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王蛟吃醋
白初玥听见马蹄声响,顿感不妙。
抬眸去看时,果见王蛟骑着白马飞驰进球场,一下子到了他们身旁。
二话不说,飞身起来就一脚就将宋玉踢飞。
王蛟急怒之下的飞腿是何等迅猛有力,白初玥与宋玉皆大叫一声。
宋玉是胸口几乎碎裂痛得大叫,白初玥是生怕王蛟一脚踢死宋玉吓得大叫。
宋玉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在地上滚了几滚,好不容易,才艰难的爬起来。
这还是王蛟念在他母亲是他堂姐的份上,总算是脚下留情。
白初玥医者父母心,下意识的飞跃去救宋玉,看看他的伤势,见他还死不了,但毕竟受了很重的内伤,赶紧给他喂了颗丹药,才放了心。
王蛟一把拉白初玥过身旁,怒火中烧的指着宋玉道:
“宋玉,你明知道玥儿爱的人是你三皇舅,你还敢来纠缠舅母?!”
宋玉吐一口嘴里的血,缓过气来,也豁出去了,不甘心的对王蛟道:
“三皇舅,你给不了玥儿想要的幸福,你放过她吧!”
“笑话!你怎知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王蛟的眼神能杀人,“宋玉,在我还没冲动到想杀你前,滚!”
宋玉见王蛟霸气,抬眸去看白初玥,见白初玥黯然道:“宋大学士,你还是回去吧。”
“好……我走……”宋玉带着悲凉的笑,再指着王蛟道,“但你得保证,你会真心实意爱玥儿,要给她想要的幸福!”
“我无须给你保证,我对她的心,自有老天爷见证!”王蛟怒声喝道,“快滚!”
宋玉见王蛟一个眼神就能杀人,迫于他太子的威严,只得策马离开。
宋玉走后,白初玥看着怒气冲冲的王蛟,嗅到漫天醋味,急急的飞身回屋子里。
王蛟紧紧追来,嘴里叫道:“还没交代清楚呢,就想开溜?!”
白初玥刚刚进屋,就被他追上来,像强盗般围堵在墙角。
“看你还能往哪溜,老实交代吧。”
“交代什么嘛?”白初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
见自己退无可退,只能迎着那坛老醋,轻轻推开他架在头上的双臂,笑眯眯道:
“你不是去抓郑大豪么,这还没走出几里地,怎么那么快就折回来了?”
“少给我嬉皮笑脸!我这前脚刚打跑墨子虚那小白脸,后脚你又勾搭来玉面郎君。
这新相好旧情人的纠缠不休,叫我如何放心去抓贼,只能回来守着你喽!”
“你说什么嘛,什么新相好旧情人的,好难听哦。”白初玥伸手捏捏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口。
王蛟心里一软,怒气稍减,抱着她亲了口:
“我若不回来,你就继续让他抱着你骑马嬉戏?”
“我……赶他不走,这不刚刚想自己飞走,你就回来了喽。”
“那么巧,我一回来,你就想到该自己飞走喽?”
“是……真的嘛。”
她看着他簇拥着火焰的星眸,有些退缩。
“你应该在他一出现在凤凰台,就让铜人赶他走,而不是与他在球场嬉戏,更不该让他坐上你的马背!”
“好了嘛,他终究是我的姐夫,还是高阳郡主的宝贝儿子你的外甥,如今人不是被你赶跑了么。”白初玥微微嘟嘴,娇滴滴道。
“什么姐夫,宋玉已休了白雪姬,你们都是单身,是否就有机会了?”
白初玥定定看着她,看得王蛟心里有些发毛。
便见白初玥认真道:“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尽吃些干醋,小心我也赶你走。”
王蛟万般委屈:“我这心里妒忌得要命,窝着一肚子火呢,就不能让人发泄发泄吗?”
白初玥看着他可爱的样子,笑得浑身打颤,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
“这样,太子殿下的气该消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王蛟自然要亲过够,心里的醋酸方能平息。
若梨在她发髻探头出来,对白初玥感慨道:
“老大,看来你找的不是夫君,是个醋坛子咧。”
若梨一向与白初玥对话,旁人是听不见的。
“他虽是个醋坛子,对我嘛,倒是真心的好。”白初玥幸福的用心语对若梨道。
月光簪打着寒颤:“哎呦……原来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傻得不要不要的。”
若梨本来也蛮喜欢墨子虚那书呆子的,见爱情如此折磨人,还是打退堂鼓了。
待王蛟心平气静了,白初玥再认真的问:
“说真的,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捉到人了?”
“我呢,本想亲自去收拾老郑,给你出出气,路上想想,那厮是什么东西,还配本宫亲自收拾,就让烈风他们抓到后,直接打下天牢得了。”
白初玥默然,郑大豪下天牢,罪名是与百里虎威共同谋逆,必然是死罪难逃。
但愿,这谋逆案,尽快尘埃落定。
也但愿,那些受牵连者,能从轻发落。
白初玥拉着王蛟的手,往那假山密室走去:“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看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不会又藏起个小白脸吧。”王蛟与她嬉闹着。
白初玥粲然一笑:“不是小白脸,是大金脸。”
“大金脸?又是什么混蛋啊?”王蛟来到假山,见白初玥打开密室门,错愕道:“没想到,这里还有密室呢。”
当白初玥带他进密室,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黄金,王蛟也震惊了。
疑惑的看着白初玥:“没想到你还挺狡猾的嘛,明明还有那么多黄金,却说两袖清风。”
白初玥遂拿起黄金上的那封信给他看,又把从前建造凤凰台那封信给他看。
王蛟终于知道白初玥也是刚刚得到这些黄金,带着醋意问:“这神秘人到底是谁呢?”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白初玥也毫无头绪。
王蛟最后还是满意道:“不管如何,总算是把那余款筹到了,皇上也奈何不了你喽。”
随后让流云等人进来,将黄金悄悄运回神都,就说是他筹集的,别让多疑的皇上又以为白初玥之前是狡诈,说自己一无所有。
皇上收到王蛟交来的黄金,对王蛟更加忌惮,对白初玥也更加不满。
而一旁的国师爨颜,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气得瞪眼吹须的皇上……
烈风的娘亲留在凤凰台观察了两日,她的眼睛果然能视物了,虽然没正常人那么清晰,仍然有些浑浊,毕竟上了年纪,却总算是能瞧见东西了。
白初玥交代她回去后,继续滴那神仙水,直至药水用完。
烈杨氏千感激万多谢的,才让儿子烈风带她离开。
第三百四十九章:拜祭先母
拜祭先人
王蛟不仅是练武之人还是久经沙场的战神,每日都会早起,尤其这几日,起来就去给白初玥做早饭。
白初玥早上醒来梳洗,他从厨房回来后,亲自去给她挑了袭素雅的衣裙。
她顺其自然,他喜欢就好,反正她的衣橱也是素雅衣裳为主。
梳洗穿戴后,他与她十指紧扣去饭厅,餐桌上已做好简单的素面。
她幸福的笑道:“有太子殿下给我亲自下厨,真是我几生修来的福分。”
“生辰喜乐。”他看着她暖暖道。
她恍然。
与他在一起,自己真的有些快乐不知时日过了,昨日是暮秋最后一日,今儿是十月初一。
新月初升,是她的生辰。
王蛟一早就调查过她,自然知道她的生辰。
“谢谢。”白初玥漾着幸福的笑,“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就像拓跋濬,而我像是顾倾城了。”
“那你可觉得幸福?”他温柔的问。
她像掉进了蜜罐,甜蜜蜜的向他伸出手,握着他的手,娇娇的笑道:
“幸福。”
王蛟拿她的手在嘴上吻了吻,也幸福的笑了。
两人吃着素面,王蛟道:“你是否觉得奇怪,你的生辰,我却只给你做简单的素面。”
“素面也很好呀。”白初玥道。
略为沉吟,又道:
“很多人初一十五吃斋,我记得你说你母后初一十五都带你去礼佛的。”
“今日,是我母后的忌日。”王蛟柔声道,摸摸她的头。
她轻轻点头,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母后的忌日,他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她得给他抚慰。
早膳后,他拉她回卧室,让她收拾行囊,要带她出一趟门。
这个为她冲冠一怒,兵临皇宫的战神,不会是要带她回皇宫见他父皇吧?
他那个要逼她自绝的父皇,白初玥根本没有好感,反正自己迟早要离开王蛟,不见也罢。
她踌躇着:“你不会是要带我去见你父皇吧?”
“才不见他,丑媳妇,要去见婆婆。”他宠溺的轻抚她的脸颊,“去拜祭我母后。”
“哦……”原来这样,她微微松口气。
丑媳妇见婆婆?
纵然那个已经是他仙逝的母亲,毕竟是去拜祭他的长辈,她的脸上又有些红晕。
“你这老是害羞脸红的,还真是勾引人。”他忍不住在她脸蛋咬了一口。
“谁害羞,谁故意勾引人了。”她抚摸着咬痛的脸颊,“那是自然反应嘛。”
随后又仰起头娇嗔:“我很丑吗?谁是你丑媳妇了?”
“当然了,丑死了,天下最丑的媳妇。”王蛟拥她入怀,“家有丑妻,如有一宝,别人才不会觊觎。”
“我才不做你的丑妻。”白初玥甩开他收拾衣裳。
“不做我的丑妻?”王蛟在她身后拥着她,轻轻咬着她耳朵:“我王蛟的女人,谁敢娶?”
“傻瓜。”白初玥带着幸福的笑,“我要做你最漂亮的妻,让你不再去看别的女人。”
“我本来除了你,就容不下别的女人。”王蛟甜腻腻道。
唉,你心里不是还有生死追随的辛夷吗?
但自己终究是要离开他的,何必在离开前说些伤感的话呢。
两人一边收拾衣裳还一边打情骂俏,外面的流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奢华的马车,太子殿下出行,不是骑马,自然就是奢华的马车。
流云一早就派人去打点,一应拜祭之物,已准备妥当。
白初玥知道要出门,拿了牛肉馅饼去喂虎爷爷。
虎爷爷的伤虽养好了,失去了百里虎威,家里又没有不离不弃陪它玩耍,精神没从前那般好了。
“虎爷爷,你乖乖在家,我要出门一趟。”白初玥与虎爷爷话别,“你每日的吃食,我会让铜人来喂你的了。”
虎爷爷懂事的与她告别,白初玥离开卧虎轩,交代铜人每日喂虎爷爷,在凤凰台好好看家。
一行离开凤凰台直奔神都方向赶回去,皇陵位于神都郊外几十里地。
王蛟与她坐着马车,两人依偎着,十指紧扣。
“你不是喜欢骑马的么?怎么坐马车了?”她问。
“骑马便要与你分开,坐马车方能形影不离。”
他说过,目之所及,要有她,触手之处,也要有她。
“你如今是新鲜,对我还百看不厌,不消多久,你就会看腻味的。”
“你已在我心里落地生根,长成最美的心花,我百看不厌,如何腻味。”他的唇亲过来。
她笑得醉人,轻轻推开他:“油嘴滑舌。”
若梨看着浓情缱绻的两人,暗暗对白初玥道:
“老大,这登徒子还真是蜜罐,嘴巴甜得很。”
“小孩子,快闭眼睡觉,不能随便看。”白初玥娇斥。
若梨才闭上眼睛睡觉。
到了皇陵园外,他们下马车,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先皇后的陵墓前,两人跪下来拜祭他的母后。
当年皇上王九凤虽然亲手杀了皇后,却并未废后,而且心里还有些愧疚,最后还是以皇后之礼将其下葬。
“娘,您可是想念儿子了,你看看,儿子带媳妇来看您了。”王蛟看着墓碑道。
墓碑上仿佛坐着他的母后,王蛟伸手去触摸,摸到的却是冰冷的墓碑。
原来,一切是他想念母后的幻觉。
白初玥闻言,脸颊又不由得有些发烫。
从前,白初玥没见过哪个男子的长辈,包括百里虎威的长辈。
且百里虎威孑然一身,被老虎养大,也没有长辈。
白初玥心里颇为激动紧张,真有些丑媳妇见婆婆之感。
虽然面对的是一座陵墓,却仿佛王蛟的母后就端坐面前,看着她这个未来的媳妇……
不对啊,什么未来媳妇!
即将与太子殿下大婚的太子妃,可是德云郡主虞美人。
她自己算是什么?
充其量,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一个女人罢了。
未来太子殿下还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王蛟又道:“母后,这是蛟儿十年前就下了聘礼的媳妇,她叫白初玥,你唤她玥儿吧。”
“你说什么呢。”她一脸红霞,低低道。
王蛟又幸福的笑道:
“母后,你仔细瞧瞧,她可是像一轮初月,清新皎洁,明艳动人,蛟儿有眼光吧?”
白初玥有些害羞,又低低道:“哪有你这般跟先人拜祭的。”
“我与母后敞开心扉,有何不妥,她看见儿媳来拜祭她,自然是最开心的。”王蛟与有荣焉道。
他们给先人烧香烛冥纸。
“你胡说什么,什么儿媳的,太子殿下,你即将要娶的太子妃,乃是德云郡主。”
王蛟看着白初玥,郑重而平静道:“玥儿,我要娶的人,由始至终是你。”
“你不要忘了,再有三个月,你就要与德云郡主大婚了。你是太子,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伤害虞美人的身上。
即便自己打小就希望嫁给心中的神祇,可是自己如今的身份,只会让王蛟成为天下的笑柄。
“与虞美人的亲事,乃皇家之约,与我半文钱关系都没有,我不能失信之人是你,我更不能亏待自己。
我根本无意娶虞美人。只是那日见她昏迷不醒,才一时心软答应冲喜,况且我也同皇上表明要退婚了。”
即便他答应与虞美人冲喜,诚如师傅所言,她与皇后若使苦肉计,他又岂能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不管如何,你与她早就光明正大的定亲,你即便给了我所谓的球杖为聘,也是私相授受,无媒苟合,是不被世人承认的。”
“你放心,我俩会成亲,是那种成了亲,就一生一世一双人。”
王蛟一脸的坚定。
白初玥心里不无感动,想到那封神秘的信,那人竟然胁迫自己,让王蛟爱上自己,要他放弃虞美人娶自己。
若那神秘人就是那个恶魔,他逼迫自己嫁给王蛟,其目的是什么?
难道,他想要寻求王蛟这个太子,未来皇帝的扶持?
即便自己不敢高攀太子妃之位,可王蛟肯娶她,而自己也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应该顺势而为?
她看着王蛟,不禁五味杂陈:
“可是你与德云郡主早就定亲,人家还等了你这么多年。”
“我确实亏欠虞美人,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那些事的。”王蛟拍拍她的手道。
“凤宸,你不必为了我,和你父皇还有皇后反目。”她眼里有忧色。
“我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我以后,同心,同命!”他在他母后坟前立誓。
白初玥不无感动,两人起身,离开陵墓。
第三百五十章:无字坟墓
两人挽手走在路上,白初玥柔声道:“你自幼失去母后,是不是很挂念她?”
“天下的母亲,无不疼爱自己孩子。”王蛟道,“我每次看见别人的娘亲牵着孩儿的手,就非常的羡慕。”
“我小时候,总是挨娘的鞭打,觉得娘亲太偏心,竟然不疼自己亲生女儿。比起你自幼失母,倒是觉得自己比你还幸福。”
“是啊,你娘亲对你鞭打,虽是皮肉之苦,我却想挨娘亲一顿鞭打,都没有机会了。说起来,你比我幸福。”
“其实,做娘亲的,儿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爱的,只是我娘亲,也有她的无奈罢了。”
白初玥不由得想念自己的爹娘,还有一对女儿和那个音信全无的儿子。
王蛟眸子里又带着纠结的痛:
“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后倒在父皇屠刀之下,无能为力。明知道杀母仇人是谁,却终究……提不起复仇之剑。”
他眉宇间那隐隐的忧郁,倒是与白初玥重修旧好后褪去,但他眼底那多年积累的痛,依然难以磨灭。
他领着她往一旁山道走去。
“那毕竟是你的父皇,当年许是他失去挚爱,才昏了头,做出伤害你母子之事。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他?”
“当年香妃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儿逃离皇宫,说明她根本就不爱父皇,不愿意困在那牢笼。
父皇灭了人的国,还将人强留在皇宫,她怎么可能幸福,他恼羞成怒,却把一切罪责推在我和母后头上。
母后身为他结发之妻何其无辜,身为他亲生儿子,一个黄口稚儿,更何其无辜?
失去香妃,他就要杀了我们,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即便……我不为母后报仇,老天爷也不会原谅他的。”
“虎毒不食子,他当时许是失去挚爱,得了失心疯了。”
她不厌其烦的开解他,只希望他别带着对父亲的恨活着,这对他也是一种痛苦。
他知道她的心意,与她十指紧扣,一往情深的看着明媚的她:
“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月牙儿。”
“我才不是你的月牙儿,我是我阿翁的月牙儿。”白初玥笑道。
梦中的天帝才管他的小公主为月牙儿。
而阿翁长得还真的有些像天帝,许是自己在桃花谷时,太想念阿翁了,故而将他梦成了最疼爱自己的天帝。
她又好奇的问:“你自幼失去母后,照你所说,是老邬和瑾姑姑照顾你长大的?”
王蛟点点头,回想当年。
“父皇当年亲手杀了母后,也向我举起屠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将剑刺进胸膛。
此乃我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一幕,且常常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每次都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老邬不放弃,拼着挨了父皇一剑,抱着奄奄一息的我去求御医抢救,才捡回一命。
父皇虽不再痛下杀手,却将我丢在承王府不闻不问,也只有老邬和他的娘子瑾姑姑照顾我长大。”
“如此说来,老邬和瑾姑姑对你不离不弃,真的很忠心。”
“是啊。”王蛟长叹口气,“可惜老邬也离开我了。”
白初玥见他很难过,也就不敢去碰触他的伤口。
白初玥想到些什么,随口问:
“对了,你说你放走快要临盘的香妃,后来她可把孩子生了?”
王蛟再回忆幼年景象:
皇上得到圣女沉香,宠冠六宫,视若瑰宝,香妃即便有孕,每日所念,便是逃离皇宫。
皇上怕香妃一去不返,如何肯让他离开皇宫半步,于是下令,任何人不准让香妃出宫。
香妃困锁深宫,郁郁寡欢,皇后在虞姬的说动下,终于趁皇上外出狩猎,悄悄带香妃去相国寺为璇玑子民祈福。
那日一早,皇后悄悄将香妃藏在她儿子的车驾内,侍卫相随,一行浩浩荡荡前往城郊的相国寺礼佛。
皇后本来是怕香妃路途寂寥,让承王与香妃同乘一车辇。
可是香妃大腹便便,却是走不多远便要停下来休息。
皇后于是让儿子回去她的车驾,反正已离开皇宫,也不必那么担心,香妃大着肚子也跑不了。
皇后的凤驾在前面,让后面的车驾慢慢随行。
到了宝相庄严的相国寺,晨钟轻敲,经鼓悠鸣,在庄严的焚呗声中,宫人掀开承王轿辇帘子,却不见了香妃的身影。
皇后吓得赶紧让侍卫去寻找,香妃却仿似在人间蒸发,方圆百里,杳无踪迹。
皇上本在外狩猎,却险被麋鹿袭击,被山野道人爨颜所救,皇上也无心狩猎,带着爨颜提前回来。
得知香妃失踪,皇上发疯般让人搜寻,几乎在方圆百里挖地三尺,也没寻到香妃。
皇上如疯似狂,说皇后违抗他的命令,私自放香妃出宫,把怨怒撒在皇后和承王以及随行护驾的侍卫身上。
不仅亲手斩杀皇后,还杀亲儿,与皇后随行的侍卫也几乎无一幸免被杀。
年仅三岁半的承王吓得什么事都记不住,只记得父皇杀人那一幕幕,以后的每晚,都是那样的噩梦伴随着他长大。
对父皇的恨,也深入骨髓。
王蛟虽记不得小时候的其他人和事,但听瑾姑姑后来道,那时候,美丽动人的香妃,对他和皇后都非常友善,她们原本相处融洽。
而虞姬看似温柔婉约,不仅细心照顾怀孕的香妃,令皇上对其有好感,还在皇后面前可怜香妃郁郁寡欢。
没料到她为香妃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令皇后感动,违抗皇命带香妃去相国寺礼佛,让香妃乘机出逃。
而皇后违抗皇命,下场可想而知。
为了助香妃上香祈福,皇后断送了性命,就连皇上的亲生儿子,他这个承王也几乎一命呜呼。
此事的得意者,自然是虞姬。
“香妃原名沉香,乃璇玑圣女,璇玑历代圣女也成为璇玑女王。
若非百里虎威助父皇开疆拓土,攻打璇玑,几乎灭尽璇玑族人,还将璇玑圣女抢来献给父皇,她的命运,不至于如此悲惨。”
当年王九凤亲征,也只是在后方坐镇,由百里虎威带兵去灭璇玑,几乎屠尽璇玑子民,抢了璇玑圣女回来献给王九凤。
灭族之恨,宫锁沉香。
即便宠冠后宫,香妃如何肯乖乖委身侍敌,待在皇宫,香妃每日以泪洗脸,想着如何逃离牢笼。
白初玥想到香妃当时境况,也不由得替她悲哀感慨: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香妃不愿困在四方城,才想方设法的逃跑,也真是可怜的女人。”
“是啊,我怎么会怪香妃,要怨要恨,也只有我那狠毒的父皇和那假仁假义的虞姬!”
他们走到离陵墓不远处,王蛟看着附近一座孤坟,对白初玥道:
di
“你在此稍等,我过去一下。”
王蛟离开,走到那座坟茔。
白初玥远远看着那坟茔,若是皇室中人,为何不葬在皇陵内,而是孤零零的葬在一旁。
白初玥耳聪目明,隔远往那墓碑看过去,却不见墓碑刻有任何字。
孤坟,无字碑?
紧挨着皇陵,还是无字碑?
到底会是什么人孤零零葬于此?而他们离开,他却单独去拜祭?
便见王蛟伸手轻抚一下墓碑,随后向坟茔微微躬身。
王蛟在心里默默道:
“辛夷,你看到了么,那就是我对你说的白初玥,原来,她就是我第一眼就认定要娶之人。
本来与你有十年不婚娶之约,但日前虞美人为救不悔昏迷不醒,不得已,答应提前婚期。
可是,如今我不仅要失信于你,还要失诺虞美人了,因为,我自始至终想要厮守一生的,只有当年辛夷树下的那个她。
请你原谅,也请你祝福我们,保佑我们和不悔,好吗?”
王蛟对坟茔告别,随后过来与白初玥离开。
她还是忍不住问:“那是谁的坟茔?”
“那是……不悔的娘亲。”他缓缓道。
原来那就是他挚爱的坟茔,她并未有名分,故而不能入葬皇陵,还只能给她立无字碑?
罢了,他既不说,她也不想深究他与辛夷的往事。
离开陵园,流云过来对他们道:“殿下,已备好船了。”
“好。”王蛟点点头,仿佛早就吩咐流云他要去哪里。
第三百五十一章:一曲渡劫
他们离开皇陵,到了一处江河,河滩停泊了一艘木舟,舟檐还悬挂着红灯笼。
另有几排竹筏,形成对木舟的保护。
木舟是给太子殿下和白初玥准备的,竹筏是给侍卫准备的。
江河两岸是山峦,五彩缤纷的深秋,秋色层林尽染,倒影在清澈的江面上,美如画卷。
白初玥与王蛟上了轻舟,流云亲做艄公撑船,他的手下侍卫上了另外竹筏,烈风则带着他手下的侍卫离去,似另有安排。
“这里太美了,就像仙境一般。”白初玥看着两岸高耸的峡谷,五彩斑斓如画卷的山峦,对王蛟笑道:“你这是带我游船么?”
“带你去见师傅。”王蛟道。
“哦。”她点点头。
王蛟已经带她拜祭娘亲,再带她去见师傅,她也并未觉得意外。
舟头有几案,案上的炭炉煮着水冒着热气,还备有茶具,流云开始撑船,竹筏在后面紧紧尾随。
坐在船头,凉风习习,衣袂飘飘中,观看两岸美景,非常的惬意陶醉。
王蛟煮了茶,给白初玥递了一盏。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见你我缘分非浅,起码已有千年。”
“油嘴滑舌。”白初玥一边笑嗔,接过来,与王蛟酌茶。
而后看着两岸景色道:“这条峡谷的江水,好像是连接凤凰山前面的春水河。”
“对,一路顺流而下,河的下游尽头是璇玑。”王蛟点头道。
“据说璇玑和鸟族,都是古老的神族。”白初玥道,“那里的人百岁不僵。”
“可惜鸟族得了一种灭族的病,自此世上再无羽人。而璇玑,也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大东荒所灭,血腥太重,连那里的灵气都毁了。”王蛟带着些遗憾道。
白初玥有翅膀会变大鹏鸟,但师傅自己说并非羽人。
而璇玑,却是当年百里虎威带人去灭族屠城。
她不想在王蛟面前提起百里虎威,是以也就没再接他的话茬。
王蛟拥着她,尽览两岸景色,心里也如那江水,泛起阵阵涟漪。
明明是刚过暮秋,山上还是金色画卷,倏忽儿,空中,却有薄薄的雪花飘然而至……
两人迎着初冬的第一场薄雪,在江水中起伏,穿梭于峡谷间,宛如神仙眷侣。
便在此时,两岸山峦间,传来女子如空灵般优美柔和的声音缓缓歌唱:
君不见
弹指间
朝如青丝暮成雪
刹那芳华碾红尘
潇潇烟雨人踪灭
初许韶华
谁负了流光
却道阴晴圆缺
夜阑珊
烟火歇
谁挑灯回眸
似清风明月
万丈尘寰
千帆过尽
不过是镜花水月
月上梢头人邀约
相见恨晚
是缘是劫
尘缘从来都如水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水冷寒烟花飞雪
天不老情难绝
谁应了谁的劫
山外青山楼外楼
人去楼空鸟飞绝
谁是谁的劫
凤凰台上凤凰游
香袅金猊千堆雪
谁与谁渡劫
凤凰台上凤凰游
双双对对瞰山岳
谁看谁渡劫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凰悲切
谁等谁渡劫
凤凰台上凤凰游
晓风残月长夜长
谁为谁渡劫
……
王蛟与白初玥沉浸在空灵的歌声和飘飞的雪花中,相看彼此,是多么的唯美浪漫旖旎。
两人听罢歌曲,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道:
“渡劫?……”
再看彼此时,两人头上皆是雪花,当真是转瞬就白头。
“朝如青丝暮成雪。”她抚摸他头上的雪,幽幽道:“你与我,到底是缘是劫?”
“傻瓜,自然是缘。”他的吻,落在她沾满雪花的头,温柔道:“从此以后,我握着你的手,就这般,从青丝到白首。”
白初玥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炽热真诚的爱,不由得依靠在他的胸膛。
水中碧波荡漾,摇曳着他们的身心,两人都只愿就此相依相偎,不再有一刻分离。
空中的飘雪在那人歌唱后,便逐渐停了。
似乎专为那悠扬的歌声做背景。
白初玥不禁又蹙眉,沉吟道:
“到底是谁唱这些歌,《渡劫》,可是有什么寓意?”
“管她有什么寓意,不过是首歌罢了。”王蛟拥着她轻吻,“她自唱她的,我们只管相爱到白首。”
他们一路在碧波上前行,两岸景色后移。
船行至一高山,山上有泉水倾泻而下,汇入江河。
他们在一小滩头下船,王蛟与她十指紧扣,穿过一条小山道,前面竟是开阔的官道,似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蛟领她往那座高山走去。
“天虞山?”
白初玥看着山道巨石上的大字,再抬眸看山上峰峦。
古籍记载,南次三经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
天虞山山明水秀,山上泉水流湍急,奔泻下山河,高不可攀,天虞这个名字,也就如同其山,孤高冷傲。
“我们要上山?”白初玥问。
“我师傅就住在天虞山上。”王蛟看着山上道。
“哦……”白初玥恍然,又有些羞赧的问:“真的要去见你师傅?”
“当然,都到家门口了。”王蛟道:“师傅就像我的父亲,丑媳妇见了婆婆,自然得见见师傅。”
这可不是之前躺在陵墓的先人,是活生生的长辈了。
白初玥脸色微红,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一个男子的长辈。
“见了你师傅,我得回去看看我爹爹和娘亲了。”白初玥叹口气,“一年多没见爹娘和阿翁,我都想他们了。”
“也对,你爹爹被罢免,是该回去看看他们。”王蛟点头道。
随后吩咐流云去办一些事,连侍卫都不带,让所有人留在下面守山。
白初玥见王蛟让所有人留下来,问:“他们不上山吗?”
“我师傅喜欢清静,不喜人多打扰。”
王蛟挽着白初玥的手上山。
天虞山有峡谷溪涧,走在山上能听到溪水潺潺。
“此处挺偏僻的,就你师傅一家住在这里?”
“我师傅全家,就他一人。”
“你师傅也是孤家寡人呀。”白初玥笑道,“同我师傅还挺像的,都是一个孤独老头。”
“嗯……怎么说呢,师傅喜欢到处游历,行踪飘忽,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行踪飘忽?”白初玥走在山道,“若他不在,咱们岂不白跑一趟?”
“平日里师傅有可能不在,但今日他肯定在。”王蛟笃定道。
白初玥也没追问他为何师傅今日肯定在。
“能调教出你这位人中龙凤,你师傅定是绝世高人。”
“我师傅确实是隐世高人。”他点点头,“我能小小年纪就取代百里虎威,是师傅帮我出谋划策。”
“你与你师傅的感情,应该很好。”她侧头看着他道。
“情同父子,我母后走后三年,师傅就来到我身边。
他教会我很多东西,若没有师傅,就没有今日的我。
我的人生中没有父爱,若有,也只是在师傅这里才能感受到。”
“其实,你我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我爹爹虽说算是护着我,但他终究最疼爱身为嫡女的白雪姬。好在我有阿翁,后来还有师傅,他们俩才是最疼爱我的人。”
天虞山虽高,但王蛟和白初玥身手敏捷,很快就上了山。
第三百五十二章:师傅姬衍
放眼看去,眼前有座依山临渊的古朴木屋,木屋就地取材,有部分凌空飘建,周围虬枝峥嵘的松树也在云雾缭绕中凌空远飘。
门前有株千年银杏,冠幅铺天盖地的金色,暮秋已尽,地上厚厚的黄叶碎如金,美得令人窒息。
忽如一夜秋风至,满山尽披金缕衣。
踩着满地碎金,仿佛踩在斑驳的年轮,落叶沙沙,踩出旷远的思怀。
住在这古朴的木屋,对面山景和峡谷一览无遗,景色秀丽,有飘然出尘之感。
放眼远眺,层林尽染,森林深处,笔直的白桦满树金黄,漫山色彩斑斓,如同绚丽画卷,迷乱了双眼。
暮秋的枯槁之美,毫无感觉的空白澄明,枯老中的孤高,历经岁月沧桑的变迁,无论怎样的苍老,都有着无觉的静默之美。
秋色中睹物思人幽玄之古美,是一种无限深幽之处的无限意境之美。
这种含蓄的幽深玄美,是自觉自悟的韶美,幽玄,不是阴暗沉郁之气氛,而是沉静中的寂落之美。
静寂之美,以求得悟淡中感知雅美,静中品味动美。
那古朴木屋脱俗之美,并非简单地脱离世俗红尘,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让疲惫的身心得以短暂的净化,再以清新回到日常俗世中前行。
白初玥看着五彩斑斓的天虞山,不由得感叹:
“昨日暮秋已尽,今日已是初冬,怎么这天虞山还像暮秋那般美!”
“许是今年的秋,特别的长吧。”王蛟看着像孩子般的她笑道。
白初玥一路观赏过去,不由得脱口赞叹:
“古朴淡然中,又裹挟着绚丽多情,好美的世外桃源!”
王蛟也点点头:“凤凰台宛如仙境,天虞山古朴风韵,平分秋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
白初玥再看着房檐上古朴的牌匾题字:
红尘外。
“红尘外?身在红尘内,心在红尘外。”白初玥默默颔首,“这题字,还真当得起这出尘脱俗的天虞山。”
王蛟也不进屋,看着后山冒起一缕袅袅轻烟的山丘,道:
“师傅在拜祭师娘,今日也是我师娘的忌日。”
“那么巧?”白初玥颇为讶异,“你师娘与你母后的忌日,竟是同一日。”
“不但是同一日,且是同年同月同日,这也许就是我与师傅的缘分吧。”王蛟道。
“她们竟然同年同月同日不在,也真是太巧了。”
王蛟牵着白初玥的手往那山丘走去。
白初玥便见一老者背对着他们,在一座坟茔前烧香火。
坟茔周围没有一根杂草,看着泥土上的新痕,显然杂草刚刚被人清理掉。
“师傅。”
王蛟叫一声,声音不高不重,仿佛怕打扰坟茔的先人。
“蛟儿来了。”那老者语气平缓,头也不回。
“见过老人家。”白初玥也随后礼貌的向那老者打招呼。
老者听到白初玥的招呼,身子微抖,顿了半晌,看着坟茔的墓碑,语气似乎隐含一丝辛酸:
“既和蛟儿同来,便一同拜祭吧。”老者依然头也不回。
他的话显然是对白初玥说的。
白初玥蹙眉: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王蛟带着白初玥过去,跪在老者旁边,拿些香火给他师娘烧起来。
白初玥跪在王蛟身畔,只见墓碑上篆刻着几个字:
爱妻香蜜儿之墓。
旁边一行小字:夫姬衍立,辛酉年十月初一。
原来,王蛟的师傅叫姬衍。
辛酉年十月初一?
这不是二十三年前,她与白雪姬出生的日子吗?
怎么还巧得那么的厉害,王蛟的母后与他师娘同年同月同日死,而这个日子,却是她与白雪姬的生辰。
香蜜儿?
很熟悉的称呼,白初玥记得梦中司命星君同她讲的神话故事中,蟠桃姥姥就喊天后做香宓儿。
而天后姓桃名夭字香宓。
王蛟的师娘是姓香名蜜儿吗?若香是姓氏,墓碑应该刻香氏蜜儿之墓呀。
但这香蜜儿倒像是昵称,好温馨,可想而知王蛟的师傅与师娘非常的恩爱。
“师娘,蛟儿带媳妇来拜祭你老人家了,她叫白初玥。”王蛟对坟茔一边拜一边道。
白初玥猛听王蛟口中媳妇俩字,有些脸红,毕竟自己还没嫁给他,而且自己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也不知他的长辈会不会嫌弃自己。
随即,王蛟又对白初玥道:
“玥儿,快拜祭师娘。”
白初玥依言对坟茔磕头。
两人拜祭完,王蛟扶白初玥起来,又道:
“玥儿,来,拜见师傅。”
白初玥闻言,抬头刚想向王蛟的师傅揖礼,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之人,顿时露出一脸惊喜。
那老者原本精芒四射的眸子,在看到白初玥那刻,顿时变得无比慈祥。
“……姬大夫?”白初玥又惊又喜的看着老者道。
王蛟的师傅叫姬衍,竟然就是姬大夫呢!
“玥儿,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
姬大夫看着白初玥,略带激动的语气充满祥和。
无论何时何地看见姬大夫,迎接白初玥的都是最温暖的微笑和慈祥的目光。
白初玥心里顿时暖融融。
“……你们认识?”一旁的王蛟颇为惊诧。
“我脑袋砸伤昏迷,在墨子虚家里那几日,就是姬大夫每日来给我医治,没想到,竟是你的师傅。”白初玥开心道。
“那真是太巧了,我师傅行踪不定,连我这个徒儿,也不是随便能见着呢。”王蛟开心道。
“那是老朽与玥儿有缘。”姬衍一脸祥和,“就像今日你师娘忌日,玥儿也有缘来拜祭。”
“这说到巧嘛,凤宸的娘亲和师娘的忌日,还是我和我姐姐的生日呢。”白初玥道。
王蛟看着碑文,点头道:“还真是巧了。”
姬衍似乎并无惊讶,只是平静道:“这还真是有缘分的人,方能走在一起。”
姬衍说罢,随即仔细瞧瞧白初玥的额头,不仅满意的颔首,还啧啧称奇:
“玥儿呀,你那重生膏可谓神仙膏啊,血肉模糊,碗大个疤,竟然毫无痕迹。
老朽行医经年,还没见过这么短时间,就能愈合的伤,且恢复如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没砸伤过呢。”
白初玥淡淡的笑笑:其实,即便不用那重生膏,她也能自愈的。
只是,她轻易不告诉别人自己还有这能耐。
“她之前的伤,真的很厉害呀?”王蛟紧张的问姬衍。
姬衍带着心疼的恼道:
“废话,差点就丢了小命,在鬼门关徘徊好几日,是冥王开恩,才放她回来呢。”
“都是姬大夫悉心照料,玥儿方能康复得这么快。”白初玥感激道。
“老朽哪敢居功,要说功劳,倒是那墨子虚,衣不解带,细心照顾,功不可没啊。”
姬衍说话间眼角余光斜睨着王蛟,似乎故意挑起王蛟醋意。
王蛟点头道:“墨子虚有功当赏,我不会亏待他的。”
“赏?你不要人家的命就好了。”白初玥轻嗔。
“那日……确是我过分了。”
王蛟知道自己当日对墨子虚实在过份,赶紧岔开话题。
拉着白初玥的手,正式对师傅道:
“师傅,玥儿很快就是我的娘子了,以后我都会与她一同来拜祭师娘。”
白初玥脸上泛红,毕竟自己与他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你的娘子?”姬衍眉宇轻蹙,有些纠结的看着王蛟,“蛟儿要娶她为太子妃吗?”
“当然。”王蛟点点头。
“那你那个未婚妻德云郡主,怎么办?”姬衍不咸不淡的问。
“师傅,我已向皇上请旨与虞美人退亲,要迎娶玥儿了。”王蛟意志坚定道。
“蛟儿,玥儿是好姑娘,你若不能做到,不要随便许诺,更不要辜负了人家。”姬衍又淡淡道。
“蛟儿知道。”王蛟道。
“好了,咱们正拜祭你师娘呢,就不要说那个话题了。”白初玥赶紧打岔,又对姬衍道,“姬大夫,我帮你收拾。”
王蛟对白初玥道:“玥儿,以后别姬大夫的叫,和我一样喊师傅。”
“嗯……”白初玥脸上泛红,看着姬大夫,“师傅。”
“好好好。”姬衍笑着颔首,方才的纠结也随之消失,“老朽姬衍,凭空多了个好徒儿了。”
随即,姬衍看看他们挽着的手,对白初玥道:
“墨子虚那年轻人也不错,对你衣不解带的照顾,呵护备至,我还以为他才是你的心上人呢。”
“师傅……”白初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当日你高热不退,那年轻人为了给你降温,居然跑到外面刚下过冰雹的水缸里,将自己冻成冰根,再回来给你降温。整宿下来,结果他自己却是病得不轻。”
“……是吗?”白初玥颇为震惊,这些她可是不知道。
“可不是,情比荀粲啊。”姬衍又捋须夸道。
王蛟看看他师傅,又看着白初玥,带着丝醋意道:
“什么情比荀粲,衣不解带的照顾,男女授受不亲,那小子竟敢脱光衣裳给你降温,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你方才还说要赏人家呢。”白初玥轻嗔,“转头又说话不算数。”
“呵呵呵……”姬衍看他们一眼,呵呵笑道:“玥儿,这小子吃醋了呢。”
顿了顿,姬衍还是解析:“你别吃那干醋,人间墨子虚懂礼节得很,哪里会脱衣裳给玥儿降温。”
王蛟心里才舒坦些。
第三百五十三章:孺慕之情
他们踩着厚厚的金色银杏叶,回到木屋前。
木屋就地取材,粗木简瓦搭成,古朴、枯槁,庄岩、静穆,有着古朴素简之美。
“红尘外。”白初玥看着门匾,对姬衍道:“师傅这字题得颇有深意。”
姬衍也看了一眼门匾,眸子精芒外泄,再回看白初玥时,眸眼已变得温慈,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叹道:
“身在红尘内,心在红尘外,但求不染尘,终归化尘埃。”
白初玥眼中的姬衍德高祥和,仙风道骨,令人顿生敬畏。
“师傅以出世情怀入世修行,但求出淤泥而不染,情操高妙。”
“老朽虽闲云野鹤,既已身堕红尘,想真正做到断灭空,又谈何容易。”姬衍默默摇头。
白初玥轻轻点头:“做不到断灭空,我们但求问心无愧就是。”
“玥儿,你与师傅,还真是一见如故。”王蛟看着投契的师傅和白初玥道。
“是啊,我与姬大夫,当日一见,便有股孺慕之情。”白初玥含笑道。
姬衍看着白初玥的眼神似有泪光,难掩欢喜道:“这就是咱爷俩的缘分。”
姬衍领着白初玥进入木屋,经过庭院,庭中只有常绿树木而无花草,接引的山泉自石槽中溢着沁人心脾的清冽。
走过碎石板路,进入室内,这一过程,有种短暂脱离红尘俗世的望我之境。
放下尘念,远离喧嚣,进入神清心宁的境地,此乃脱俗之美。
脱俗,便是俗人在此一时,求得此一刻的清静俗念之愿。
进入室内,室中的挂画,也多为水墨淡彩的山水之作。
尤其是室内的木桩或横梁,看似毫无精雕细琢,却有种稚拙笨朴的素美,令人入目难忘。
举目所见,没有绚烂只有素雅,这种简朴素美的深处,蕴藏着枯淡的清寂之美。
所见挂轴中的字画,墨迹淡薄难辨,或者老旧斑驳的日常用品等。
虽然一目所见,有种枯槁之状,却令人感悟一种枯中沉淀的力量,外表不再强大,内在却雄气的阳刚厚重之美。
姬衍慈祥道:“山野之家简陋,玥儿可不要嫌弃,就当是回自己家。”
“师傅太客气了。”白初玥道:“你这里可是世外桃源。”
庭院有木凳木桌和茶具,白初玥略为参观,姬衍便让她出来庭院坐,他亲自煮水烹茶。
“难得玥儿来了,师傅亲自给你煮茶。”
“谢谢师傅。”
庭院临渊,可饱览附近美不胜收的山色,近处的江景,听着峡谷的溪流。
白初玥看着如画的景色。
庭外的风声溪流声鸟虫声水沸声和师傅碾茶声,是红尘中人在日常中忘知忘觉的寂静之美。
姬衍使用的茶碗是粗陶,并非名匠之作,更无华丽釉彩,但却古朴自然。
刻意的完美,不是美,自然无心之美,才是纯美。
白初玥不禁感慨:
“禅宗讲幽玄、静寂、素简、自然、无序、脱俗、枯槁为七美。师傅这里,七美无遗。”
“七美无遗?”姬衍一边将碾好的茶倒进碗里,一边乐呵呵的道,“何以见得?”
“远山仍有初秋的无序,仲秋的幽玄,暮秋的枯槁,隐着多情,怀着相思,浸着沧桑,此乃三美。
人于此山中,无心、无念、无欲。既能感悟自然之美,还能感受静寂之美。
这木屋布局的脱俗之美,室内的素简之美,七美一览无余。
师傅这红尘外,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桃源呢。”
“玥儿不仅长得漂亮,说话更让人舒心,真是贴心的好闺女啊,你爹爹可真有福气。”
姬衍嘴里夸道,将山泉水煮至水面呈鱼眼大小、蟹眼大小的沸泡时停止加热,随后煮茶。
王蛟对白初玥道:“师傅煮得一手好茶,我的茶艺还是跟师傅学的。”
“真的?”白初玥笑道,“你煮的茶,已然不错,师傅的手艺,自然要比徒弟好。”
“我常年在外征战,算是个粗人。这般附庸风雅之事,自然做得不好。”
白初玥想到姬衍说墨子虚情比荀粲,遂想到一则典故:
古人荀粲之妻冬天高烧病重,全身发热难受,荀粲为了给爱妻降温,脱光衣裳站在大雪中,等身体冰冷时回屋给妻子降温。
也难为子虚了。
王蛟一边酌茶,却看着端着茶盏,有些走神的白初玥。
醋意又泛滥,侧身低声对姬衍道:
“师傅,你方才就不该在玥儿面前提别的男人对她有多好,这不是离间蛟儿与她的感情么?”
“王的女人会有很多。”姬衍一边品茶,不咸不淡道:“你真的会为了玥儿,放弃那些佳丽么?”
“师傅明知道,我的心里,十几年来,只有玥儿。”王蛟有些怪责师傅。
姬衍有些愧疚:“都怪师傅,给你喝什么忘情水,竟让你们生生错过了那些年。”
白初玥在他们的谈话中,也终于回过神来。
王蛟带着撒娇的语气:“你看看你,和我一起喝茶都走神,想什么呢。”
“我……”白初玥也不隐瞒,“墨子虚为了我挨冻,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王蛟的醋意又泛滥:还真是在想墨子虚那小白脸!
姬衍对白初玥道:“你不必担心,他后来吃过药,身子早就好利索了。”
“这些年,我当子虚如亲弟弟,自然不想亏欠他。”白初玥道。
王蛟见白初玥如此说,心里本来漾起的醋意也消弭了。
喝过茶,姬衍道:“难得玥儿来了,还是你的生辰,师傅得给玥儿做顿好吃的。”
“师傅要给我做啥好吃的呢?”报仇撒娇的问。
“我给玥儿做鲜鱼。”
随后,姬衍拿了钓具,往山崖走下去,在一处飘崖上临渊垂钓。
这天虞山与下面的江河有一定的高度,得放很长的鱼线。
“小东西,你真厉害!”王蛟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只见一面,就把我师傅给收买了。”
“什么只见一面,你师傅还给我治过伤呢。”白初玥微微嘟嘴。
“噢……我差点忘了呢。”王蛟笑嘻嘻道。
“走,咱们也去帮师傅钓鱼。”白初玥道。
“好嘞!”王蛟找了钓鱼竿,与白初玥一起过来钓鱼。
天虞山峡谷两岸千仞壁立,陡峭险峻,峡谷江水清可见底,游鱼戏水,奇峰狭窄,乱云飞渡,珍禽异兽,空谷回响。
于此凌空飘崖上垂钓,眺望整个天虞山以及江景,美不胜收。
白初玥见王蛟也垂下长长的线,嘻嘻笑道:
白初玥看姬衍放了很长很长的线,遂笑道:
“都说放长线钓大鱼,我算是见识放长线了,就不知能否钓到大鱼。”
王蛟道:“咱们在这高山上,不放长线,如何钓鱼啊。”
“这江下的河神,知道老朽要给闺女贺寿,定会让大鱼主动上钓。”姬衍乐呵呵道。
白初玥便当姬衍哄她开心,看着飘崖上迎风垂钓,更显仙风道骨的姬衍,想起方才江上传来的那首歌曲,其中有两句: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难道这真的有什么寓意?
“想什么呢?”王蛟见她沉思,碰碰她问。
“其实你师傅的医术就很高明,应该有能力帮百里虎威那些内应解毒,你当时大可不必胁迫我回来的?”
“当时师傅试过了,就是解不了,所以只能胁迫你回来。”王蛟有些愧疚道。
姬衍听他们谈话,又看着白初玥呵呵笑道:
“老朽的医术,充其量就是走江湖的郎中,治治内外伤还可以,论起解毒,比不得玥儿啊。”
白初玥看着姬衍,每次看着这老者,迎接她的都是慈祥的眼神以及和煦的笑容。
“师傅过谦了,智者爱水,仁者爱山,这天虞山奇山秀水,师傅以此为家,便是两者兼有的仁爱之师。
怪不得玥儿一见师傅,总觉得师傅仙风道骨,有飘然出尘之姿,是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
白初玥说的是真心话。
“哈哈哈……”
姬衍开怀大笑,慈祥的眼神,多添了一抹惊喜,随即归于恬静祥和:
“玥儿这孩子,医术高明还谦虚,最难能可贵的,小嘴还这么甜。”
“师傅谬赞了。”白初玥甜丝丝道。
“老朽一见玥儿,就倍感亲切,这孤苦伶仃一辈子,与玥儿在一起,竟感受到了所谓天伦之乐。”
稍顿,姬衍又带着羡慕道:“想来你爹爹,有你这么个闺女啊,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我……小时候调皮,一天到晚尽给我爹爹惹事。”
白雪姬一天到晚给自己找茬,每每是爹爹给她出面主持公道,也确实是给爹爹惹事。
但在爹爹的心里,自己终究是庶出,而白雪姬才是嫡女。
“老朽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宁愿短寿十载啊。”姬衍对白初玥的喜爱溢于言表。
“谢谢师傅厚爱。”白初玥真心道。
若自己的爹爹也是这般毫无保留的疼爱自己,该有多好。
王蛟正以为有鱼拉他的鱼竿,收起来才知道被鱼吃了鱼饵,还逃跑了。
“那是什么胆大包天的鱼呀,竟吃了鱼饵还敢逃跑!”王蛟只得重新弄鱼饵。
第三百五十四章:姬衍爱护
那边厢,姬衍再带着感叹对白初玥道:“这么好的姑娘,就不知哪个家伙走运,能娶到你呀。”
王蛟闻言,觉得师傅有些明知故问。
“师傅说什么呢,自然是你的徒儿我有这个幸运了。”
“……你?”姬衍带着疑问的看着他,不置可否,“为师看悬。”
“师傅不会是怀疑我对玥儿的情意吧?我若不爱她,师傅就不必给我喝忘情水了。”
王蛟坐下来,重新向江下抛下钓鱼竿。
师傅怎么老是在玥儿面前,似乎蓄意挑拨他们的关系。
“……师傅没怀疑你对玥儿的情意,只是师傅好像记得,你的未婚妻是德云郡主。”
姬衍瞥一眼身旁的王蛟,眸眼带着看好戏的笑。
白初玥见师傅故意刁难王蛟,赶紧岔开话题,脸上有些泛红:
“师傅,玥儿已不是……姑娘,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自己这样的身份,王蛟的师傅不知会不会嫌弃。
未料姬衍却一本正经道:“玥儿,师傅问你,可有人正式三书六礼给你下聘礼?你可与谁正式拜堂成亲?”
白初玥微微咬唇,王蛟十年前虽丢给自己一杆球杖,说是聘礼,但毕竟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聘礼。
于是有些尴尬的轻轻摇头。
王蛟却对白初玥道:“你怎么没接受过聘礼,我不是十年前就给你球杖为聘么?”
白初玥还没开口,姬衍已经护着她了:
“蛟儿,你随手丢给人家的一柄球杖,也好意思说那是聘礼,别给师傅丢人了。”
白初玥见王蛟委屈恼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
“师傅对玥儿真好。”白初玥开心道。
姬衍几乎是宠溺的道:
“所以呢,你没正式接受过婚书,没人给你三书六礼的下聘,即便你有一双女儿,也是未出嫁的姑娘。”
这在一般的长辈里,绝不会如此护短的。
白初玥眼眸霎时间泛着感激的泪花。
姬衍一见白初玥的泪眼,眼底顿时带着化不开的痛,随即瞪着王蛟,肃然道:
“蛟儿,不管玥儿的过往如何,你若敢负了这闺女,师傅可不会原谅你!”
姬衍如此维护,白初玥的眸眼霎涌起更多的泪花。
王蛟看着白初玥噙着泪花的眸眼,也认真道:
“师傅放心,蛟儿不会辜负玥儿的。”
白初玥不想王蛟为这事与他师傅引来不快,赶紧擦擦眼,又岔开话题,看着这临渊的优美风光,道:
“这天虞山峰峦叠嶂,山美水美,景色秀丽。
环境清幽,居住于此,有飘然出世之感。”
“玥儿喜欢,就在这里多待几日,陪陪……”姬衍看着白初玥,稍顿,方道,“陪陪我这个孤独的老头子。”
“……孤独?”白初玥道,“我路上听凤宸说师傅没有家人,一个人,也着实孤单。”
王蛟道:“师傅虽然没有亲人孩子,我就是师傅的孩子。”
“呃……只要凤宸有时间待在这里,我也是有时间的。”白初玥对姬衍道,又带着调侃的笑:“玥儿至今,还是你徒儿的阶下囚呢。”
姬衍眸眼掠过一抹心疼,看着王蛟,不屑道:
“就知道欺负个弱女子,还胁迫人家回来,生生在思过堂待了整整仨月,几乎把命都给丢了,你算什么战神。”
王蛟有些诧异的看着师傅:
“哎……师傅,当日好像是你对蛟儿说,传言白初玥医术高明,堪称神医,又重情重义,会被那些亲情羁绊,若以凤凰亭乡民胁迫,她自然……”
王蛟话还未说完,姬衍就打断他:
“师傅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吗?我记得……好像没有啊?”
“……师傅一早就知道我?”白初玥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姬衍。
“白娘子在江湖的传言,老朽又怎会没听说。”姬衍似无奈道,“只是为了大局着想,随口提议蛟儿让你回来。没想到,他还真的付诸行动了,还把你软禁起来。”
王蛟看着师傅,不禁失笑:
师傅还真是疼爱这个未来的徒弟媳妇,自己当时与师傅谈论此案时,师傅可不是随口提议,而是非常的认真。
他又看着白初玥,眸眼带笑:
玥儿啊玥儿,还真是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欢她呢。
白初玥又随口问:“师傅是打小就住在这里么?”
姬衍看着峡谷的江水,眸眼仿佛一下子变得幽深,语音带着的悲怆:
“我夫人葬于此地,后来,这里就成了我的家了。”
“师傅对师娘真是重情重义,竟然一直守护着她的坟茔,以此为家。”白初玥带着钦敬道。
却见姬衍看着眼前虚空的眸光,陡然精芒四射,杀气外泄。
白初玥不禁有些奇怪,这老人怎么一忽儿慈祥,一忽儿又蕴藏杀气。
想到姬衍给她夫人立的碑文,称其为香蜜儿,想来他们定是恩爱夫妻,才会在她的坟墓旁为家。
她看着姬衍,不由得想到一句话:
埋下去的人是你,死去的,却是你和我。
白初玥再对一旁的王蛟低声道: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原以为,宋玉的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恩爱,在城中传为佳话。没想到,你师傅对夫人,更加情深义重。”
“宋青竹并未娶妾,与我堂姐,相敬如宾,确实传为佳话。”王蛟轻轻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我在他们身上,只看到相敬如宾,却没感受到真正的恩爱。”
“可是城中都在传颂,宋公爷对高阳郡主,一心一意,夫妻恩爱,人人羡慕呢。”白初玥笑道。
“嗤!”王蛟嗤之以鼻,带着暧昧的看着她笑道:“不偶尔吵吵小嘴的夫妻,哪叫真正的恩爱。”
“你呀,就是犯贱,欠揍!”她低声笑嗔。
“是。”他带着邪魅的笑,伸嘴过来亲她一下,“我就是犯贱,欠揍。”
“正经钓鱼,仔细大鱼又跑了。”白初玥笑着推开他。
怕他师傅瞧见王蛟方才的亲密行为,赶紧去瞧姬衍。
姬衍却似乎仍然沉浸在缅怀之中,就连鱼竿下的鱼线在颤动,他也未觉察鱼竿有异。
白初玥赶紧喊道:“师傅……有鱼来了……”
“呦……”姬衍才回过神来。
此时王蛟也开心的叫起来:“哎呦!我的大鱼也上勾了!”
他们钓了很多鲜鱼,王蛟钓的那条鲶鱼又大又肥美。
“玥儿这一来呀,连收获都丰富了。”姬衍开心道。
“可是这江里的鱼儿,就不欢迎我了。”白初玥软软的笑道。
钓了鱼,姬衍拎着篮子去后山摘蔬果佐料。
王蛟看着师傅的背影,带着些疑窦,低声对白初玥道:
“传言丈母娘见女婿,才会流哈喇子,怎么我师傅见了徒儿的未来媳妇,也跟丈母娘见未来女婿那般?他从前对谁都没这么热情的。”
“你从前可有带其他女子来见师傅,包括你的辛夷?”白初玥问。
“……”王蛟默默摇头。
“那就是了,你不是说他待你就像父亲那般么,看见儿子带喜欢的女子来见,他自然会爱屋及乌喽。”
“说的也是。”王蛟终于笑了,“若师傅对你不冷不热,又会伤我这个徒儿的心。”
“瞧你这人,连我的醋都能吃。”白初玥揪他一下。
姬衍摘了满满一蓝果蔬回来,又开心道:
“玥儿难得来了,师傅亲自给你做好吃的。”
“不对,玥儿来打扰师傅,应该是玥儿给师傅做好吃的。”
白初玥抢着去帮忙。
王蛟却看着师傅,不由得挠头道:
“我怎么觉得,师傅对玥儿比对我都好。”
“师傅不要管他,他那个人,连我的醋都吃!”白初玥笑道。
“真的,师傅可从来没说过给我做好吃的。”王蛟颇为认真道。
白初玥微嗔:“师傅这是爱屋及乌,爱你这个徒儿之余,才对我这个客人客气。”
姬衍看看王蛟,笑了笑,道:
“你有瑾姑姑他们照顾你饮食起居,自然不用师傅亲自料理。”
“师傅,蛟儿并非真的吃醋,你对玥儿的好,是因为徒儿,我心里欢喜着呢。”王蛟笑道。
姬衍看看王蛟,又对白初玥笑道:
“其实呀,蛟儿也没说错,我这个师傅,虽说疼他,却还真的没亲自给他做个什么好吃的。”
白初玥闻言,心里充满感激,却看看王蛟,笑嘻嘻道:
“师傅还是因为爱屋及乌,看在太子殿下的金面上,否则师傅就不会为玥儿亲自下厨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姬衍烹鱼
姬衍不置可否的笑笑,开始收拾鱼,对白初玥道:
“这呀,就是人与人的缘分,咱爷俩有缘。”
“我来帮师傅打下手。”白初玥开心的过来帮忙,“顺便偷学师傅的手艺。”
“好呀。”姬衍笑得暖融融,又问:“玥儿今日过生辰,你想吃长寿面还是寿桃包呢?”
“师傅,今日是殿下先母和先师娘的忌日,我的生辰就不必提了。”白初玥道。
“唉……不对不对。”姬衍摇头道:“这逝者已拜祭,咱们活着的总得吃好的。”
“早上我们吃了长寿面。”白初玥道,“或者——咱们就吃寿桃包吧。”
“好呀。”姬衍开心的点头。
“师傅做鱼,腾不开手,这包子我来做。”白初玥道,看看厨房可有食材。
“哎……今日你是小寿星,只管看着,难得师傅陪你过生辰,让师傅亲自给你做。”姬衍带着宠溺道。
一旁袖手旁观的王蛟道:
“师傅,玥儿的厨艺你可是没见识过,皇宫的御厨都望尘莫及。这做点心嘛,还是由她来吧。”
“嗯。”姬衍颔首道,“蛟儿的嘴叼得很,他能这么夸你,想来是真的,师傅也想尝尝你的手艺了。”
“师傅,你别听他吹。”白初玥道,“师傅,面粉在哪里呢。”
“就在上面那小柜子上。”一边收拾鱼的姬衍往柜子上抬抬下巴。
白初玥有些遗憾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有咸蛋黄和莲子蓉,这寿桃包才完美呢。”
白初玥一边道,一边去拿面粉。
“有……都有,都放在一处,那些食材足够做二十四只寿桃包的。”姬衍道。
刚刚打开小橱柜门的白初玥,闻言手顿了顿,才把食材都拿出来。
王蛟一听师傅的话,便道:“二十四只那么多,我们只有三个人,怎么吃得了。”
“玥儿今年二十四岁,这寿桃包就得做二十四只,代表二十四岁。”姬衍细心的将鱼骨和鱼肉剔除分离。
白初玥拿来面粉咸蛋黄等食材,开始做寿桃包,随口问姬衍:
“师傅,这做寿桃包要按照年龄来做,是哪里的习俗呀呀?”
正在收拾鱼的姬衍,听见白初玥问他,手顿了顿,抬头看着白初玥略带疑惑的眼神,淡然一笑,道:
“有一次,我行医到了璇玑,见那里的人做寿桃包,都是按照年龄来做。”
“哦……我还以为师傅就是璇玑人呢。”白初玥释然,继续做寿桃包,“在我凤凰亭那里,就有很多来自璇玑的流民,他们就是这样的习俗。”
王蛟在一旁抱着双臂,笑眯眯的看着那温馨的一老一少,又问姬衍:
“师傅,这么多的鱼,你打算都怎么做啊?”
“这鲜嫩少刺的鲫鱼呢,给玥儿做开胃的酸汤鱼,这肥美的鲶鱼嘛,给你们做香喷喷的烤鱼,好不好?”
姬衍的语气,就像慈父过大年给孩子做团圆饭。
“太好了,我最喜欢酸汤鱼了,师傅好像与玥儿心有灵犀呢。”白初玥开心道。
“这酸汤鱼鲜美酸爽开胃又不油腻,姑娘家嘛,大抵都会喜欢。”姬衍在剁酸汤鱼的配料。
白初玥心道王蛟的师傅待自己真好,大抵,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若自己的师傅日后见到王蛟,会不会也像他的师傅待她那般待见王蛟呢。
白初玥将做好的寿桃包生坯放蒸笼上蒸。
姬衍将处理好的鲶鱼先置于炭火上慢烤,而后做酸汤鱼。
“师傅,玥儿往日做酸汤鱼总是做得不够满意,您可否教教我?”
白初玥又问。
“好呀,做这个酸汤鱼呢,要想它酸爽美味,食材很重要。”
姬衍一边烹煮,一边教白初玥。
“得把蒜瓣、小米辣、香茅、树番茄、香柳、西红柿、糟辣子、酸木瓜、大芫茜、香柳,这些食材爆香,再加入山泉水大火烧煮。”
姬衍一边解说,将食材放下去。
“煮约莫一盏茶,就可以把里面的香料捞出,下切好的鱼块,大火烧开,转小火煮一盏茶功夫。”
“等鱼入味了,再挤些柠檬汁,出锅前,在汤盘中放薄荷叶垫底,倒入煮好的鱼……”
“最后把准备好的蒜末,葱花,木姜子,香柳,柠檬块撒上去。”
“再淋上热油,这一步很重要哦,一定要炝出它的香味。这美味酸爽的酸汤鱼,就大功告成了。”
姬衍边做边解说,酸汤鱼也香飘四溢了。
白初玥嗅着香气,馋涎欲滴:“真的很香,闻着就很酸爽很开胃!”
王蛟惊讶的看着师傅:
“原来师傅的厨艺,比蛟儿还厉害,蛟儿这是托了玥儿的口福呢。”
“那是!”姬衍暖融融的笑道。
酸汤鱼出锅,那边的烤鱼和寿桃包也好了,食物摆上桌。
姬衍拿出一瓶酒,掀开酒盖斟了三樽酒,王蛟却问白初玥:
“玥儿,先别急着喝,你闻闻,看看可知这是什么酒?”
白初玥微微阖眼,嗅了嗅酒香,睁开眼道:
“此酒以凤李花酝酿。”
姬衍佩服的默默颔首:“闻香识酒,不错不错。”
白初玥再端起酒浅尝:
“酒味香醇,回味无穷,蕴含酒灵,乃酒中极品,饮之如脱胎换骨,莫不是——换骨醪?”
“还是瞒不了你这狗鼻子。”王蛟伸手指点点她的鼻子,“当年在翰北,阿古拉轻而易举就能猜出我的酒,如今也一下子就猜出师傅的换骨醪。”
“换骨醪乃上古美酒,蕴含酒灵,万世流芳,玥儿轻而易举就能识别,可谓酒仙啊。”姬衍不由得夸赞。
“说真的,玥儿既不会品酒,也没喝过此等美酒,不过是能嗅出酿酒的原料,从中推断是什么酒罢了。”白初玥笑道。
王蛟有些妒忌道:“这换骨醪师傅珍藏多年,每次我来都想喝,师傅却舍不得呢。”
“师傅疼我,乃是爱屋及乌,你又吃干醋了?”
白初玥笑道,给大家都盛了鱼汤。
姬衍慈祥的对白初玥道:
“来,玥儿,赶紧尝尝这汤,看看味道怎么样。”
白初玥喝了汤,非常满足的点头,真心的夸赞:
“师傅做的酸汤鱼,比我做的酸爽美味,鱼肉也更鲜嫩,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了!”
她为了要给白雪姬做好吃的,要到处搜罗各地美食和食材。
其他菜肴她做得还算满意,唯独那酸汤鱼一直做不好。
“玥儿出身官宦,堂堂大小姐,没想到却要下厨房?”姬衍眸眼全是心疼。
白初玥浅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我的厨艺长进,身边的人就有口福了。”
“从今往后,我有口福喽。”王蛟一边喝汤一边道。
“你在这汤中,品出了什么味道?”姬衍淡淡的看着王蛟问。
“父爱的味道。”王蛟道。
姬衍闻言,眸眼一顿,垂眸喝汤。
王蛟带着伤感,继续方才未完的话:
“我也只能在师傅这里,方能感受到父爱。”
姬衍似松口气,顿了顿,心疼的看着面前的王蛟和白初玥。
“风雨如晦为谁泣,明珠蒙尘为谁悲?”姬衍的语气带着抚慰,“你们放心,风雨过后见彩虹,你俩的前途会一片光明的。”
白初玥和王蛟看着慈祥的姬衍,见师傅如此祝福,也幸福的笑了。
王蛟朗然笑道:
“就像师傅做的汤,酸爽美味。没想到师傅不仅会庖厨之事,做的酸汤鱼,比我做的更酸爽鲜美!”
白初玥看着他笑道:“你做的那个,差了酸木瓜,所以酸爽不够。”
“是么?那你当时为何不说?”王蛟带着撒娇。
“你堂堂太子,能亲自给我做,就已经是人间美味了,我还敢挑剔么?”白初玥一脸幸福。
王蛟有些懊恼。
“当日那庖厨,在回岸堂就准备那些佐料,他教我做一次我便牢牢记住,我还以为所有佐料都齐全呢。”
“感情那个不是璇玑人,才不晓得酸汤鱼得要有纯正的酸木瓜,才能做出酸爽美味。”
白初玥一边道,继续喝汤。
“璇玑人?”王蛟略为蹙眉。
白初玥点头道:
“对啊,我的鱼一直做不好,后来知道璇玑人喜欢吃鱼,无论是烤鱼或者鱼汤,都做得非常考究。
尤其这酸汤鱼和烤鱼,乃璇玑的地道美食,真正的璇玑人,做得比外面的人都好。
我做得多了,也爱上了酸汤鱼,每月都会喝几次,简直是半个璇玑人呢。”
王蛟一边喝汤,恍然道:“原来,这些酸汤鱼是璇玑的地道美食。”
白初玥又道:
“这酸汤鱼除了鱼本身要鲜嫩,要有酸木瓜和香茅柠檬这些必不可少的佐料,还有火候拿捏也至为关键,方能做出酸爽美味。
我在神都很多时候买不到酸木瓜和香柳,还有火候掌握得没有师傅的好。
鱼块不是老了就是不够酸爽,所以做出来的酸汤鱼,远远比不上师傅做的。”
“那是,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么。”王蛟笑道。
“对了,神都不是经常能买到酸木瓜。”白初玥恍然道:“大抵,在回岸堂那个庖厨,没买到酸木瓜,又不敢告诉你,才令酸汤鱼不够酸爽。”
“也许真如你所说,是那庖厨买不到酸木瓜,但他应该对我直言啊。”王蛟略为不满道。
“你是堂堂太子,谁敢事事对你直言。”白初玥笑道,“且人家料不到你会继续做酸汤鱼,也就想着敷衍过去。”
随后,白初玥再谦虚的对姬衍笑道:
“这道酸汤鱼我自小就开始做,都十几年了,却没有师傅做得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傅是地道的璇玑人,才做得这么好的鱼汤呢。”
正在低头喝汤的姬衍闻言,几乎呛着,似掩饰道:
“这酸汤鱼的小米辣,还是放多了……”
“……师傅好像,不是璇玑人啊?”王蛟略为蹙眉的看着师傅。
“此处临江,水美鱼肥,师傅游历到璇玑,便学了璇玑人做鱼的吃法。”姬衍平静的吃烤鱼。
第三百五十六章:姬衍干爹
王蛟随口道:“还真是巧了,师傅做寿桃包的习俗是学璇玑的,就连做酸汤鱼也是学璇玑的。”
“师傅当年游历到璇玑,自然把那里的美食一并都学了。”姬衍解释道。
白初玥笑道:“师傅这里能种植这么多连神都都不能常常买到的佐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呵呵呵……老朽喜欢吃这酸汤鱼,这里地处偏僻,才自己种植佐料。”
姬衍说罢,再拿了个寿桃包给白初玥,慈爱道:
“来,玥儿,吃个寿桃包,平安喜乐,美丽永驻。”
“谢谢师傅,你们也吃吧。”
白初玥开心道,看着手中的包子,一时却没放嘴里吃。
“怎么,不想吃么?”姬衍又关心的问。
“哦……不是,就是想到我娘了,我的生辰,就是娘的苦难日。”白初玥道,“小时候每年生辰,我会给娘做益母糕回报,也好多年没给她做了。”
“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姬衍看着白初玥,似乎百感交集。
“来,师傅不必羡慕,玥儿也请您吃寿桃包。”
“好好好……真好。”姬衍含泪道,接过寿桃包来吃。
白初玥吃了一口包子,似想起什么,停下来,又感慨道:
“吃这寿桃包,倒让我想起一个每年给我过生辰的人。”
“听说宋玉每年去凤凰台给你办生辰宴。”王蛟醋意大发,斜睨着她:“今年没有宋玉陪你过生辰,可是满怀失落了?”
“你说什么呢。”白初玥软软笑嗔,“宋玉那时确实每年在凤凰台给我办生辰宴,可是寿桃包并非他给我做,而是个有心人,每年一早给我送寿桃包。”
“啊?哪里又蹦出个有心人来?”王蛟的醋味依然浓烈,“看来你在回岸堂还是没交代清楚啊。”
白初玥不管王蛟吃干醋,道:
“其实,那人给我送寿桃包之时,宋玉还没给我筹备生辰,凤凰亭那些乡民更不知晓稳定生辰。
也不知那人是怎样知道的,每年在我生辰的一大早,就送来食盒,食盒有三层,底层用铜盘盛着红炭,二层是沸水,三层便是热腾腾的寿桃包。”
“有炭火有沸水蒸着,送到凤凰台还是热腾腾的。此人竟然如此细心?”王蛟微微蹙眉,醋意仍然未消。
白初玥点点头:
“且每年都是按照我的年纪给我做,或十八,或十九或二十,直到我去西荒前的一日,还天没亮就给我送来寿桃包,也是这样的咸蛋莲蓉馅。”
“他如此清楚你的年岁?”王蛟不禁蹙眉。
白初玥又细嚼了口寿桃包,道:
“那人送来的寿桃包,带着思念的味道。你还别说,后来我每年快到生辰,都会想起那味道呢?”
“思念的味道?”王蛟一把拿下白初玥手上的寿桃包,放嘴里嚼了口,“我怎么没尝出有什么思念的味道?”
白初玥嗔笑:“傻瓜,这寿桃包是我做的,与那人做的,如何相同。”
“同样的馅料,有何不同?”王蛟道。
“自然是不同,就像同样的食材,每人的厨艺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就不一样。”
“思念的味道,应该就是我那些年一直想念你做辛夷酥的味道。”
稍顿,王蛟又带着醋意问:“此人这么用心,到底是谁?”
“听铜人禀报,每次都是一转身的工夫,就发现那食盒,根本没瞧见那人的影子。”
“如此说来,还真的神秘,许又是哪个爱慕你之人呢。”王蛟酸溜溜道。
“才不会是什么爱慕之人呢,应该是感激之人吧。”白初玥道,“他做寿桃包的习俗像是璇玑人,凤凰亭就有很多璇玑来的流民。”
“你就没去问问到底是谁送来的?”王蛟又道。
“他们常常隔三差五给我送食物,人家既是一番好意,又不想让我知晓,我心里领受即可,又何必挨个去询问呢?”
王蛟听白初玥如此说,想到她为大东荒灾民和无家可归者的付出,那份酸涩的醋意又逐渐消弭。
随后握着她的手,暖暖的笑道:
“你在凤凰亭所有人眼中,就是他们的幸运女神,没有你,他们就没有家,想来是人家知道你生辰,给你送来贺礼。”
“我从来没尝过父母给我做的寿桃包,每每想起那寿桃包的味道,便是满满的思念。
虽然我不知那人是谁,但他能每年记着我的生辰,风雨无阻的给我送来寿桃包,我都希望他能像寿桃包一样,长寿康健。”
一旁的姬衍默默吃着包子,听着他们的谈话,浑浊的眼眸有泪花盈盈,感动道:
“好感人啊!玥儿心地纯良,你能对那些流民耗尽钱财,人家回报你也是应该的。”
白初玥听姬衍说话,想到只顾和王蛟讲话,冷落了师傅,又赶紧端起酒向他敬酒:
“师傅与玥儿一见如故,兴趣相投,实乃忘年知己。来,玥儿敬师傅一樽!”
“忘年知己?好,说得好啊!”
姬衍喝了酒,又一脸羡慕的看着白初玥道:
“老夫真是羡慕你爹爹啊,能有这么个可心的女儿。可惜我……”
王蛟看看师傅和玥儿,见他俩真是一对兴趣相投的忘年知己,便笑着提议:
“师傅那么疼爱玥儿,你俩又如此有缘,要不,师傅认玥儿做干女儿吧。”
姬衍闻言,全身剧烈一震,又惊又喜的看着白初玥。
白初玥也欢喜的看着姬衍,不知何故,每次看见姬衍,她都有种亲切感,比自己的爹爹还亲近。
“好啊。”白初玥嫣然一笑,“若师傅不嫌弃,玥儿就认师傅做干爹?”
“你真肯认我这个爹?”姬衍看着白初玥甜美的笑靥,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
“当然了,干爹。”白初玥真心的点头。
“干爹……这样叫着,还是觉得生分了。”姬衍略为沉吟,“就叫阿爹可好?”
“……也好。”白初玥又重新喊了声:“阿爹。”
“阿爹?”姬衍闻言,登时老泪纵横,似乎不敢相信:“闺女,你再喊一遍?”
“阿爹阿爹……”白初玥甜腻腻的喊了几声。
“好好好,我有女儿了,真的有女儿了?”姬衍激动得不知所措。
看姬衍的表情,就知道他多想有个孩子,这老人,确实太孤单了。
“阿爹说得对。”白初玥温柔的握着姬衍的双手,“从今以后,您有女儿了。”
王蛟惊愕的看着那父女,他只是随口一提议,没想到还真的弄出一对慈父爱女来了。
“好女儿……阿爹得去告诉你阿娘,不,带你去见见你阿娘……可好?”
姬衍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
“也——好。”白初玥略为愕然,还是点点头,站起来。
姬衍看着桌子上的寿桃包,又道:
“这是玥儿亲手做的寿桃包,就拿去孝敬你阿娘吧。”
“好,算是玥儿给干娘的见面礼吧。”白初玥将包子打点在食盒。
第三百五十七章:拜祭干娘
姬衍带上香烛和寿桃包,领着白初玥去他夫人的坟茔,点上香烛,让白初玥跪在坟茔前。
姬衍噙泪,对着坟茔道:
“香蜜儿,你可瞧见了吗,咱们有女儿了,咱们的女儿……来看你了……”
姬衍说罢,似力不从心的软软跪下来,竟捧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白初玥见干爹如此激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跟过来的王蛟。
王蛟却打着眼色,示意她不要多问。
白初玥重新以干女儿的身份,给干娘磕头。
这干爹是活人,她唤他阿爹没关系。
可干娘已死,她若以娘的称呼拜见干娘,那是否对自己活着的亲娘不敬呢?
“玥儿拜见干娘。”白初玥道。
“女儿啊,你阿娘死得好惨啊。”姬衍一边拭泪,一边道,“别叫干娘了,你既然肯叫我阿爹,那也直接喊干娘做阿娘吧。”
干娘死得好惨吗?
白初玥见干爹如此悲恸,也不由得心酸,眼里也盈着泪水。
她平日里管自己的娘亲做娘亲,如今叫干娘为阿娘也没关系的。
看一眼王蛟,见他也没有异语,还是顺从的点头。
“是。”白初玥重新磕头,“阿娘,女儿给阿娘磕头了。”
“香蜜儿,这是女儿亲自做的寿桃包,可好吃了,你尝尝……”姬衍柔声道,将包子摆在坟前。
瞧姬衍对他夫人的体贴,想来他们当初得有多恩爱。
王蛟忽然看着师傅问:“师傅,师娘因何事惨死,这些年你一直没告诉我呢。”
“罢了。”姬衍眼里的杀意稍纵即逝,“往事重提,徒惹伤悲。”
“你们成亲后多久,师娘就走了?”王蛟又问,“难道你们,就没想过生一儿半女吗?”
姬衍眸光呆滞,仿佛回到从前:“我们本来正在筹备成亲,可惜你师娘却……”
白初玥与王蛟相视一眼,原来他们还没成亲,怪不得没有孩子。
姬衍为了他未来娘子,终身不娶,守在她的坟茔旁边,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世人都说女儿是小棉袄,真是不错啊。”姬衍又漾着幸福道:“从前夫人在生,我们就想生个女儿,连名字都给她取好了?”
“是吗?”白初玥顺口问,“那取了什么名字?”
“凤轻尘。”姬衍道。
“凤轻尘?”白初玥愕然的看着姬衍,“阿爹不是姓姬么?”
王蛟也疑惑的看着姬衍:
“是啊,师傅若生女儿,怎么不随你姓。难不成……师傅不姓姬,而姓凤?”
姬衍摇摇头,看着白初玥道:“你阿娘姓凤。”
白初玥和王蛟同时看向面前的坟茔,那墓碑上并没注明是凤氏。
姬衍似看懂王蛟和白初玥的疑惑,看着坟茔,眸子里仇恨的寒芒外泄,看得人忍不住打寒颤。
“当年我夫人被仇人灭族,就没有刻上她的姓氏。”
白初玥看着干爹眼光里隐藏不住的杀气寒芒,心头不由得一凛。
这寒芒感觉令附近的草木都染上薄霜。
想来,这定是什么刻骨仇恨。
姬衍顿了顿,才肃然的叮嘱二人:
“但此事你们切不可对外泄露,免得仇家来骚扰我夫人的坟冢。”
白初玥点点头。
王蛟却怒声道:“什么仇家如此歹毒,连死人的坟茔都不放过?师傅告诉徒儿,我定帮师傅去杀了那些贼人!”
姬衍静静的看着王蛟,感觉到白初玥似带着研究性的盯着他,才淡淡道:
“罢了,都过去二十几年了,我只想夫人安息。”
空气有一瞬间的肃杀。
白初玥看着姬衍,又迟疑道:
“可是阿爹,即便阿娘姓凤,通常不是孩子随父姓吗?”
“你阿娘的娘家无男丁,是以阿爹一早就与你阿娘说好,生的女儿也随你阿娘姓,就叫凤轻尘。”
姬衍如此解释,王蛟和白初玥释然。
“才喜轻尘销陌上,已愁新月到阶前。”白初玥点头道,“凤轻尘……挺好听的。”
“几处花枝抱离恨,晓风残月正潸然。”
姬衍看着坟茔,凄苦的续念着白初玥方才的诗,再深情的道:
“香蜜儿,咱们的女儿轻尘来看你了,你可高兴?”
他的香蜜儿自是不能回答他了,姬衍看着白初玥,迟疑道:
“女儿呀,阿爹以后,能否就叫你轻尘?”
白初玥看着他慈祥的眼眸,实在不忍心拒绝,姬衍对夫人如此深情,光这份深情,就让白初玥深深敬佩。
“轻尘也好,初玥也罢,只要阿爹高兴,我都是阿爹的女儿。”白初玥点头道。
“好好好,我的好女儿,好女儿……”姬衍含泪道。
虽是干爹,但那份慈父之爱,却比亲生父亲不少半分。
“师傅,蛟儿帮你寻了个女儿,您该如何奖赏徒儿呢。”王蛟见师傅与白初玥其乐融融,遂笑道。
“你贵为太子,坐拥江山,师傅两袖清风,有什么好赏的。”姬衍淡淡道。
“怎么没赏,师傅不是现成有个漂亮女儿吗?”王蛟有些嬉皮笑脸。
王蛟提及此话题,姬衍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对,这可是为师的女儿,你要是敢欺负我的女儿,为师就不认你这个徒弟!”
“徒儿谨遵师命。”王蛟恭恭敬敬道。
白初玥忽然想到什么,于是随口问:
“阿爹,我记得凤凰亭的傅亭长说过,凤姓乃璇玑的大姓,而那里的人也称父母为阿爹阿娘,你和阿娘,不会就是璇玑人吧?”
姬衍略为迟疑,还是点头夸道:
“女儿果然聪明,你阿娘确是璇玑人。”
“原来师娘是璇玑人。”王蛟恍然:“师傅说游历到璇玑,便是认识了师娘,跟她学做的酸汤鱼和寿桃包吧。”
姬衍默默点点头,随后交代王蛟:“蛟儿,师傅这些年不提师娘之事,自是有我的苦衷,在外人面前,你也休提。”
王蛟领命:“是。”
“傅亭长同我讲过,璇玑本是个淳朴的神族,以织布打鱼为生,与世无争,无欲无求,是以那里的人,以前皆长命百岁。璇玑的圣女,他们的女王,还拥有神的庇佑。傅亭长同我介绍时,我还想过去那世外桃源看看呢。”
王蛟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不无惋惜道:
“他们的圣女,若真能受到神的庇护,璇玑就不会被百里虎威屠城灭族,他们的圣女就不会被百里虎威活捉,献给皇上做香妃了。”
姬衍的神情似乎一下子激动起来,眼噙热泪,痛心道:
“好了,别在你师娘面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王蛟见师傅眼噙热泪,忽然看着他问:“师傅,师娘是死在那场屠城中吗?”
“是,也不是。”
姬衍回答得模棱两可,眸光似乎精芒四射,带着骇然的杀气,也不向王蛟继续解释什么,收拾整理坟茔前的祭品。
“师傅是个痴情种。”王蛟在白初玥耳畔低声道,“原来我的痴情,也是承袭了师傅的。”
“你的痴情?”白初玥嘴角噙笑,“生死追随?”
所谓痴情,便是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为她倾其所有,一生甘愿画地为牢,为爱而生。
不知他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个生死追随的辛夷。
他听出她的怀疑,郑重道:“自然是对你。”
暮色四合,他们回转木屋,姬衍给白初玥备了客房,房间紧挨着王蛟平日里住的房间。
师傅要将他们分房睡?
第三百五十八章:夜半哭声
王蛟带着些许忸怩的看着姬衍:
“师傅,天虞山有狼群出没,玥儿怕狼,不敢一个人睡的。”
姬衍知道王蛟那家伙是想白初玥去他房间与他同眠,对王蛟瞪眼:
“天虞山的狼早被为师灭光了,哪里还有什么狼群,你别吓我女儿!”
随后看着白初玥,眸子化作一股温慈,像哄孩子般宽慰:
“女儿别听那家伙瞎说,这里已经没有狼群,别怕噢……”
王蛟赶紧对白初玥挤眉弄眼,白初玥心知王蛟想与她同住,故意对师傅说她怕狼,却没去看王蛟打眼色。
看着姬衍浅笑点头道:“有阿爹在,有狼女儿也不怕。”
王蛟又扭扭捏捏的对姬衍道:
“可是师傅,玥儿……常常失眠,她又怕黑,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不敢睡的。”
白初玥老实道:“我喝了你的神鹰汤,头风症已痊愈,已不失眠了。”
王蛟暗暗咬牙瞪着她,白初玥却只是微笑。
“女儿放心,我给你们都点上安神香,即便在陌生地方,晚上也能安然入睡。”
姬衍一边道,在白初玥的房间点香。
见王蛟还是赖在白初玥房间不走,又对王蛟瞪眼:
“走走走,你这家伙,夜半三更,还赖在女儿家的房间,居心不良!”
王蛟眨巴着眼睛:“那个……玥儿没睡,我担心她……”
“滚!别以为师傅不知你打什么歪主意!”
姬衍对王蛟白了一眼,遂对白初玥柔声道:
“女儿呀,这些皇孙贵胄都是贪恋美色之徒,你可得长些心眼,还没明媒正娶前,可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白初玥面红耳赤,尴尬的看着王蛟。
王蛟却拉着白初玥的手,一本正经的对师傅道:
“师傅,终有一日,我会明媒正娶玥儿的。”
“真到了那日再说!”姬衍一听,不知为何就来了火气,拍开王蛟的手,赶他出去,“走走走,回你的房间去睡!”
王蛟不情愿的往外退,一步三回头,嘴里低低嘟囔:
“师傅还真是护着干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傅护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姬衍闻言,对王蛟瞪眼:“什么干女儿,她就是我亲生的女儿,血亲的亲闺女,不可以吗?!”
那眼眸情不自禁有寒芒外泄。
白初玥看着对自己宠溺的干爹,感动道:
“其实凤宸说得不错,我爹爹虽然也护着我,却不会像阿爹这般宠着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阿爹才是我的亲爹呢。”
姬衍回看白初玥时,那寒芒顿时又变得祥和:
“阿爹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得了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只恨不得心肝宝贝的疼起来。女儿呀,你可别怪阿爹多事。”
“怎么会呢,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白初玥赶紧道。
“女儿,这些日子你和蛟儿都心神疲惫,我给你们的房间都点了安神香,你们可以好好睡一觉。”
王蛟其实也明白师傅孤单了大半辈子,一直想要儿女,如今有了个女儿,虽然是干女儿,自然是千般万般的宠爱。
他暖暖的笑着回房间。
姬衍离开白初玥的房间,再去王蛟的房间点香。
这安神香的份量用得很足,不消多久,隔壁的王蛟很快就睡着,传来轻微的打鼾声。
白初玥自幼就耳聪目明,在桃花谷又吃了太多的仙草仙药,耳力就更加的好,连王蛟轻微的打鼾声也能听见。
她的失眠虽然好了,在陌生的地方,却不会轻易入睡。
干娘是璇玑人,璇玑被百里虎威灭族屠城,那干娘是否也死于百里虎威之手?
如此说来,百里虎威岂不是干爹干娘的仇人?
想着与干爹的缘分,与他的融洽相处,不由得万分感慨。
若她在白府,能感受这样的天伦之乐,该有多好。
如今爹爹被罢官,不知他的心情如何,是否能看得开,娘亲身体怎样了,她得赶紧回去看看他们了。
想着想着,安神香也太给力了,白初玥终于打着哈欠,侧身正想睡去。
耳贴着枕头,却听见隐隐传来哭声。
高山空旷静谧,即便一根针掉地,她也能听见声音。
那哭声虽是来自远处,即便细若蚊蝇,白初玥还是隐约听见。
她不由得起身,哭声传自后山,她循着哭声无声无息的飞去。
若是常人,轻功再好再小心,走路也会踩着沙土树叶发出轻微的响声。
但白初玥是例外,她会飞,即便是王蛟有高深莫测的轻功,也不如她。
哭声传自干娘的坟茔,白初玥飞过去,依附在一株树上,月光下,只见干爹抱着墓碑痛哭。
暮秋已尽,初冬来临。
高山之夜,寒风萧索。
山间花木,虫声唧唧,听着风声,虫声,哭声,催人泪下,令人愁肠百结。
白初玥忽然感觉不对,她睡下时外界也没下霜雪,怎么这坟茔附近的花木,都似乎覆盖着一层薄霜呢。
是什么令这里的寒气变得特别的重?
耳听得姬衍又哭道:
“香蜜儿,我把狼群都杀光了……你不要害怕哦。你可知道,我每次想到你被狼群分吃啃噬,只剩一副白骨的画面,我的心都碎了……”
原来,干娘竟然是被狼群分吃而死。
太惨了!
怪不得干爹哭着说干娘死得好惨!
白初玥虽没亲眼目睹,但想到那画面就毛骨悚然。
而作为他夫君的姬衍亲眼目睹爱妻被狼群分吃,啃噬得只剩一副白骨,如何不痛彻心扉。
怪不得他在妻子的墓地旁居住,守着爱妻的一缕香魂。
深情如许,实在是好男人。
那如此说来,干娘并非被百里虎威灭族屠城而死,而是被狼群吃了。
姬衍哭得肝肠寸断,周围树木的寒霜就随着他的哭泣而加重。
莫非这些霜雪是姬衍的哭声而生发的?
听说过有女子为了丈夫哭倒长城,却还没听过有男子哭妻子坟,附近的树木皆染霜雪的。
这该是多心酸啊!
白初玥不知何故,心中一酸,眼泪也簌簌滚落。
香蜜儿?
好甜蜜的昵称哦。
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想来这些年,姬衍都会在惨淡的月光下愁苦,午夜梦回,都会在灯下思念他的爱妻。
可惜爱妻就像梦里悠悠飘去的一朵白云,无处寻觅。
白初玥刚想离开,便听姬衍又轻抚着墓碑,一如抚摸着他的爱妻,边哭边道:
“香蜜儿,你看到了么,咱们的女儿,长得多好,多漂亮……”
白初玥心道:干爹又跟干娘夸自己了,干爹还真是,得了个干女儿,兴奋到睡不着觉呢。
便听姬衍又悲又喜道:
“她的眼眸多像你,不,你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清纯干净,世间上再也找不出那般干净的眼眸了。
当年我见她第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咱们的女儿轻尘……
今日,咱们一家终于团聚,得享天伦了,你在天有灵,可也安慰?”
这次,姬衍的哭声,似乎是喜极而泣,并不似之前那般痛彻心扉。
白初玥心道:
不对啊,干爹这说的不是自己吧,听他言下之意,他一早就认识他的女儿呢。
一转念,她又推翻这个推想:
干爹之前不是说膝下无儿无女么,怎么又冒出个女儿来?
他还把他的女儿说得那么好,就像全天下就她女儿最好那般。
白初玥想想,还是觉得不对:
干爹说今日终于一家团聚,得享天伦了。今日只有她这个干女儿和干爹干娘共聚天伦之乐,哪里还有什么女儿啊。
如果不是说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姬衍哭了一会,擦擦泪,似乎要离开了。
白初玥怕被干爹发现,赶紧飞身先行离去。
姬衍似乎瞧见前方有一抹白色身影一闪而逝。
他回到屋子,去王蛟和白初玥的房间瞧了瞧,见王蛟和白初玥都安睡。
他走进白初玥的房间,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良久,最后细心的给她掖掖被子,也径自回房间睡觉。
夜色中,白初玥看着干爹孤独离去的身影,想着干爹在干娘坟前的那些话,却是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白初玥起床,姬衍已经备了早饭。
姬衍见白初玥出来,问她昨晚睡得怎样。
白初玥看着姬衍和王蛟,不动声色的问:
“阿爹,我昨晚隐隐听到有哭声,你俩可有听见?”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见?”姬衍一脸懵然。
随即问王蛟:“蛟儿,你可曾听见?”
“没有,师傅给蛟儿燃点了安神香,我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王蛟满足的伸伸懒腰。
“哦……女儿呀,许是山风吹,你就以为是哭声了。”姬衍说罢,招呼白初玥吃早膳,“来来来,快吃早饭。”
白初玥想说她听的真是哭声,且是干爹在哭,还想问干爹昨晚说的是怎么回事。
王蛟却对白初玥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早膳后,姬衍知道王蛟公务繁忙,白初玥也要回白府看父母,也就没再留他们,让他们早早离开。
第三百五十九章:姬衍癔症
王蛟与白初玥十指紧扣,两人下山。
身后的姬衍,一直看着他俩的身影,他眸子的寒芒令附近的草木都覆盖上薄霜,在看见他们十指紧扣后,那寒芒又敛去,变得慈祥和蔼,还带着纠结与心疼。
马上要回神都了,王蛟竟有些不愿回到那尔虞我诈的朝堂:
“玥儿,真不想回去那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朝堂,只想与你在凤凰台,在那人间仙境下隐居,过逍遥快乐的日子。”
“你是太子,是储君,是国之栋梁,肩膀上扛着着大东荒的江山社稷,怎能与我隐居。”白初玥笑道。
“即便与你同回太子府,有那么多下人,还有那么多公务缠身,怎么说,都会分薄了你我相处的时间。”
同回太子府?
白初玥停下来,意外的看着他:“你的意思,要我随你回太子府?”
“当然了,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王蛟显得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白初玥脸上陡然飞上一抹红霞:“谁嫁鸡嫁狗了,我这还没嫁给你呢。”
“是,还没嫁。也不是嫁鸡嫁狗,是嫁龙嫁凤。”
白初玥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什么龙凤,就是鸡狗。”
“好好好,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情深款款的轻抚她红扑扑的脸,“我们说好再不分开,我要将我们错失的十年,好好找补回来。”
其实,白初玥也舍不得与他分开,却还是一口拒绝:
“不行,我与你无名无分,你如今还有正式的未婚妻,万一德云郡主打上太子府,你让我如何见人。”
她不想再做谁无名无分的女人了,百里虎威和那个魔鬼,已是她一生的耻辱。
“你放心,我已同父皇请旨娶你,还要与虞美人解除婚约。”
“你父皇定是雷霆大怒,当场拒绝,还好一番为难你吧?”她带着心疼的看着他。
他风轻云淡的笑笑,而后挽手继续下山。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他语气坚定,“我给父皇三个月考虑,若他不成全我,我就自己与你完婚。”
与虞美人解除婚约,与她完婚?
那只是王蛟一厢情愿。
皇上早前就胁迫自己自绝,如今怎会答应他与虞美人解除婚约,成全他娶自己。
到时候,难道真的父子决裂,要为了她兵戎相见吗。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想到他对自己的情意,她心里也是软软的,甜丝丝的。
而且若侥幸,王蛟真的有可能娶她的话,自己是否就能见到那失散的儿子了。
一想到能见到儿子,她心头不禁暗暗欢喜,又充满希望。
随即,她又觉得不妥,若他真与虞美人解除婚约,自己便成了夺人夫君的女子,虞美人怎么办,还能去嫁别人?她这一生会活在痛苦和对他们的怨恨中。
“凤宸,你与虞美人毕竟已定亲十载,她也无怨无悔的给你带儿子,你也算耽误了人家整整十年宝贵的青春。一个女子,没有多少个十年。”
“这亲事,是父皇和皇后定的,非我之愿,我曾经千方百计拒绝。即便耽误,也是他们耽误。”
白初玥看得出王蛟说的并非谎言,若他喜欢虞美人,早就成亲了,也不会一拖就是十年。
“那你打算以什么名誉让我住进太子府,总不能是你光明正大的太子妃吧,那岂不打皇后和德云郡主的脸?”
“你乃神医,暂时就以……”他略为沉吟,“就以太子贴身医士之名住进来,只是,暂时委屈你了。”
白初玥心内波涛起伏,但却淡淡道:
“不委屈,医士,比阶下囚好听多了。”
他略为停脚步,心疼的看着她:
“玥儿,我知道这样委屈你,我说过,这只是暂时的。”
“……没事。”她淡然一笑,“只是,我去太子府前,得回去看看阿翁,他年纪老迈了,还有爹娘,爹爹丢了官,他肯定很难过。”
“放心,我早为你准备妥帖了。其他人也就罢了,那个白头翁对你还是不错的,是该回去看看他。”
下了天虞山,他们不再坐船,也不骑马,而是坐马车直奔神都。
如此,两人坐在车厢里,又不用分开了。
上了马车,白初玥还是忍不住告诉王蛟,昨晚那哭声其实是干爹在干娘坟头上哭,她悄悄飞去看见的。
王蛟听罢,却不以为意的笑道:
“白日里,师傅带你去拜师娘时,不也哭了?”
“可干爹对干娘说,他们的女儿回来了。”
“师傅白日里就对师娘说,带女儿来看她呀。”
“不是这样的,干爹说的女儿好像……不是我,是说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回来了。”
王蛟看着白初玥,重重叹口气,略为沉吟,才道:
“其实,师傅对师娘思念成疾,患了癔症,每年师娘的忌日,师傅都会犯病,在师娘坟茔哭一晚,我都习以为常了。”
“哦……原来你见过他哭。”她恍然。
怪不得方才告诉他师傅在哭,他一点都不惊讶。
“每年师娘的忌日,我都会来这里陪师傅一晚,自然是见过。
隔日我问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这些年都见惯不怪了。”
“可是干爹不是说无儿无女么,我怎么……好像听他说有女儿,还说很多年前,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女儿,更把他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王蛟见白初玥一脸疑惑,便笑道:
“我有一年也听他对师娘说看见女儿了,隔日我问他,他却懵然不知,反而说我得了癔症。
到了第二年,师傅又跟师娘说,他看见儿子了,还有一年,他说几个儿子都回来团聚了。
我每次问师傅,师傅都懵然不知。后来师傅便叹道大概他的癔症病得不浅,不仅思念师娘抑郁成疾,还想儿女想疯了。”
如此说来,干爹是真的得了癔症,他的癔症,还真是不轻。
“癔症大多是受打击而诱发,表现的症状也有多种多样。”白初玥释然:“如此说来,干爹不仅得了癔症,还不轻。”
有些人抑郁成疾,得了癔症,会突然失明失聪,还会做很多出人意表之事,但事后连他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姬衍虽也会医术,但医者有时也是能医而不自医。
“对了,师傅说自己得了癔症,却难自医。你医术高明,能否帮师傅医治。”
“癔症乃心病,医治癔症,得知道病根,对症下药。干爹的病根嘛,是干娘的惨死。你可知道,干娘是如何死的?”
“这个,我从前问过师傅,他显得很生气,不许我问,也没说师娘死因,我也就不敢再问。”
“……我昨晚,却听到干爹哭道干娘是被狼群分吃,啃噬得只剩一副骸骨,哭得是肝肠寸断,附近的草木都覆盖寒霜,连我都忍不住落泪。”白初玥幽幽道,“怪不得干爹说干娘死得好惨。”
“被狼群分吃?那真是太惨了。”王蛟不由得震惊。
随即猛然顿悟:
“难怪师傅早年一直杀狼,把天虞山附近的狼群都杀光了。”
“干爹一直在杀狼?”白初玥问。
王蛟点点头,随即又大力拍一下脑门:
“哎呦!都是我的错,难怪师傅昨晚癔症那么严重,原来我昨晚提过狼群,他又认了你这个女儿,自然是病得厉害。”
王蛟随口一提狼群,干爹的病就更严重了。
白初玥想着干娘被狼群分吃的画面,心不由得揪成一团:
“被狼群分吃,啃噬得只剩一副骸骨,那是怎样的画面,想想就惨绝人寰。”
“难怪,师傅那样的医术和修为,也会得癔症。”王蛟心情沉重,“想来他当年看见爱妻那样的惨状,已经疯了。”
若是他看见自己的爱人如此惨状,应该当场就疯掉。
两人都似乎被姬衍夫人的惨死笼罩,半晌,白初玥再问:
“干爹这病,有多久了?”
王蛟回忆了一下,道:
“我小时候就看见师傅每逢师娘忌日,便会在她坟头大哭,后来严重到说自己有儿有女,起码有七八个年头了。”
“干爹的心病是干娘,唯有他能对干娘的死释怀,这病方能不药而愈。”白初玥心情有些沉重。
“师傅平日里比谁都睿智,对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唯独师娘忌日,他就病发,只能说,他是太思念师娘之故。”
“干爹能守在干娘墓地数十载,由此可见,他有多爱干娘。”
“有其师必有其徒。”王蛟拿起白初玥的手亲了亲,带着邪魅的笑,“我对你的痴情,想来是传承了师傅的。”
她丢开他的手,嗔道:“你确实痴情,可惜那人不是我,是你的挚爱辛夷,为了她不惜粉身碎骨。”
王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眼里不期然就有一抹深深的痛。
“对不起……我们说过,不提她的。”白初玥赶紧道:“我不该吃逝者的醋。”
每当提及他的辛夷,他那种深情愧疚的眼神,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发觉,自己竟然还吃一个死人的醋。
第三百六十章:打探国师
白初玥赶紧岔开话题:“那个……百里虎威的案子,何时能了结呢?”
“谋逆案诛连甚广,不会那么快,况且父皇还派了人去西荒,取你一双女儿的血样回来。”
“我和师傅往返西荒,是师傅变身大鹏鸟飞行。若像那些禁卫骑马,途径沙漠,若遇上沙尘暴,那可就耽搁路程了。”
“不焦急,顺其自然。”王蛟握握她的手,“只要你女儿与百里虎威没有血缘关系,她们绝不会受牵连。”
白初玥点点头,不无埋怨道:
“这诛连罪也太不近人情了,我爹爹与百里虎威谋逆,根本没一点关系,还要遭到罢黜。”
爹爹为官一辈子,落得如此下场,不知会多难过呢。
他愧疚的看着她:“对不起,没能帮你父亲保住官位。”
“这……也不能怪你。”她理解道,“你能保他出天牢,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当日在朝堂,若不是国师爨颜从中作梗,你爹爹的官位,还是能保住的。”
“国师爨颜?”白初玥愕然,“他与我爹爹交恶吗?”
王蛟回想当日在朝堂,他力保白初玥与百里虎威案无关联。
自然身为白初玥父亲的白菖蒲也不应该被牵连打入天牢,应该官复原职。
国师爨颜却说白初玥如今还只是太子担保,并非就完全与百里虎威谋逆案无关。
白菖蒲与百里虎威终究有翁婿关系,不杀头赦免释放已然是开天恩,怎么还能让其官复原职。
况且白菖蒲早在多年前就因贪墨下过狱,有了前科,再已没有做工部尚书的资格了。
王蛟当时看着国师,说当年白菖蒲工部尚书之位,还是他推荐,如今又是国师提议罢免,岂不自相矛盾。
而爨颜则辩解说此一时彼一时,正因为当年是他举荐,如今他牵涉谋逆,也得由他提议罢免。
这样,朝臣大多便附议国师之言,还觉得国师秉公而为。
皇上一向对国师言听计从,虽然释放白菖蒲,却罢免他的官职。
王蛟看着白初玥,不无感慨道:
“七年前,你父亲工部尚书之位,还是爨颜向皇上举荐的,没想到如今,极力要罢免你父亲的,也是他爨颜。”
“原来我父亲当年提拔工部尚书,竟是国师爨颜举荐的。”白初玥恍然。
七年前自己一直在岛上养胎,几乎与世隔绝。
后来恶魔命人取子杀母,她逃出火海,与百里虎威在一起,才知道父亲早已正式升任工部尚书一职。
再后来她与百里虎威带着两个女儿回家,知道父亲官至工部尚书,还问父亲是谁提拔,父亲当时只是偷偷的笑道:
“除了我这霸王女婿,谁还会巴巴为我举荐。”
连白初玥都以为是百里虎威帮的忙,父亲高升她也没再向百里虎威求证。
原来,连父亲也不清楚,真正提拔他之人,竟然是爨颜。
“你确定是国师爨颜举荐父亲的?”白初玥问王蛟,“是公开在朝堂举荐的?”
“那倒不是,是多年后,父皇私底下同我说的。”王蛟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连父亲自己都不知晓,真正举荐之人,是国师爨颜。
从前可没听父亲提过他与国师有交情。
当年在花满楼,那老五说他的主子能将她父亲救出来,还让他官复原职,甚至步步高升。
轰!白初玥倒吸一口冷气!
若爹爹晋升是国师举荐,那国师爨颜,会不会就是那个恶魔?!
白初玥回想在回岸堂前,匆匆见过国师一面,也没仔细留意那人。
她一下子陷入迷雾中,惴惴的问王蛟:
“那国师,可有儿子?”
见王蛟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白初玥又掩饰道:
“他有几个孩子,大的有多大,小的有多大?”
“……你问这个做甚,不会是对国师……”王蛟捻酸带醋道。
“你想什么呢!”白初玥轻嗔:“我……就是想了解一下那国师,为什么对我父亲如此反复。”
王蛟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终于释怀而笑,捏捏她的鼻子:
“傻瓜,国师是道士,并无妻儿,和我师傅一样,都是孤家寡人。”
并无妻儿?
是否因为道士的身份,不敢娶妻,才偷偷的找人生儿子?
是了!看来定是这样的!
“道士为了声誉,不敢光明正大的娶妻生子,说不定偷偷藏着私生子呢。”白初玥带着试探的道。
王蛟略为沉吟,也点点头:“这个,还真的说不准。他要藏着个私生子,我们也不好八卦他的隐私。”
白初玥心里越发的思疑,又对王蛟道:
“我只在回岸堂匆匆见过国师一面,你能否同我讲讲,国师是怎样的人?”
“你怎么对他如此有兴趣?”王蛟略为蹙眉。
“你别又吃干醋。”白初玥撒娇:“我就是觉得国师能呼风唤雨的,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
“他嘛,就是蚕食国库的蠹虫。”王蛟脸上表情复杂,似有憎恨,又有一点敬佩。
“蚕食国库的蠹虫?大贪官?”
白初玥暗自琢磨,如果他就是那恶魔的话,也就怪不得他如此有钱了,不仅能给她建造凤凰台,还给她留下那么多备用金,就像这次,他又在她密室,悄无声息的给她送钱过来。
她那个密室,几乎成了会生钱的聚宝盆了。
“大概在我十岁那年,父皇出外狩猎,被麋鹿袭击,是爨颜救了父皇。
爨颜有观星占卜之能,还会炼长生不老的丹药,父皇一直想修仙,遂拜其为国师。
父皇听国师之言,耗巨资在皇宫修建璇玑楼,还在黑石山修建淬炼金丹之所。
所耗钱财,只要国师开口,父皇无不恩准,那些钱,大多进了国师的口袋。
后来他给父皇找到什么假的雮神珠,父皇对他更加是言听计从。”
“他利用你父皇修仙之心,中饱私囊?”
“对,只可惜父皇为了得道升仙,岂会心疼那身外之物。
传言父皇当年得到璇玑圣女,为了上火神山,不惜在滚滚熔浆上修筑一条通天大桥,抓了璇玑近十万人修筑。死伤近半方筑成铁索桥。”
“火神山真的那么险峻?”
她想到他当初不顾生死为她猎杀神鹰,眼里柔情一片。
王蛟又道:
“火神山光秃秃,直插云霄,就像一道登天梯,山巅有千万年前自天界失落的璇玑仪。
底下是俗称死亡谷的沸腾熔浆,常人连接近少许都被热浪窒息而死,或被飞溅出来的熔浆烫伤。
想在熔浆上搭建通往火神山之巅的桥梁,简直是以血肉之躯,赴汤蹈火,个中凶险,可想而知!”
王蛟和白初玥想到那场面,不由得为那些被抓去建造的工人心酸。
“你父皇为了升仙,罔顾人命,耗尽国库,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白初玥直言不讳,即便那人是王蛟的父皇。
顿了顿,她又道:“你明知道国师中饱私囊,为何不向皇上揭发他?”
“我父皇对国师深信不疑,比对我这个儿子还信任。父皇听信国师之言,觉得我是他的克星。
我能以霹雳手段,掌管大东荒军政,与父皇分庭抗礼已然不易,父皇岂容我再动他的人。”
“你父皇对他言听计从,国师……是个玩弄权术,缠绵惑主之人?”白初玥细细追问。
倘若他真是那恶魔,儿子跟着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好?
王蛟缓缓摇头,一脸沉思,仿佛也在思考国师到底是怎样的人。
“说老实话,我至今,还看不透他。”
“……连你都看不透他?”
“说他巧言令色吧,他只是能言善辩,且做起事情,滴水不漏,我每次都捉不到他中饱私囊的把柄。
说他谄媚惑主吧,他对皇上又不卑不亢。但偏偏是这不矜不伐,反而更加讨得圣心。”
“你和他较量过?”
“暗中彻查过,但没有抓到什么,甚至连他窝藏脏银处都没找到。他来自哪里,有什么家眷,就更加没查出来,仿佛他就是一个无主孤魂。”
若国师果真是那个恶魔,那他的钱财,是否都花在了她身上,又被自己拿去救济了凤凰亭那些流民。
这可是王蛟始料未及的吧?
“这个人很可怕。”她淡淡道,“老奸巨猾,深藏不露。”
“确实。”王蛟默默点头,“一个通透的人不可怕,但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才真正的可怕。”
“这样可怕的对手,你岂不对他恨之入骨?”
“说真的,虽有憎恨,却也存敬佩。”
“敬佩?”她又有些大惑不解。
“爨颜独来独往,虽然撺掇我父皇修仙,中饱私囊,却并未与朝臣结党营私,亦未见残害忠良和殃及老百姓之事。”
“……那这个国师,并不算十恶不赦的恶魔?”她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王蛟又点点头,继续道:
“对他的评价,好坏参半吧。早年他只顾大量敛财,许是早已蛀空国库,他自己富可敌国了,以致突发善心。
遇上社稷民生大事,比如洪涝干旱或者饥荒,他也会劝皇上抓紧督办,或筑堤防洪,或修渠引水,或开仓放粮。”
“他突发善心,是何时开始?”
“大约……七八年前吧。就这一点善心,算是我敬佩之处。”
七八年前?莫不是找到自己给他生儿子了,他想为儿子积点阴德,才突发善心?
白初玥正在思忖,王蛟又道:
“还有一点,他即便算是大奸大恶,却是对我儿子很好。”
“……他对你儿子很好?”白初玥沉吟道,“他是想巴结你,或者巴结皇上吧?”
“说巴结,那就错了。爨颜这个人,连对父皇都不卑不亢。
他对父皇说我儿子是父皇的小福星,让父皇务必好好对待我儿子。
而他自己,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望我儿子,对他谆谆教导,就像我师傅当年对我那般。连我儿子,都管他叫国师姥爷。”
“国师,姥爷?”白初玥听得有些有些晕乎乎,“他的女儿是……”
“不是不是,爨颜根本无儿无女。”王蛟见白初玥搞错,以为不悔的生母是国师的女儿,“不悔本来是想喊他国师爷爷的,但爨颜觉得如此冒犯了皇上,遂让不悔喊他国师姥爷。”
“他大可以让你儿子喊他国师,为何要加上姥爷俩字?”白初玥还是有些晕乎,“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都被你说糊涂了?”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何对我有偏见,却偏偏对我儿子,好得不得了。”王蛟笑了:“所以我说,到如今还没看透他呀。”
“有机会,你带我会会那国师,好不好?”
白初玥话毕,见他似有诧异,又解释道:
“毕竟他从前曾经举荐过父亲,如今又这样对我父亲,我想知道他到底搞什么。”
若他真的是那个恶魔,明知道这层关系,不应该对爹爹落井下石啊。
“本来你父亲大不了就是降几级,若不是他爨颜极力阻挠,群臣都附议他,你父亲怎至于被罢免!”
白初玥见王蛟有些气恼,遂叹道:
“许是他怕自己当初举荐之人,与谋逆案有关,怕自己也受牵连,才急急撇清与父亲的关系吧。
师傅说得对,世人只会落井下石,哪有雪中送炭。”
“爨颜是父皇的股肱之臣,说不定他对你父亲此举,是皇上授意。”
“皇上就那么恨我吗?”
“他痴迷修仙,见你凤凰台乃人间仙境,堂堂皇上,富有天下却得不到手,岂能甘心,自然想办法惩治你们喽。”
王蛟顿了顿,又愧疚道:“话说回来,这绕来绕去的,倒是我连累了你父亲丢官,若不是我胁迫你回来……”
“这哪能怪你,若非我与百里虎威的关系,我身边之人何至受牵连。”
“你放心,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父亲官复原职。”王蛟拍拍她的手宽慰。
白初玥不想王蛟为难内疚,摇摇头:
“罢了,爹爹做了那么多年的官,想来也看透官场的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并不留恋权力了。”
“你错了,越是为官多年,越是恋栈权力。这世人都是拜高踩低,你也不是没领教过。即便不为了什么,面子上也丢不起。”
那她,更得回去看看父亲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护送回家
曾经的工部尚书府,在皇上因为百里虎威谋逆,将白菖蒲罢黜并打入天牢,工部尚书府的牌匾便撤了下来,改为白府。
白菖蒲虽然保住性命出天牢,就像王蛟所言,为官多年,他不仅没堪透官场的尔虞我诈,如履薄冰,还是恋栈权力地位。
而世人趋炎附势,只有锦上添花,哪里雪中送炭。
连亲家宋国公夫妇,都怕牵连与他们撇清关系,不惜逼宋玉休了白雪姬。
外人见白菖蒲因为百里虎威谋逆丢官,甚至连与宋国公的姻亲关系都保不住,哪个还敢与他来往。
曾经的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所有的老朋友或朝中同僚,怕被百里虎威的谋逆牵连,对他都避之不及。
远远见着他,隔着三条街就改道。
白菖蒲不仅丢官,还被人奚落,自然窝着一肚子的火。
唯一还能支撑白菖蒲的,是他聪明伶俐的小儿子云飞。
但越是如此,他越想谋一条出路,为小儿子打下基业。
这些年,白菖蒲即便给白天朗娶了妻室,同朝为官的户部侍郎之女李氏,却怀不上孩子,白天朗眼看是绝后了。
后来白菖蒲牵涉百里虎威一案,李氏便避回娘家,一直未返夫家。
整个白府唉声叹气,愁云惨雾,都怪白初玥连累了老爷,连累了白家所有人。
白雪姬当日被宋玉休弃,哭得天昏地暗。
再狠毒的女人,却也会真心爱护她的骨肉,她抱着体弱多病的儿子不肯撒手。
当年白雪姬在阶梯故意摔跤,宋玉毕竟还会在乎她腹中的骨肉。
后来每次宋玉对她冷淡,她就故技重施,故意装摔倒,还真的影响到胎儿不健康,孩子先天体弱多病。
被宋玉休弃,她想带走儿子,奈何高阳郡主又怎会让她带走宋家的骨肉。
白雪姬就这么被扫地出门,赶回娘家。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白雪姬也算是尝透了。
回娘家的白雪姬,终日以泪洗脸,怨天尤人,又兼想念儿子,憔悴不堪,夫人铁牡丹和姨娘颜如玉都心疼得不得了。
白菖蒲阖府正愁云惨雾,门房回报,太子殿下亲自送二小姐白初玥回来。
白菖蒲震惊之余,赶紧领着一家子出来。
王蛟先下马车,并伸手扶白初玥下来。
明眼人一看,就看出太子殿下对白初玥有多尊重。
太子殿下卓然神采,风神朗目。
白初玥风采如昔,更添美艳。
两人携手,一对璧人,光彩夺目。
身后是一众侍卫簇拥,好不威风,还捧着一盒盒礼品。
白初玥见到侍卫捧出来的礼品,才明白王蛟说她回家,他早已准备的意思。
“这就是你说的准备?”
白初玥看着侍卫手中那些礼物低声问身边的王蛟。
“本太子的女人回娘家,总不能太寒酸吧。”王蛟低声道。
白府众人见太子殿下对白初玥呵护备至,亲密无间,还带了那么丰厚礼品,仿似归宁的新妇,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白雪姬更是惊掉了下巴。
太子殿下日前来白府寻找白初玥,白菖蒲正疑心太子殿下为何会如此紧张在乎,像疯一般找白初玥呢。
这太子殿下是何许人,平日里连他皇帝老子都敢叫板,都不放在眼里,更鲜与朝臣有深交。
如今居然备了厚礼,亲自送白初玥回来,还如此的亲密无间。
白菖蒲不由得欢天喜地:这是他白家祖坟又冒青烟了吗?
本来白初玥也不想王蛟送自己回来,奈何王蛟与白初玥正难舍难分,又如何肯让她一个人回家。
当时白初玥羁押在回岸堂,他在敌对的父皇面前尚可以克制自己与白初玥的感情。
甚至在国师面前可以说出伤害白初玥的话。
但那番伤害白初玥的话,令白初玥伤心欲绝后,王蛟后悔莫及,也豁出去了。
不仅在皇上面前开诚布公非白初玥不娶,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再掩饰自己对白初玥的感情。
在皇上面前尚且毫无顾忌,何况在白初玥家人面前。
即便是叱咤风云的战神,显赫的储君太子,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情侣之态。
白菖蒲又惊又喜,这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未来的皇上,威望凌驾于当今皇上啊!
白初玥松开王蛟的手,见爹爹领着一家人出来相迎,赶紧撇开王蛟,向台阶上的爹娘飞奔而去。
“爹爹,娘亲!”
去西荒至今,一年多没见,回来还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白初玥一见爹娘,也着实是激动和欢喜,扑进娘亲的怀里。
“玥儿,你可回来了!”
晚香玉本来对白初玥还有诸多不满,怨怪她令老爷丢了官,但一见女儿扑进怀,心里又软了,搂着白初玥,看了又看。
一旁的白菖蒲则欣喜的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哼!”铁牡丹却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丧门星!”
“就是嘛,累爹爹丢了官,还有脸回来!”白雪姬也咬牙切齿阴阳怪气的低声道。
晚香玉闻言,赶紧放开白初玥。
白初玥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与铁牡丹母女斗嘴,因为王蛟已走过来。
难得太子殿下光临,白菖蒲正喜出望外,陡闻铁牡丹母女不识时务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对她们低叱:
“住口!你们要找死吗?!”
看着已走过来的王蛟,又急急的对身后所有人低喝一声:“赶紧接驾!”
白菖蒲说罢,随即带着家人跪迎,嘴里高呼:
“恭迎太子殿下……”
“免了。”王蛟轻轻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快快请起!”
又看着侍卫手中的礼物,对白菖蒲道:
“本宫来得匆忙,区区薄礼,请白尚书不要嫌弃。”
这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堂堂战神,何曾去拜会过哪位臣子!
还谦虚的说是薄礼,请他不要嫌弃,还称他为白尚书!
白菖蒲受宠若惊,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一个被罢黜官职之人,居然还有如此天大的面子!
赶紧躬身拱手,诚惶诚恐道: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怎还敢受殿下送来之礼啊!”
“白尚书不必客气,也不必惶恐。”王蛟温言道,“玥儿回来,本宫不放心,便亲自陪她回来一趟。”
王蛟此番话说得,就像相公陪娘子回娘家一般,羞得白初玥面红耳赤。
白菖蒲一家,也着实被太子殿下这番话惊到了。
震惊过后,白菖蒲赶紧迎太子殿下进府。
王蛟身后的侍卫捧礼品进来,白管家引侍卫送礼品去偏厅并让人招呼。
流云与烈风则紧随太子殿下身后保护。
太子殿下进来,白菖蒲自是依礼赶紧请殿下上座。
白管家早就张罗着上茶。
白初玥自看见爹爹那一瞬,就感觉爹爹鬓边添了很多白发,明显的憔悴,不过一年多光景,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听说被打下天牢的,都要掉一层皮,爹爹当时,肯定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吧。
他遭这些罪,也都是自己连累。
他为官多年,官至工部尚书,前呼后拥,如今一下子丢了官,定然遭受不少白眼,还真是受不住打击。
不是每个人遇到坎坷都能看得开,能洒脱的看淡得失。
有些舍不得早已不值得的感情,有些舍不得那些虚妄的名利。
还有娘亲,也是头发花白,眼角添了许多皱纹,脸上明显的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方才在府门口来不及问候,如今进屋里,白初玥看着爹娘的白发,泪水就簌簌滚落。
第三百六十二章:公开表白
白初玥走过来摸摸爹爹的白发,抚抚娘亲的皱纹,哽咽的问:
“爹爹,娘亲,一年多没见,你们可还好,身子怎么样?”
白初玥自去西荒至今一年多了,才见着父母,自是一番嘘寒问暖。
“好……”白菖蒲有些难堪的点点头,“就是想念我的玥儿啊。”
丢官罢职了,还能好哪里去。
白初玥也知道问那些话,是明知故问。
爹爹丢官,实为自己所累,爹爹不怪她反而说想念她,也实在是给她身畔太子殿下的面子罢了。
“玥儿也想念爹爹和娘亲呢。”白初玥软软道。
晚香玉擦擦白初玥脸上的泪,低声道:
“回来就好,傻孩子,哭什么呢,太子殿下看着呢。”
“玥儿是看见爹爹和娘亲,一时太高兴了。”
白初玥拉着娘亲和爹爹的手道。
一旁的铁牡丹与白雪姬,见到太子殿下送白初玥回来的排场,自是百般滋味,又妒又恨,在一旁冷眼旁观。
白初玥虽然不喜欢铁牡丹和她的一对儿女,方才铁牡丹母女在府门就指桑骂槐,但自己终究是白家之女,不得不依礼见过他们。
又见过三姨娘水芙蓉和弟弟白云飞,摸着弟弟的头,笑眯眯道:
“瞧瞧我的云飞弟弟,一年多不见,长得是越发眉清目秀,比之前所见,又高了许多。”
“谢谢玥姐姐夸赞。”白云飞说罢,随即低声问:“姐姐,不离不弃呢?”
“她们还没回来呢。”白初玥看着一脸失望的白云飞,又低声道:“你放心,姐姐很快接她们回来。”
一旁的水芙蓉却看着白初玥,啧啧称赞:
“别人做了娘亲,就是黄脸婆,咱们玥儿即便做了娘亲,却越发的光彩照人。”
“姨娘不仅人温柔贤淑,还那么会说话。”白初玥也真心笑道。
白雪姬一听水芙蓉说别人做了娘亲是黄脸婆,而白初玥却越发的光彩照人,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白新月抬眸四顾,随后悄悄问白云飞:“飞儿,你可见到白老爷爷?”
“姐姐也不是不知道,那白头翁白日里都在睡觉,晚上才起来守夜,我平日里都几乎没见过他。”白云飞回道。
“是啊,阿翁还是白日睡觉,晚上起来值夜。”白初玥点头笑笑:“罢了,那姐姐肩膀打扰他睡觉,晚些再寻他。”
那边厢白菖蒲招呼太子殿下,这边厢白初玥与家人叙话后,也在厅堂落座。
太子殿下莅临,普通下人不便随便进来,白管家亲自端了茶水上来。
白菖蒲亲自奉茶:“太子殿下,请喝茶。”
“谢谢。”王蛟和颜悦色道,“白尚书也请坐,诸位都不必拘礼。可别让我这不速之客,搞得你们坐立不安。”
一向倨傲高冷的太子殿下,在他一个罢黜之人面前,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从前他即便身为工部尚书,太子殿下,也是对他不假以辞色的!
“好好好。”白菖蒲嘴里道好,却哪里敢落座。
王蛟一向甚少出外应酬,只要流云跟随左右,他的饮食,皆是流云验毒。
即便在白府,流云也要拿银针验了茶水无毒,方给殿下喝。
那边厢白管家想给白初玥奉茶,烈风却接过白管家手上的茶,低声对白管家道:
“让属下来吧。”
白菖蒲见状,便示意白管家赶紧下去备饭。
烈风恭恭敬敬的端茶给白初玥:
“白娘子,这一路回来,您也渴了,赶紧喝口茶水吧。”
“烈风,这可是我家,你们不必招呼我。”白初玥微笑道,“你和流云也渴了,赶紧去喝茶吧。
烈风还是恭恭敬敬的把茶端在白初玥面前,恭谨道:
“那怎么可以,太子殿下可是说过,见白娘子如见太子殿下的。”
“那——好吧。”白初玥接过茶,“谢谢。”
白菖蒲等人见太子殿下的侍卫对白初玥如此恭敬,听烈风那番话:
见白初玥如见太子殿下?
那得是怎样的恩宠,即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也不可能有如此隆恩啊!
铁牡丹和白天朗白雪姬三人,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相互看了一眼,脸色皆一阵红一阵白。
晚香玉则是满腹疑云,又惊又喜。
“白尚书,日前没能为你据理力争,没保住你的尚书之位,实在是抱歉。”
王蛟对白菖蒲道,随即又宽慰:
“你且放宽心,暂时在家好好休养,待百里虎威案件尘埃落定,本宫会努力为你争取复职的。”
白初玥在白府,虽备受白雪姬母女虐待,但白菖蒲这个父亲却一直维护白初玥,王蛟对他,也算是尊重。
他对白菖蒲丢官一事表示抱憾,并一番安慰。
太子殿下纡尊降贵,能对他说这番话,白菖蒲听来无疑是云开月明。
“太子殿下言重了。”白菖蒲激动得热泪盈眶,“承蒙殿下关照,白菖蒲定当肝脑涂地,报效太子殿下。”
“你是玥儿的父亲,你的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王蛟对白菖蒲说罢,又冷冷的瞥一眼厅堂的铁牡丹和白天朗白雪姬,继续对白菖蒲道:
“玥儿为了你罢免之事愁眉不展,她不开心,本宫又岂能安心。”
太子殿下言辞间毫不掩饰与白初玥的亲密。
坊间传言太子殿下为了他的女儿白初玥怒斩枢密院的田七,废了相里鹤一只手,还为了白初玥冲冠一怒,兵临皇宫。
白菖蒲当时听罢,只觉得是荒谬之极。
如今可怜,难道传言非虚?
白菖蒲受宠若惊,看看女儿白初玥,又看着太子殿下,迟疑的问:
“听太子殿下言下之意,似乎与小女玥儿,颇有交情……”
王蛟还没回答,白初玥已赶紧对父亲道:
“爹爹,我与太子殿下没什么交情,不过曾是他的阶下囚罢了。”
如今德云郡主还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且他们不久就要大婚。
即便王蛟许诺要与虞美人解除婚约,这皇上皇后定的亲事,岂是王蛟那么容易就解除的。
说不定自己很快就会离开王蛟呢,又何必让爹爹有太多希望。
白菖蒲却不相信白初玥的话,只管看着太子殿下,想听王蛟的回答。
王蛟在他父皇面前,就是匹桀骜不驯的野狼,从不退让,因为身后有要保护之人,还得要自保。
但在自己挚爱面前,一反常态,温驯如羊,包容一切,因为他得到了世间瑰宝。
而在他挚爱的家人面前,爱屋及乌,他就是个循规蹈矩,谦逊识礼的晚辈。
他真心爱白初玥,也不想藏着掖着,反正,他迟早是要娶白初玥的。
见厅堂也没有下人,王蛟还是坦言:
“其实,不瞒白尚书,我与玥儿,十年前就私定终身了。”
王蛟这话一出,白初玥顿觉牙疼,狠狠的瞪他一眼,用眼神低叱:
你乱说什么呢!
王蛟这番话,于白菖蒲一家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太子殿下竟然十年前就与白初玥私定终身?
而白初玥居然还敢给太子殿下脸色看!
这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