声音稚嫩,却带着说不出的凶悍和尖利。
青栀有些惊恐地看过去。
虽然,青栀并不想承认,她被那个声音给吓到了。
但是,那声音又确实,吓人。
一丛丛的红艳石竹里,是一只看起来软萌的白色小兔子。
青栀眼中闪过一丝欢喜,没有动作,便又被那双眼睛中的煞气给吓到。
“好了,小白,不要闹了。”
一声清润如凌凌玉石击打的声音,冷而清,带着股雪水的味道。
青栀在这温暖日头下,感觉到了一丝沁凉的温度。
像玉石一般的人。
“谢谢。”青栀弯唇感谢。
青年微一点头,招了招手,“小白。”
然后,青栀一脸惊异地看着那凶残小兔子乖巧地蹦到青年手心,乖乖巧巧地被他窝在怀里。
嗯……
“青栀丫头,不要发呆了,给我们做饭去吧。”
“今天他来,还带了些牛肉和烤鹅,都是我爱吃的,都在厨房里,你去热一热,中午我们要好好畅饮一番。”
老人自顾自说着,说完,便带着那青年先走了。
走了老远,老人还突然又来一句,“千万不要偷吃,在客人面前丢脸!”
徒留青栀在原地脸色发青。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攥攥拳头,咬咬牙,青栀朝着老人离去的身影回了回事。
“你,你等着。”
看我出去了,就,就再也不回来给你采草药做饭了!
恶狠狠地想着,青栀揪了两把花,还是老老实实去厨房了。
厨房里,可是有美味呢。
美味的烤鹅,我来了……
老人一边走着,一边和身旁的青年交谈。
“他放你下来的?”
显然,老人对那个人似有忌讳。
“是。”青年点点头,应了老人的话。
“那他有说什么吗?”老人又问。
看似漫不经心,那眼神却并不如此,带着些锐利和冷淡。
“说了些。”青年点了点头。
“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感谢你。”说这话,青年看了老人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但那眼神是克制,含而不露的。
“你信吗?”老人问,眼神凌厉。
“我,不知道。”青年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你只要知道,全凭自己的心去走,你有属于你的路,什么事情,都是靠自己感悟的。”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看着青年清而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眼,不由地想去拍拍他的肩膀,作为长辈对后辈的鼓励。
手抬了抬,老人又遗憾地放下手来。
曾经的小小孩童,已经长成了高大的样子,不是他缩水后的身子能够得着的了。
“你……”
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纠结,眼神古怪了一下,膝盖弯了弯,半蹲下身来。
“做什么?”
老人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诧异。
“你,拍一下?”
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指了指老人的手。
明白他的意思后,老人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脑子缺点什么。”
老人笑笑,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
像是有些难以理解的,青年歪了歪脑袋,一双如浸了水般鹅卵石色泽的漂亮眼眸里尽是茫然。
“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帮你。”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有些感慨了地望了望前面。
前面,他那由围栏围成的园子,已经到了。
推开小木门,老人自己先走了进去。
身后,青年进来,把小门推上。
汩汩的热水在炉子里渐渐烧热,老人微眯着眼睛,一脸自在地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一别经年,曾有着七情六欲,笑怒嗔痴的小小少年,也终是成了如此的样子。
如他年轻时一样。
该尽的责任尽到了,那人,幸好,把他们都送走了。
老人不知道为什么青年这么早就被那人放走,也不想知道。
无非,是后悔了。
也是怕,他的后来人,走了他的老路,也后悔。
倒是想得周到。
然而,越是如此,老人心中的怨气却是更加难消。
想着,老人脸上便现出了怒色,一个人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
对面青年也不觉得被怠慢,待茶开了,给老人沏了一杯,又给自己沏了一杯。
白瓷带青花的茶杯推到老人面前手边,青年自己先饮了一口。
茶香在唇齿间肆意,带着股甘甜的回味。
好半晌,老人才回过神。
手边的茶水,依然泛着热气。
端起茶杯轻晃,吹了吹惬意喝一口,老人问。
“你的,还能用?”
听着老人语焉不详的话,青年愣了愣,懂了,点点头。
“他对你倒是好。”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老人晃着自己的椅子,闭着眼睛哼戏。
“他说,你过得很不错。如果可以,他想和你换换。”
也不知青年在想些什么,看着惬意的老人,抿了抿唇,来了这么一句。
“啧。”
猛地睁开眼,老人怒视眼前的青年,暗骂了一句,“不上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年没回答,只是想了想,点了点头。
“傻小子。”
看着他这般模样,老人笑骂了一句。
只是,看着窗外远山繁花,老人有些忧。
也不知这,到底他做的,到底是错是对?也不知,他离开那里,遗了一魂于他那,换这没有感知的花花世界,到底是错是对?
老人一双眉头皱得像是打了结,也实在想不出什么了。
直到……
眯着眼的余光里,一直白色的小家伙在桌子上晃来晃去,一副挑衅的样子。
睁开眼,老人的眼睛慢慢瞪大。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东西,不该早就被除掉了吗?带有怨恨之心的兔子。
当然,在老人印象里,这种东西,就像是一个不懂事而只知怨恨的娃娃一样,不过比娃娃好一点的是,这小家伙虽然有怨恨的心,却没有人会为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除此,最让老人忌讳的是,这些怨恨,这东西会自动根据抚养它的人生出怨恨,自销自产的玩意。
自己生出怨恨,又用怨恨来供给自己的生存。
而这小东西在……
“不用担心,它很乖,不做坏事。”青年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安慰老人。
不,我并不是担心它,而是担心你。
这东西,是心魔一般的存在啊!哦,只是自己祸害自己的心魔。
老人不知青年是否知这小东西的来历,但是看青年一副怜爱的表情,不由有些内伤。
这……
哎!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来解决这小东西了。
毕竟,他是马上要归凡尘的人了。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你看起来有点难受。”青年看着老人,问。
“难受。”
青年怀里的小兔子重复,一双红彤彤的小兔子眼睛有些红的妖异。
“没事没事。”
老人摆摆手,下意识看了那小兔子一眼,只觉得眼睛有些疼。
这祸人的玩意儿。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去除了这小东西。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想除这个。
这种东西的灭绝,纯粹是因为小东西因着主人的原因,太过深情,加上会脑补。而人类的生命又很短,他们的伴侣亲人孩子也不可能一直陪他们。
于是,那些小东西获得的东西便越来越多,直到,自己无法负荷,然后爆体而亡。
老人在这一刻,不禁有些想青年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让小东西多怨恨怨恨,快点把自己爆体而亡。
但是,他又不愿意让青年受苦。
想来想去,哪怕是青栀做好了午饭过来,老人也没有想到。
倒是青栀把饭菜搁在桌上时,无意间看了青年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很快的,她脑海中还未成型的思索别吓跑了。
那小兔子的眼神太吓人了,让青栀有些手抖。
老人也看出来了,因为他面前放着的碗筷不小心被摆放菜品的青栀碰了几次。
而那是在,青栀看了小家伙之后。
“好了,你下去吧。”老人摆摆手。
青栀点头,果然迅速地走了出去。
实在是太可怕了。
青栀怀疑,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妖怪集聚的地方,比如那眼神奇怪得兔子,和有些英俊有礼,却并不显得温和的青年。
第170章一起
进皇宫的事情,似乎进行的很顺利。
等待的时间,应夭夭便与顾深一起在上京城里闲逛。
这日,应夭夭在街上走。
已经入秋,上京的梧桐黄了叶子,路边的柿子也挂满了枝头。
有小孩子嬉闹着从她身边经过,声音响着,脆生生的。
在前面奔跑的小家伙往身后看,不注意地扑到她怀里。
小孩扑得歪了,应夭夭连忙把小孩扶了扶。
“没事吧?”应夭夭低头问。
“夫人,对不起。”小孩乖巧地退开身子与他道歉。
身后,与他追逐的几个小孩一见撞了人,立马恭恭敬敬地不说话了。
只是,那眼睛还滴溜溜地觑着她,让应夭夭以为自己是否长出了三头六臂。
应夭夭觉得好奇,忽然心生好感。又见买糖葫芦地抱着木扎子过来,应夭夭想了想,给几人一人买了一根。
倒是路过的有人看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应夭夭平淡地回视,收回目光,去看小孩奔跑欢笑的背影,忽然心中生了疲倦。
也或许,她也该回去了。
这人世间,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玩。
除了热闹些,应夭夭忽然觉得,有小四小五在她身边,还有顾深和顾凉陪在她身边,似乎就够了。
若是以后有空,可以再下来看看。
应夭夭忽然,感觉自己该走了。
走之前,自然是把那两位的事情搞定。
两位出了事,那才是真的出了大事。
只是,不等入宫的消息传来,应夭夭却先从月老那里得知了皇后娘娘已经先行离世的消息。
这让应夭夭有些骇异的同时,又有些苦恼。
原本,自己下界这趟,便没有做什么大事。这下,便是想要早回,还有这最重要的事情卡在这里。
不过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还是,找出事情真相,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般想,那边月老却是又透露给她一个消息。
“簿子不见了?”
应夭夭脸色大变,看着月老的目光里带了些不满。
偏偏在这个当口,应夭夭非常怀疑月老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看着他一脸忧虑,脸都要皱成一朵黄花菜的样子,应夭夭只得心里叹口气,开始想办法。
就这么想,自然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不过,应夭夭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比如,自己那次出现在蘑菇小城的事。会不会,与那事有关系?
应夭夭想,便问了。
“这事,我倒是没有想起来。”月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着眼思索。
“没有想起来,有人假扮你,你难道没有点警惕之心。若是他扮作你做了其他的坏事?”
应夭夭奇怪地看着月老,感觉他的反应让自己有点不解纳闷。
“不会不会,他顶多做些恶作剧,不会做害我的事。”月老听着应夭夭的话,反而笑了笑,摇摇头。
“你说的那人,可有什么特征?”看出应夭夭要恼,月老连忙道。
“就是那假扮我的人。”月老提醒。
“什么特征,不就是你的样子?”应夭夭说着,却也真的回想起来。
“那不可能,他不会的。”月老笑着摇摇头。
“怎么不可能?就是一模一样,连你说话的情态都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应夭夭如此说。
这下,换月老有些脸色变了。
月老知道,那人一向不太能绷得住脸色,也只在没有七情六欲的时候,才会保持住和自己一样的冷脸。
“他是笑着的,还是面无表情的?”月老又问。
应夭夭想了想,才道,“面无表情的。”
那就怪了。
月老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思考起他做这件事的可能性。
同时,也开始回想起那次,应夭夭出现在蘑菇小城后,这仙界的异状。
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些什么。
而应夭夭因着顾深在身旁,没有待多久便是要回去休息的。
因此,不等月老再说什么,便自己先行走了。
仙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应夭夭明显感觉顾深抱着自己的手臂更紧了些。
心里顿了顿,却是有些甜蜜。
“还没睡?”应夭夭轻声问,在一片黑暗里去看顾深。
“你这次回去的有点久。”顾深吻了吻她的头发,声音带着睡着的沙哑。
“久吗?我觉得还好。”应夭夭笑着道,心里也在偷笑。
“嗯。”
顾深似乎打了个哈欠,那呼吸就在耳旁,带着股让人心醉的热度。
“要看看外面的月老吗?”顾深在醒神,很久后道。
“看月亮?”
应夭夭奇怪极了,这个时候看什么月亮,实在是奇怪。
“是啊,看月亮,看看月亮在天上的位置,就知道你回来的是早还是晚了。”
应夭夭愣了愣,回过神却是笑得不行,身子都有些微微的发颤。
实在是,真的太好玩。
应夭夭甚至从那话里,听出了一股幼稚的醋意,让她更是好笑。
“好了,睡吧。”应夭夭往顾深怀里更紧地窝了窝,沉声道。
她真的有些困了。
原本,可以在自己的仙宫里睡着的,还能滋养神魂。
但是顾深却要她无论有什么事在忙,都要忙完事情回来。
所以,应夭夭听了他的话,乖乖回来了。
顾深的怀抱,暖暖的。
让应夭夭熟悉又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应夭夭便先去了厨房,直把厨房里的几个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
“今天我来给先生做早饭,你们先出去,等我做好了再进来。”
应夭夭说着,捋了捋衣袖。
下人不敢说什么,只好听了她的话下去。
没一会,小四被惊动,然后也跑了过来。
看着果真要烧火作羹汤的夫人,小四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大了。她现在非常想小五还好着,这样面对这些的就不是自己了。
小五的事情,小四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可惜她当时心里难过,没有及时阻止。
可惜……
“夫人会做饭吗?”小四看着应夭夭问。
“不会。”应夭夭摇摇头,理直气壮的声音。
“但是,我会学的。”
“那您和谁学呢?”小四奇怪地问。
“我……”应夭夭左右看了看,似乎才发现问题。
“嗯,要不,请他们进来?”应夭夭斟酌,只是脸上还带着些意犹未尽和对灶具的恋恋不舍。
然后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不会用,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四。
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小四忽然明白了平日里面对夫人时小五的纠结。拉了应夭夭到一旁,小四自己出去把外面仿佛罚站的几个做饭的都喊了进来。
“你们在这边做,夫人一旁看看。做得慢一些,夫人想要学做点吃的。”
把人喊了进来后,小四吩咐着。
话落,应夭夭脸色僵硬了一下,看了他们一眼,好像有些不自在,不禁扯出一个笑来道。
“你们做你们的就是,我就在一旁看着,不会打扰你们的。”
一番话说完,应夭夭发现那几个做饭的似乎脸色更不好了。
小四扯了应夭夭一眼,连忙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负责做包子的,方才面揉了一团,此时面有些硬了,不由倒了些水在上面,然后一下一下地开始揉着。
注意到应夭夭的视线,那动作便越来越慢,直到那动作慢到不能再慢,小四这才发觉了问题。
“夫人。”小四扯了扯应夭夭的衣袖。
“怎么了?”应夭夭正看得认真呢,忽然被打扰,还有些不高兴。
“你不要盯那么紧。”小四看着几个普遍动作都开始慢起来的样子,不禁有些皱眉。
“为什么?”应夭夭奇道。
你这样盯着,我们何时才能吃到早饭呢。
但是看应夭夭这么认真的模样,小四又不好说。
若是,先生在这就好了。
小四想着,却是脑海灵光一现。
但是,自己在这里,让谁去喊先生呢?若是先生自己能发现就好了。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顾深早上醒来的时候还看到应夭夭,想要与她说些什么。却是方才起了,人却看不到了。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喝了杯水,顾深这才在厨房里发现了应夭夭。
脸上挂着惊讶,顾深有些奇怪。
“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听了他这句话,不但是小四,便是正在看似忙碌,实则紧张的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人也是心里一喜。
应夭夭看到顾深,脸上马上漾出一个笑来。
“你起了,我曾听尹衡说,他最喜欢他夫人小花姑娘给他做的早饭。今日想到,便也想来厨房看看。”然后给你做。
应夭夭看着他,顾深分明在她眼中看出她的欢喜,如画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眸子写着生动。
若是在外面走,不去看她的发髻,便是把她有人认作二八少女,似乎也不足为奇。
这么想着,顾深却是更为她的话而感动。
不过,走到应夭夭跟前,顾深注意到小四和其余几个暗含祈求的表情。
敛唇暗笑,顾深牵了应夭夭的手。
“那我下次和你一起,我给你做,好吗?”
果不其然,应夭夭眼睛亮了亮,眼睫长长,带了丝艳色。
也或许,是他心里想着,便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终于拉着应夭夭出来,顾深耳聪目明地注意到了身后的暗喜。
和小声的窃窃私语。
“夫人和先生好恩爱。”
“夫人居然愿意为先生洗手作羹汤,先生不要太幸福了。”
“啧啧,都老夫老妻了,还一副蜜里调油,啧啧。”
最后一句,是小四的声音。
顾深拉着应夭夭的手,心里像是开了簇簇桃花开。
里面,全是应夭夭笑眼看他的模样,四下的温度,似乎也有些升温。
看了看四下无人,顾深注意到一旁的一株银杏树。
此时,上面已经缀满了一朵一朵小扇子模样的黄叶子,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出一份清冷的安谧。
树下干净如许。
顾深走着走着,把应夭夭往那边带。
应夭夭反应过来脚下的路似乎有些歪了时,已经晚了。
脚下是干净的草地,因着经常除掉的原因,那草细细密密,又很短很软的样子。
踩在上面,就像是走在平地上,没有什么感觉。
身子被推在有些坚硬的树干上,身前是顾深强势而温暖的呼吸。
“夭夭,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北原?”
这话,曾经很多次,顾深问过应夭夭。
但是那时,他收获的回答,多是否定的。
顾深以为,自己收到的,依然是和曾经一样的回答。不由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像是沉到了脚底。
看着应夭夭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上垂下阴影,因为被口水浸染的唇红润地抿着。顾深浅浅地闭上了眼睛,俯下身子。
唇上有些重,似乎带着惩罚一样揉搓,应夭夭有些吃痛地“哼”了一声。
怒气夹杂着羞意,让应夭夭的眼睛有些湿而亮。
顾深等着她的回答。
这一次,应夭夭让他失望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应夭夭忽然笑着抬手,在他唇上蹭了蹭,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顾深屏息以待,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跟你回去,你难道要带谁回去?”应夭夭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感到好玩。
但很快,应夭夭便有些失措。
顾深沉默的久了,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拍了拍顾深的手臂,应夭夭瞪着眼睛看他。
“你说,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应夭夭气不过地要去掐他的手臂。
这一方法,是应夭夭从雪兰那学来的。
雪兰对待那风流公子,当然现在已经不风流了,便是这样做的。
应夭夭倒是没有想到,最后老实的那个对雪兰那么坏,看起来花花公子模样的,却是真心待雪兰好的。
不去想那些,应夭夭觉得自己有些悲惨。
“说,是不是?”
声音里,带了些气愤和娇嗔。
而应夭夭浑然不觉,甚至不曾发现自己眼中,带了些遇见心上人而生怕心上人不理自己的那种娇怯。
顾深深呼吸了一下,感觉自己再不说话,眼前得人似乎要哭了,这才摩挲了一下应夭夭的脸,“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是假的。”
应夭夭赌气。
“好了好了,我方才,只是有些惊喜罢了。”说着,顾深拉了应夭夭的手在自己衣服上。
“不信,你来摸摸。”
应夭夭锤了他胸口两下,抬头忽然看他下颏有些不顺眼地啃了一口。
“额……”
第171章心意
夜晚将至,天边晕染了金黄橘红,在蓝色的天幕上像是锦缎一般。
看着坐在屋里像是要坐个坑一样的两人,青栀探头看了两眼,又去灶房生火去了。
自上午那人过来,青栀便发现,素来冷冰冰的老头看起来似乎温和了许多。
只是,两人一直坐在屋里,坐了那么久的样子又让青栀有些怵。
添火做饭,青栀把中午剩下的牛肉凉拌,浇了醋和葱末芫荽,又做了炖豆腐,炒白菜和蒸鱼。
老头子胃口不好,吃不了味重的。
此外,青栀做了粥,又热了馒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让青栀有些不敢在他们身边。
于是,给两人上了菜和饭便自己去灶房吃了。
坐在小板凳上,青栀看着眼前的白馍馍和剩下的一点菜,不禁有些悲伤。
自从离了家后,自己何尝吃过这样的哭。
笑了笑,青栀又感觉这样也挺好。
好歹,生活无忧。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青栀有些想念应夭夭,有些想念小四和小五了。
这次出来,原本是去淮安的。
也不知,子忆在裴家好不好,嫡母亲不亲近,他的兄弟和姐妹……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老人看着面前哪怕是食人间烟火也清清淡淡的模样,问。
“我?不知。”青年摇摇头。
自行想了想,也却是茫然。
他下来时倒是执意的,但是自己要去哪儿,青年没有想法。
不过,大千世界,哪里都可以去,四海为家,无定。
“若是可以,我出去走走。”
看着面上生出皱纹的老人,青年心里有些异样的酸痛。
不过,这种感觉去的很快,青年没有注意。
“我会回来。”
烛火微微,映出一年轻,一苍老的面容。
老人面上带了笑,神态自然而温和。
“你若是来,我请你吃酒。桃林里,酿了三壶桃花酿。一年来一次吧,恰好喝三年。”
“三年?”
青年说着,终是变了脸色。
“只有三年?”
“只有三年。”
老人点头,倒是眯着眼睛笑得自在。
“时间够久了,这,”老人四下看看,看着青年笑道,“我留地够久了,不想留了。”
点点头,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吃酒的速度显快。
只是,再快,那脸上也始终没有显出红色来,依然是,白的似玉。
青年当晚便想走,被老人留了留。
“明日再走吧。”
在青年站起身,欲往外走时,老人出声相留。
“为何?”
青年抬眉好奇。
“带小姑娘一起走吧。”
不等青年拒绝,老人又道,“总归你是一个人。”
“一个人如何,我还有小白。”说着,便要让那白色小兔子出来。
老人望着他,一双眼睛里温润含着光,有些浑浊,脸上也带了些沉淀。
“好。”
青年应了声,在老人满意发目光里出了屋子。
站在檐下,青年看着满目星光璀璨,银月皎皎。
总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像是,曾经放了什么进去。现在,没有了。
屋里,烛火灭了。
老人端坐在窗下,闭着眼睛。
也许,有时候,越是强求,想要的,便流失的越快。
老人看着眼前的红黑几色斑块忽明忽暗,心下却是如枯木般腐朽苍老。
回忆起那做影子的时候,没了感情,心中只有一个既定的信念。
少时喜欢的姑娘,似乎也像那四季的流云舒卷,在无尽的时光里疲倦了心,白了头发,枯死在桃树下。
像是,枯木里长出的画。
腐朽,承载着悲哀的感情。
老人不后悔,说到底,他对那姑娘并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
也许,是知道自己既有的使命。便锁了心,只露出一点点的光来。
无情无恨的时候还好,有了感情,便有些承受不住了。
油尽灯枯,心枯人死。
老人深刻的岁月痕迹里,长长久久的,似乎落下了水痕,斑斑驳驳。
老人不为自己难过,却有些为站在外面的孩子难过,为以后一代又一代这样的孩子难过。
既定的命运,像是岁月里滚滚不息的流水,不会停止,只会往前奔流。
老人小的时候,在那人面前问过一句话。
“除此,没有其他可能吗?”
那人站在姻缘树下看他,一双眼睛里写着时光。
那人摇摇头,没说,只是弯了腰问小小的他。
“你后悔来吗?”
“不后悔。”
许久,那人似乎终于被他的目光打动,抑或是其他原因。
他看看他,给他指了路。
那是姻缘司的藏书阁。
“小墨,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他去了,他在他身后看他。
在做影子的时候,无事时,他便待在藏书阁里,遍读藏书。
书是读不完的,但是他没有停止。
他还记得,他看着他时,那双眼睛里像是藏了期望。
老人坐在窗下,摩挲着自己的手。
他似乎找到了,又似乎没有找到。
只是,老人在窗下站起身来,轻启窗扉,往外面看去。
心里藏了事情的青栀晚上睡不着,就推开门往外走,想要去花地里转转。
听说,蔷薇花助眠。
尤其是野蔷薇。
出了门,反身把门关上,青栀手臂轻轻挥了挥,舒展了一下手臂。
没走出两步,却是看到中庭台阶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日里穿的单薄衣衫,就那么背着手站在那里,望着天,保持着姿势。
青栀很怀疑,这人什么都没看,只是摆着个姿势罢了。
左右无事,又到了跟前,青栀招呼了一声。
“喂。”
那人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天。
青栀虽然觉得这身影极美,但是也淡漠,像是夜色里的一尊雕像,显得美而可怖。
何况,青栀没有忘记,白日里的那只白色小兔子。
寻常兔子,可不会说话。寻常兔子,也不会那么凶。
青栀觉得,那就是一邪兔子。
虽是这么想,却也是极其害怕的。
于是,青栀踮起脚尖,趁人不备准备开溜了。
“何事?”
踮起的脚尖还未挪出一步,那人忽然转头,一双眼睛,竟然比那曜曜寒星还要寒凉明亮。
霎时,青栀像是被惊到了。反应过来,却是有些气恼。
想自己活了这十几年,还真不曾怕过什么。
“何事?”男人见她不答,又问了一遍。
不见催促,只是疑问。
一时,青栀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你站在这里,是看星星吗?”
说完,青栀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映在星空下的眼睛闪烁了两下,有些坚持。
“没有。”
青年摇摇头,眉头却是蹙了蹙。
青栀此时觉得气氛正好,不禁胆大了些,“那你在看什么?”
“看,月宫。”
青年犹豫了一下,脑子像是被什么钝击了一下,眼睛忽然亮了。
脑海里,随之出现一副画面。
春风煦暖,落花成阵。
片片飞落的桃花花瓣里,面颊粉嫩的小姑娘身着绿色罗裙,笑得娇妍地看着自己跟前的小男孩。
虽然没有这些记忆,但青年确定那就是自己。
“你在做什么?”小男孩问。
“看书。”
小女孩捧着书坐在石凳上,一双眼睛大而亮,像是盛了一汪清水。
“看什么?”
画面里的自己好像有些傻,问着笨拙的问题。
青年想,若是自己现在,一定会要求换小姑娘一起看。
但是画面里他没有,小姑娘对他也很友好。
不禁回答了他的问题,还和他说着上面的故事。
“你知道嫦娥吗?”小女孩问。
“知道。”他点头。
“你喜欢她吗?”小女孩又问。
“不喜欢。”他摇头。
“可是,我觉得她可怜,寂寞。”小女孩悲伤地阖上书。
“那,她就可怜。”
“她住在月宫里,满月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她了。”小女孩忽然又高兴起来。
“我们要怎么做?”他听到自己问。
“就看着月亮,就算是陪伴她了吧?”
“嗯。”
看着满月,就是陪伴她了。
他还记得,所以,她在哪儿呢?
“看月亮?”青栀有些奇怪地嘟囔两句,却发现青年眼中忽然现出了欢喜,又有悲伤在里面。
心里忽然也觉得难受起来,青栀伸手抚了抚胸口,看着青年,默然不语。
青年的脑海里,一道声音忽然气呼呼地脆生生响起来。
“你不要再笑了。”
“为什么?小白。”
“因为你会很难过。”
“我不难过。”青年和小白说,声音淡淡的,却又夹杂着笑意。
微凉的风携着花香,在小院子里飘荡氤氲,丝丝缕缕的琴声响起来,带着些空澈和悲意。
“什么声音?”青栀支了支耳朵,有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是琴鸟。”
青年唇角含了丝笑意。
与小白的争执无果,青年心情越来越好起来。
但是,又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好。
“看看吗?”
忽然的,青年看身旁的青栀顺眼了一些。
“可以吗?它会飞吧?”
虽然这么说,青栀还是随着青年推开了篱笆木门,走了出去。
皎白的月光在一片片的花上缀着如星子般的光,像是水一般。
花瓣盛了水,又仿佛不堪忍受,半卷了花瓣。
有露水,青栀感觉自己的裙摆被露水沾湿,却不忍停下步子。
那声音太美了,像是真的有人在弹奏,如玉石相击,如空山鸟语,如泉在石上流。
青栀觉得这声音绝好,又觉得不能多听。
美而冷,如方才月下的青年一样。
“我们要捉住它吗?”青栀一路走,问青年。
青年步子很大,却走得慢。
让青栀不禁怀疑,这样的速度走到那里,琴鸟该是要不见了。
“嗯,我要用它,来送人。”
青年声音里带着欢喜,像是深夜寻佳人的风流客。
但是,这风流客,又有些太笨拙了。眼睛里,除了无暇,便是无邪。
小白冷冷嗤笑,“你找不到她的,别做梦了。”
“怎么会?我记得她。”青年反驳。
“但是你不记得她是谁。”小白闭着眼睛大声。
青年沉默了,半晌无语,步子却不见减慢。
“我会记得她的。”
一字一句,像是带着千金的力量,让人信服,又让人心中忽恍然一击。
白色小兔子在他的脑子里忽然“咔嚓咔嚓”地吃起了胡萝卜,一声一声的,半刻不停的。
青年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脑子里的声响像是故意与他为难,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终于不耐烦,小兔子不见他回应,失去了耐心。
“她不认你。”
一句话,简短的,却像是把青年身体里的热度都给带走,只留下一具冰凉的躯体。
“没关系。”
青年唇紧抿着,在月色里,显得冷漠无情许多。
青栀却也不怕,偶尔抬眼看到,也只是心下更佩服他。
琴鸟,情鸟,定情之鸟。
尽管与青年才见过两次面,但是青栀却不觉得青年会坏。
痴情之人,痴而诚。
有乐府民歌,“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痴情之人,可感天动地。
所以,青栀自然地付予了所以信任。
只是让青栀没有想到的是,青年喜欢的人,自己曾与她距离那么近。
“我可以捉一只吗?”
青栀走着累了,有些气喘吁吁地问。
她想把琴鸟送给裴念,代表自己的真心。
她喜欢裴念,从小到现在,青栀想,若是没有裴念的支持,自己也许会有另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虽然青栀在裴念面前经常是强势的,但是青栀内心,在裴念面前,还是有些自卑的。
裴念出身好,才学好,甚至未来有可能登上那三甲之一。
青栀有时候会搞不清楚,裴念喜欢的是真正的自己,还是那个悉心照顾他的自己。
青栀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裴念的另一个母亲,为他费心挂念。
当然,其中有个很大得不同,便是她很年轻。
一个年轻的亲人。
青栀也会分辨不清,裴念与自己的,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
但是,青栀又想,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她会用这稀有的琴鸟,来表现自己的心意,在裴念面前。
“快到了吗?”青栀问。
那声音,已经离得很近了。
就像是,在耳边,一声声,一下下。
又像是,在人的脑海里添了甜美的藤,让人回忆起许多美好来。
第172章回去
月老最终,还是下了界。
他要和那人问问,聊聊天。
月老要知道,那个假冒了他的人,究竟是谁。
这天晚上,青栀和青年,到底是看到了琴鸟。
体态优雅的鸟儿,身上是绿色的。浅绿豆绿鲜绿湖绿翠绿和碧绿,颜色一点点从脖颈渐变,翎羽是蓝色的,尾巴是墨绿色的。
有两只。
像是一对,一唱一和,听者只觉得是一个声音,一个曲子。
见了人,两只琴鸟也不怕的样子。浓黑的眼睛在满月下泛着泠泠的光,灵动纤巧。
青栀看得有些呆了。
“好美。”
想要捉一只走的青年,也愣在原地。
声音渐歇,两只琴鸟长颈相交,像是在无声叙说爱意。
看了眼青年,青栀有些担心的面上缓了缓。
没有打扰两只,两人慢慢往回走。
银月清寂地挂在空中,星子稀疏寥落。淡如薄雾的夜色里,两人行步缓缓。
走到篱笆门前的时候,青栀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目的是要采野蔷薇。
“哎呀。”
青栀哀叹一声,却也实在不想再往回走了。
已经很晚了,要睡了。
青栀有些垂头丧气,同时,因为没有采到,想要采的想法反而更强烈了。
沮丧地去推门,却是眼角余光发现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开在篱笆上。
是白蔷薇。
眼睛一亮,青栀凑过去闻了闻,香香的。
摘了几朵,青栀捧在手心里。
“明天,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许久没有吭声的青年在她身后说道。
“哎?真的吗?”
青栀一脸的惊喜,转身去看他。
青年点点头,推开篱笆门进了院子,独留下青栀在原地欢喜。
“那我们是早上出发,中午出发还是下午出发?”
青栀问,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青年已经进了房间,屋里亮了起来。很快的,又暗了下去。
怪人。
青栀暗道。
不过青栀还是很欢喜,鼻子凑在手心,馨香的花因为心里的愉悦,似乎更好闻了。
青栀不禁想,是否可以带回去一点儿。毕竟,夫人可最喜欢这个。
想着,青栀也进了房间。
半开窗子下方,一片清凉月色,屋里不显昏暗。
没有开灯,青栀已经在此待了半个多月,直接关了窗,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除了鞋子睡下。
睡梦里,似乎裴念来接她了。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青色衣袍,俊逸风流。
睡梦里弯了弯唇,青栀眼睛也弯弯的。
一大早,青栀就在鸟雀声声里睁开眼睛。
枕旁还放着几朵白蔷薇,还散发着余香。
青栀想到今天是要回去的,便欢喜不已。穿戴洗漱后,青栀又采了几枝蔷薇落在花瓶里,摆在前厅里。
脚步欢快地去厨房做了丰盛的早饭,青栀去花地里喊老人回来吃早饭。
老人每日清早饭前,都是要在花地里走走的。
据他的话说,是呼吸一下干净的空气,让自然的气息把自己身上的浊气洗一洗。
青栀虽然觉得不甚靠谱,但也只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会说些什么。
平日里,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回去的事情,对老人的许多事情,青栀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微词,藏在心里。
但是这天,她走在花地里,突然明白了老人的话。
早上的花地,格外的美。
一望无际的花朵在风里招摇着绵延向远方,呼吸间,满是好闻的花香。
还有漂亮的蝴蝶在花丛里静静栖息,等着太阳出来后,在花丛里飞舞。
青栀忽然有些感伤,在这里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老人,还是有了些感情。
“老头,我回去后,会回来看你的。”
青栀看着花丛里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语气郑重地承诺。
老人似是惊讶,身子慢慢得转过来看她。
眼中带了些惊讶,老人把手里采的花递给了她。
“那多谢你啊,丫头。”
青栀忽然心里软了软,第一次被年长的人如此关心,让她有些鼻子酸酸的。
“吃早饭了。”青栀闷闷地道。
看到桌上的白色蔷薇,老人似乎并不奇怪,只是慢慢地咀嚼着食物。
这次,青栀也在桌上吃。
平时,青栀也是在桌上吃的,只是昨日里有些害怕青年,才没有上桌。
现在坐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可怕,都是很守礼的,咀嚼食物不曾发出声音。
和老人一起用餐时,青栀并未太过在意这些。这次却是注意了。
也许,是因为数量上的压制。
也许,是气氛使然。
有了青年的桌上,气氛太过安静。
青栀还发现了,青年和老人用饭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动作,神情,和用餐的先后顺序。
就像是翻版一样。
饭后,青栀还是没忍住地问老人,“老头,他是你孙子吗?”
一边收拾着桌上,青栀一边观察着老人的神情。
老人饭后闲散,就那么闭着眼睛在屋前的椅子上坐着。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蒙了一层岁月的光。
青栀看了两眼,便没再看了。
总觉得,老人虽然会闭上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一样。
青栀也不愿这样想,但是这一幕又实在让她不想到这些。
青栀忍不住,想要让老人说说话,睁开眼睛与她吵吵嘴。
“老头,问你话呢。”
也许是老人对她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青栀与他待久了,也不小心没大没小起来。
“看着很像?”
老人睁开眼睛看她,像是疑惑。
“难道不是吗?你们有很多地方相像,你没发现吗?难道真的不是?”
青栀太疑惑了,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老人身边。
“没发现。”老人摇摇头,温和地看着她。
“真的不是吗?”青栀实在是不解。
“真的不是。”老人再次摇摇头,倒是脸上带了笑,像是有些高兴。
“那好吧。”
青栀无奈,还要去厨房把碗筷给洗了,便转过身去拿桌上的碗筷去。
走出屋子,老人忽然喊住她。
“丫头,你跟着他走,还记得自己回去的路吗?”
“不记得,但是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青栀转身冲老人笑了笑,晶亮的眼眸在阳光下像是宝石一样。
老人笑笑,不语,重又闭上眼睛。
青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回来了。
“方才,你去哪儿了?”青栀因为要马上与青年同行的缘故,不禁与他有些亲近,好奇地走到他跟前问。
青年却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往老人跟前去。
看着青年挺拔是背影,青栀瞪了几许,半晌又念了一句,“怪人”。
念完后,青栀自己倒是吓了一跳。
因他们的距离很近,青栀不确定,青年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但是,看那停顿都未曾的稳健步伐,青栀又觉得是没有的。
“要走了?”
老人身子往前靠了靠,把放在膝盖上的手往袖口里揣。
青年点点头,“走了。”
“那就走吧。”
像是叹了口气,老人看着青年,慈祥地笑了笑。
“若是有事情,点了这个,我会来。”
青年看着老人,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支蜡烛,放在他椅旁的地上。
老人动作缓慢地看了看,点点头。
“走了。”
与呆愣在原地的青栀道了一声,青年便绕过她,往外面走了。
青栀迟钝地看了眼老人,点点头,要跟着的时候,又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
屋檐下,老人神态安详,闭着眼睛,像是睡了。
“老头,我有几乎,一定会来看你的!”
说着,走出篱笆门外的青栀使劲摇了摇手。
“为什么哭?”
两人此时已经走出花地了,走出来,青栀这才发现,她之前所处的,彷如幻境一般。
但是,里面的东西事物,又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此时,他们正走在山路上。两侧,是高高矮矮的树木,偶尔,能看到几朵艳丽色彩的野花。有许多,和青栀在花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到老人,青栀不禁有些难过。
摇摇头,青栀红着眼睛回答青年道,“高兴的,我要回去了,见我的心上人。”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青年听到了。
青年看着前方,没说话。
青栀一路走,一路想着见到他们后的事,又想到老人,心里时而欢喜,时而悲伤。
小兔子就是在青栀想到自己回去时云要先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出现的。
确切来说,青栀是被小兔子啃胡萝卜的声音给扰到的。
那种“可擦可擦”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只是,看到了小狐狸,青栀又有些怵。
她没有忘记,这小兔子的凶残的。
虽说可能只是嘴上凶,但是青栀不太喜欢它的红眼睛,里面带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凶色。
于是,青栀怂怂地与小兔子保持距离,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只是,她不想招惹小兔子,不代表小兔子能放过她。
很快的,青栀便感觉自己肩头突然变沉了一下。
转过头,青栀惊恐地和小兔子的红眼睛对上了眼。
“大,大侠,请问您有何吩咐?”青栀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叫小白。”
兔子淡定地开口,声音脆脆的,小孩子的声音。
尽管看起来态度还好,但青栀依然是有些怕的。
一只会说话的兔子,本身就很恐怖了好吗?
于是,青栀不禁弱弱地开口,“那,小白大侠,您是兔子仙吗?”
“……”眼睛闪过丝妖异,小白爪子尖尖地抵在了青栀的脖子上。
青栀:呜,夫人救我!
“小白,不得无礼。”
这时,青年开口了。
萌萌(明明很凶)地“哼唧”了一声,兔子收回爪子,一张毛毛脸骄傲无比,“错,我是他的伴宠。”
“还有,请叫我小白。”
一边说,小兔子还示意地朝青栀亮出自己的尖尖爪子给她看。
青栀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好,小白。”
“哼哼。”小兔子骄傲地应了声,这才安分下来。
一路走来,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幸好,青年似乎很有钱,足够与她一起去淮安。
他们所在的方位,大概在淮安西北的方向,按照他们的速度,快的算来,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一路上,青栀只觉得归心似箭。
归的终点,自然是应夭夭所在的地方。
在青栀心里,早就把应夭夭当做了自己的家人,还有小四和小五。
只是路上,青栀对青年渐渐产生了许多疑问。
一路走来,哪怕是陌生人也会产生些亲近感,何况青年与他一起,是在帮她。
某天突降暴雨,两人在乡野一处农家短暂停留。
一场秋雨一场寒,自从秋天到,已经下过几次雨了,青栀身上的衣服是一次比一次厚。
在檐下看着如帘雨幕,青栀搓了搓细白的手,斟酌了几下,转头问青年。
“喂,你也是去淮安吗?还是,淮安只是你的停留地?”
青栀问,却只见青年看了看她,眼中似是也有了疑惑。
哎?居然不知道吗?
青栀疑惑,却也默默,等青年开口。
青年唇动了动,青栀屏息凝神。
过了许久,青栀只觉得自己快要憋气昏过去了,却也没见青年再说什么。
心下更是疑惑。
在檐下站了会,青栀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去了里屋。
至于心里得疑惑,青栀心里想,等到自己去了淮安,再问也不迟。
与农家媳妇那里接来了温暖毛巾,青栀擦了擦有些湿湿的头发,笑着感谢。
妇人正在哄着孩子,看看她,又身子往外看了眼,低声问,“是你相公?俊俏的很咧。”
青栀猛然尴尬,想了想,笑笑解释,“是我兄长啦。”
妇人点点头,又打量了下她,“姑娘也好看的很。”
这下,青栀脸红了红,低头,“谢谢。”
妇人善解人意地笑笑,指了指桌上。
“喝点热茶吧,暖暖。”又指了指屋外,“给你家阿哥也倒一碗吧,虽是体热,但也要防寒。”
点头笑笑,青栀果然拿了茶壶,倒了两碗滚烫热水放在桌上。
等温度差不多了,便端着拿出去。
青栀再走出来时,青年依然静静站着,像是一尊无情无心的雕像,安静的,近乎寂寥了。
递给茶碗,青栀透过那氲氤的热气看青年。“喝点热的吧。”
青年转头看她,青栀怔然。
有一瞬间,青栀在里面看到了浓重的要被人吞噬的悲伤。
但是,仔细看去,又是一片无波无澜。
第173章银合欢
皇后花木梓的离世,不仅对皇上萧琅乃至皇后的外家有着很大影响,对于应夭夭,也打击很大。
怎么就好端端没了呢,当然,应夭夭遗憾的还是自己的计划泡汤。
原本,应夭夭还想此事了了,要么回自己的仙宫,要么与顾深住在他们原来的家。
这下却是不成了。
这厢,月老已经到了地方。
满目花草,扑鼻馨香,让月老不禁喟叹出声,“人间难得”。
踩着芳径,月老款款走来,大红的衣摆扫过婆娑的花茎,鲜红的花,鲜红的衣。
月老一路走来,似乎袖里也带了花香。推开木门,他看到了一身白衣的老人。
老人似乎是睡着了,脸在太阳下有些红红的。
似是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来。
“是你来了。”
像是老友很久未见。
月老看着眼前已经迟暮的老人,不禁有些恍惚。
何时,老人还与他走在一起,头发黑了,眉眼年轻而生动。
算了算,月老皱了皱眉,“只剩三年?”
老人哼了一声,让开身子,请他进去。
“喝杯茶?”
老人说着,蹒跚的身影渐渐进了屋里。
月老跟在后面,在老人对面坐下。
桌上空空,月老挑了挑白眉毛,有些促狭地问,“老朋友,你是要我喝什么呢?”
老人摇摇头,眯眯眼地笑着,“想喝月牙儿了。”
月老一怔,捋着胡子笑了。
“好。”
随即,桌上便出现了白玉壶,白玉杯。月老从袖里拿出了些什么,揭了盖子丢进去。
又凭空引了仙泉入壶,很快,水就“汩汩”地烧了起来。
茶香弥漫,在小小的屋里缭绕甘香。
老人似是陶醉地晃了晃脑袋,满足地吸了吸鼻子。
月老敛着袖子给他沏了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
“你看上去变了很多。”
“挺好。”老人睁开眼,吹了吹热腾腾的茶水,笑眯眯的。
“可后悔?”
月老问,苍老的眼睛里隐着锐利的光。
“想问什么?你像是有事而来。”
老人没有回答后悔不后悔的问题,而是抬眸睨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的意图。
但是老人没有自己说,他要自己的“老朋友”开口,说出他的想法。
他要听。
很久以前,他听了不懂。现在,他恢复了从前的智慧,他的眼睛里,也带了看透一切的明亮。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回过那里?”月老沉默一瞬,问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带着不可言说的默契。
老人摇摇头,“没,年纪大了,喜欢安静。”
又道,“老了,不想折腾了。”
月老又定定看了他两眼,心里默默舒了口气,眉眼舒展了些,也眯起眼睛喝茶。
“我信你。”
月老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笃定地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听了他的话,老人笑了。
一张皱纹丛生的脸上,似乎可以看到曾经年轻时月老熟悉的模样。
袅袅的茶烟在屋子里一缕一缕地散出去,消散在阳光下。
篱笆上的白色蔷薇怒放着花朵,一朵一朵开得熙熙攘攘。
仿佛,要把人的心牵回百花盛开的春季。
屋里日光澄明地从窗子外撒在屋里桌上,明亮的一团。
阳光,也把两人的胡须白发照得熠熠闪光。
“他来过了?”
月老看着老人,随意地问了句。
“来了,又走了。”
老人回答的随意,捧着白玉茶杯,像是个小孩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般。
月老心里暗笑,又觉得时光不留人。眼中情绪变了几变,还是沉默了。
有些事情,闷在心里,总比说出来伤人的好。就比如有些既定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说了还是不说,都会发生,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月老没有留多久,便要走。
临走,老人慢悠悠地朝他讨茶,还有那白玉壶和白玉茶杯。
月老无奈地看他两眼,胡子抖了抖,留了一盒茶,又留了一个白玉小瓶。
看着小瓶子,老人摇摇头,“这个不用留。虽然我与你要了茶,但骨气不能丢。”
月老听得满头官司,很想要好奇地学着人族的法子,摸摸老头的脑门,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这里面是仙泉,足够你取之不尽。”月老解释。
“哦,那就留下吧。”老人挑挑眉往这边看了看,又故作淡定地摆了摆手。
月老:……
这老头是看了什么怪书,还是心性大变,这才会说出这许多离奇古怪的话来。
走出院子,月老回头望了望,看着有些老旧的木门因为没有关好而“吱吱呀呀”地想着,动了动手指,让那木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抬眼往里看,月老不禁皱了皱眉。
那人,似乎又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看着要睡着的样子。
月老走后,窗外的银合欢不知为何一朵一朵地绽开了花苞,白色的絮絮在阳光下,晶晶亮亮,一闪一闪。
老人的椅子摇啊摇,脑袋晃晃,哼起不知名的曲子来。
暖融融的风里,带着银合欢的花香,像是把他带回了许多年前的另一颗银合欢树下。
扎着总角的他在树下看书,灿灿的阳光在地上落下阴影,忽然从一旁窜出一个小少年。
“喂,百花仙子府上的桑葚熟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小少年瞳眸晶亮,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飞扬的神采。
只是,乍一看,小少年像是从草丛里冒出来一样。他所见,小少年半个身子依然在草丛里。
“你在做什么?”他问。
小少年似乎囧了囧,不过很快微微苦恼的脸上换上了更灿烂的笑。
“我方才看到了一朵白蔷薇,好稀奇,你要看看吗?”说着,小少年隐藏在草丛里的手捧出两朵花来。
白色的花瓣细嫩纤薄,花蕊粉黄,很漂亮。
白蔷薇被怼到鼻子下面,他吓了一跳,却习惯使然地纹丝未动。
花香浓而醉人,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好吧,不要在那读书了,我们去玩吧。想去看百花仙子府上吃果子,还想去白虎仙君府上撸猫崽子……那么多好玩的,我要玩个遍!哈哈!”
小少年说个不停,还要拉着他一起。肆意的笑声仿佛响彻云霄,又仿佛在人耳朵旁落下惊雷。
老人不适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人眼睛不适。但又,很是温暖。
老人往窗外看,想要去看看自己那花地。
恰是此刻,有夏风徐徐而来,刮落了满天繁花。
白色的花朵纷纷而落,像是一把把小伞,洁白晶莹。
老人眨了眨眼睛,像是怀疑自己做梦。
看了许久,老人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留有余温的白玉壶和白玉杯,忽而长长叹了口气。
宿命啊。
应夭夭这厢出师未捷身先死,连皇榜都没揭呢,就得到皇后身死的消息,不禁有些心痛,心痛地在租来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听闻裴念来拜访消息的时候,应夭夭不禁有些讶然地跳了挑眉。
来找自己?
“一个人?”应夭夭问。
“回夫人,还有一位公子。”来报信的小姑娘娇娇俏俏地道。
“谁?”
“裴家嫡子裴安然公子。”
说着,小姑娘脸上似是染了霞光,粉粉嫩嫩的。
点点头,应夭夭应了声“马上来”,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找自己,没有道理啊?
应夭夭又问小丫头,“可有说了何事。”
小丫头摇摇头。
大概是感觉应夭夭脾气好,小丫头又初见世面,不禁叽叽喳喳地与应夭夭科普。
关于国公府的裴家裴安然。
“安然公子,国都最有才学,最英俊潇洒帅气的公子。不仅才学好,人也心善,常说君子立德,帮助了许多人……”
最后总结,“不知有多少女孩子都想要嫁给安然公子呢。”
小姑娘说完,自以为悄悄地觑了觑应夭夭的脸色。
“若是夫人未嫁,或许也会喜欢公子呢。”
应夭夭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得这一句,差点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傻姑娘,这话可不要再让我听到。”应夭夭捏了捏小姑娘婴儿肥的脸,故作恶狠狠地道,“改日我从哪里听到类似的,我就算在你头上。不止,这件事还要告诉先生。”
应夭夭话说完,小姑娘脸色立马变了,湿漉漉着眼睛求饶。
应夭夭“哼”了声,走在前面,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不过短时间应夭夭还是不想理会小姑娘,都在顾深面前乖乖巧巧,一到她面前,便原形毕露,实在是讨厌。
“对了,先生在府里吗?”临到小院前,应夭夭回头问小姑娘。
嗯……
看着小姑娘距离自己几步远,应夭夭挑了挑眉,“在府里否?”
心里悄摸兮兮地翻了个白眼,小姑娘殷勤地道,“先生不在府里。”
“哦。”
这些天,应夭夭见到顾深的此数,似乎也是越来越少了。
“应夫人。”
进了屋,两人一同站起来行礼。
回了礼,应夭夭温言笑,“两位公子,今日来,是有何贵干呢?”
裴安然自应夭夭进来,那双眼睛便有些移不开了。
这日,应夭夭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素色襦裙,裙摆上绣有银色小蝶,发髻高挽,白玉簪斜簪。
面庞白皙而温婉,一双眼睛如浅浅桃花瓣,沉着汪清水。
一看裴安然的表情,裴念便暗觉不好。
虽知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到底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微皱了皱眉,裴念不禁为裴安然担心起来。
“带来了好消息。”裴安然笑道。
谈及正事,裴念也不缓和了表情,高兴道喜,“世子答应做引荐人,择日便可入宫,为娘娘诊治。”
“……”
应夭夭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花木梓没有死吗?难道,月老的消息出了错误?
应夭夭是真的不解了。
“夫人,夫人?”
裴念带着关心的脸映进应夭夭眼眸,让她回过神来。
“那,世子什么时候有空呢?”
拇指摩挲着食指指侧,应夭夭思考起对策来。
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花木梓没有死,月老的消息出来错误,自己还有挽救的可能。
另一种,便是花木梓死了,至于消息没传出来,大概是因为近些日子国内屡屡出现灾事的缘故。
南方的涝,和北方的旱。
真的应了那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皇上皇帝感情恩爱,也算是少年夫妻。
若是在此时爆出皇后去世的消息,怕是国家真的会乱。
应夭夭很担心。
若是皇后真的没了,以当今皇上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感情的事情说不准,应夭夭在宣朝的历史上,也没少见多情的皇帝。
应夭夭此刻就很担心,若是皇帝没有撑住,真的随了皇后去了。
那事情可就真的严重了。
因为,皇帝至今只有一个孩子,就是皇后的孩子。此刻,才一岁多上几个月。
嗯……应夭夭感觉,自己或许要看到一个外戚干政的朝代了。
但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比如,若是皇后真的没了,她这个要揭皇榜的人,怕是真的有可能掉脑袋。
对于应夭夭这棵活了几百几千年的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大概,这两天。”裴念看了眼心思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得裴安然,看着应夭夭道。
“嗯,我知道了。”
没有待多久,两人便打算离开。
应夭夭示意身后的小姑娘去送,自己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胳膊抵在桌子上,应夭夭支着半张脸,眼神有些空。
应夭夭,又开始想起了对策。
若是皇上真的要追随皇后的脚步而去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
按簿子上所说,显然让皇帝跟着下地府,并不是个好办法。甚至,是最差的办法。
另一方面,这一世,原本,是雪梅仙在仙母那里求来的。
雪梅仙苦恋北辰仙君多年,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好不容易有了这一世的缘,若是就这样没什么进展地回了仙界,怕不是要炸裂。
应夭夭想了想,便有些头疼。
要如何既能安抚住雪梅仙,又能让皇帝乖乖地在皇位上多待个几年呢?
顾深走进屋里时,正好看到应夭夭眯着眼睛似乎在算计什么的小表情,心下好笑的同时。
又忍不住走上前,搂着应夭夭,吻了下他的额头。
第174章剪不断
“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去一品布庄转转。据说新来了几匹上好的料子,我去看看。”
出了宅子,裴安然与裴念道了别,自行去了。
裴念看着弟弟匆忙走开的样子,摇摇头,正打算离开。
却是,顿住脚步,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眼前几步远的人。
青栀这些日子,与青年一起,虽是走了很多路,也很累。但是,一路走来,也看到了许多好玩的、好看的。
“真的愿意买给我?”青栀问青年。
青年点点头,递给了她钱袋。
青栀有些不好意思,但肩头上的小兔子倒是很喜欢,盯着她手里接过的钱袋两眼放光。
于是,在青栀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旁边还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不断催促。
“我要吃那个。”
“我要那个。”
“我要……”
以至于,青栀被扰得只顾着给小兔子买东西了。
青栀偶尔去看青年,只看得他眼中的几点茫然,和冷清的侧脸。
感觉怪怪的。
青栀心里泛起淡淡的违和感,总觉得青年有哪里一些奇怪。
幸好,前面已经到了目的地。
淮安,她来了。
看着城墙上古朴的两个字,青栀眼中带了些笑意。
想到之前的问题,青栀不禁问青年,“你要在这里逗留吗?”
“还是,要继续走走?去其他地方?”
青年看了她一眼,抬头望望。似乎,有些茫然。
“我们先进去吧。”
看着青年不回答,青栀只得道。
淮安是宣朝国都,自然与一般小城不同。
热闹非凡,亭台楼阁,风帘翠幕。街市上的人也多着锦绮,一派繁华之景。
到了里面,青栀才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夫人所在。
又想到裴念,青栀眼前一亮。
夫人来这边,想必也与裴念接触过。或许,知道了裴念的住处,便也能很快知道夫人的所在了。
倒是一路走,青栀发现,青年似乎在刻意地往一个方向走。
而肩膀上的小兔子,似乎也有些急躁起来。
没有问为什么,青栀只是默默地跟在青年身后。
左右,先与青年去他想去的地方。找夫人,并不着急。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走,青栀却是抬眼间,看到忽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人愣住。
是裴念,多日不见,让她不禁上前走了几步,“阿念。”
凑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青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要把身后的青年介绍给他。
刚转过头,身子却是被突然而来的怀抱给拥住了。
“青栀。”
声音似乎带了些沙哑,好听而又让人难过。
注意到自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青栀不禁推了推裴念。
“这位是?”裴念看着跟在青栀身后的青年,问青栀。
“这位是我朋友,救了我一次。”青栀给裴念介绍着。
却是忽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
比如,她不知道青年的名字。
有些冒昧,青栀不禁问他,“敢问阁下尊讳?”
青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很自然地进了里面。
“额……”
青栀愣了愣,脸色窘迫地问裴念,以为这是裴家。
或是,裴家的一小处院子。
“他这样进去,没事关系吗?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好奇……”
然而,越解释,似乎越是让人误会。
裴念看着青栀对青年关切的眼神,不禁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异样。
果真,只是救命恩人吗?
裴念知道自己不该多想,但是又实在是忍不住。
裴念想,也许自己真的,因着长久待在宅院里,心变得窄了。
“青栀,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摸了摸青栀的头发,裴念笑了笑,心中有些寂然。
“哎,这不是你家吗?要走也是我走吧。当然,我可以先把他领出来吗?”
青栀有些为青年担心。
尽管不曾说过许多话,但是这一路走来,青年在青栀心里,也算是朋友的存在了。
“这是应夫人在此租的宅院,你进去找她吧。”
“你回来了,夫人想必会很高兴,她与我几次提到你。”
裴念说完,忽然走近一步,压下身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回见。”
话落,便如一阵清风般慢慢走远。
青栀看着裴念如青竹的背影,摸了摸额头,唇角咧了咧,笑了。
好羞涩,青栀捂了捂脸,心里一下一下的高兴。
和门房交代了自己的身份,青栀便站在门口等待。
只是有些不安地往里望望,为青年担心。
“夫人,夫人,青栀回来了。”
温馨的氛围被打破,应夭夭连忙从顾深怀里起来,往外面看。
小四果然很快便咋咋呼呼进了屋里,只是看到顾深的时候,声音一下子降下去许多。
“怎么回事?”
应夭夭方才在想事情,因而没有注意到小四的话。
倒是顾深笑了笑,“青栀回来了。”
“真的吗?”应夭夭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小四面前。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她人呢?”应夭夭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四往外走。
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看了眼身后的顾深,应夭夭问了句,“一起吗?”
顾深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
小四不小心看了顾深一眼,总觉得先生此刻的心情非常的糟糕。
尽管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小四也知道,是与青栀有关。
啧,好麻烦。
难道是吃醋了?小四天马行空地想着想着,又觉得十分的不靠谱。
就算先生与哪个吃醋,也不可能与女孩子吃醋吧?
心下疑惑,小四却是很快地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夫人,小五她。”
小四不禁又为小五担心起来,都怪岁竹,若不是他小五也不会……
“放心吧,小五可比你稳重多了。不要多想了,我们应该相信她的。”
点点头,小四不再问了。
青栀再次见到应夭夭,眼泪都要出来了。
“夫人!”
随着青栀一声喊,很快便如乳燕投林般地扑进了应夭夭怀里。
小四站在一边,也是感慨又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应夭夭眼睛也有些热。
笑笑用帕子抹掉青栀的眼泪,应夭夭拉着她往里面去。
“夫人,我,方才和我一起的有个人……”青栀尴尬地闭了口,居然不知该如何解释青年。
青栀也不清楚,青年往屋里面走的原因。
“怎么了?”
应夭夭面上带笑,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青栀,“有什么话,想要说?”
“夫人,方才陪我回来的青年,他是好人,是他救了我。”
“然后呢?”应夭夭反问。
“然后,他就去里面了。”
看着应夭夭极其惊讶的样子,青栀不禁有些窘,“他并没有恶意的。”
青栀解释,有些手忙脚乱。
到底,一个正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进人家的院子。
正常想想,便觉得十分的居心叵测。
“他真的不是坏人。”青栀又道。
“夫人,落霞斋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家伙。”有小姑娘一脸惊慌地跑过来,一脸抱怨。
“赶也赶不走那种,真让人生气。”
“你——”青栀扯了扯嘴角,想要反驳。
一时似乎又不知道能反驳些什么。
“好了,我们去看看吧。”应夭夭拉了她的手,带着人往前。
应夭夭也想看看,救了青栀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走了没几步,便到了。
不止是应夭夭,便是小四,也愣住了。
那树下的,明显便是岁竹了。
小四第一个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朝着“岁竹”道,“岁竹,你既然要离开姐姐,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姐姐会因为你这样,便原谅你了吗?”
小四的声音清脆响亮,就这样响在青年耳边。
青栀蓦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是岁竹?”但是,她怎么没什么印象呢?
应夭夭看着人,却是紧紧皱起了眉。
这人,不是岁竹。
但小四的气势正凶,两人思考间,已经又恼火道,“喂!岁竹,你是哑巴了吗?我在和你说话,你做出这个鬼表情是给谁看呢?”
话音未落,岁竹因为她的话转过脸来。
一张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还带着些许漠然,让小四忽然间有些怂。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的。
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坐在了青年肩头,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们,莫名有些瘆人的慌。
摸了摸手臂,应夭夭感觉有些冷。
“小四,他不是……”
肩膀上的存在让应夭夭失语,话音戛然而止。
那只兔子,看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兔子。
应夭夭有些奇怪,觉得熟悉。
忽然间,脖子被什么柔软蹭了蹭,软乎乎的。
是小兔子。
应夭夭有些舒服,但觉得不安。
小家伙,有点问题。
“夭夭,过来。”
却是不知何时,顾深也出来凑热闹,朝她伸出手。
摇摇头,应夭夭有些无奈地走到小四身边,在青年面前,去看他。
“你是谁?”应夭夭问。
“你认识我吗?”
隐隐的,应夭夭还有种熟悉感。
青年最终,摇了摇头,不语。
视线紧紧地落在树上,像是这上面有他的寄托。
而这上面,只有小五的原形在上面缠绕。
应夭夭在脑海里细想与小五可能有暧昧关系的男仙,却是想了许久,没有印象。
“夭夭。”
顾深的手落在应夭夭肩头,有些无奈地看她。
“怎么了?”应夭夭问。
顾深摇了摇头,看着她肩头的小兔子,张了张嘴,吐出一段无声的话来。
小兔子畏惧地眨了眨眼睛,从应夭夭肩头,又回到了青年肩头。
青年的不语,让几个人有些受挫,尤其是小四。
几次三番的挑衅,没收到一点点的反应。
“小四。”
在小四还要骂之前,应夭夭开口了。
“他不是岁竹。”
担心小四不信,应夭夭又指了指他肩头的兔子,“还要那个。”
小四点点头,应了。
青栀在一旁看着奇怪,但也觉得气氛不对,没有说什么。
于是,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青年便牢牢地守在了树下。
晚上,夜色如墨,星子点点。
应夭夭看着窗外,不禁有些担忧。
“就让他一个人在树下吗?”
应夭夭问。
身后,顾深走上前来,给她披了件衣服。
“不冷吗?”应夭夭一边把衣服跟紧地裹在身上,一边道。
“早些睡,嗯?”
顾深把下巴搁在应夭夭肩头,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担心他,有他身旁的东西在,他不会有事。”
顾深笃定地道。
可是应夭夭听了,还是有些担心。心中更是有了满满的疑惑。
这人,到底是谁?
还有,他与小五间的渊源。
应夭夭虽然觉得青年看起来有时有些呆呆的。
但是,仔细看,那眼中常常带了些悲伤,像是镌刻在眼睛里,深埋在心里,难受地像是要溢出来。
还有那只兔子,应夭夭眯着眼睛去看顾深。
“那只兔子,是怎么回事?”
顾深脸色微变了变,却是没有说,只是吻上她的唇,轻轻呼吸,气息交缠。
“夭夭,我们好久没有,做了。”
黑暗里,顾深的眼眸晶晶亮亮,让应夭夭看着有些脸红发热。
心跳砰砰的,应夭夭下意识地去推拒顾深,没有推动,却又像是欲拒还迎。
这厢芙蓉帐暖,青年这厢却是冷清清的。
站在树下,青年借着月光,去看那姿态优美的藤蔓。
纤细的绿色藤蔓,带着温柔的色泽,让人禁不住也心生温暖。
青年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了,小兔子也保持着姿势窝在他肩上,一动不动地像个假兔子。
小四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安安静静,像是雕塑一样的人。
“喂,喝点酒吗?”
喊了一嗓子,小四自己先坦荡地坐下来,拔了酒瓶塞子,给自己灌了一口。
小四原本是要睡的,只是忽然想起这院里得这人,不禁好奇,乘着夜色赶来。
幸好,这人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要不然,小四真的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与这人打上一架。
看起来,很弱的样子。
带着水的眼眸看了眼立得好好的青年,小四心里不住地生起念头。
看到青年,小四想到小五。
想到小五,她又不禁想到慕粟。
慕粟啊慕粟,你若是妖,该有多好。
想到因自己的冷待而前些日子回去桃花小镇的慕粟,小四有些难过。
看着月亮,小四暗暗祈祷。
若是慕粟来日成了妖,他们,便能好好在一起了。
第175章蔷薇
天气一天天凉下来,夏蝉在树叶间拼命地嘶叫,像是在为生命的即将结束绝唱一首。
顾凉回到桃花小镇时,没有回应府。相反,先回了自己的府宅,见了萧言。
“最近生意如何?”见了面,顾凉率先问道。
萧言喉咙一梗,欢喜的表情落了一半僵在脸上。
“阁主,您不是回到自己家,已经有些乐不思蜀了吗?”
也许是久未见顾凉,萧言竟然忘记了他的威力,一时口不择言地嘲讽。
“……皮痒?”顾凉眯了眯眼睛,手指凶残地捻了捻。
“少爷,属下口误。”萧言连忙捂嘴摆手。
顾凉在萧言的陪伴下,把自己在桃花小镇的瓷器铺子看了一通,又去酒馆里喝了酒。
看着顾凉一直在那给自己灌酒喝,萧言不禁试探地问。
“少爷,您是有了吗?”
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一样。
“没。”顾凉摇了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清冽的酒顺着下巴留下,只有一双眼睛是清清亮亮的。只是没过多久,那双眼睛里也像是蒙了雾,让人窥不到里面的情绪。
萧言坐在顾凉对面,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撑着脸,有些好奇又疑惑。
萧言很想知道,主子到底是喜欢上了一个怎样的人,能让他如此伤心。
虽然顾凉没有说,但萧言还是很轻易地在他脸上看到了这些信息。
哎!萧言举了举酒杯,为顾凉默哀几分钟。
只是,顾凉不说,萧言单靠自己去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
若说顾凉喜欢上人,在萧言这里,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也不是没有遇到好看的,单是阁中,便有许多漂亮的阁中姑娘也是喜欢顾凉的。
奈何,顾凉像是吃了进清心寡欲的药物一样,愣是清心寡欲到现在。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有时候也不禁跟着急起来。
“少爷,少爷……”
没等萧言想出什么名堂经来,顾凉却是脑袋往桌上一磕,睡着了的样子。
萧言喊了两声没喊醒,只好摇摇头,准备把人往回带。
看着趴在桌上的顾凉,萧言站起身来,又陷入了思考。
是把人公主抱呢?还是背在背上呢?还是直接把人抱回去呢?
花蔷早就暗地里看顾凉不爽了,前些日子找寻多日寻不着。这次出门,本是打算买点吃的,回去和花苓一起用饭的。
没有想到,居然让她碰到了。
花蔷蒙了面纱的脸上,唇角弯了弯,有些漂亮的眼睛里,闪了些戏谑。
她今天,不把这个男人给好好修理一顿,她就不姓花。
戴着银色戴搭扣的手链,花蔷的手轻晃了晃,清脆的声响。
光天化日之下,花蔷自然做不出“偷”人的事情。
但是,看着天边的浮锦,花蔷安静地把自己隐在酒馆窗子上,斜倚着去看屋里的人。
那人,要带着自己的主子走了。
花蔷心中怨愤,眼中也带了些情绪。
当日,若不是顾凉,自己何必掩藏假扮多日。
与这人虚与委蛇好久,花蔷也是后面才知道顾凉与自己应酬,只是在演戏。
可怜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把人给成功骗到了。
咬牙切齿几番,花蔷慢慢冷静下来。
倚靠在床上,飞卷的衣摆在风里被吹起,眼睛半阖,有明亮的黄昏色映在了眼睛里。
花蔷心里别扭,看着窗下渐渐亮起来的灯盏。一盏一盏,相继在黄昏昏色里点了亮来。
一盏灯光,便与一个家庭有关。
花蔷看着那一个个的灯火,不禁抱住双臂,有些纠结羡慕。
她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家。
有个平凡的丈夫,生个普通的小孩。偏生,她居然是炉鼎体质,可以帮人修仙或是修炼。
因着上次做事不利,花蔷担心,自己的利用价值要给耗干净,或许会被无情地卖出去也不一定。
但花蔷还是偶尔会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一想。
比如,花苓照看的那家,秦朝言已经被亲生父亲和母亲逼得无路可走,只能与她一起走了。
花蔷知道,那人很快就会过来,把花苓和小孩一起带走。
只因,小孩有一张无与伦比的脸,极其得那人的欢心。
夜幕缓缓降临,萧言打算把人背回去了。
左右,少爷中间不会醒。他知道,少爷睡觉死得很,轻易是吵不醒的。
当然,出门这段,还是要扶着出去的。
少爷醉了后,还是看上去有理智的。比如一脸安静,不吵不闹,让他“抬脚”了就知道“抬脚”,叫他扶着自己就扶着自己,简直像是没睡着一般。
但是,萧言也知道。若是平时,自己对视少爷就很难,何况是对其“动手动脚”。
而花蔷就是在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关注到他的。
眉眼俊逸舒朗,含笑的眼眸里似乎含着情。
云阁最风流无双的军师名号,萧言还是当之无愧的。
因此,当有人拦在跟前时,萧言一点惧意也没有,一脸温文尔雅,笑意浅浅的模样。
当然,要忽视他因为肩上扛着人,一路气喘吁吁的模样。
但那已经很好看了。
晶亮的眸像是因为热的,还是酒意,还是累的,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姑娘何事?”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萧言温言问着。
到底喝了些酒,声音里带了些酒意。眼瞳明亮,璀璨生辉。
“嗯……没事。”
收回拦着的手,花蔷思考了两下,打算不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不过,看着青年,花蔷笑了笑,走过青年身旁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公子貌美,可有心上人?”
声音轻柔而妖,不待萧言反应,那人便如鱼一般滑进了人群。
点了点自己的唇,萧言笑了笑。
忽而轻语,“未曾。”
不等他脸上的笑意散去,顾凉像是醉后不高兴他的突然停住,催促。
“走啊!”
笑了笑,萧言果然把人扶着,继续往前走。
帮着给少爷擦洗了番,萧言这才有些晃悠地回到自己屋里。
对待自己,萧言没有那么细致。随便擦了擦脸,萧言便准备睡下了。
灯烛熄灭,鼻间却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浅浅的花香,有些醉人的香甜。
仔细分辨,是蔷薇花香。
萧言闻着,嗅着,身子却是越来越沉。眼睛也越来越酸涩,越来越沉重。
知觉渐渐消失,渐渐转换成一种最原始的一冲动和欢喜。
萧言半梦半醒间,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自己身侧依偎,为自己……
暖融融的,像是极细腻的丝绒。甜甜的,带着花朵的馨香。
花苓是在早上见到花蔷的,对她的彻夜不归,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花苓经过花蔷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去把花蔷的手腕。
“做什么?!”
平日很顺从被她把腕的花蔷这次却是匆匆地避开她,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
花苓淡色的瞳孔在浅色的晨光里微微闪烁了下,定睛去看花蔷。
像是从哪里鬼混回来,身上的衣服有些皱。长发微乱,有些狼狈。
去看那乌发掩映间的纤巧脸蛋,带着红,唇角也似乎被什么咬破了。
看着某人脚步匆匆却显得凌乱的步伐,花苓皱了皱眉。
与人交,欢,腿也会有问题吗?
花苓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摇摇头,花苓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饭。以及,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已经是秋季了,院里花不多,谢的却也差不多了。唯有几盘菊花,叶片翠绿,长势颇好。
当然,这也与花苓的细心照顾有关。
袅袅的炊烟渐渐升起,氤氲了天边的雾霭色晨曦。
这厢一大早头昏脑涨起来的萧言,揉了揉脑袋,却是隐隐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心里有些乱,萧言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丝抓痕,心忽然更乱了。
昨晚的事情,他并非全然未知。
少爷,我似乎与你陷到了同样的境地。
萧言悲伤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因着某人太过独特明显的存在,很快的,应夭夭就不得不解决站在小五面前的青年。
所以,长相太美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处于弱势的时候。
应夭夭站在青年面前,有些无奈。
这人,不但无视她,竟然……应夭夭发现,这人很有一套把人惹恼的技能。
比如,这人无视自己了一个上午。应夭夭也有些佩服自己的毅力了。
不过,现在应夭夭非常庆幸的是另一件事情。
比如,自己丢脸的这一幕没有很多人看到。要不然,应夭夭怀疑自己可能真的会忍不了。
“要不,你来试试?”
应夭夭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站着的顾深,不禁撺掇道。
“说不定,你一试试,他就理人了。”应夭夭带着希望地道。
顾深看着她,不禁摇了摇头。
“果真要我试试吗?”顾深问。
应夭夭点点头,肯定。
“自然,若是你真的能让人开个口,我便,咳,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反对。”
应夭夭说着,脸上带了粲然的笑。
顾深看了看她,笑了笑,“是你说的。”
看着应夭夭点点头,顾深长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的戏谑。
那笑在日光下干净澄净,眼眸黑亮,应夭夭踮起脚尖,唇在人脸上落了落。
“好了,该你了。”
看着顾深走到近前,看着他绕过自己,再看着他走到青年身旁,走近,上前一步,走到树下,手指轻点了点……
应夭夭怀里一重,小五的原身便到自己怀里了。
嗯……
应夭夭满头黑线,把小五更好地抱在怀里。
抬头,青年直戳戳地看着她,一脸冷漠。
然后,视线往下,落到小五身上。
这下,应夭夭确定青年的目的了。就是为了小五吧,但是又为什么呢?
难道在小五遇到自己之前,和这青年有一段过往吗?
“你来我府上,是为了小五?”看到青年这般明确的态度,应夭夭故意抬高怀里的藤蔓问他。
小五似是被她举的不舒服了,纤长的藤蔓动了动,又落下不动了。
“她不舒服。”
青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愣愣地指了指小五,语气毫无波澜地道。
“……”
皱了皱眉,应夭夭看着青年,又去看顾深。
顾深只是朝她摊了摊手,脸上挂了无奈的笑。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顾深示意前面的青年。
脑子有点问题?那小五便更不能与他接近了。
且,应夭夭在青年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让人不舒服的,怪异的。
没有再理会青年,应夭夭抱着小五走开。
偶尔回头望望,应夭夭发现青年就那么跟着她,眼睛倒是执着地落在小五身上。
倒是奇怪。
一个有着与岁竹面容十分相似的青年,和他不正常的举动。应夭夭不禁思考,去找下月老,问一问去。
于是,小四赶来时,便看到应夭夭怀里抱着小五走在前面,后面,青年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先生,则负着手,走在后面。
青栀才回府,不知道应夭夭怀里的藤蔓便是小五,不禁奇怪地走上前。想去拽一下青年的衣服,脑海里却有愤怒的声音。
“喂!走远点!”
是那兔子的声音。
青栀讪讪地收回手,问青年,“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也许是与她熟了,青年回答了她。
“那你做什么跟着人?奇奇怪怪的。”青栀疑惑地与她并肩走着,侧头看他。
“她手里的东西,是我的。”
青年淡然而笃定地道。
与他得淡然相反的,是听了他的话一脑门官司的应夭夭和小四。
至于顾深,只要与应夭夭无关,他并不在意发生什么。
东西是他的?
应夭夭非常想抛弃自己的淡定,甩身后青年一个脑瓜子,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是灌的水,还是灌的浆糊。
应夭夭勉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四却是不能了。
在听到“东西”两个字的时候,小四感觉自己要炸了。
“喂!你站住。”
小四指着青年,淡淡道。
只是任是谁看到,都知道小四现在情绪极端不好。
“喂!说你呢!”
又是一句。
然而与第一句话开口时一样,青年毫无知觉地继续往前走着。
青栀感觉到不对,不禁提醒青年,“有人在喊你。”
第176章我要她
青栀感觉到不对,不禁提醒青年,“有人在喊你。”
“无碍。”青年淡然回她。
这回答只让青栀有些哽。
这厢,小四终于没有忍住,怒气冲冲的眼睛里像是燃了一把火,烧的心肺肝都在疼。
这人,竟然敢如此说姐姐。
手上的绿芒渐盛,化作一条血红色长鞭,被小四紧紧地攥在手里。
她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有稚嫩的童音伴随着小四的怒火,在其脑海里盘旋。
终于,携带着熊熊怒火的一鞭,飞快地袭向青年的后背。
发生时,应夭夭陡然一惊,却是没有来得及反应。
顾深距离远,且没在意,所以也未来得及制止。
应夭夭禁不住闭了闭眼睁开。
衣摆乍起,倏然落下。
青年牢牢地握住了鞭梢,眼神依然淡淡。
担忧过后,应夭夭忍不住好笑。同时,她感觉,小四的火,似乎烧的更厉害了。
“小四。”
“夫人,你别拦我。我今日,就要杀了他!”
盛怒下,小四竟然没有察觉,自己携带仙力的一击,竟然被青年拦住。
顾深皱眉看着,不语。
气氛渐渐僵滞,应夭夭看着不语的青年,心下不愉,却也不能亲眼看着小四在人界杀人。
步子方才抬起,便听青年淡定的让人想打他的声音响起。
“你杀不了我。”
小四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不能在人界杀人,怒火冲过理智,手中长鞭后扯。
扯不动。
小四怒视青年,“放开。”
青栀看的已经傻了,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去劝。
“小四,他不是坏人。”
“那也不行。”小四一脸愤然,心中的怒火燃燃。
对岁竹的仇恨,对慕粟离开的难过,都让不善隐瞒情绪的小四心痛不已。
“你喜欢的人,还在你身边。”
青年看了看她,忽然来了一句。声音淡淡的,像是风划过湖水,轻飘飘的。
小四愣住,抬头,“你知道什么?”
青年眼睛眨了眨,指给她,“他就在你房里,但是你看不到他。”
“因为,你不知道他是哪个。”
青栀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只觉得青年的话很容易挑事,生怕两人又打起来。
“他在等你。”
青年看着小四,又道。
他在等你。
一句话像是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回荡着,小四抬眼看青年,忽而瞪视青年,“若是没人,你就完了。”
青年摊了摊手,显然是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也更让小四有了信心。仿佛它真的认为,慕粟就在自己房里。
回到房间找了许多通,小四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找不到人。
默默找了许久的小四口干舌燥的,喝了好大一杯茶,这才气急败坏地坐在凳子上。
“到底在哪儿呢?”小四小声嘀咕。
一旁老老实实被小四收养在盆里的慕粟,看着小四在那找来找去,又不知道找什么的样子。转了转花叶子,有些疲倦地给自己松了松土,这才闭上眼睛继续睡着了。
左右,小四找什么,也不会找自己。
在慕粟心里,也以为小四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姑娘。
虽然,这个在他打算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但是,慕粟喜欢这种感觉,他会一世一世地去寻她。
没有经历过情感的时候,日子就像是寡淡的水一般,一下一下地滑过去。
眼中,也是空白而没有色彩的。
而现在,有这缤纷五彩的感情,慕粟却是不能再回到之前了。
但是,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回去强迫。
他不想她难过,也不想她因自己的强迫而受到委屈。
转了转叶子,慕粟伸出自己头上的花苞在旁边的水里泡了泡。
阳光一晒,那沾了水的花苞便显得更加鲜嫩而美好了。
慕粟默默地想,或许自己以这样的形态,也能陪伴小五许久。
只要,她不嫌弃自己,不把自己丢了才好。
慕粟其实,已经被小四收留很久了。
那天,慕粟在听了小四的一番自白后,是真心打算放彼此自由的。
他本就是路边的一株植物罢了,能有这么一段回忆,慕粟已经很知足了。
因而,抱着这种想法,慕粟在与小四分开后,好好去一旁的小酒馆大醉了一场。
都说妖不易醉酒,慕粟初时也以为自己也如此。奈何酒初劲淡,后劲却绵长,他没走出酒馆两步,便彻底地醉倒了。
当夜黑灯瞎火,无月无星。恰好,又下了一场入秋的大雨。
雨水寒凉,人身怕冷,化了原形后却不怕。
喝醉酒后,浑身也难受,慕粟就听凭本能地化了原形,舒舒服服地被雨水浇着。
这一淋,不小心还绽开了两个花苞。小小的两朵,被雨一打,可怜兮兮的样子。
再之后,便被小四给看到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一时兴起的小四把这株在石板缝里开得欢喜的小家伙找了个小瓷盆,搬回了家。
此刻,慕粟所在的小瓷盆,便在小四房间的南窗下。
沐浴着阳光,每天还有小四精心的侍候。慕粟偶尔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反而比化作人身时好多了。
闷头睡着觉,却是忽然被打扰了。
是小四。
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了。此时正声音哑哑地与他倾诉。
“小花,他不要我了。”
“?”慕粟不解。
到底是谁不要她了?她还是他?慕粟知道,府里没有了小五的气息。
所以,是因为姐姐离开,不高兴了吗?
慕粟想着,却很自然地抖了抖自己半开的花苞,想着让她高兴一点。
不料,小四揪了揪,状似开玩笑地道“看起来也挺可爱的,可爱的。”
“这花,不知道能不能吃?”小四心里不高兴着,却是忽然对自己眼前的花苞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慕粟:“……”
我想安慰你,而你却想恩将仇报,要吃了我?
慕粟马上停止了晃动,任由小四揉戳着那花瓣,安安静静。像是方才自己的举动,都未曾发生一般。
慕粟有些担心,小四真的会去吃自己的花苞。
胆战心惊了许久,慕粟把自己小心地缩了缩。
自然,被一直打量的小四注意到了。
“小花,你给我指个路好不好?都说人界的指南鱼可以指路,你把花苞也指个方向,我们一起出发去找他吧。”
说着,小四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但是,没过多久,小四便又郁闷地拉下脸来。
“但是,好吧,你连人都不知长个什么样子,想必是找不到的。”
慕粟沉默着,只想来一句“谁说我没见过”。
但最终,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
小四自然不知眼前这绿色的家伙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盆里的土壤,似乎过于湿润了。
自己,难道早上浇水浇多了?小四一脸疑惑,有些纠结。
这厢,把小四打发走的青年依然不远不近地落在应夭夭身后。
倒是有些奇怪了。
应夭夭和顾深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已经走到院里了,门推开,应夭夭走在前面。
青年还要跟,被顾深制止了。
“留步。”顾深看了青年一眼,便要把人关上。
青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来到被蔷薇缠绕的墙下,身影一晃,也进去了。
应夭夭刚巧进了屋,把小五放在南窗下有太阳的地方。
取了干净的水,应夭夭把小五放在了干净的玉瓶里。
看着那藤蔓上的绿叶依然鲜嫩,应夭夭这才舒了口气,心中轻松了些。
只是,方才要放松地坐下来,窗下便出现了一个讨人厌的身影。
是青年。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人就进来了。
应夭夭感觉哪里可能出了些问题,或许是青年的身份有问题。
仔细去看,却见一只白色的小兔子从青年身上滑下,来到窗下,爬到了窗子上。
而距离它很近的地方,是小五化作的藤蔓。
应夭夭看着那与小五越凑越近的小东西,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比如,兔子爱吃草。
不管是什么草,总归现在应夭夭觉得小五非常的危险,忙把小五抱了起来。
索性,应夭夭把花瓶递给了顾深,小心翼翼的。
应夭夭真想,让小五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一想到她要与其他不知身份的妖或是人,或是仙一起,应夭夭便心里不舒服。
但是,应夭夭觉得自己是个开明的仙。所以,若是真有那天,应夭夭相信,自己一定能真心诚意地好好帮小五相看相看。
自己在意的人,一定也要和在意她的人在一起。
但是,那是在小五正常的情况下。何况,在眼前的青年身上,应夭夭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顾深默默接过自家夫人小心翼翼捧过来的花瓶,心里是既高兴,又不高兴。
顾深知道,小五在应夭夭心里,是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因而,他心里才更不适。
但是,顾深不会说。他知道,在应夭夭心里,有许多人,可能都排在他之前。
不过,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顾深安慰自己。最后和她睡在一起的,总归是自己。
顾深忽然幼稚了起来,在心里默默计较着应夭夭的归属。
果然就应该是他的。
“我警告你,你若是真的如此得寸进尺,我们是真的不会放过你的。”
说这话时,应夭夭的声音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
但是,眼前的人显然不能领悟,只是看起来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
应夭夭是真的有些着恼了,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交流呢?
说着,应夭夭“啪”地一声关上了窗。
不小心的,小兔子关在了屋里。应夭夭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心里怜惜了一下,便要给它开窗户。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稚嫩的童音在屋里大呼,尖细的声音把应夭夭的耳朵扎地一痛。
顾深把小五放下,走上前来,看着那只小兔子,放出了威亚。
然而,无往不利的灵力威压,却是对小兔子一点影响也没有,依然在那里嚎叫个不停。
“坏人!坏人要杀我!”
更加尖锐的声音。
让应夭夭有种把兔子烤了吃炖了吃煮了吃的冲动。
“小白。”
窗外淡淡的声音,在一声声尖锐的嗓音里轻轻淡淡,却也一下子止住了兔子的尖叫。
应夭夭打开窗户,提溜着小兔子的长耳朵,把小家伙丢到了面无表情的青年怀里。
“拿着你的兔子走吧。”
应夭夭感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
“我要她。”
青年指了指顾深拿着的花瓶,眼睛直直地落在小五身上。
应夭夭看着青年痴情的一张脸,不禁有些牙疼。
她真的是没有看出,青年的深情。倒是感觉,挺荒谬的。
对待真正喜欢的人,一个人会面无表情地说出喜欢的话。
应夭夭真想问一句,若是水都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喜欢的话,然后去负责一个女孩子家的未来,那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何况,是她那么在意的小五。
应夭夭摇头,不去理会青年,只是看向顾深,希望他有些方法。
然而这次,应夭夭要失望了。接收到她的意思的顾深,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应夭夭问。
难不成,自己要回去一次?
或许,她自己可以解决。
她是三界公认的多情木,做着与月老一样牵红线的事情。只是,她的时间更充裕一点。
甚至,让应夭夭牵红线,也很快。
也因此,月老偶尔说她抢生意,也不是吹的。
从怀里把相思小琴拿出来,应夭夭摩挲了两下琴身,看了看顾深,又看了看他好好拿着的小五。
窗口的青年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色的小兔子在青年肩膀上依偎着,像是个毛茸茸的挂件。
琴声渐渐哀怨响起,琴弦散发出耀眼的红芒。
倏然,又散去。淡淡得红在琴身自内而外地释放着,很快就将应夭夭整个笼罩在内。
而本应只往小五那飘的隐隐红雾,慢慢的,也朝着青年去了。
应夭夭皱眉,琴声却不停。
琴声铮铮然,时而如镜花水月,时而如皎月明灯,时而又像是白色霜花坠落,寂静无声……
青年隐隐的,似乎脑海中有了些具体的印象。
第177章是他还是
琴声铮铮,青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画面。
烂漫的合欢树下,粉色的合欢花打着旋儿地落下来。树下,穿着月白仙子裙的小仙子靠坐着树干打瞌睡。
有细丝一样的花蕊落在她发间,擦着肉肉的脸颊落在衣服上,坠落在她虛虚合拢的手里。
很是熟悉的画面。
青年想要走近,却只见画面一转,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昔日的小仙子大了一些,脸颊上的软肉渐消,一副清丽温婉的模样,恰如清水出芙蓉。
只是,小仙子不再是一个人。她身旁,有了其他人的陪伴。
两人并肩走着,时而笑说着什么,气氛融洽的插不进一个人。
青年细看,竟然发现那人的模样,与他有七八分相像。
若说那几分不像,也只是因为青年看不清楚。
那人的脸,似乎被什么遮住了。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和时而注意到的五官。想要仔细去看,脑海里的印象,却怎么也不能拼凑出具体的形象来。
青年就那么旁观着两人并肩走时,距离越来越近。
一年年过去,两人的身形渐高,越来越亲密。
直到,那人将已经长大的小仙子拥在怀里,细密亲吻。
又是一年初夏,粉色的合欢在树梢闪着粉莹莹的光,闪闪的花开正好。
而树下的两人,因为什么吵起了架。长大的小仙子流着眼泪注视着离开的人,慢慢哭倒在了地上。
依然是靠在树干上,依然是穿着月白的仙子裙。
只是曾经在梦里浅浅笑着的小仙子这次是哭着睡去的。梦里,泪水依然在滑落。
有粉色的合欢花蕊落下,落在了仙子的眼睛上。像是轻轻的一只手,捂住眼睛,让她不要哭。
青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看到了一对情侣的相聚与分离。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始至终,他的脚边都有一只哭泣的小兔子。
小兔子苦啊哭,却怎么也唤不到青年的注意。红彤彤的眼睛注视着认真弹着相思琴的应夭夭,小兔子身子一扑——
扑到了时刻注意着它的顾深手里。
弹了弹小家伙的红鼻子,顾深冷然一笑。
“若是再捣乱,便吃了你。想要清蒸?还是红烧?”
小兔子抖了抖,缩成一团不动弹了。
琴声还在响,青年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睛有些湿,青年眨了眨眼睛,问应夭夭。
“他们是谁?”
咦?
应夭夭一愣,琴声断了。
“你不记得?”应夭夭问。
“我为什么会记得?”青年眼神似是迷惘,皱了皱眉。
“既然不记得,那,那你为什么要追着小五?”应夭夭疑惑。
“小五又是谁?”
哦豁!应夭夭简直要对这人无语了。自己弹了这许久的琴,居然只让青年看到了不认识的两个人吗?
难道这人没有发现其中的男子与他一个模样吗?
应夭夭想了想,把相思搁在一旁。
从怀里拿出把小镜子,应夭夭举到青年跟前,“看,里面的人,是不是和你很像?”
“是。”青年迟疑。
“既然如此,你要找的姑娘,便是里面的那位。”
所以,不要再跟着了。
应夭夭眼中明晃晃地表达着,收起小镜子,指了指门外。
“公子,请离开吧。”
“我要她。”
应夭夭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晰了,奈何青年依然指着顾深怀里的藤蔓,执着又坚持。
居然还如此不依不饶?
应夭夭也有些恼了。
“我梦里的人,就是她。”青年似乎终于开了一点窍,解释。
头上一脑门问号,应夭夭有些茫然了。
小五的情缘,不该是岁竹吗?虽然,这一对看起来似乎要凉了。
怎么也轮不到眼前的人吧?尽管,这人与岁竹有些相像。
“要不?你先住下来吧。”应夭夭看着青年执着的目光,不禁妥协。
“多谢。”
青年点点头,看向应夭夭的眼中带了些谢意。
心下无奈,应夭夭还是给青年安排了住处,就在慕粟曾住过的房间。
听到这一事,小四先不好了。但也知道在青年面前发火没有任何用,所以小四来到了应夭夭房间。
“夫人。”
满腔的不满在应夭夭一个眼神下不语了,“夫人,我还是不明白,他您为什么要让他留下来。”
气弱,小四甚至用上了敬称。
“小四,或许,他就是岁竹。”
“岁竹?”小四惊道,“怎么会?岁竹已经离开了,而且岁竹没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小四睁大了眼睛,“岁竹也没有这么傻,这么气人。”
“呵呵,”应夭夭笑了一下,“所以,在小四心里,岁竹还是很好的吗?”
“当然没有。”小四摇头。
在小四心里,伤害姐姐的人,就是坏人。
虽然岁竹可能是情非得已,但小四不能接受。
“所以,夫人怎么会以为他是岁竹呢?”小四疑惑。
“只是感觉,也不确定。”应夭夭也有些犹豫。
“那你和慕粟呢?”应夭夭不想小四继续纠结这个,换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一想到慕粟,小四便有些不知所措了,整个人蔫蔫的。
应夭夭看着小四的模样,不禁也有些难受。
忽然想到自己自下界来,除了自己与顾深好好在一起了,自己身旁的两人,都是不能与心爱之人善始善终。
还好有青栀,应夭夭唯一的庆幸。
“夫人不必担心我,”小四宽慰她,“我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所以。”
小四站起身,走到窗边,“也算是早有预料,没有那么的难受。”
应夭夭知小四在安慰自己,多余的话她没有去说,因明知不可能而勉强安慰,只能加深她的难过罢了。
宫里,虽说皇后已经没了,但消息却也还没有散出来。也许是出于对当前形势的考虑,也许只是皇帝自己在自欺欺人。
为着弥补失误,应夭夭还是打算进宫一次。
再次来到裴府,与裴安然见了次面,应夭夭道明来意。
其实,早在第一次在裴府见面,应夭夭便从裴安然的眼中看到了些情意。因此,应夭夭以为自己的目的很容易达到的。
没想到的是,裴安然果断地拒绝了她。
“夫人,不是在下不想帮。只是……”裴安然让下人都退了下去。
“只是,听皇宫传来消息,皇后已经于前几日离世。就是夫人您有妙手回春之能,想要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这话时,裴安然是诚心诚意的。
至于对应夭夭的心意,在上一次回到府上时,就已经被压制的差不多了。
为此,裴念也来找过他几次。
裴安然也知道好歹,领了兄长的情。自己多番思考下,也是打算放弃了。
裴安然想,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放她离开。
喜欢一个人,就是成全吧。
何况,他与她的见面,太晚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裴安然想,希望他们有下辈子,能早些见面。至少,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光明正大地追求一次。
然而,今生却是再也不能了。
有缘而无分,他也不能苛求。
听了他的话,再结合他丰富的表情,应夭夭却是有些懵了。
不能这样吧?
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见皇帝的机会。
不过,若是给皇帝托个梦。在梦里把人劝住,似乎也是可的。
应夭夭把自己说服了,看了两眼裴安然,点了点头。
应夭夭适当地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又说了几句可惜的话,这才与裴安然道了别离开。
只是,临走前,应夭夭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不小心拉了拉裴安然的手。
这事,没有被应夭夭放在心上。却是,在裴安然记在了心上。
看着佳人离开的倩影,裴安然有些眼睛发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
自己方才,是碰到了人吗?
有些浑浑噩噩的往后园里走,裴安然走着走着,忽然间心生感慨,望着天上的昏昧日光,顿住了脚步。
裴念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裴安然这样一般没出息的样子,心里不禁一沉。
方才应夭夭过来的时候,裴念原本是与裴安然是一起的。然而裴念临时有事,裴安然就先过来了。
到底是不放心,事情了了,裴念便也过来。
本想着早先好好交代过,自己弟弟也没有那么没出息的,想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没成想……
裴念有些失望,又有些纠结无奈。
怎么就……难道又出什么状况了吗?
裴念想到自己之前与裴安然说过的,经过一开始初见的震惊,现在缓过神来,也不禁有些怀疑。
怀疑到底是自己把弟弟看错了,还是确实发生了什么。
“安然。”
裴念让跟着自己的小厮站在远处,自己走了过去。
“兄长?”
裴安然恍惚地笑了一下,忽然回神,敛了脸色,正经地又问了声好。
“没事吧?”
裴念蹙眉问。
“没事,挺好的。”裴安然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最近,常常让哥哥因此担忧,裴安然有些感谢,又有些自责。
“没事便好。”裴念念了一声,看了眼跟在裴安然身后的小厮。
把身边的人都挥退,裴念与裴安然来到假山一侧的亭子里。
裴念坐下,没有说话,只等裴安然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
没有等多久,裴安然抬起头看着他,幽幽地来了一句。
“兄长,她方才,碰了我的手一下。”裴安然说完,一脸惊喜,眼睛也亮亮晶晶的。
裴念:……
所以,你打算继续喜欢人家吗?
“所以?”裴念淡淡开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所以,我想,或许,她心里是有我的。”
说着,裴安然摩挲着自己方才被应夭夭碰过的手背,眼中带着淡淡的情思,缱绻而悲伤。
为什么,就是成了家的呢?
裴念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辣眼睛无比,只想把眼前这脑子不清楚的一巴掌糊醒。
怎么就,就这么纯情呢?
裴念冷淡地喝了口茶,轻咳一声。
莫名的,居然有点萌。
嗯?这是怎样的想法。
裴念感觉怪怪的,呷了口茶,感觉这茶味道也怪怪的。
嘶,又抿了口,裴念发现了问题。
原来,这茶,已经是凉透了的茶了。
所以,在自己和裴安然之前,还有谁坐在这里饮茶?所以,自己喝着的,是谁的剩茶?
一瞬间,裴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脸被憋得发红,却不好把火撒出来。喝掉的茶,也不好就这么吐出来。
那微微苦涩的味道,就这么,带着苦意,直接苦到了心里。
于是,相比起自己喝了剩茶这一湿,似乎裴安然此时的蠢呆也没有那么的不可理喻了。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裴安然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亲爱弟弟发蠢。
这么安静的看之时,裴念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思考……自己这蠢弟弟今年几岁了呢?十七了?似乎也该娶亲了。
虽然在守孝期,但是房里纳个妾还是可以的。
三年守孝期满后,正好可以娶个正房。当然,嫡子一定不能在庶子之后出生,裴念看了眼裴安然,眼中却是有些晦暗不明。
只是不知,自己劝他,他会不会听了。若是不听,他也没必要再问。
应夭夭走回去的时候,心里想着解决的办法,脸上不禁露出了些笑来。
托了梦,自己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一时间,应夭夭竟然忘记了这件事里,一个最重要的人。
心里高兴,应夭夭一路走,便买了许多东西。
给自己的,给顾深的,给顾凉的,还有给小四和小五的。
当然,应夭夭没有忘记青栀和刚来府里的青年和小兔子。
这么一买,不出意外的,应夭夭身上带着的钱袋又空了。
把最后一样东西买到手里,应夭夭方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某种坏习惯得情况。
愣了片刻,应夭夭轻咳一声,勾了勾唇角。
既然遇到了好事情,多花些钱也是可以的。左右,自己买了许多,并不是给自己一个买的。
甚至,应夭夭想到了青年的身份。若是青年真的与小五有关系,那……应夭夭笑了笑,那很可能青年才是和小五走一辈子的人。
那样,小五似乎,也没有理由说她什么了。
还有那只兔子,看起来凶凶的。其实,也很软萌呢。
第178章小白狼呀
回到府里,应夭夭感觉自己有点累。
把手伸到顾深面前,应夭夭举了举,“给我捏捏?好不好?”
顾深正在看书,看到她面上带着粉意地看着他,不禁睨了她一眼,“去做什么了?”
“去裴府,然后,买东西。”
应夭夭笑眯眯地交代了一通,又举了举自己的手,“手有些累。”
“有些累?”顾深这才有了动作。
把书放下,顾深正要拿起她的手,鼻子嗅了嗅,却是闻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一股奶香。
“买奶糖了?”顾深问,又拉过她的手,在她身上嗅了嗅,“有奶味。”
“咦?”应夭夭有些惊讶,不禁自己举了举自己的手闻了闻。
“没有吧?”
“有的。”顾深点头,细心地为她捏了捏手臂。
“所以,你今天是碰到什么人了?”顾深为应夭夭把另一只手过长的衣袖撩起来,温热的手掌在手臂上慢慢揉捏着。
“舒服吗?”
“嗯。”应夭夭含糊地应了声,仔细思索。
自己的手,今天是碰到了什么了吗?
应夭夭思索良久,终于……
是了,自己好像在离开裴府时,因为激动,不小心碰到了裴安然的手背。
嗯……似乎是。
应夭夭恍然的样子让顾深微笑,“碰到什么了?这么香?”
香?
不待想明白,应夭夭已然是脱口而出,“碰到,似乎是碰到裴公子的手背了吧?大概。”
说完,应夭夭这才注意到顾深的脸色。
嗯,漆黑无比。
有些怵,应夭夭不禁想收回手臂,碰了人手背的罪魁祸“手”也忍不住缩了缩。
不过,裴安然,确定是吗?奶味?应夭夭有些迷茫了。
“裴公子?裴安然?”顾深冷嗖嗖的语气。
“嗯。”应夭夭犹疑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吧,只碰到他一个。
“没事吧?”应夭夭反手握住顾深的手,随时准备着松手跑开。
顾深紧着的眉头松了松,却是轻轻地笑了笑。
“自然没事。”
那太好了,应夭夭心想。
不成想,那重新落下去的心还没真的放安稳,顾深便慢条斯理地欺上了身。
牢牢地锢着她的腰,顾深一只手把她的手打开,轻轻地摩挲。
纤长的指骨上,覆盖着细腻光滑的皮肉,一点点地捏过去,手指滑到手心处。
顾深轻飘飘地问,“是这里碰到的是吗?”
“嗯。”应夭夭颇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
“碰到了。”顾深的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让应夭夭有些心颤。
不过,应夭夭还是努力解释,“只是意外,不小心碰到的。”
“嗯,不小心。”顾深的声音依然淡淡。
而应夭夭的心更紧张了,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让人禁不住面红耳热。
应夭夭内心嘀咕,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吧?真是好生小气。
“说我小气?”顾深忽然开口,吓了应夭夭一跳。
“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空着的手飞快地掩住口,应夭夭惊恐看他。
“只是从你的表情看到的,安了。”顾深道。
应夭夭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终于,应夭夭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紧张气氛地开口问他,“好吧,是我的错。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觉得呢?”顾深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她,挑起的眉梢带着股让人心动的生动。
应夭夭心下一跳,看着顾深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就算了吧。”
顾深不语,应夭夭推他。
“怎样?”
被顾深的淡定激的有些淡定不能,应夭夭挑衅地看他。
“取悦我,就算了。”
嘶……应夭夭眼睛像是被烫到一般地转过了视线,脸有些发烫,耳朵有些烧。
眼睛转了转,应夭夭想了想。
吻一下吧?自己也挺想的。
这么一想,应夭夭索性闭上眼睛,拉了顾深一下,一手揽住他的脖项,吻了上去。
浅浅的一碰,应夭夭便准备撤开。
奈何没成功,反而被顾深更深地压了下来,辗转碾压,带着股凶意。
应夭夭有些呼吸不能,一点点地后退,却被一点点地贴上来。
“不要了,不……”终于推开,却是没说出几个字,便又被吻住。
有些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也映现出顾深那漆黑的眸。
恍惚间,应夭夭居然想到了顾深变回原形的样子。
威风凛凛的白狼,天蓝色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顾深终于放开她,贴在她耳边耳语。
“想,想你。”应夭夭有些气喘地道。
“嗯?”
像是被愉悦到,顾深摩挲着她的耳畔,亲昵哼了声。
“怎么想的?”顾深问。
“我有个东西,想要送给你。”应夭夭想到自己买来的小白狼,高兴道。
应夭夭想,顾深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深看上去确实有些高兴。
松开她,顾深笑眼看她,“什么?”
“嗯,你等我找找。”
应夭夭说着,便站起身去寻。
她隐约记得,似乎在床边的小柜里。
开了柜门,应夭夭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然而……并没有找到。
应夭夭不信,又继续找。她记得自己是放在这里的。
一旁,顾深从怀里拿出一只小泥塑,与那粗糙的泥塑小狼对了对眼睛,不禁有些怀疑地走上前。
“在找这个吗?”顾深问。
“是啊,不过它怎么在你手里?”应夭夭惊讶,从顾深手里拿过小泥塑,捧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送给小凉的?”顾深异常惊讶。
“怎么会?你看,它和你很像呢。”应夭夭疑惑反问,并拿着泥塑小白狼在顾深脸旁比照了一下。
“确实很像呢。”
“……并不觉得。”顾深摇摇头,拿过小白狼,看了看,道了一句,“我感觉这更像是一只小狗。”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应夭夭拆穿他。
“确实像狗,和顾凉很像。”顾深道。
“小凉,化作原形是这样吗?”应夭夭忽然好奇。
顾深点头,“是。”
“好奇怪。”应夭夭忽然道。
“为什么奇怪?”
“我竟然,没有关于小凉化作原形时的记忆。”说着,应夭夭不禁可怜兮兮地看向顾深。
“没有就没有了,他不会在我们面前化作原形的。”
看着应夭夭一脸期待的模样,顾深不禁打击她,“死心吧。”
“那你是怎么看到的呢?”应夭夭反问。
是呢,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顾深干咳一声,“意外看到的。”
其实,是他特意去偷看的。
顾凉,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至此,也是唯一一个。
所以,想要看看自己孩子与自己想象的程度,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好的是,顾凉生下来便是一只小白狼,且带了灵力的那种。
顾深猜测,大概是应夭夭怀他的时候,吃了许多仙妖界的灵物太多的缘故。
北原狼族,天生灰色。每到繁殖的季节,都是一窝窝小灰崽子,嗷嗷的。
当然,这是普通的狼。有了灵力的狼妖,生出来的都是小孩模样,等到了成年,才能化成一只只小狼模样。
而其他狼,成年后都是灰色。只有成年后继续修炼,灵力越高的,身上的灰色渐渐褪去,变成白色。
灵力最强的,便是白狼。比如顾深。至于北原狼族现任族长顾沧,也只是一只半灰半白的狼罢了。
因此,在知道顾凉生下来就是只小白狼后,顾深心里不是不骄傲的。
可也许正是天生不同,顾凉之后,才会酿出祸端。
至于顾深怎么发现顾凉是只天生小白狼,还是一次意外。
那时,应夭夭已经渐渐接受顾凉的容貌了,只是偶尔会被吓到。
而那时,也刚好是顾凉成年的时候。
顾凉那时大了,偶尔回来。顾深虽然嘴上不说,但也经常关注。然后,便看到了。
而顾凉,并不知道自己的原形被看到。
之后顾深提到几次,想让顾凉变成毛茸茸的模样逗应夭夭开心,几次未果。
“你想看吗?”顾深问。
“想。”应夭夭飞快点头。
“嗯……”顾深沉吟一声,看了看她。
“那你下次,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变一次。”顾深道。
“没有其他办法吗?”应夭夭感觉有些困难,从她这许多年的回忆来看。
应夭夭不相信自己与顾凉住在一起时,没有尝试过。但自己想到这些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必,是自己曾经尝试过了,但是没有成功过一次。
可悲可叹!
于是,应夭夭不禁眼巴巴地看着顾深,希望他能靠谱一些。
“我也没办法。”顾深摊了摊手。
以他和顾凉的感情,顾深担心自己此话一出口,那孩子可能想要吃了他。
所以,至少他开口是没有一点点用的。
不过,“我知道他什么时候一定会化原形。”
顾深笃定地道。
“想看毛茸茸的小凉吗?”顾深笑着捏了捏应夭夭的耳垂。
“想。”应夭夭眼睛瞬间亮了,眨眨眼睛,期待无比地应了一声。
“那喊声相公,你以前常喊的。”顾深戏谑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玩味。
“嗯……”应夭夭看看他,“其他要去,换一个”
“那,官人?老公?”顾深笑意加深。
似乎更不好念出口的样子。应夭夭想。
“额……”应夭夭脸上有些赧然,漂亮的桃花眸闪了闪,飞快地喊了一声,“相公。”
“乖,娘子。”顾深笑着喊了喊,又把她拥在怀里。
而此刻,远在桃花小镇的顾凉。窗外的阳光细碎地落在屋里地面,已经是下午了。
在床上翻了个身,顾凉头痛地把被子捂在脑袋上。
却是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眉头蹙了蹙,顾凉有些不爽地捏了捏鼻根,翻个身,又睡了。
另一屋的萧言,则是坐在床上发着呆,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
伺候的下人在外面走了一趟又一趟,屋里的两个主子却是怎么也没从屋里出来过。
终于,在日头越来越往西移的时候,萧言一身倦色地打开了门。
早有侍候的丫鬟下人端来水盆毛巾等过来,剩下的一半伺候萧言穿衣,一半去整理床被。
床上的被褥凌乱,还有些湿意。最为引人注意除了酒味,便是的那这一屋子的腥膻味了。
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且看那凌乱的床褥,一看便知道不是一个人能作出来的痕迹。
所以,那酒后“事故”的另一个主人公呢?
下人们齐齐好奇着,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脑子里,却是开始了各种脑补。
酒醉后,把人带回来,一番这样那样关灯后的行为后,又把人给送走了?
还是人家姑娘被强了后,醒来不堪受辱,自己逃开了?
亦或是,那姑娘就在府里的某个角落自尽了?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齐齐发散着。
只是,那瞟赖瞟去的目光,始终没敢落在正主身上。
而萧言心里也在飘忽着,是以没及时止住这些人的脑补。
但也没有所谓,左右,这些人顶多在自家府里说说。出去说,若是不怕被主人家知道,也是可以的。
人向来都是知道好歹的,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只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忍不住。
于是,各种似是而非的流言,便如那失去控制的鸟儿一样扎着翅膀飞走了。
而回到自己屋里的花蔷,抚摸着院中墙上开得密密匝匝的粉白蔷薇,唇角泛起蔷薇色的笑。
花蔷舔了舔唇,在阴影里露出一个笑来。
那人的味道,还挺好的。
原来,真的有人喝了酒也能做的起来。
花蔷拈了一片花瓣下来,咬在嘴里嚼了嚼。
她会再找他的,他该对他负责才是。
有“嗡嗡”得蜜蜂飞来,落在花蔷的指尖,停留许久,又走开。
嘟了嘟唇,花蔷有些不开心地走进屋里。
花苓正在屋里捡着药草,看见她进来,问了她一声,“感觉如何?”
“花苓,我想要个小孩。”花蔷蹲到花蔷的手旁,摇着她的手,晃了晃。
“……这个你不该与我说的。”花苓看她,眼中带着疲倦。
“那我应该问哪个?”花蔷好奇地鼓着脸颊,不解。
花苓沉默了一下,想了又想,脸颊红了红。
看着花蔷不解的模样,花苓终是开口回她。
第179章不凑巧
看着花蔷不解的模样,花苓犹豫了一下,这才红着脸回她。
“这个,你应该问他。”花苓道。
“他?”花蔷满眼皆是茫然。
花苓看了她两眼,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花蔷又似乎真的不懂的样子……
实在是,花苓抿了抿唇,还是给她答了疑。
“你真想要个小孩?”花苓问。
“是啊,我昨日里看到秦家那小孩,软软白白的,可爱的紧。”花蔷回忆着,兴奋地道。
“也很好捏吧,小小软软的。真是可爱。”
“……你没有碰他吧?”花苓急忙问。
“自然没有,我不喜欢别人家的小孩,我想要自己的小孩。”花蔷笑得天真烂漫。
“那你要与一个人族要小孩?”花苓不解。
“嗯,我就想要那个人的小孩,我和他的小孩。”花蔷强调。
这下,花苓倒是不解了。
“为何?”
“因为,他好看。他长得那般好看,像是每一毫每一厘都是按照我的心意长的一般,我真喜欢他。我们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
看着花蔷兴奋地眉梢眼角都带着笑,花苓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是,我们并不是自由身。”花苓纠结良久,还是没忍住点出了残酷的事实。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花蔷依然高兴。
“你忘记了吗?只要我们把那小公子给她送过去,她就放我们自由的。到时候,天高海阔,岂不畅快?”
花苓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难道,你不想把他送给她?你疯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根本不能逃出她的掌心。”花蔷愤懑又郁闷。
她才不想要一个小孩,坏了她的大好机会。
“你若是真的可怜他,你就好好待他的弟弟。在她那里,他会被照顾地很好,完全不用担心。”花蔷劝着花苓。
“你不懂。”花苓忧心地蹙着眉,摇头。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花苓,你要帮我。”花蔷鼓着脸,气呼呼地握住花苓的手,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你想要孩子,你需要去找他,傻蔷蔷。”花苓这下终于是无奈了,不得不说了出来。
花蔷不懂,晃着花苓的手臂,撒娇道,“你帮我找只蜜蜂吧,我们花妖一族,不都是靠蜜蜂来传粉繁殖后代的吗?”
说着,花蔷不禁羞涩地红了红脸,扭了扭身子,腻在花苓身上。
扶了扶额,花苓有些心累。
这都是,什么事呀?
“蔷蔷,我们开花时,是靠蜜蜂传粉没错,”花苓看着花蔷点头,声音有些无力,“但是,既然已经是妖了,自然与普通的花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花蔷不解。
“难道我们成了花妖,便不能有孩子了吗?”花蔷脸颊一鼓,愤愤道,“但是我想要个小宝宝。”
“……哎!”花苓摇摇头。
“可以有孩子的。”花苓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真的?”花蔷惊喜。
“真的。”花苓感觉自己心好累。
“那要如何?”花蔷疑惑地问她。
于是,花苓便把人与妖如何有孩子一事与花蔷细细说了一通。无非,与人与人有孩子一个样子。
但,首先两人要在一起发生某种灭了灯才能做的事情。
花蔷听了后,恍然大悟。
“所以,我要他上了,我,不止一次?”
“是的。”花苓以一种“孺子可教”般的目光看着她,欣慰地点点头。
“那看起来挺有难度的。”花蔷支着下巴深思。
花苓无奈摇头,把分类好的草药分别装好,起身拍了拍手。
“好了,我该出去了。”看着花蔷变来变去的脸色,花苓弹了弹她的脑瓜子,提着个药箱出去了。
身后,在花苓走之后没多久,花蔷也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她要去顾府转一转。
花蔷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人的时候,便是在顾府门口看到的。
想必,就是顾府的人吧?
揉了揉酸酸的手臂,花蔷想到自己昨晚做完那档子事后,便把那人变回了他自己家。
于是,花蔷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
真是失策。
花蔷揉着眉心,有些头疼。
这厢顾凉再次醒了后,第一件事便是从床上起来,让下人备好丰盛的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顿。
宿醉,睡得太久,都让顾凉胃中空空的。
用过饭,顾凉坐在亭子里逗猫,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一只白色的猫,是雪兰的。
因为雪兰嫁的男人对猫毛有些敏感,猫就被丢在了府里。
不知道哪一次,跟上了他。
没有眼色的猫,顾凉暗想。
顾凉不喜欢猫,但是这是雪兰的猫,他又不能真的把这猫扔了不管。
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顾凉把猫丢给下人看管着,自己出了门。
路上闲走,顾凉却是想到了曾与母亲一起去的酒馆。
长街酒馆。
照着熟悉的路走过去,顾凉看着熟悉的招牌,走进去。
小二依然是曾经的小二,因他来的次数多了,也认识他,看见他吆喝一声,领着他去常坐的位置。
“客人可是好久未来了。”
一边快速地给他擦了座,小二为他拿来干净的酒杯筷笼。
“还是和往常一样?”小二把白巾子往肩膀上一挂,问他。
“麻烦了。”顾凉点点头,含笑。
看着小二下去,顾凉推开一旁的窗子,闲饮茶水,闲看窗前人来人往。
在这里几天,顾凉却是有些想念父母亲了。当然,顾凉主要想的还是母亲。
小时候,虽然有些怕自己,但母亲向来待自己极好。
顾凉看着窗外渐黄的银杏叶,想起了母亲给自己做的杏仁莲子粥。
母亲做饭一向好吃,但家中主厨是父亲。因为母亲不爱近庖厨,嫌麻烦。
但自己若是开口,母亲往往会给自己做。顾凉想着,忽然有些同情父亲了。
父亲最喜欢吃母亲做的红烧肉,但母亲不喜吃甜。父亲说八次,母亲能做一次便是不错了。
唇角含了笑,顾凉抬了抬眼眸。窗外有一抹浅碧色身影走过,带着药香。
是上次出门时遇到。
虽说只见了一面,但顾凉印象却是极深刻。
只因那姑娘那一身与漂亮面容不符的淡然,以及那眼中的安谧与从容。
顾凉不否认,他有些被吸引了。
但,仅限于好感而已。
酒菜上来了,顾凉收回心神享用。清醇的酒香,滋味极好的酒菜。
只是身旁,没有了相熟的人。
而在顾凉放下窗子的那一刻,他却是没有发现,那姑娘并没有继续往前,而是转了个弯,绕到了酒馆后面。
“采儿,上次你要的药材,我带来了。”
进了院里,却是没有见到人。把放了药材的药箱放在木兰树下的长椅上。
江采儿正在酒窖里试酒的味道,听到她的声音,不禁遥遥地喊了声,“花苓,我在下面,有空吗?有空的话下来尝尝。”
“春日最新鲜的桃花酿的桃花酒,还有杏子酿和梅子酿,味道极好的。”
花苓往下探了探,摇摇头,“不了,我要去秦府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可以吗?”
“又去秦府,他们家孩子不是已经出生了吗?”江采儿嘟囔。
自秦家的小儿子出生,已经过去半个月左右了。花苓自那日接生后,便不再在秦家常待了,只是偶尔上门,看看情况。
尽管如此,江采儿还是有些不解。孩子都已经顺利出生了,府上又不是没有帮忙照看的人,何必一个未婚的姑娘常常上门。
听了她的话,花苓温言笑了笑,“只是去看一看,夫人身子弱。”
知道真实原因并非如此,江采儿沉默了一下,知道不能劝她,索性不再提。
“那你晚上记得过来吧,给你留你最爱的梅子酿。”
“多谢。”
花苓温婉的声音遥遥地在酒窖里回荡,江采儿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
幸而江采儿知道花苓有心属的男子,不然,这么长此以往地交往着,江采儿真担心孟辰会喜欢上她。
江采儿抿了口桃花酒,一双平时显得英气的眼眸此时带着些氲氤醉意。
眼神带了些迷离,江采儿想,若是当年自己不曾强嫁了他,或许,他会有一位温婉如花苓一般的夫人吧。
晚上,花苓如约而至。随她一起的,还有想来蹭酒的花蔷。
孟辰从书房里过来,见到两人,不禁有些愣住。
“咦?尊夫人呢?下午说好晚上过来的。”花蔷刻意模糊主语地问,四下看了看。
“晚上?”孟辰沉吟了下,眉头微微蹙了蹙。
“夫人呢?”孟辰问底下伺候的下人。
不会,在酒窖里没出来吧?花苓不由暗想。
“回老爷的话,夫人还在酒窖里试酒。”
“至今没出来?从下午到现在?”花苓问。
“是。”
那么久,不会晕了吧?
花苓不由出了门,往院里走。花蔷跟在后面,也有些担心。
人与妖不同,天气已经凉了。不说喝多少酒,会不会醉的问题。便是待了这许久,也是会受凉的。
“采儿,采儿。”
花苓扒着酒窖口,喊了两声。
没有人回应。
“我下去看看吧。”花苓说着,便拿了盏灯,沿着木梯走了下去。
“采儿。”
花苓下来,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江采儿。已经醉了,一张脸被酒意熏得红扑扑的。
“采儿。”花苓又小声唤了一声,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有些烫。
花苓闻着醉人的酒意,有些不清楚她到底是醉了,还是冻着了。
不过,感受着酒窖里的阴凉,花苓决定还是把人扶上去的好。
“姐姐,她在里面吗?”花蔷问。
“在,我把她扶上去。”花苓回道,轻轻推了推江采儿的手臂。
幸而没有醉的很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江采儿看了她一眼,“花苓?”
“嗯,”又捏了捏她的手臂,花苓道,“不要睡,我们上去。”
“不上。”
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采儿非但不应,反而不高兴地抱住一边的酒坛子。
“我不要上去。”
“为什么?”花苓好言问道,并不恼。
“他不喜欢我。”江采儿失落地眨眼睛,眼睛看上去有些湿了,声音也小小的。
其实,只是醉意弥漫在眼角。但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心里一沉,花苓捏了捏江采儿的手,“没有的,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尽管,花苓也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江采儿摇头,一下子扑进花苓怀里。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江采儿眨了眨眼睛,带了些释然。
她终于说出来了。
“瞎说什么?不可能的。”花苓这下却是笑了。
孟辰喜欢自己,怎么可能,太滑稽了。
“他喜欢你,我知道。”江采儿道。
“采儿,你误会了。”花苓软言道。
“他喜欢你。”江采儿喃喃,声音依然是小小的。
“采儿。”花苓是真的无奈了。
但是,她又深知,和一个醉酒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花苓现在是有些讨厌孟辰了,这么好的人。
花苓看着江采儿失落地流眼泪得模样,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此事了了后,便要去其他地方待着了。
她只想要与她亲近的人开心,看着她如此难过,花苓心里也是难受。
又哄了许久,江采儿这才好了一些。
扶着人往上走,即将出去的时候,花苓却是赫然一惊。
虽是自己扶着她,但是往上走的时候,却是并没有非很多力气。
醉酒的人,都会一定程度地变沉,这是常识。
所以,并没有醉吗?
想及此,花苓便特意观察了江采儿的表情。尤其是,她看到孟辰时的表情。
那迷离的视线里,似乎带了些审视和理智,仔细地观察。
花苓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出来便把江采儿推给了孟辰。
看着孟辰略艰难地扶着江采儿,花苓心中笑了笑,“既然采儿醉了,我们便改日再来吧。”
说着,花苓便拉着有些微词的花蔷离开。
花蔷确实有些不满,难得有一次时间这么凑巧,她有空,姐姐又过来。
出了院子,花蔷还有些不高兴。
“姐姐,今天真的不凑巧啊。”犹豫了一下,花蔷慨然叹道。
月下清冷,而他们还没有用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