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西归太可怜了(二更)求月票
穆九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很怪,果然她还是不适合这样的打扮,看起来太诡异了,不过萧君夙的态度更诡异,往日里硬朗的眉眼,此刻柔和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看得穆九满身不自在。
一圈人坐了下来,小青鱼抢了穆九另外一边的位置,然后依次坐下。
西归稍微慢了一步,最后只剩一个位置就是在小青鱼的旁边。
西归扫了其他人一眼,一个个都盯着面前的饭菜,仿佛会留下这个位置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南风、东越:兄弟,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
小青鱼察觉到西归站在旁边,转头瞪他一眼:“站着干嘛?快坐啊,还要人去请你啊?”
西归:“......”
众人:啧啧,可怜的西归。
西归硬着头皮坐下,抬头看了穆九一眼,却见穆九也没看这边,算是默认了,这才安心坐下,然而这顿饭他却注定吃的不安心了。
西归伸筷子夹菜,小青鱼立刻伸筷子挡住:“哎哎,这个菜你不能吃。”
筷子伸向另一个菜:“这个你也不能吃。”
他忍,再次转向,夹起菜了,然后转头看小青鱼,眼神询问:这个能吃了?
小青鱼白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吃你的。”
心塞!
华晏摇头小声道:“啧啧,西归太可怜了,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南风点头赞同:“西归跟主子很像。”
东越迷惑了一下,开始的时候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看了看萧君夙又看了看穆九,明白了,都是想不开找虐的。
一桌子摆了足足十七个菜,而穆九面前的四个,就是小青鱼不让夹的,只有她一个人动筷子,所有人的筷子都完全绕开了那四个菜。
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她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目光一转看向萧君夙,却见萧君夙居然不自在的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一个脸皮那么厚的人居然会不自在,真是稀奇了。
面前的菜跟其他的菜卖相差别不大,但若是偿味道,细细品尝,还是有些不一样,明显出自不同人的手中。
怪不得微雪要把她从厨房拉走,感情是给侯爷动手的机会?
之前让萧君夙做顿饭也就是顺口一说,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萧君夙还记得,居然还真的去做了,就这水平,比她的还好了不少。
唇角勾了勾,左手端起酒杯挡住唇角勾起的笑,右手垂下缓缓探过去,就在穆九刚要摸到萧君夙的手的时候,夏侯堇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你们正在吃呢,看起来我还没来晚。”
穆九下意识的要缩手,突然被一只手一把握住。
夏侯堇:咦?他刚刚好像感觉到了杀气,错觉吗?
华晏奇怪的问道:“宫里不是有年宴吗?六殿下怎么出来了?”
夏侯堇挥挥手:“父皇身体不好,早早就退席,况且宫里还停着丽贵妃的灵柩,哪儿还有过年的气氛?所以我就溜了出来,我还带了好东西哦。”
夏侯堇将食盒递给南风:“这里可是我专门准备的下酒菜。”
另一手拿起,挂着三个坛子:“灵芝酒,大补还带劲,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反正桌子很大,立刻给夏侯堇加一张凳子,一起吃饭也热闹些。
穆九想抽回手,抽不动,微微倾身挨着萧君夙,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侯爷,能放开了吗?我还得吃饭呢。”
萧君夙也微微低头:“那你说一句话,本侯满意了就放你。”
“......”果然这人就是讨厌。
穆九轻咳一声:“侯爷做的菜我很喜欢,没看出来你还可以这么贤惠。”
“贤惠?”萧君夙眉头一挑:“所以,你是想嫁给本侯了?”
这哪儿跟哪儿?
“来来来,大家喝酒,不醉不归,不准不喝。”
有夏侯堇在,其他人也就没那么拘谨,举起杯:“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干杯。”
几杯酒下肚,夏侯堇就上头了,不但说话,还拿筷子敲起了碗唱起了打油诗,气氛热络,引得其他人连连叫好。
穆九默默填饱了肚子,这才拿着酒杯看他们闹腾,这大概是她这七年多来过得最热闹的一年,以前都是在穆家家宴上随便吃了点儿,回去之后再跟微雪开小灶,热闹更是谈不上。
感觉嘛,不能说有多喜欢,但还不坏。
好笑的是夏侯堇明明是个不能喝的,却喝得最欢快,还要跟人拼酒,然后南风他们一人一杯就把他给弄趴下了。
华晏酒量也不行,喝得醉醺醺的,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就几步的路,三次差点儿摔倒,穆九看了看微雪:“去扶他一把。”
微雪看着穆九,抿了抿唇,上前去了。
小青鱼悄咪咪的靠到穆九手臂上,神秘兮兮,一脸八卦:“主子,微雪姐姐是不是喜欢华大夫啊?这段时间华大夫给她送了好多药,她都吃了,对华大夫也没那么冷了。”
穆九低头看着小青鱼的小脸失笑,看别人的八卦她懂得倒是挺多,可自己却不开窍,也是奇葩了。
眼瞅着夏侯堇趴着趴着就要掉地儿了,穆九道:“别八卦了,去把六殿下扶去他的房间。”
“哦!”小青鱼点点头过去,刚要扶夏侯堇,一只手却伸了过来,冷着一张脸:“我来。”
小青鱼瞪他,很是嫌弃:“你干嘛?跟我抢活儿啊?扶别人去。”
西归不想跟她争论,反正也说不赢她那清奇的歪理,一把将夏侯堇扛起来,大步离开。
小青鱼气得哟:“主子你看这人,发什么神经啊。”
穆九端着酒杯笑得不行:“行了行了,他愿意出苦力,你就由他去吧,你吃饱了没?还吃点儿不?”
小青鱼看了看桌子,这一个个醉得都走了,就剩穆九和萧君夙,她可不敢去坐着继续吃,摇摇头:“奴婢去膳房看看,我让师傅们熬了甜汤,等下给他们送去。”
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穆九失笑,这小丫头永远都是这么活力,虽然凶残了些,但心智还是个小姑娘,非常有活力,挺好的。
第154章 比不上一串烤肉 (三更)
年夜饭吃得比较早,吃完走人之后才刚刚天黑,等到一个个喝了甜汤酒醒,还没到亥时。
穆九跟萧君夙拿着酒去了风月楼的房顶上,居高临下,一眼望去,万家灯火。
今晚的楚京是没有宵禁的,灯火也会一直燃烧到天亮,从未有过的明亮璀璨。
以往亥时之后会燃放烟火,但楚帝病重,加上宫中有丧事,烟火就取消了,感觉到是冷清了不少。
“这是府里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萧君夙举杯道,以往就他们主仆几人,夏侯堇也没有来,他又是冷清的性子,热闹不起来。
今年多了穆九,还有小青鱼微雪,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倒是很有过年的感觉。
“是么?那还很荣幸的。”穆九不咸不淡的说道,她感觉还不耐,但要说什么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内心可没那么容易被感动,看透一切,身外之物,无关悲喜。
萧君夙看向穆九,以往她爱穿浅色衣服,外罩轻盈鲛纱,缥缈如雾,看起来让人抓不住,可此刻明明一身锦衣厚重,却依旧让人看不透,凉淡的眸里透着的光芒,是他无法理解的。
他们初识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画面,她在屋顶上喝酒,而他在旁边看着,不过那时却不是这样的心情。
萧君夙突然伸手,一把将穆九抱入怀中,仿佛只有这怀抱被填满的充实才能让他确定,眼前之人是他可以碰触可以抓住的存在,想紧紧的抓住,生怕一放手她就转身。
穆九虽然有些诧异,但没有抗拒他的怀抱,但她也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君夙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缱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心如铁,其情难求,萧君夙的情从不会情意给,于外人而言自然难得,可他一旦动情,便是全部,且绝不收回,除非她已经没了被他珍爱的理由,但他想不会有那么一天,这是心口不断跳动的心脏给他的答案。
小青鱼和微雪在院子里架好了夹子,吃完年夜饭要守岁,与其沉闷的守,不如弄个烧烤什么的,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夏侯堇是非常赞同,酒醒了之后又洗了一个澡,满身清爽,自告奋勇的担当起了烤肉的大任。
烤了半天没看到穆九他们,疑惑:“咦?怎么没看到君夙和老大呢?”
华晏低头吃着烤肉,没抬头,却伸手指了指上面。
“上面?”夏侯堇不明所以抬头,触目所及......明白了,还是不要看太多,免得酸。
穆九也没在上面腻太久,主要是烤肉太香,这味道实在是有些难忍,然后她下去了。
萧君夙:......什么时候他的诱惑力居然还比不上一串烤肉?
事实证明,穆九抵抗不了的诱惑不仅仅是烤肉,还有周公。
本来守岁是要守到凌晨的,结果亥时刚刚过,穆九就忍不住爬回自己的床上睡了,吃得饱,又喝了不少酒,实在是不要太好睡。
萧君夙对此很无语,虽然穆九有些不解风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很好养,吃了睡睡了吃,这是养小猪的节奏么?
第二天一早,穆九是被勒醒的,事实也没那样严重,只是脖子上压着东西,让她不得不醒来,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着,转身对上一张俊美的睡颜,啧啧,大年初一睁眼看见这样的美男,别说,还挺赏心悦目的。
大概是穆九的目光太过直白赤裸,萧君夙终于受不了了,缓缓睁开眼:“穆姑娘这样一大清早盯着别人看,可知矜持为何物?”
穆九支着头,笑得邪气:“那侯爷半夜三更爬姑娘的床,又是君子所为?”
萧君夙挑眉,妖孽勾魂:“本侯可从未说自己是君子,况且我只爬你一人的床。”
穆九点头表示明白了:“那本姑娘也不认识矜持为何物,看躺在自己床上的人,不犯法吧?”
两人四目相对,忽而笑开,这大年初一一睁眼就斗嘴,也是没谁了。
穆九微微倾身,一个吻落下:“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萧君夙回以一个浅吻:“新的一年,请对本侯好一点。”
穆九失笑,这人,真是不要脸了。
两人起身之后,小青鱼他们来拜年,穆九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胀鼓鼓的,一大锭金子。
萧君夙也是难得的心情好,没人都给了红包,就连夏侯堇都不要脸的凑过来讨红包,拿了之后才进宫去拜年。
华晏看着心情不错的萧君夙,摇头,看两人这情况,明明睡了一晚却跟以往没什么区别,这清白得,该说两人定力好呢?还是萧君夙太没用了?
看在新年第一天,华晏忍住了自己的毒舌,暂时还是不戳穿他们了,毕竟侯爷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这个年没了烟花虽然有些冷清,但对楚京的人来说灵魂却是热的,因为初二是凝华公主出嫁的日子,凝华公主仙女怀孕,而孩子目测还不是穆公子的,啧啧,这天大的八卦,足以让他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少人初二都不去探亲了,准备先看一波热闹再说。
穆九没有去看热闹的兴趣,不过穆府还是给定北侯府送了请柬,虽然所有人都差不多之后穆九不是穆家的孩子,但那又怎样?人定北侯宠得如珠如宝,指不定就是定北侯府的夫人,他们能说什么?
毕竟穆九只是混淆了身世,而且当时还小,她无法决定,也怪不得她,况且还怀着定北侯府的长子,名正言顺,哪儿有凝华公主给穆天尘戴绿帽来的有意思?
穆九:她都忘记自己‘还怀孕’这茬了,难为外面的人还帮她记着。
作为同朝官员,萧君夙还是派人给穆家送了礼的,而且还是重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给穆九长脸呢,重礼相谢,刚好堵住穆家的嘴,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再对穆九说三道四。
倒是这凝华公主爱慕定北侯众所周知,不知道她这大婚上定北侯来这么一出,她该作何感想?
第155章 真是失敬了 (四更)
凝华公主的公主府是早就修建好了的,不过大婚之日还是得进入穆府的大门,待得三日回宫之后,二人才搬去公主府住。
若是没有之前凝华公主怀孕那一出,穆家一定很欢喜这门亲事,可经过这么一闹,怎么看都是面上无光,不过私底下如何大家都知道,但面上还是得维持着得体和门面。
楚帝给穆家父子许了不少好处,他们自然也恭恭敬敬的接着,婚礼虽然匆忙,却也尽力做到妥帖。
凝华公主在宫里闹着不出嫁,最后还是被强硬的送了过来,隔着盖头也没给穆家人好脸,本来就很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洞房花烛,本该郎情妾意,气氛暧昧,但在这里却不是。
不等穆天尘进去,凝华公主已经自己掀了盖头,一张仿佛死人脸一般森寒的瞪着从门口进来的穆天尘。
穆天尘喝了不少酒,别人敬酒,他来者不拒,一轮喝下来,酒量再好也受不了。
进门就感觉到了凝华公主的凝视,穆天尘缓步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凝华公主看得窝火,抓起旁边的玉如意直接朝穆天尘砸了过去:“穆天尘,你怎么不去死?”
穆天尘被砸个正着,但也没动,继续端着茶水喝完,这才缓缓转身看向凝华公主:“我要是死了,公主岂不成寡妇了?呵,这样是不是正好可以像慧云公主一样,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凝华公主瞬间被人踩了痛脚,瞪眼:“你放肆。”
“我还有更放肆的,公主会知道的。”穆天尘一身邪佞毫不掩饰。
凝华公主早就知道他并非善类,看到他这幅表情还是心口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恨意占据:“若非你把穆九的消息告诉我,我不会让人去查她对付她,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穆九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那还有点儿难。”穆天尘冷笑:“你的心上人定北侯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护着穆九,你觉得我能对付得了他?”
说罢起身:“公主今天折腾了一天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直接开门离开,气的凝华公主跺脚:“穆天尘,你给我回来。”
回答她的是穆天尘越走越远的脚步,凝华公主气得一把掀了桌上的红烛杯具:“滚了就别在回来,都去死,去死......”
穆九的身份,穆天尘看到凝华公主很想对付她,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把自己所知道的穆九的事情告诉了凝华公主,凝华公主也是够迅速,居然出动肃国公府的人去查,还真让她查到了些真相。
然而这些真相没能把穆九打下地狱,却一次又一次试探出了萧君夙对穆九的感情,最后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所谓有因才有果,还真不好说到底是谁的原因。
这场八卦并没有因为凝华公主的出嫁而终止,反而愈演愈烈,穆家人几乎都脸上无光,过年这段时间走亲访友都觉得尴尬无比。
初七的时候,在府邸都快发霉的穆九终于决定出一次门,好歹过个年,提着东西去看看兰幽那个胆小的妮子。
自从上次穆九出事之后,她唯恐自己会牵连穆九,真的是打死都不上门,哪怕带着面具也不上门,也是让穆九无语了,如今还得主动出去看她,真是欠她的。
苏逸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兰幽并没有住过去,而是以一个新的身份,住在了很偏僻的巷子里,平日里足不出户,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穆九去的时候看到大门紧闭,敲了两声没人应,然后她就翻墙了。
刚刚准备出来开门的兰幽,看到墙上准备跳下来的穆九,瞬间无语了:“你这个冤家,就不能多等一会会儿吗?”
一个女孩子,经常翻墙爬墙,像什么样儿?
穆九没所谓,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给她:“你以为我想来啊?住得这么偏,绕路都绕晕了。”
前两年,每年年节穆九也会给兰幽准备礼物,都是些她不知道从哪儿讨来的稀奇吃食,全都是好保存的干果子之类的,偶尔也有一些地方的特色饰品,兰幽没想到今年依旧能收到,抱着那个盒子笑开了花:“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进来吧,刚好蒸了糯米糕,快来尝尝。”
穆九对好吃的来者不拒,当然不是像猪一样死命儿的撑,但尝一尝还是很有必要的。
兰幽一个人,除了两个护院,再没有其他人,主要她这情况特殊,人心隔肚皮,万一买个丫鬟回来,最后知道她身份把她爆出去,岂不是害了苏逸?
两个护院是男人,都没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两边的小房子里,只要兰幽有危险,喊一声就能来人,因此她这小院子就她一个人住,还挺自在的,就是没个人说话有些闷,闲了无聊,所以就经常做些吃食打发时间。
兰幽的手艺也不错,她做的是他们家乡过年吃的糯米糕,穆九不止吃一次,软糯香甜,是她难得喜欢的糕点了。
看着穆九吃得香,兰幽也很开心,沏茶过来两人围在火炉边,兰幽笑道:“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定北侯短了你的吃的呢?”
说着又不免嫉妒:“我说你这么爱吃,怎么也不见长肉呢?”
穆九斜她一眼,很是欠扁道:“你羡慕不来的。”
兰幽气结:“你就臭屁吧。”
说着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的往穆九旁边凑过去:“哎,说真的,你跟侯爷那个了没?”
“哪个?”穆九睁着眼,一脸的无辜疑惑。
兰幽无语的翻个白眼:“不是吧小九,这新的一年都来了,还没把侯爷拿下?”
穆九真是费解了:“我说姐儿,你这脑袋里每天能不能想点儿清白的?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一把年级了连个男人都没有,你准备孤独终老了吗?”
兰幽很豪迈的一挥手:“你说对了,反正我已经二十几了,也没想过成婚,等阿逸成婚我就盘发入府,照顾他一辈子。”
还真是孤独终老啊,真是失敬了。
第157章 消息(一更)
萧君夙回府,大开府门迎接封王圣旨和牌匾,这牌匾不会挂在这里,而是要去到东陵之后,挂在王府的门上。
封王之后,就得赶赴封地,除非皇帝传召,否则不得随意离开封地,所以这楚京之中才只有广文王一个王爷存在,能留在楚京,才是证明皇帝对你的信任和恩宠。
穆九是被锣鼓声吵醒的,异姓封王,这已经是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非常的热闹,敲锣打鼓的人更是铆足了劲儿的敲得响亮,盼着等下新王爷能多给点儿赏钱。
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穆九还真觉得有些意外,她大概能懂楚帝的意思,他不杀萧君夙,因为萧君夙交了虎符,加上他的性命还在华晏手里,可他不想看到萧君夙,却也不想让萧君夙觉得他亏待了他,于是给萧君夙加封,然后直接将他赶走,赶得远远儿的,顺便镇守一下边关。
不过穆九觉得楚帝大概是被丽贵妃气晕了头了,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萧君夙这样的人一旦没了掣肘,便是鹰击长空,游龙入海,等到时候明白自己控制不住了,可能就晚了。
穆九用了早餐在梅园里晒太阳,初春已至,阳光明媚,虽然还是有点儿冷,但晒着太阳的时候特别的舒服。
一只鹰隼飞来在天空盘旋,穆九缓缓睁开眼,抬手吹了声口哨,鹰隼俯冲而下,直接落在了穆九抬起的手臂上,鹰隼的脚上帮着一个信筒,穆九取了下来,摸了摸它那顺滑发亮的羽毛:“去吧。”
等它飞走穆九才展开手中的信纸,上面只有一个时间。
有脚步声缓缓走来,穆九凝聚内力,纸张在她掌心化为湮粉,微微一拂袖就消失不见。
抬头望去,一身玄衣莽服的萧君夙阔步走来,这是他的王爷正服,两支袖子上绣着瑞兽麒麟,胸口盘踞的是三爪金龙,这是王爷唯一一件可以绣龙的衣服,只能由皇帝赏赐。
哪怕没有这一身衣服,萧君夙也是人中龙凤,而穿上这身衣服,毫无违和感,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天潢贵胄,玄色稳沉,瑞兽压身,让他看起来稳沉大气宛若天生的王者。
绛紫色衣服的萧君夙看起来更加耀眼妖孽,而这身玄衣却将他的冷酷和强大发挥到了极致,似乎更加的有攻击性,强大的,压倒性的威慑。
萧君夙走得进了,穆九歪头轻笑:“现在我该称呼你为王爷了,要不要起来见个礼?”
萧君夙那冷酷的脸庞因为穆九的话染上了温度,挑眉轻笑:“平日里可没见你这么懂礼过,还是算了吧。”
让她行礼?她不挖苦他就行了。
萧君夙在穆九旁边坐下,穆九身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衣服,玄衣正服,紫金玉冠:“这一身挺适合你的。”
萧君夙握住她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王妃的正服也送来了,要去试试吗?”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把他往妻子的路上拐呢。
这个茬穆九觉得自己还是不接为好:“楚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赶赴封地?”
“半年,华晏是一定要跟我走的,但楚帝还在拔毒,这个过程很是缓慢,至少还得四五个月的时间,他必然要留下我,另外肃国公刚刚去世,楚帝有意打压,肃国公府式微,其他家族则会闻风蚕食肃国公府的势力,现在他还需要一个人平衡这种权利的倾斜。”
其他几大家族身后都有支持的皇子,不管他们谁势大,最终都会是为了争夺皇位添砖加瓦,楚帝现在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所以他把萧君夙抬上来,让他跟几大家族抗衡,楚帝却趁机釜底抽薪,削弱势力较大的,以此来得到平衡。
楚帝也是血雨腥风的争夺中上位,且一当就是这么多年,贤明的君主说不上,但绝对不是蠢的就是了,至少这帝王权术他可是玩儿得非常的不错。
穆九想到了刚刚那张纸,正想跟萧君夙说一说,萧君夙却问她:“燕国使臣的拜帖刚刚到了宫里,三日后就会到达,届时我会与太子一起去迎接,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乍然间听到燕国,穆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去迎接是公事,叫我去干嘛?”
萧君夙眉眼中是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子:“虽然你自己不觉得,但我看着都觉得你快要窝着发霉了,带你出去透透气,顺便看个热闹。”
穆九心口一紧,点头:“好啊。”
当晚,穆九一直在风雨轩的书房里,手边一遍一遍的抄着佛经,这些字眼在她耳中自动化成了明光诵读之时的声音,一声一声飘入耳中,这样才能安抚她的灵魂,终于,她停下了笔,而地上已经铺满了几十张抄满佛经的纸了。
她的心口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是有些烦躁,而她不想想起那些事情。
将笔放下:“微雪。”
微雪进来,不用言说,弯腰将地上的佛经收起来,厚厚的一叠。
将佛经整理对齐放到穆九旁边的桌案上,微雪看着穆九,一脸的担心:主子?
“无碍。”穆九深吸口气,忽而笑道:“果然我还是该遁入空门,就是不知道当了和尚可不可以带丫鬟。”
由奢入俭难,她可没想过要真的一个人独自生活,身边总得有两个帮忙洗衣服做饭的吧,做饭她能赖着明光,但洗衣服可不行,毕竟男女有别。
呃,明光他们是苦修,修心也修身,这样算来,她的觉悟好像还不够深啊。
微雪比划道:奴婢可以随主子一起剃度,一生追随。
穆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自己想就行了,累了别的姑娘一辈子,岂不是罪过?
主仆俩相视一笑,气氛也轻松了不少,穆九揉了揉刚刚有着不舒服眉心:“微雪,让福伯准备吧。”
微雪今日也看到了那鹰隼,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算一算,也该到时间了,微微屈膝,拿着佛经退后。
第158章 别死那么早(二更)
萧君夙封王,萧家的另一脉可真的是酸成了柠檬精,本来定北侯的侯爵已经够他们眼红了,现在居然是王爵,最可恶的是这件事儿还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才是让他们最痛苦的存在。
萧家也并非没有想过要跟萧君夙打好关系,私底下什么感情不说,但明面上的和睦也很重要,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只要面上和睦,别人也会多给三分颜面。
可惜萧家人这么想没用,萧君夙完全不搭理他们。
三日后,燕国使臣如今,太子与定北侯,不对,现在该成为睿王,一起去城门迎接,萧君夙是骑马去的,但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旁边,没有见人下来,但是偶尔有帘子掀开,能瞥到里面坐着的身影,看到萧君夙频频看过去的目光,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车内坐着的是何人。
所有人都知道萧君夙宠爱这个叫穆九的妾室,为了她不惜一起进入天牢,虽然是妾室,却享的是正室夫人的待遇,哪怕她已经没有了穆家小姐的身份,却也没人敢轻视。
倒是不少女人一半嫉妒恨,一半羡慕无比,只恨自己不是穆九,得不到那天生般男子的垂爱。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辆马车,但也只是看一眼就收回,毕竟帘子隔着什么也看不见。
太子殿下与萧君夙并肩而立,他含笑:“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穆姑娘好命,不过本殿倒是更羡慕王爷。”
萧君夙垂眸:“为何?”
“潇洒肆意,喜恶由己。”
八个字,完全是太子殿下发自肺腑的羡慕,身在天家,他从来都不是自由身,永远都被礼仪、孝顺、名声、地位所累,当然,如他这般的人有很多,跟身份高低无关,大家都活在这个框架中,身不由己,可如萧君夙这般的,凤毛麟角,便是一直跟着萧君夙混的夏侯堇,恐怕也不敢说自己足够潇洒,他看似没心没肺,可身后压的单子却更沉重。
萧君夙战功赫赫,能正面跟楚帝叫板,家族府门之中一言堂,哪怕别人看来他做尽了薄情寡义之事,可却也对他依旧敬畏,因为他强大,爵位在手,权力在手,谁不敬畏?
反观他这个太子,虽说是储君,可地位却岌岌可危,莫说跟楚帝叫板了,他要敢表现出一点不服,指不定就被楚帝一掌拍死了,天家无父子,而他这太子还不如一个臣子呢。
各种深意,各自都明白,萧君夙没有发表言论,而是看向前方:“燕国的人到了。”
燕国地处北面,素有北燕之称,燕国有一半的人是游牧名族,因此燕国人比较豪迈,且民风开放,当然,并不是说所有的燕国人都是虎背熊腰、茹毛饮血,早在几百年前燕国贵族就已经开始改变,注重礼教和文学,如今与楚国相差不远。
最先走来的是燕国的护卫兵,铠甲皮帽加弯刀,非常有燕国的风格,而后面跟随两辆马车,队伍让开,马车往前停下,车帘瞎开,走下来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容貌也算出色,斯文俊逸,满身是文臣的儒雅,立刻将他与前面护卫的风格区分开来。
来人之前的拜帖上有些,是燕国年轻的礼部尚书,出自燕国大族东方氏,名曰---东方启。
跟在他身后,一个一身异族风情服侍的女子走了出来,衣服上挂了不少佩饰,头发盘起,带着抹额,这位虽然没有在名贴上,但他们也查了出来,那是东方启的妻子,来自燕国另一个大族,上官氏,上官清婉,她的叔叔是燕国的第一权臣,既是宰相又是驸马。
这对夫妇的身份出使,也算是很有分量了。
太子迎上去,有礼官相互介绍,东方启先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劳烦殿下亲自迎接,在下不胜感激。”
太子客气的笑道:“东方大人言重了,远来是客,本殿自然得出来相迎,请。”
萧君夙倒是没有上去,完全把接待的事情交给了太子,他相信燕国人也不太想跟他客气,因为他跟燕国打了好几年的仗,不是什么可以友好的关系。
上官清婉走在东方启身后半步,目光若有所觉的落在旁边那辆停的有些突兀的马车上,车帘子还在晃动,里面似乎是有人的,没看到人,她应该也不是认识,但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在意。
燕国人当天就进宫见面了楚帝,送上了他们带来的珍宝,玉璧、骨雕、雪莲花.....很多东西只产在极北之地,对楚国来说真的是相当的稀奇和贵重了,楚帝难得开怀。
而东方启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目的是为了向楚帝求一只早年战乱时候遗失,后来被人献给了楚帝的琉璃盏。
楚帝很是费解,他们千里迢迢到来,送这么多宝物,居然就为了一个琉璃盏?这琉璃盏莫非是什么宝物?
东方启倒是不介意给楚帝解惑:“启禀皇上,此物乃是我国洛琼公主与先夫卫大元帅的定情之物,如今洛琼公主重病在床,药石无灵,上官驸马希望有一样东西能让公主开怀,因此特意请求吾皇派遣下官前来求此琉璃盏,并非什么宝物,不过是意义不同罢了。”
楚帝收了人家不少贵重的礼物,人家只是要一支琉璃盏,况且还是因为一国公主临终的遗愿,楚帝自然不可能不答应,快速让人将琉璃盏找了出来,庆幸的是还放在国库里,还没有损害。
宫中宾主尽欢,定北侯府里,专门的人将一切消息都传递给穆九,穆九看完,沉默了半响才看向微雪:“当真病重?”
微雪点头:已经一年好多了,上官家到处为她寻求续命之药,一年前主子让奴婢不要汇报,奴婢就将此事压下了,还派人去亲自查探了一下,确实如此。
穆九叹口气,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仰头看着天:“希望她别死那么早,不然......呵,多可惜。”
凉薄的话语,满是讽刺。
第156章 封爵(五更)
穆九很喜欢跟兰幽相处,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姐儿能开玩笑,想想当初她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公子就当街调戏的豪迈,这世上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人了,让穆九有那么一点儿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毕竟她对美男也没什么抵抗力。
跟兰幽在一起侃大山很有趣,反正什么她都能接得住,然后毫不客气的给你怼回来,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大姐荤素不忌,本来聊得好好的,她非要说到更深度的问题,还总是鼓励穆九去干‘坏事’,让人很无语。
这一次兰幽是铁了心要让穆九变坏,居然给穆九准备了几本压箱宝,成功的让穆九吓跑了。
不是说她怕画中的内容,而是那画也太丑了,完全颠覆了她的审美观,所以哪怕内容再‘精彩’她也敬谢不敏,太辣眼睛了。
从兰幽的院子‘逃’出来,穆九看了看天色尚早,就准备在街上逛一圈。
路边闻到了特别香的卤牛肉,准备买两斤回去下酒,等老板给她切好打包好,转身就被人堵了。
新婚还没几日的穆天尘,被人看了不少笑话,不过他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伤害。
“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小妹怎么独自一人在街上?”说着目光别有深意的扫过她的肚子;“定北侯对你这么放心?”
穆九自己都忘了自己‘怀孕’了好吗?
“你是消息闭塞吗?我可不是你的小妹,不要喊错人了。”
穆天尘步步靠近:“还真是无情,好歹穆家养你这么多年,现在一找到靠山就撇清关系,是否太过忘恩负义?“
“穆家与我如何,我心中自有分辨,不需要你来指责我,倒是你,若是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三思。”穆九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他。
穆天尘轻笑,依旧一派书生清雅:“小妹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只是觉得麻烦。”穆天尘身份特殊,不仅仅是穆家的四少,身后还有楚帝,不能揍,因为他可不像是夏侯钰,心里有点儿良知,因为穆九救他一命,所以对穆九容忍和感激,当然,杀也更是不可能,那更麻烦。
穆天尘没有见识过穆九的凶残,自然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相反,他对穆九跟萧君夙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萧君夙这样的男人都为她折了腰。
“前面有家不错的茶楼,难得见面,四哥请你喝杯茶。”说着就朝穆九伸手,想要强制将她带过去。
穆九往后退了一步抬手要挡,突然一道掌风横空而来,直接将穆天尘的手打开,紧接着她被人揽了过去。
看起来很像是英雄救美的桥段,虽然很俗,但侯爷的出现也算是给她解了围,挺好。
“穆四公子,请自重。”萧君夙霸道的揽着穆九,俊男美女,很是般配。
穆天尘眯眼,忽而笑开:“侯爷莫非以为在下要对穆九不利?我们怎么说也是兄妹这么些年,不过是突然遇到,想要叙叙旧而已。”
“穆九已经跟你们穆家划清了界限,与你也没什么旧好叙。”话落揽着穆九直接离开。
霸道、冷酷、嚣张、桀骜不可一世,这是萧君夙,而以往的萧君夙只会让人觉得目中无人、凶悍又摄人,可如今他怀里揽着一个娇人儿,全心全意的护着,独独只给一人的温柔,是多少姑娘都求而不得的?
京中那么多贵女,偏偏是穆九。
穆天尘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看上穆九也挺好,终于有了软肋,有了软肋,那要对付也就容易多了。
穆九剁剁萧君夙的腰:“侯爷,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请你吃酱牛肉。”
萧君夙冷着脸,这是酱牛肉的问题吗?“你不是很能横的吗?怎么遇见他就不行了?”
穆九无语:“这不刚刚准备出手您老人家就来了吗?非常的英勇霸气,我看着你发挥就行了,嘿嘿。”
突然间的怂,萧君夙看得无话可说,真是服了她了。
“穆天尘虽然手中握了不少东西,但功夫在你之下,下次他再骚扰你,直接揍他,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啧啧,这霸气的发言,瞬间就让穆九心花儿都开了,跃跃欲试:“那侯爷,咱们现在回头去揍他一顿可以吗?”
萧君夙:“......”
当然,最后回去揍穆天尘是没揍成,主要那人也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回头去揍吧?
回府之后穆九继续过自己咸鱼一样的日子,别说,若是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她其实很愿意一辈子赖着萧君夙当米虫的,难得找到一个愿意养自己还帅气多金有权力的,绝对是饲主的最佳选择。
当然,萧君夙要是知道穆九这想法,可能会气得把她丢出门去也说不定。
不解风情成这样,还不如丢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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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之后,官员的假期结束,重新开始正常的上朝。
然而谁都没想到,开朝的第一天,楚帝的第一道旨意居然是给萧君夙封王。
萧君夙那一本一本的战功磊在那里,无人置喙,可封王是否太过了?
楚帝刚刚宣布这道决议,朝堂之上就一片反驳之声,可楚帝一副心意已决一意孤行的态度,将那些反驳之声抛之脑后。
当众宣读圣旨,细数萧君夙的丰功伟绩,加封王爵,赐御笔亲题的牌匾,封地东陵,东陵睿王。
当封地的地名念了出来,众人瞬间就噤声了,东陵虽然在东边,却是一个非常贫瘠的省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矿产,相对何郡王那富裕的上庸,东陵可以说是贫穷,而且那里还是楚国和燕国的一大要塞,每年都会受到燕国军队的骚扰,还有土匪横行掠夺,一个非常不好的地方。
当然,蚊子再小也是肉,东陵虽然贫瘠,但地域却非常的广袤,对于国家来说小,但对于个人封地来说,完全够了。
之后楚帝又表示,虎符已经收回,虽然他还大力赞扬了萧君夙,给了他不少的赏赐,但众人明白了,这是明升暗降。
当然,对于一直将萧君夙视为眼中钉必定要除去的楚帝来说,这个做法已经是他对萧君夙最大的宽容了。
飞鸟尽良弓藏,亘古不变,而这已经算是楚帝的退步了。
给了萧君夙一块封地,收回他的权柄,架空了萧君夙,可面子上却非常过得去,而萧君夙明明知道,却也不得不谢恩,毕竟异姓封王,除了开国功臣之外,其余的几乎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爵位。
然而就算萧君夙战功赫赫,但到底太年轻,当初继承定北侯的爵位都争议颇多,如今居然封王,这名声,就真的只能随他人评说了。
第159章 这戏真精彩(一更)
因为要接待使臣,今日宫中事情挺多,萧君夙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梅园里灯火明灭,看来穆九应该在那里,迈步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穆九在喝酒,亭子里有好好的椅子不坐,非得爬到房顶上去。
一身素裳在夜风中飞舞,一如初见。
萧君夙用轻功飞身而上,落在穆九旁边坐下,却听得穆九突然说道:“我要走了。”
萧君夙的动作一顿,这一句话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会走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会发生,只是贪心的希望这个事情迟点到来,或者永远都不要到来,可事实并不会那么让人如愿。
穆九将一个盒子递过去:“侯爷不是想娶我?若是你能走到我的面前,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萧君夙落入冰窖的心终于有了一丝颤动,看着面前的盒子,抬手接过,不等他说话,穆九突然倾身过去将他吻住,力道挺大,直接将萧君夙压得身子都往后倾斜。
一吻,深沉却不激烈,分开之后,穆九对他浅浅一笑:“再会。”
话落起身,翩然跃下房顶,声音在梅花林中渐行渐远,夜风拂过,梅花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片片凋零,离别之时最是凄美。
萧君夙想要留她的,心中一直有个念头在不断的撞击着墙壁,想要冲破出来,但他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
因为她的那句话。
横隔在他们中间的是彼此的身份,是那份至今他都没有明白的恩怨,只有解开了这些他们才能真正的在一起,而解开的前提便是她的离开。
今日分别之后,再次重逢,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穆九走得很潇洒,除了些必要的东西,她什么都没带,就带走了微雪和青鱼两个丫鬟。
以往她是想尽办法想逃,结果每一次跑掉,现在终于要走了,她却是堂堂正正的走正门出去。
一辆马车停在正门,一个六十岁左右,瘸腿佝偻的老人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将上车的凳子摆好,弯腰恭请:“主子。”
穆九点点头:“辛苦福伯了。”
“主子不必客气,属下应该做的。”
福伯就是之前在相府看门的那一位,也是将青鱼养大的人,等穆九他们上去,他才将凳子放好,看着一瘸一拐,但动作却非常利落,一跃上了马车,拉动缰绳:“驾。”
马车走远了,东越还有些不敢相信:“侯爷真的就让穆姑娘走了?”
西归:“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虽然穆姑娘可能会甩了那些人。
南风一脸的若有所思:“你们难道没有发现,那个赶车的车夫有些熟悉?”
“熟悉?”东越摇头:“没有。”
西归也摇头:“我不记得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东越倒是想到什么:“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小青鱼的兵器,那种大刀和刀法怎么跟燕国人有些相似?”
南风倒是没觉得:“这天下用刀的人那么多,你看宫中的御前禁军统领赵超,他不也是用大刀的吗?”
东越其实也就疑惑那么一下,没想深究。
南风看向风雨轩的方向:“侯爷还在那边呢,今晚肯定心情不好了,暂时还是别过去打扰他了。”
东越点头表示赞同。
萧君夙坐在梅园八角亭的顶上,他知道穆九走了,估计早就准备走了,但只是为了等他回来亲口跟他说一句她要走。
打开盒子,一枚晶莹温润的玉佩躺在其中,四周雕刻的是缠枝花,中间只刻了一个字,却不是楚国的文字,燕国的文字-----殊。
是来自燕国。
也不是特别的意外,上次在这里,穆九为他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很是奇特,她告诉他不记得名字了,可她却不知道的,他听过,那是燕国的一首曲子,是驯马人为了自己心爱的马儿所作的曲子,曾经他俘虏燕国人的时候听他们唱过。
但知道是燕国又如何?燕国何其大,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去查?
殊?这个字,应该不是名字吧?
萧君夙去了风雨轩,跟从穆府来的时候不一样,她什么都没有收拾带走,也没有一把火把这里烧了,这里的一切都几乎原封不动,仿佛她还在这里一般。
这是否证明,其实她也是愿意回来的?
这一夜萧君夙在风雨轩歇下,南风他们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主子对穆姑娘的感情他们可是看在眼里了,如今穆姑娘离开了,他也就只剩睹物思人了。
西归进来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派去跟着穆姑娘的人,被甩开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若是穆九让他一路跟到目的地,那才奇怪呢。
早朝时间要到了,萧君夙梳洗换了朝服出门,一如既往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他将穆九给他的玉佩贴身带在了身上。
等萧君夙进宫了,南风才忍不住感叹:“这穆姑娘一走,主子就变得冷淡了。”
华晏听到感叹,给他一个白眼,这不废话吗?穆姑娘美貌撩人才能让萧君夙动了凡心,如今人都走了,面对这他们几个臭男人,不冷的还能咋滴?
不过这穆姑娘也真是的,要走也不提早说一声,他给微雪研制的药还没来得及给她呢。
看到抱着剑站在那里当门神的西归,华晏拍拍他的肩头:“兄弟,别想了,相信我,那条鱼绝对不会对你舍不得的,指不定现在多开心呢。”
西归没好气的一脚踢过去,这人怎么这么欠呢?
“你比我好到哪儿去?在微雪姑娘那里献了那么久的殷勤,也没见她走的时候给你留个信儿。”
既然要扎刀,谁怕谁?大不了互相伤害。
华晏冷哼一声:“我对微雪姑娘可不是你那种心思,你别侮辱我们之间纯洁的关系。”
西归冷冷一笑:“是吗?那前两天看微雪姑娘看得发呆差点儿从假山上滚下来的是谁?”
华晏瞬间僵了脸:“......”
在一旁被迫看戏的东越:啧啧,这戏真精彩。
第160章 卫殊(二更)
府里一群侍卫怼来怼去,朝堂上一群官员也不逞多让,昨天见识过燕国人之后,今天不免有些不忿,然后就开始扯之前楚国和燕国交战的事情,而这其中最大的主角自然就是萧君夙。
“想当年,咱们睿王还是老侯爷麾下的一名前锋小将,那叫一个英勇无畏,多次杀入燕国军中,将燕国的军队杀得是片甲不留,就连那燕国最厉害的卫大元帅也曾被睿王所伤呢。”
“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次战役之后,卫大元帅就不治身亡,这琉璃盏也是之后不久送入宫中,这燕国人看到睿王,不知道作何感想。”
“在卫元帅死后不久,洛琼公主就再嫁给了当时炙手可热的文臣上官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念了自己之前的丈夫呢。”
“听说这洛琼公主曾为卫大元帅诞下一女,被卫元帅视为掌中宝,不过自从卫大元帅去世,这姑娘也消失无踪,不知道是生是死。”
一群人权当是在说八卦,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萧君夙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上前喊住最后说话的那个人:“王大人,请问你可知道卫大元帅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王侍郎摇头:“王爷问这个做什么?我不过是道听途说记了些,哪儿能记得卫元帅的女儿叫什么?”
萧君夙心口有鼓点急促的在敲打,有一个真相在心口就要冲破出来,但他有有点儿不敢相信。
卫大元帅是燕国的三军统帅,掌握燕国七成的兵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战场上交锋,他也是非常佩服那位元帅的,若非燕军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居然着了他的道,恐怕那场战役也没那么容易赢,更别说伤到卫元帅。
可据他所知,卫元帅对外宣布的并非是身亡,而是失踪,连同他的女儿一起,带着卫家一万精锐,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多人都说他们遭了定北侯父子的埋伏,葬身山谷,尸骨无存,以至于后来燕国对楚国发兵,打了足足三年多的仗,最后因为定北侯的死亡才消停,可这件事情萧君夙却无比清楚,他根本没有做过,也根本不知道卫大元帅的去处。
那场战役是在八年前,而穆九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将近八年,九转还魂丹,救一个将死之人,若是卫元帅没有死,那穆九便是......
萧君夙不敢往下想,急匆匆的回府:“西归。”
“属下在。”
“传令北霜,立刻去查一个人。”
“何人?”
“燕国洛琼公主与卫大元帅的女儿。”萧君夙深吸口气:“我要尽快知道答案,明白吗?”
西归不敢耽搁,立刻去传令,等到传完了冷静下来才开始想,萧君夙为何要查卫家的女儿?对方是个女的,依照萧君夙的脾气,他不会无缘无故去查一个人,除非......与穆姑娘有关。
但萧君夙说的这个人,如果真的是穆姑娘的话,那主子可真的就完了......
燕国与楚国交战的时候,定北侯和卫大元帅是两君将领,殊死搏斗不知道多少次,而萧君夙是前锋,杀了卫家不知道多少精兵良将,就连卫大元帅也是因为萧君夙才溃败,最后传言不治身亡。
若穆姑娘真的是卫家的那个姑娘,那他们中间隔着的可是血海深仇啊。
萧君夙拿着玉佩在手中不断摩挲,穆九、穆九,你可真是藏得够深啊。
怪不得不愿意说她的名字,不愿意他知道她的身份,现在他终于算是明白了穆九的顾虑,只要说出名字,他们之间真的是连站在一起都不能,只能是敌人。
生死簿上的必杀之人,他萧君夙占的这一席之地,一点儿都不冤啊。
如今萧君夙唯一能寄希望的,大概就是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若真的那么不好运,穆九真的就是卫家的姑娘,那她等了七年也要抢到优昙钵罗花炼制九转还魂丹,可是为了救卫大元帅?若是如此,他只希望卫大元帅还活着,否则......他如何走到穆九的身边去?
萧君夙虽然说了要尽快知道答案,但他没想到可以快到这样的地步,不到一个时辰,西归回来了,告诉萧君夙一个消息:“主子,属下问到了,卫大元帅的女儿叫卫殊,今年应该十八岁,在八年前跟随卫大元帅失踪,之后就杳无音讯。”
西归是看出萧君夙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传令给北霜之后突然想到这里就有燕国人啊?问他们岂不是更快?西归自然不是自己去问的,而是联系了接待东方启的官员,塞了点儿银子让他帮忙问一句,然后这就是答案。
西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卫殊这个名字跟穆九怎么也联系不上吧。
却不想萧君夙听完之后,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凄然之色。
萧君夙半响没有说话,西归被华晏拉了出去,等他明白了前因后果,竟然也是半天无言,好久才感叹。
“我还真是错怪了穆姑娘了,她待在你主子身边这么久,都没有拔刀砍了他,绝对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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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九当然是不知道萧君夙已经在猜测她的身份,甚至因为某些过去钻进了死胡同,若是她知道,一定会说,他想太多了。
她看起来像是以德报怨的?像是会因为爱上杀父仇人而连血海深仇都放下的?
除非她不在乎自己的父亲,那他怎么死都没所谓,但偏偏这一世,这个人是她最在乎的,也是她唯一不可碰触的逆鳞。
诚然,萧君夙确实在其中造成了一些伤害,可八年前那一次,掺杂了太多的阴谋和黑暗,对比起来,萧君夙的那一剑还真算不上什么,战场上的生死各凭本事,况且当时卫策也伤了萧君夙,所以她想杀他,但并非因为仇恨,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在战场上跟他堂堂正正的较量一场,拼尽生死那种,她更愿意把萧君夙当敌人,但不是仇人。
穆九策马疾驰,目光看向远方,八年了,她终于敢去见他了。
第161章 只对美男慷慨(三更)求月票
两天两夜,策马疾行,终于来到了燕国和楚国的边界,从这里一路向北,只需要半日就能到达燕国的大城。
按理说该是很疲惫的,但穆九却异常的精神,不过她也没有在继续强迫自己,看了看这周围:“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主仆三人直接解下毯子,垫在地上就睡了,这一路他们都是这样的,困得不行就原地睡上一个时辰,精神了就继续赶路,福伯虽然没有跟她们一路,但是沿路在固定的地点早就准备好了精良的马匹,必要的东西和干粮都是齐全的,完全不需要她们操心,只需要到点换马就行了。
马儿围在周围吃草,山间还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微风吹来,有些凉,但带着植物新鲜的气息,很好闻,在这样的地方躺着睡觉,若能放下心情,倒也算是一种享受。
穆九比微雪她们先醒,这里不远处有小溪,她过去打水洗脸。
一辆马车悠悠驶来停在她不远处,车夫是个国字脸非常稳沉的中年男人,马车停下,他先般了板凳下来,铺上一层淡金色的垫子,紧接着才上前掀开帘子请立马的人下来。
穆九初始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只觉得矫情,这荒郊野外的用不用这么精致?然而当马车里的人掀着帘子走出来,那一瞬间穆九就不这么想了,完全用得着啊,必须用得着。
一身淡金色广绣长袍的青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长身玉立,年纪大概二十来岁,金色锦服,银白发冠,腰带上只坠了一枚简单的玉惶,而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却也让人惊艳不已。
五官深邃,轮廓线条清晰,肌肤白皙如雪,剑眉入鬓,琉璃眸中含着柔光,眼尾上扬却不显刻薄,反而有浮光蔼蔼,掠影生辉,厚薄适中的菱唇堪称完美,唇角自然上扬,似乎永远看去都是温和从容。
好一个雅致矜贵的翩翩公子,宛若九天神祗低头,目光悲悯却温和的凝视人间,却又似人间开出的最尊贵的花,清过红莲芬芳,更胜牡丹灼灼雍容,如斯俊美,尊贵天成。
这么一看,穆九觉得那张凳子都显得太过简陋了。
“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温和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清脆悦耳,最重要的还是带着温度的。
穆九回神才发现那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让穆九都觉得遗憾,她怎么就那么早踩萧君夙那坑里去了?她这为色所迷的性子,要是早遇到眼前之人,还有萧君夙什么事儿?
萧君夙:......有本事你回来当着本王的面说一次????
“咳咳。”穆九轻咳两声,美男面前,矜持,矜持。
“抱歉,一不小心看的失神了,并无冒犯之意,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咦,说好的矜持呢?
穆九虽然不掩饰痴迷和惊艳,但是她的眼中很干净,并没有欲望和那些杂乱的东西,只要看得懂的,都不会觉得讨人厌。
美貌公子浅浅一笑:“在下尹泽,敢问姑娘芳名?”
同样回一句,那若阳春白雪的声音丝毫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和失礼。
穆九摇摇头,突然感觉自己亏了怎么办?想想跟萧君夙相遇的时候,她被欺负得多惨,对比一下,这位神仙公子简直太美好了。
尹泽皱眉:“姑娘为何摇头?在下唐突了?”
穆九又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在感叹呢,眉含旭阳九天色,浮云敛怀锦绣生,万千仙色不及回眸间,碧玉生辉怎敌君展颜?”
尹泽失笑,这是要把他夸上天呢?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直白吗?
穆九这才想起来,微微一礼:“我叫穆九,若有失礼,还望公子当做看不见。”
“哈哈哈哈......”尹泽愉悦的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亦是悦耳:“姑娘真是一个妙人儿。”
尹泽的车夫为他打来了水,以银杯装的,递到了他的面前,尹泽接过喝了一口,没有抬起袖子遮挡,可哪怕他做这这么豪迈的动作,却也依旧优雅,这是世家望族里熏陶出来的气质和气场,一般人模仿不来的。
“姑娘一个人往何处去?”
“不是一个人。”穆九指着已经起来却守在不远处的微雪和青鱼:“我们三个人,准备出关去燕国。”
“寻亲?”
“嗯。”穆九起身:“赶时间,我该走了。”
说着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两颗千眼菩提递过去:“相逢即是有缘,送公子两颗小玩意儿,嗯,别以为我对谁都送,我只对美男慷慨。”
尹泽玩儿一笑,却见穆九已经转身走了,明明刚刚还惊艳他的容貌一副痴迷的样子,结果转身却无比的潇洒利落,看起来特别的无情。
看着穆九翻身上马离开,尹泽微微眯眼:“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侍卫看着那两颗东西,皱眉:“公子,这东西来路不明的......”
尹泽拿着一颗千眼菩提,微微用力,菩提中间的腊封裂开,露出中间的几个小药丸,尹泽拿起来一个闻了闻:“这是归元丹。”
很普通的丹药,补充人的元气,一般是给体虚的人用的。
侍卫有些意外:“那姑娘莫非是个大夫?”
尹泽摇头:“她身上没有草药的气息,应当不是,不过随身带着丹药,应当也接触一些,只是不知道她给我这丹药到底是看出什么,还是仅仅是馈赠。”
在侍卫抗拒的注视下,尹泽挑了一颗放进嘴里,药香和甘甜在口中化开,熟悉的味道里却又加入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倒是让他也惊讶了一下:“这归元丹居然还加了其他的药材,味道也不难吃,跟华家的方子不同。”
侍卫提心吊胆:“萍水相逢,这不知来路的药,属下觉得还是让华家主验一验才好。”
尹泽失笑:“来路不明的药我吃的还少?”
一句话,问得那侍卫无言,尹泽起身上车,侍卫赶紧收拾了东西去赶车。
另外一边,主仆三人骑马赶路,小青鱼还不忘八卦:“主子,刚刚那公子是什么人啊?奴婢离得远都看不清,长得好不好看?”
穆九很肯定的点头:“好看,比萧君夙还好看。”
小青鱼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那得好看到什么程度啊?”
穆九想了两个形容词:“天神下凡,润玉月华。”
小青鱼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过了自己的小脑瓜:“想不出来。”
穆九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索性换一个话题:“小青鱼,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发光吗?”
“发光?”小青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试探的问道:“变成蜡烛点燃?”
呃,这画面果然很小青鱼,不要太凶残。
穆九失笑:“是回光返照。”
小青鱼瞪眼:“主子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公子要死了?”
嘿,这次脑瓜子倒是又聪明了。
“差不多吧。”穆九叹息一声:“虽然他的外貌看起来极为雍容贵气,但从面相上来看,他注定是短命之相,不知道靠着什么法子一直续着命,但若是解决不了,怕也没多少时日了。”
“哦,奴婢明白了,这个词叫做油尽灯枯,所以他还是变成蜡烛了。”一脸自己明白了大道理的表情。
穆九:“......”突然间觉得这丫头可牛了,这脑回路,清奇得让她无话可说。
第162章 初遇青鱼(一更)
穿过楚国与燕国的边界,是燕国最大的山脉封狼山脉,山脉绵延,地势险峻,是燕国防御楚国的一道天然屏障。
封狼山虽然很险峻,但极端的地方却孕育了丰富的物产,养育了这一方人,山脉后面有一座非常大且繁华的城镇,名叫新崇,那里就是穆九的目的地。
不过此刻他们还在半山腰上,走得累了,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进城。
一处悬崖峭壁上,穆九远远的看着山下的镇子,忽而想到什么,转头问小青鱼:“你还记得刚刚遇到我的时候吗?”
“啊?”小青鱼罕见的表情一呆,这个,她真的不好说,那是她很不好却又很好的回忆,有悲伤有难受,但也有庆幸,庆幸自己那个时候遇到了主子,但除此之外还有那么点儿惭愧,准确的来说她是不好意思,想起来也很丢鱼的。
小青鱼是几个月前才跟着穆九的,但是她遇见穆九的时候可是八年前,穆九之前编话骗人说她是孤儿被人捡到,可实际上被捡到的那个孤儿是她。
小青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燕国人还是楚国人,在她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一个乞丐老爷爷到处流浪,沿街行乞,也骗过人,还偷过包子,吃过别人的剩饭,那样的环境让孩子快速的成长,小青鱼那个时候才六岁,可她已经能非常熟练的装可怜祈求路人给她银子,然后顺手牵羊在卖包子的大叔没看到的瞬间抓着包子跑路,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为的不过是能活下去。
可后来,燕国和楚国开战,新崇城成了燕国兵家要塞,城里大半的人都跑去避难了,而他们莫说乞讨,街上两个人影都没有,乞丐全都要被赶出城去。
小青鱼跟爷爷也不可避免的被赶走,然而她爷爷因为战乱要不到东西,将为数不多的口粮都给她吃了,爷爷身体已经不行,出城没多久,又热又虚弱,最后就倒在路中间死了。
小青鱼很小,但是她从小就跟着爷爷,老早就知道了人情世故,所以她知道什么叫死亡,她趴在爷爷身上不断哭泣,不准任何人动她爷爷的尸体。
世道炎凉,人心冷漠,没人有闲心去同情她,自己都没有吃的,哪儿还会管闲事?
但好人没有,坏人却很多,他们觉得她的爷爷在路中间挡了路,想把他的尸体脱去丢到山崖下,她死命的护着,哪怕年级小小,却也一场凶狠,抓、打、咬,她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本事和狠劲儿,可到底太小了,对于年级大的大人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最终只能被激怒发狠的大人一次次的拍打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可她还是想护着爷爷的尸体,她冲过去死死扯住尸体不让他们丢,可他们最近竟然想把她也一起丢到山崖下面去。
最后一刻,是福伯救了她。
福伯去打到那些人,然后旁边的马车上,十岁的穆九缓缓走了下来,不对,那个时候主子还不叫穆九,她也不过是个孩子模样,可比她高,比她漂亮,比她精致尊贵,最重要的是一脸的高高在上很嫌弃的睨着她,这是那个时候小青鱼的感受,可后来她知道了,主子不是高高在上,她只是不想理人,且因为一些事情,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戾气。
主子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福伯,把那尸体拉回来。”
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小青鱼一听他们也要抢尸体,顿时就慌了,她本能的判断福伯是她打不过的,那就朝主子冲了去,然后她被主子无情的拍到地上去了。
她还想挣扎,却被主子用力摁着脑袋,她冷漠的睨着她,声音也很冷漠:“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儿。”
福伯将尸体拉了回来,然后就在大路旁边一颗树下挖了个坑帮她把爷爷埋了。
这时她倒是明白了,她不是坏人,可爷爷埋了,她又该何处去?
被打了那么多次,她整个人也很虚弱,在爷爷面前哭了很久,很伤心,意识也渐渐模糊,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倒下了,可后来她又被人拧了起来,她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嫌弃:“这孩子像个小狼崽子,有点意思,福伯你拿去打发打发时间吧。”
她醒来之后没有看到那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只有福伯,福伯带着她去了京城,先一步进了丞相府,然后她成了福伯的养女。
从那时开始,她每天都可以吃得很饱,哪怕府里的丫鬟都没有吃的,但福伯也一定会给她吃好的,但是她要学习武术,学习认字,学习侍候人,只侍候一人,她唯一的主子。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为了活下去才乖乖听福伯的话,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吃饱饭。
然而在她学习了两三年之后,她懂得了那些丫鬟不懂的道理,有了她们不会的本事,然后她明白了自己跟别人的区别,同时也明白了主子跟这些人是不同的。
她开始偷偷看主子,然后看到了微雪照顾穆九,看到了一天比一天好看尊贵的穆九,那个时候她开始有了渴望。她也想跟在主子身边,侍奉主子,成为对主子有用的人。
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了福伯,福伯只给她一句话,让她等着,等到主子看得到她,愿意选择让她侍候为止,否则她不能去打扰主子,她不仅仅是丫鬟,她还将成为主子的刀,刀只有被人握住的时候才能成为兵器,而从来只有主人选择刀,没有刀选择主人。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一等就是足足七年有余,不过只要跟着主子,她觉得以前的一切等待都值得。
穆九总觉得小青鱼是被福伯洗脑过度,不过倒也不坏,反正挺讨她喜欢的。
穆九摸摸她的脑袋:“过去就算没那么好,但也是你的人生,难得再次回来这里,等下去买些香烛纸钱去看看你爷爷。”
小青鱼顿时就红了眼眶:“主子你真好,我爷爷要是知道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小青鱼心里数了数自己的零花钱,够给爷爷买好多香烛呢。
看着小青鱼一个人乐开了花,穆九莞尔:“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第163章 少主卫殊(二更)求月票
燕国和楚国的战争早在四年前就结束,当然,只限于这里,其它地方还在不断摩擦,但新崇城却已经太平了好几年了。
曾经繁华的大城也越发的繁华,很多地方,莫说穆九,小青鱼也认不出来了,主要是记忆淡了。
主仆三人拿了通关文牒进城,这里有不少富商,其中有一个叫魏林的富商是这里最富有的,且非常的豪气,他来的时候正逢战乱,不少人都忙着逃命,他却砸了万两银子买下一片山脉,修建了自己的庄园,如今这个庄园已经成为这里标志,远近闻名。
穆九他们停在了魏府的围墙,不用说,她就是准备翻墙的。
主仆三人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这么翻墙有什么不对,三人拎着东西一起翻墙进去,魏府依山而建,虽然用围墙围了起来,但是里面却保持了很多山上原有的树木和景色,只是在竹林间铺了石板路,曲径通幽,很有意境。
路上没什么下人,三人很轻易的绕过,熟门熟路的来到魏府别庄深处的一个小树林,小树林很简单,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可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么还有阵法,阵法非常的隐蔽,就算是会阵法的人,也难以察觉。
开了阵法才能看到机关,打开机关,两个树木整颗挪开,露出一条通道。
通道很窄,仅可容纳一人前行,走过十几米的通道往上有出口,走出去,依旧在魏家庄园,但是却已经是被阵法封住的另一方天地。
一间与魏家其它房子没什么区别的房子,唯一不同的是周围没了那些树木,反而是一块一块的药田,种满了草药。
终于站在了这个地方,看到那栋房子,穆九倒是终于有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了。
一个三十多岁一身青衫的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五官端正儒雅,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刚采的草药,察觉到这里有人出现,抬头看去,先看到了穆九,然后目光转向微雪,看到站在穆九身后半步的微雪,似是确定了什么,目光再次转回穆九身上:“八年不见,小姑娘长大了呢。”
如果华晏看到面前之人一定会非常震惊,因为这是他被逐出师门的师叔华寅,本来是最有可能成为华家家主的,却因为研究一些禁忌的药物,最后被淘汰驱逐。
穆九并没有心情跟他叙旧,迈步走过去。
对于这位小主子的冷淡,虽然多年没有面对,但依旧还是那么熟悉,华寅放下药篮子跟过去:“本以为你会掐着时间来的,没想到居然早了两天。”
这座宅子是最开始建的,从地基到屋顶都是穆九亲自设计。
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一间跟平常人屋子没什么区别的屋子,茶桌、软塌、大床、但这还并不是全部。
微雪和小青鱼守在外面没有进来,华寅走到旁边的墙边,摸到开关的位置,看向穆九:“准备好了吗?”
穆九都懒得回答他,只有目光直直的看着一面墙的位置,华寅终于摁下了开挂,墙面无声无息的落下,而墙的后面,是一张莹润的玉床,玉床上躺着一个人,只是看到那一眼,穆九眼眶就开始泛疼。
华寅终于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多余的,无声的退了出去。
中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穆九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的容貌五官,瘦了,八年,全靠药材和营养汤吊着最后一丝生机,如何不瘦?不过眉眼还是那么熟悉,八年的时间,岁月在他身上停顿,他依旧是八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苍老。
一步步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那人,缓缓坐下,触手所及,是一片温润,这块巨大的玉床是罕见的暖玉雕成,可以温养人的身体。
穆九握住他的手,很凉,但又带着点儿体温,跟暖玉很相似,微微倾身,将头轻轻的搁在他的胸口:“爹爹,我回来了。”
曾经把她抱在怀里,万千宠爱,曾经那个英勇无敌,高大如山岳般的男人,让她重生一世唯一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像人的存在,最后却只能躺在这里,足足八年动弹不得。
“你睡了好久了,也该醒来了?”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太无能,无能到救不了自己最珍爱的人,搜尽了天下的天才地宝,最后也只能堪堪吊住他的性命,让他沉睡在这里成为一个植物人。
九转还魂丹是她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这样都没有办法,那她真的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当初她有多疯狂?为了留住卫策最后一丝温度,不惜借用那邪恶又没有原理的降头术,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经成了一具枯骨。
植物人是有心跳有呼吸,宛如活人睡着,可卫策没有。
将死而未死,可他这个样子,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当初完成这一切之后她就离开了,将近八年不敢回来看他一眼,不过是因为无法面对这没有呼吸的他罢了,她怕自己会崩溃,会更加的暴戾,而今,也该有个结果了。
穆九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就那么陪着卫策,也没多说什么话,最后,到底还是承受不住听不到他的呼吸,走了来。
门口,一个容貌普通端正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看见穆九出来,脸上难掩激动,单膝跪地:“属下卫木,参见少主。”
跟萧君夙有东南西北四个侍卫一样,穆九也有自己的护卫,他们以金木水火土为名,赐卫姓,卫木就是这个山庄的年轻富商,不过化名为魏林,八年一直守护在此。
卫策唯有卫殊一个女儿,不是大小姐,也不是郡主,在他们这里,只有少主,只认一个少主人。
“起来吧。”
穆九看着他,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属下不辛苦,守护元帅,等候少主归来,属下甘之如饴。”
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孤儿,被卫策收养,教导,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他的女儿,他们的少主。
第164章 冷泉(一更)
华寅带着穆九去看了他的药房,作为一个医痴,华寅是幸福的,因为穆九为他提供了别人几乎只能想象的药材,雪山之巅的冰魄,炎火地狱的龙果,十年等待的佛门圣花优昙钵罗花,每一样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药材,可只要他要,穆九全都给他取来,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多其他的奇珍药材,他要做的就是研究和实验。
华寅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琉璃灯出来,不过这个灯不能点燃,它的灯芯的位置放着一颗丹药,而它的周围一圈是一圈花瓣的碎,正是优昙钵罗花,入药不能放太多,所以他将剩下的放在了丹药旁边,以此来中和剩下的丝丝毒性,不知道效果能有多少,但能减少一分是一分。
“这是最后的一份药,明日喂下最后一次,剩下的就是等待他醒来了。”
穆九没有碰触那个丹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华寅将药喂下去,然后等待结果。
穆九在旁边的房间住下,不过一个晚上睡的并不安稳,她做梦了,梦见了卫策倒下的那一天,她听到他受伤,不顾一切冲到军营去看他,那时的卫策还能坐起来,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就在她走过去要看他伤口的时候,卫策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污,然后就倒下了。
伤口溢血但是却没有毒,毒是从脏腑出来的。
穆九那个时候多恨自己没有学医术,权谋、武功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失去意识还不断吐血,穆九让人去找大夫,而那时华寅恰好在军中,他本是想医一些疑难杂症,顺便式一下自己的新药,因为医术不错,让很多人都记得他,也佩服他,因此他是第一个被拉过去了。
以华家的针法控制了卫策的毒素,但是毒素攻心,他能吊住的也就最后一口气。
后来的事情穆九记得不太清楚,她让人查卫策到底是为何中毒,可没有想到明明卫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却还是有人想要刺杀他,当时只有她一人陪着卫策,刺客刺杀撞到了她的枪口上,她记得自己好像杀了人的,可却遭遇功法逆行,失了神智。
等到醒来,她武功全失。
华寅倾尽自己所能,终于给卫策拔出一点儿毒素,卫策醒了,人很精神,但看起来就是回光返照。
他紧紧握住穆九的手,气若游丝,目光里是满满的不舍,铁汉柔情,他这个当爹的,唯一不舍的就是这个女儿罢了,穆九感觉到体内有内力涌入,不敢相信的看着卫策,可卫策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道坚定的握着穆九,惨白的唇缓缓蠕动,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傻丫头......别难过......为父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就重重的闭上了眼睛,而穆九身体因为承受了他的浑厚的内衣,筋脉扩宽,痛苦让她差点儿又一次暴走,可最终她忍下来了。
华寅告诉穆九,他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卫策醒来,就是他研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禁忌医术,降头术可以镇住人的魂魄,封住他最后一口气,然后炼制传说中的还魂丹,应该能让她活过来。
来到这个世界,穆九相信了魂魄的存在,相信了轻功和内力的存在,如今在这个世界若是有药能让人死而复生,她为什么不相信?她只想要相信。
穆九在噩梦中猛然挣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屋顶,再摸一下,满身的汗水,一个梦,却是她经历过的真实,那样的恐惧仿佛至今历历在目。
让卫策活,不惜一切代价,逆天改命也好,丧心病狂也罢,她都认了,这是她唯一的执念,若是他不在了,那她活着......还活着做什么?
没了睡意,穆九起身下地,走到桌案前,桌案上有铺呈的纸张,被镇纸压得平整无比,提起笔,心中无数佛经掠过,可却不知道该抄哪一本。
墨水从笔尖滴落,落在了雪白的纸上。
最终穆九放下了笔,拿了一件披风披上,她记得这后山有一处山泉,不如去泡泡冷水,也许能冷静得快些。
山泉留下来,形成一个小心瀑布,瀑布下有一汪潭水,泉水溢出,形成消息贯穿整个魏府。
穆九没有将自己脱光,留了里衣,一跃入睡,初春的泉水本就冷,如今又是在晚上,更是彻骨的凉,一下水就把她冻得快要僵掉,好在有内力运转,缓和了那种冷,倒是很快适应了这个温度。
穆九找了一块光洁没有青苔的石头,整个人半趴在上面,任由身后的泉水冲刷。
一个人趴在那里发呆,浑浑噩噩的,直到有人到来。
穆九抬眸看向岸边,一道黑色的影子捧着一个托盘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正是上次在定北侯府被抓起来后来被她救回来的卫冰。
卫冰是卫水的弟弟,她的第六个侍卫。
穆九并没有被人看到的羞涩,反正身上还穿着衣服呢:“你怎么在这里?”
卫冰恭敬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属下值夜,看到主子来了这里,就自作主张去拿了一块毯子过来,主子内功深厚,但这泉水冰寒,还是不要泡太久,免得然了风寒。”
说完将毯子放下,非常直觉的转身,走到远处背对着蹲下,表示他绝对不会回头看。
穆九大概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小心翼翼,上次他私自行动被抓,本该死了,可穆九还是救了他,不过救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理他,没有说惩罚,也没有说不惩罚,他倒是很自觉的去卫金那里领了一顿鞭子,据说躺了足足一个月都没能下地,现在见到她来了,心里忐忑吧。
穆九缓缓从水里起了身,内力运转三十六周天,身上的泉水自动化为水雾蒸发,只有头发还湿濡低着水。
拿了外袍穿上,裹了披风,这才拿起地上的毯子擦头发。
缓步走过去,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有酒吗?”
卫冰噌的站起来:“有。”
下一刻运起轻功化成影子掠走,不到片刻就拎着两坛子酒回来。
第165章 卫殊的身世(二更)
卫冰将一坛子酒拔开塞子递到穆九面前:“这是二哥酿的,他从不给别人喝,今日刚刚挖出来的。”
金木水火土,按照年纪排的,老二便是卫木,卫冰是老六。
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穆九喝了一口,辛辣入喉,这烈酒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穆九抬手一挥,剩下的一坛子落到了卫冰手里:“能喝吗?”
卫冰连忙点头:“能。”
不能也必须能的。
穆九喝酒从不会浪费狂饮,她更喜欢一口一口的平常,那辛辣入喉的滋味才是她最喜欢的。
穆九不开口,卫冰也不开口,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跟少主聊天,怕自己最笨说了不好的话,干脆不说,就这样陪着少主喝喝酒也很好。
两人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翻出了鱼肚,泛起白光,清晨即将来临。
就在穆九等待着给卫策喂药时辰到来的时候,萧君夙也终于拿到了他要的消息,关于卫殊的一切。
这么几天的等待,他的心情已经从震惊激动中慢慢平复下来,终于有了理智能冷静的面对这件事情。
展开信纸,本以为卫殊的身份该是天之娇女,生而荣宠,可映入眼帘的第一个词却让他不敢相信,怪物?卫殊是怪物?
出生之日,霞光漫天,本以为天星降世,却不曾想,卫殊出生之后不啼、不闹,但双目却湛然有声,仿若已开心智,一月之内长眠不醒,汤水全靠灌食,未满三月开口能言,眉目戾气恒生,昆仑道人观之,曰恶鬼投胎,唯以业火焚烧,方能消灾解难,洛琼公主恐之惧之,求作法除灾祸。
开坛作法之际,大元帅卫策急归,于法坛之上抱起女儿,曰:云泥殊路,逸辈殊伦,起名卫殊,从此常事女儿左右,事必亲恭,无所不应,卫策爱女如命,人尽皆知。
卫策以其所有势力保护卫殊,他人窥探不得,卫殊之事,鲜有人知,唯有燕都之时,其乖戾嚣张、冷血无情,其顽劣恶劣更胜纨绔子弟,同辈之人闻风丧胆,长辈避如蛇蝎。
太子景昀与卫策相交甚笃,卫策出征之时,曾将卫殊交付太子照看,与太孙胤纶青梅竹马。
十年前太子府惨遭血洗,唯有太孙下落不明。
......
唯太孙下落不明。
萧君夙紧紧握住纸,所以,穆九到底要救的人是卫策,还是太孙胤纶?
厚厚的一叠纸,写得密密麻麻,几乎能查到的都写上去了。
卫殊的身世,恶鬼投胎,业火焚之.....
心口像是被人切开一般的疼。
乖戾嚣张、冷血无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若穆九真的是卫殊,那她身后强大的后盾和那一身从容的底气就说得通。
知道真相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因为真相往往不会尽如人意般美好。
“主子?”南风察觉到萧君夙情绪不好,走进来给萧君夙上了一杯茶。
萧君夙回神,放下被他捏得褶皱的信纸,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让北霜盯着燕都,她一旦现身,立刻汇报。”
“属下遵命。”南风应声之后看着萧君夙,犹豫着道:“主子可愿意听属下一言?”
“说。”
南风恭谨道:“属下觉得主子可能多虑了,穆姑娘虽然变换莫测,却唯有一点,非常坦荡,是个性情中人,若她真的对你有恨意,定不会让你亲近,以她的本事,没必要对你虚与委蛇,属下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主子的,若这中间当真隔着血仇,以穆姑娘的性子,绝不会是这种态度。”
“还有一点,主子不管怎么查,只要穆姑娘不想,北霜可能也查不出来什么,毕竟是燕国之事,鞭长莫及,若主子真心想知道答案,不妨亲自走一遭,面见穆姑娘,说个坦坦荡荡,到底是悬崖绝地,还是柳暗花明,届时自有分晓。”
萧君夙眼眸缓缓睁开,眸中流光明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目光投向远方天际:“还不是时候。”
穆九的行踪还没有找到,就算有七成的把握穆九就是卫殊,但她没有出现,他就不能动,他在等,等一个最终的答案。
见萧君夙似乎没那么烦躁了,南风这才将两张帖子放到萧君夙的旁边,一脸公事公办的口吻:“主子,这是宫里递来的名帖,皇上说您已经二十有一,马上就二十二,该娶个正妻了。”
萧君夙瞪他一眼,觉得南风脑子出了问题:“爷有穆九。”
南风依旧棺材脸:“太后说她侄女儿年方十八,端庄贤淑,准备赐给您做妻子。”
萧君夙脸色更臭:“爷有穆九。”
南风歪头:“属下说的是娶夫人,穆小姐还是妾啊?”
萧君夙一把将杯子给他丢过去:“南风你想挨板子?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个,等穆九什么时候愿意嫁,你们就有夫人了。”
他对穆九的态度这些人不是最清楚吗?他的夫人只有穆九一人。
南风苦笑:“不是属下非要找主子的不自在,属下知道你心里挂记着穆姑娘,可您也不能因为穆姑娘就什么都不管啊?自从封王之后,您可就成了香饽饽,以前您是侯爷,宠爱着穆姑娘,大家也因为你的冷漠所以止步,可现在你是王爷,穆姑娘的身份怎么看都够不着正妃的位置,所以哪怕您有个宠爱无比的穆姑娘,但这正妃的位置,可就成了大家眼中的肥肉了,太后和皇后都亲自给你选了两批人,务必让你在赶赴封地之前把王妃娶了,他们也不在乎你宠爱谁,就冲着王妃这个是身份来的。”
“就连大夫人都在娘家选了几个姑娘,还有老夫人娘家选的您的表妹,前两天一起接近了府里,就准备瞅着机会让你去看看呢。”
“我们几人这些天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人拉着问东问西,还塞了一大把银子,属下不收他们就纠缠,收了更是纠缠,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拉着属下套话,您看怎么解决一下?”
这外面这些人才不管萧君夙宠爱谁,他们只计较利益得失,只想将女儿送进去,搏个王妃的身份,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光耀门楣,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异姓封王,这个王妃的头衔足以让他们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说萧君夙宠爱穆九?切,男人的独宠能有多久?不就是新鲜一时?况且穆九还怀着孕,又不能侍候萧君夙,正是塞人的好时机。
萧君夙今天能宠爱穆九,明日就能宠爱更年轻漂亮的姑娘,反正男人都是这样。
然后他们就靠着自己的自以为是,做一些无聊又恶心人的事情。
这件事情萧君夙还真是第一天知道,这些天除了政务他想的就只有穆九,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关心,尤其是这种事情。
能让人南风不惜惹他恼火也要拿到他面前来说,想来也是真的很严重了。
萧君夙沉思了一下:“我记得西山有个别庄。”
南风点头:“是,不过买了之后主子都没去过。”
萧君夙立马拍板定钉:“让人打扫一下,就说本王带着穆九去西山养胎,放消息出去,等穆九生出孩子,本王就娶她为妃。”
南风:“......”这个慌得扯到什么时候?您有问过穆姑娘肚子的意见吗?十个月到了去哪儿弄个孩子出来?再说现在别说孩子,孩子他娘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第166章 醒来(一更)
楚京的事情穆九没心情关注,说句没良心的,萧君夙都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有守候卫策醒来。
华寅将丹药放进卫策的嘴里,再滴上几滴水,丹药会自动化开,然后流入卫策的身体。
穆九觉得很神奇的是明明卫策都没有呼吸,可喂下去的汤药他的身体却能吸收,身体内部还维持这为数不多的本能,这也是她坚信卫策还能活过来的原因。
最后一颗药喂了进去,华寅也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份药了,接下来......只能看天意了。
穆九一瞬不瞬的盯着卫策:“药效发挥要等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两天,也许几个月。”不过能不能成,其实他也没有把握,他只是喜欢研究奇难杂症,喜欢鼓捣那些偏门的东西,而卫策是他最好的发挥对象,卫殊则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药物供应,若是不能成......他不敢想象那个结果。
喂下药之后,穆九就再也没有离开卫策,她就坐在那里盯着,除了必要都不会离开,一天一夜,毫无动静。
不过七八年穆九都等了,她有的是耐心,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穆九握着卫策的手,那个温度总是让她感觉不舒服,但只要是卫策的手,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她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心里是美好的祈愿,她愿意耗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功德,她愿意死后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愿意未来的一生青灯古佛,她愿意用一切换他醒来,哪怕是用寿命交替,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只要他能醒来,哪怕看她一眼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诚心的祈祷,她突然感觉掌心的手指动了一下。
错觉?不,不该是错觉。
穆九瞪圆了一双眼,激动的紧紧握住卫策的手:“阿爹,你动了对不对?你要醒来了吗?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卫策再没有给她反应,但有刚刚那一下,已经是给了穆九莫大的鼓舞,植物人可以被唤醒,卫策也可以的对不对?
穆九坚信卫策会醒来,激动了片刻之后,她开始对卫策讲话,她其实还不太习惯对着别人叨叨絮絮,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酝酿了一下,她说起了自己在楚京的事情。
说自己如何进入了穆家,说自己怎么学着酿酒,说怎么跟兰幽相遇,说那条叫青丝儿的小蛇,说微雪,说小青鱼,说自己见过的所有人,夏侯钰还有夏侯堇都说了。
“爹爹,其实我最后还留了一个人,他叫萧君夙,你记得的吧,定北侯的儿子,以前你赞赏有加的那个前锋小将,还伤过你呢,其实我挺讨厌他的,好多次都想掐死他算了,但相处下来觉得他还不错,怎么说呢,跟你很像,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将领,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比你还好看呢,也想让你见见他。”
穆九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没话说了,连萧君夙都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轻轻的伏在床边:“阿爹,卫策,你别睡了,醒来好不好?我都想你了。”
穆九说着,突然看到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她看得真真切切,激动的猛然抬头,她看到卫策的眼帘动了,她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然后她看到了,卫策的眼帘缓缓的,缓缓的张开......
这一瞬,穆九发现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耳朵也仿佛失聪,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唯有眼睛可以看到面前的画面。
“爹爹。”许久许久,穆九喉咙干涩的发出了那两个字,无声嘶哑。
她凑上前,低头凝着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认得我吗?你说你最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我长大的样子,现在看到了,怎样?”
卫策盯着穆九,许久才在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似是笑了,但却没办法开口说话。
“华寅,华寅。”
穆九赶紧把华寅喊进来,华寅几乎是听到声音就狂奔过来,看到卫策睁开眼,他也是不敢相信:“竟然真的醒了。”
“可是他说不了话,除了眼睛也没动过。”穆九紧张的问道。
华寅点头:“这是正常的,他七八年都没动过,醒来了也没那么快恢复,我为他热敷按摩缓解一下身体的僵硬应该就可以了。”
卫策不能说话,但能睁开眼睛看着穆九,那双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更多的是喜悦,对长大后的穆九没有一丝的陌生。
穆九一直陪着卫策,为他擦脸梳头,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此刻却做得那么自然。
华寅为卫策按摩了足足十天,卫策终于能动了,穆九可以扶着他下地走几步,也能吃一些简单的粥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穆九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都没有停下来过。
而穆九不知道的是,华寅在为他锻炼身体,他自己也在锻炼自己的舌头,在穆九为他擦脸之后,他捉住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道:“殊儿长得很美,跟爹爹想象的一样漂亮。”
终于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穆九那颗心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地,这是卫策啊,他真正的醒了。
“痛苦吗?”
“有点。”
“恨不恨我?”非要让他受这么多的痛苦,非要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死也不让他安生。
卫策笑着:“我怎么舍得恨你?爹爹那个时候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着了奸人的道,而你还那么小,就这么丢下你,你该多痛苦?而今,能看到你长得亭亭玉立,所有的痛苦都值得,这些年辛苦你了,爹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生,也许有,但可能不会再记得你,所以今生能再见,爹爹很感激。”
穆九哭了,泪落无声,她做了那么多,逆天而行,不惜代价,求的不过是他能活着罢了。
卫策摸着她的头,穆九倾身过去,趴在他的旁边,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活了两世,她觉得自己是鬼,可唯有在卫策这里,她是人,她最大的贪婪,不过是这一个怀抱罢了。
“爹爹......”
第167章 浮生梦里(二更)
穆九对卫策的感情是别人理解不了的,前世她见过了太多的凉薄,太多的肮脏阴谋,她不相信有那般单纯的亲情,可当这份感情真的摆在她的面前,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可以被纵容的时候,剧毒却上瘾,她无法抗拒。
从当初他将还在襁褓中的她抱起,从他不顾她的意愿一次次的抱着她,照顾她,明明知道她是怪物,却还是给了她一个父亲的宠爱,让她觉得自己真的重活的一次,她也是有亲人,也可以被无条件的宠爱的,她也可以偶尔活得像个人。
血脉于她而言凉薄又肮脏,可若是卫策,她愿意与他流着想同的血,愿意做他的女儿。
接下来的日子,穆九是最快乐的,她每天陪着卫策走路,锻炼身体,最开始只能在屋子里转一转,后来就可以出门,还能在草地上坐一会儿。
他也不只是吃粥水,也可以吃白粥,吃一点点清淡的菜,说的话也多了,穆九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虽然她走的地方也不多,但是能说的还是挺多的,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能说会道。
卫策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点头表示赞同,或者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仿佛她还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被他无条件的宠着,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抱不起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抱她,因为她长大了。
虽然穆九挑的都是外面一些趣事,但有些事情,就算不说也是存在的。
“等你身体完全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燕都,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比如说报仇什么的,他的敌人她都给他留着,不管是情敌还是其他敌人。
这些年穆九不搭理,但也有安排人监视着那些人,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等卫策醒来,让他亲自去报仇。
卫策听了摇摇头:“那些对爹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殊儿好好的就行了,能看到你长大已是无憾。”
穆九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这么佛系的回答,但她舍不得反驳卫策,也不想逼他做什么:“那行,我就陪着你,我们一起好好的。”
穆九觉得有些困,身下是草地,她往下一倒,软绵绵的,微风习习,简直不要太舒服。
因为最想得到的已经得到,最想陪伴的人已经回来,她心里格外的满足和平静,别无所求,惟愿岁月安好,睡得无比的香甜。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她的头顶,带着一丝叹息,然后消散......
穆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么多年,她睡得最安稳舒心的一次,唇角带着的都是满足的笑,缓缓睁开眼,她还趴在卫策旁边的暖玉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卫策给她盖的?
穆九坐起身,觉得有些奇怪,她刚刚不是在草地上睡着了?谁把她抱来的?而且不放到床上,怎么放在这里趴着?
奇怪的摇摇头,转头看向卫策,他一如既往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不对......
一种巨大的惶恐瞬间侵袭了穆九,她赶紧去握卫策的手,这个温度,是不是比以前更冷了?
“阿爹,爹爹,你醒醒,你醒醒......你醒来了的对不对?”穆九傻了,整个人慌了神,这个情况不对劲。
“卫策,卫策......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华寅,华寅你给我滚过来。”穆九踉跄的走到门口喊华寅,喊完回头看卫策,还有意思希冀,希望他只是昏睡了,他会醒来了。
华寅快速奔过来:“怎么回事?”
穆九指着卫策:“你快去看看他,他明明醒过来了,怎么又昏睡过去了?”
华寅震惊:“真的醒过来了?”
华寅连忙上去检查,可不管怎么看,他都没有看到卫策醒过来的迹象,脉搏呼吸都没有,怎么叫醒过来?
他迟疑的看向穆九:“姑娘,你真的看到他醒过来了?”
穆九重重的点头:“当然,你不是还给他检查身体来着吗?他最开始只是睁开眼睛,不能说话,然后你给他按摩,按摩了好几天他才终于能下地,然后能喝粥水,能说话,能走路,还跟我去外面一起看风景,可是我就睡了个觉,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每个细节穆九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卫策的体温,感受到他落在她头上大掌的重量,这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可穆九说那些,华寅全都不知道,因为根本没发生过,看着已经处于混乱中的穆九,华寅居然不忍开口告诉她这个事实。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得到之后又失去的绝望,卫殊对自己父亲的执念有多深,他无比的清楚,连个梦都梦得那么真实,若是卫策真的不能醒来,她恐怕会崩溃吧。
华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穆九,穆九整个人却仿佛是被抽了魂儿一般,立在那里,全身都弥漫着悲恸和死寂。
魂?
华寅突然想到了还魂丹丹方的最后一句,呢喃道:“生死有命,劫数天定,浮生梦里,一夜还魂。”
那十六个字并不属于丹方,而是缀在丹方后面,不知道谁写上去的,他看了,却一直不知道其中深意。
浮生梦里,一夜还魂?
所以穆九会梦到卫策,将她期盼的最美好的一切都在梦里经历一遍,为什么?因为卫策的魂吗?
降头术困住了卫策的魂,而还魂丹将他激发出来,只给了穆九一个浮生梦?
华寅对穆九开不了口,那么残忍的话要他如何说?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却不说不行,因为卫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死相。
之前一直养着,虽然看起来瘦了,却还看起来像是睡着一般,有一丝活人的感觉,可现在,一眼看得见的,是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的卫策,连体温也低到让人无法拥有错觉,森寒渗人。
“还魂丹已经成了,但是功效却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并不能让他活过来,一夜还魂,他已经回来了,在你的梦里,否则你的梦不可能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