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叶轻晚屋子里的灯才灭。
没过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黑影慢慢朝叶轻晚的寝屋挪去。
当黑影走到门前,准备敲响时,另一个较为高挑的黑影倏然落在身侧,拦住了其准备敲门的手。
“你想做什么。”
悄无声息的夜里,沉冷的嗓音辨识度格外清晰。
黑影惊愕一瞬,回过头猝然对上一双冷硬的黑眸,吓得几乎失声尖叫。
只是黑影才刚动了下嘴皮,那人就拽其衣领,带人离开了院落。
他们落脚于宅邸后方一处偏僻的后山。
黑影被松开,往后退了两步,与那人隔开距离。
“咳......咳咳...”
是个柔和的女声。
后山的光线要好些,月光倾泄,洒在两个人的脸上。
只见那黑影原来是个面目姣美的少女。
“殿下这是做甚?”
白嫣然忿然的望着那个将她带来这里的人。
岂料话音坠地,白嫣然感到肩膀一痛,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按在了身后的树上,更瘆人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肌肤细嫩的脖颈处。
“上次的人,也是你吧。”
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不亚于她的怒气,在孤寂的雪夜里沉沉响起。
白嫣然垂眼看了看脖子上的匕首,没有像其他女子受到威胁那样被吓得花容失色,反而极为冷静镇定。
她道:“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珩自上往下睥睨着她,眸光如狼,幽森阴鸷,他质问:“你在她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是想要对她做什么?”
白嫣然气极而笑,没有回答沈珩的问题,而是说:“这话该是我来问殿下。”
沈珩道:“本王没义务回答你。”
“那我也没义务回答殿下的问题。”白嫣然忽而提高了声音,底气十足。
白嫣然这句话不出所料的激怒了沈珩,抵在脖颈上的刀刃又往前几分,划破了吹弹可破的皮肤,冒出颗颗晃眼的血珠。
白嫣然从容依旧,她甚至还说:“殿下有本事就杀了我,只不过小晚若是知晓了,可是永远不会再原谅你的。”
“你在威胁。”沈珩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露出愠色。
白嫣然却面不改色:“不敢。”
沈珩盯着她,沉吟片刻,旋即放开白嫣然,将刀收回袖中,遂向其道明自己的来意,“本王放心不下她,便来看看。”
瞧见白嫣然眼里未消退的警惕,沈珩接道:“倘若本王真想害她,当初便不会救她。”
白嫣然似信非信,她同他再次拉开距离,浑不在意地抹去脖子上的血,也跟着解释出现在叶轻晚院子里的原因:“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觉,才去找小晚。”
“这样的回答,殿下满意了吗?”
沈珩凤眸眯起,满是鄙薄。
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怕的人,会怕一个人睡?
说谎都不会说。
“殿下爱信不信。”白嫣然看出沈珩不相信她的话,学着他适才的话,嗤道:“倘若我想害小晚,在她儿时动手岂不比现在更方便?又何必等到今日。”
“你最好是。”说完沈珩背过身,根本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白嫣然也懒得再跟沈珩计较,望了眼山下,对沈珩说:“带我回去。”
沈珩道:“回你自己房里。”
白嫣然不愿意了:“凭什么?”
沈珩侧过身来,幽深的眸子朝白嫣然看过去,眼神阴沉,杀意再起。
他不答,而是反问:“难道与她同寝你就不怕了?”
白嫣然顿了顿,一时没忍住,又让沈珩给气笑了。
“殿下您可真厉害,居然连女人都醋。”
沈珩也不恼了,低着头,手里好像在把玩着什么东西。他淡淡道:“不回那就回白府。”
白嫣然握紧了拳,执意跟他作对:“若我不愿呢?”
闻言,沈珩将手中把玩的物件向后一抛。
那东西骨碌碌地滚到白嫣然的脚边,待白嫣然看清那是什么后,惊得脸都白了。
那是她父亲常戴在手上的扳指!
沈珩的声音再次传来:“除非连尚书大人的安危你都不在乎的话。”
白嫣然颤声道:“你在威胁我?”
“对。”沈珩痛快的承认了。
“......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白嫣然指着山下,叶轻晚所住的那间屋子,指尖都气得在发抖。
沈珩也在望着那间熄了灯的寝屋,寒声道:“有些话本王不会说第二遍。”
白嫣然切齿道:“好,我回便是。”
但沈珩突然改了主意:“不,现在就回白府。”
白嫣然倏地睁大了眼眸,怒道:“你怎能出尔反尔!”
这回轮到沈珩掌握主动权了,他漠然道:“你没资格同本王谈条件。”
“那届时我要怎么跟小晚解释我的不辞而别?”为了家父的安危,白嫣然不得不让步妥协。
“自己想办法。”
沈珩径自走过她身边,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再给她,同时也对她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语气不容抗拒:“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会有人送你回去。”
白嫣然磨着牙齿,半晌才闷闷应了声“好。”
临行前,沈珩偏过脸,眉眼一凛,冷冷的道,“如果她知道了今夜的事。”
对旁人,沈珩惜字如金,话只说一半,也没有告诉她那样做的后果。
“她不会知道。”
因为白嫣然都明白。
沈珩拂袖离开。
转而落在了叶轻晚所住寝屋的房檐上。
许故早早在这儿候着了,也远远的望见了适才沈珩质问白嫣然的场景。
“主子,你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啊。”许故问道,当他看见沈珩用刀子去逼问白嫣然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若那个人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那个人是叶姑娘的好友啊。
就算不是,用刀......实在小题大做了,他们主子光是一个眼神都能给寻常的小姑娘腿都吓软,哪用得着刀啊。
沈珩负手而立,警告地斜了他一眼。
许故讪讪闭嘴,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沈珩敛了目,狐疑地望向那个娉娉袅袅的身影。
小姑娘么。
收起目光,沈珩背过身准备离去,忽然他停下脚步,眸色深沉。
第362章
“你去跟着她,送她回去。”
许故应声,遂好奇发问:“那主子你呢?”
沈珩顿了顿,神情冷峻依然,袖下的长指却不动声色地蜷了蜷。
“吹会儿风就回。”
言罢,沈珩跃下房檐,转瞬间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许故无言,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天的风冷得沁到骨子里,犹如刀刮一般,谁没事做找这种罪受?
还吹风,怕吹的是某个姑娘的枕边风吧。
刚这么想完,许故当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他拢了拢领口,覆上面具,踩着瓦顶落到了白嫣然身后。
白嫣然听到背后的动静,明白那是沈珩派来所谓送她回家的人,也就没再被吓到,她加快脚下步伐,往叶轻晨为她安排的寝屋走去。
院子那边,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叶轻晚睡得很沉,以至于沈珩偷摸进屋,走到榻前,她都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梦话。
“兄长......”
“快...快跑!”
沈珩站在榻前,原本还算得上柔和的眼神在听见叶轻晚的呓语后,倏尔一沉。
他不清楚叶轻晨对叶轻晚的意义有多沉重,是以在听见叶轻晚连梦中都在叫她兄长,沈珩嫉妒得几近发狂。
但更多的是对叶轻晚变心速度之快的忿然。
凭什么她可以说变就变。
置他于何地。
又或说,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他们曾经那短暂的温存,又算什么?
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沈珩压下心中的妒火,撩起衣袍,在榻边坐下。
修长的指尖慢慢靠近那张丝丝泛红的脸庞。
轻抚,辗转。
描摹着熟睡之人的容颜,每个动作似乎都带着难以言说缱绻与刻骨的思念。
直到停在两瓣微张的唇,沈珩无声地注视着,视线愈发深沉,没有半点光芒,像团化不开的浓墨。
深邃之下藏着几近令人生畏的占有欲。
沈珩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就想带走她,把她关起来,让她以后眼里只他一人。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行,也不可以。
再等等,再过些时日,他就可以光明地拥有她了,让天下众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且再也没人敢在觊觎。
“...把他还我。”
叶轻晚突然再开口,沈珩下意识地抽回手,去看她的眼睛。
叶轻晚依旧阖着双目,不同的是,那对犹如蝶翼般的睫毛在颤抖,眼尾染上了薄红,沈珩伸手去探,发现竟有些湿润。
她哭了?
“把我哥还给我啊......”
空气倏地一静。
沈珩立时收拢五指,骨节攥得发白,眸色冷漠,杀意凛然。
是谁不好,偏是她的家人。
沈珩清楚,那是叶轻晚的底线,一旦触及,以她现在的性子定会不顾昔日种种,与他反目成仇。
他们之间将会再无可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沈珩不会向叶家任何一个人出手。
也就是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叶轻晨把他逼急了,沈珩还是会毫不留情的除掉他。
哪怕叶轻晚会恨他。
大不了就把她锁在身旁,只要能在一起,能时刻看见她,恨又何妨,人是他的便足矣。
沈珩是这样想的。
丝毫没意识到这种想法有多恐怖偏执,沈珩霍然起身,漠然俯视着榻上被魇住的人。
纵使噩梦使叶轻晚神情变得痛苦,沈珩再没有透露出一丁点的心疼,就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凝她。
他的眸光又变回寻常那般冷静淡漠,适才的晦暗阴沉,甚至有些阴鸷的神色,现在已经彻底不见。
没人知道他在心底做出了于他而言多大的让步。
沈珩从怀里取出来之前便备好的一封书信,轻放在在叶轻晚的枕侧,随后回过身,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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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嫣然搁置下狼毫,将纸上的墨吹了吹,随后将其放在一旁,用砚台压好。
做完这些,白嫣然抬头偷望了眼窗外的许故,若水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悦。
她理了理衣上的褶皱,推门而出,许故见状以为白嫣然都处理妥当了,便准备直接带她离开叶府。
白嫣然没有动作,站在门前,看着许故面上逐渐露出窘态。
许故不解,亦看不出她的尴尬,直到白嫣然声若蚊吟的说了句自己内急。
闻言许故嘴角一僵,瞧见白嫣然的脸色愈发难堪,也不好再为难她,便挥挥手,让她先去解决。
反正左右不过一个姑娘家,谅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来。
得了准许,白嫣然目露感激,小声道了谢,并承诺很快就回来,便提着裙摆匆匆闯入了大雪当中。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叶轻晚所住的院里。
方走到门外,便听见屋里哭喊得越来越悲恸的声音。
白嫣然怔愣了须臾,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她再次出来后,房间里的哭声已经渐渐平息。
白嫣然站在房檐下,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比之入时,她的手里,多了封书信。
一直到屋内的人安然睡去,白嫣然将信收入袖中,快步离开去与许故汇合。
翌日,叶轻晚被知意唤醒。
知意拧了张帕子递过来:“姑娘,擦一擦吧。”
叶轻晚擦了脸,用迷茫的双眼盯着知意,嗓音嘶哑:“昨夜,兄长来过吗?”
不等知意回答,叶轻晚把头埋在被褥里,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她昨夜又梦到了上辈子兄长离世的惨状。
迷糊之中,她好像感受到了兄长的安抚。
也在夕阳下,看见当年的兄长朝她走来。
只可惜那夕阳太过刺眼,她看不清兄长的脸。
是面带笑意,还是鲜血斑驳。
知意说道:“昨天晚上大公子把您送回来后好像就没有再来了,怎么了姑娘?可是昨晚有人来过您的房里?”
叶轻晚缓缓摇头,没力气再说话。
知意不疑有他,陪叶轻晚又静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赶忙从桌子上拿过来一张薄纸,递到叶轻晚面前:“对了姑娘,白小姐她昨晚回去了,这是她留给您的信。”
叶轻晚一激灵,心下一惊,连带去接信的手都有些发颤。
看完过后,叶轻晚死死攥紧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