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鼎炉? (二合一章)
营地里,星鸾已经带人回来,知晓宝船的现世后,她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去供公输诚和柳茹调遣,而她则留在营地里,守在沈未白的帐外。
没想到,来到百涯岛的第二天,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前朝地宫,发现宝船。
如此顺利,让星鸾及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
但是,守在沈未白营帐外,星鸾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寒冷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主公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让主公不高兴的事么?
星鸾在心中想。
她也很想进入营帐去问问,可是没有得到沈未白的允许,即便是她也只能守在外面。
“星鸾姑娘。”
星鸾抬眸,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尹千雪。
“辰王妃。”星鸾敛去眸光。
尹千雪笑容浅浅,没有皇族的傲慢,也不在乎星鸾的规矩是否符合礼数,她只是看了眼星鸾身后的营帐问,“她在休息吗?”
“是。”星鸾应道。
沈未白从未在他们这些属下面前,正儿八经的说过与尹千雪的关系,但他们这些属下也能看得出主公待这位辰王妃的态度是不同的,所以星鸾对她的态度还算好。
至于主公不愿说的往事和故人,他们也不会去好奇追查。
主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有什么重要呢?他们只知道,主公就是主公,沈未白是他们主公,是选择了追随一生的人就够了!
尹千雪本想去找沈未白说话,但听星鸾说她在休息,便只能作罢。
营帐内的沈未白并未休息,静静的坐着,将帐外两人的交谈都听了进去。甚至,听到了尹千雪离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若星鸾此时进来,就会发现沈未白的脸色十分难看,精致绝美的脸上只剩下冷峭。
沈未白眸光落在面前的《九玄神功》下卷上,眸光又冰冷了几分。
怪不得……
之前,沈未白就在疑惑,为什么《九玄神功》会被老鬼找到,为什么没有和下卷一起放在宝船之中。
现在她才明白,《九玄神功》的上卷不止一本,而是有很多本,在创造出来之初,上卷就被拓印了无数本,分别送到了各派势力之中,给女子修炼,只不过很可惜,那么多年以来,也只有沈未白一人能修炼成功。
为什么只有上卷?
为什么只有女子可以修炼?
因为,《九玄神功》的上卷,原本就是给鼎炉修炼的功法!
所谓鼎炉,那是修行界中的一种说法,是一种比采阴补阳更恶毒的邪功,通过成为鼎炉的女子,吸尽其所有功力,可以最快速度提高自身修为,而被作为鼎炉的女子,被用过后,便会极速衰老,暴毙而亡。
这些,都是清清楚楚写在《九玄神功》下卷开卷篇中的。
恐怕,前朝皇帝没想到,最后来到宝船,打开密室拿到《九玄神功》下卷的人并非是他们的后裔,所以把一切都直白的写在了下卷中。
简单来说,就是前朝皇帝也明白,要想登仙,破开这个世界的屏障,去寻找他们的祖地族人,光是靠找到青帝衣冠冢,造出坚硬不催的宝船是不够的,还得有悠长的寿命以及超凡的力量。
所以,他们耗尽天下武学奇才,高手之力,以搜集来的修仙问道秘闻为基础,创造出了《九玄神功》,能助修炼的人踏入修行之门。
他们更清楚,修行讲究天赋与资质,而且以现如今的天地灵气浓度,根本不适合修行,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就想到了利用鼎炉采补之法。
《九玄神功》上卷是给鼎炉修炼的,鼎炉越多越好。
下卷,则由后裔子孙修炼,通过下卷中的功法描述,修炼了下卷的人可以感应到修炼了上卷的鼎炉,然后将其找到采其元阴,夺其修为……这是修行捷径,鼎炉越多,采补越多,那采补之人的功力就会越高,突破修行境界,增长寿命,拥有了问仙途的资格。
沈未白能凭着《九玄神功》的感应找到那间密室,也是因为上下卷的这种牵制。
除了她用《九玄神功》的内力打开石门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打开石门,那就是血脉印证。
搞清楚这些缘由,沈未白才能深切的体会到前朝皇帝们的算计!
真是一步步,一环环,算计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他们恐怕也想不到百密一疏……想不到《九玄神功》上卷在江湖中流传那么多年,唯一炼成的只有沈未白。
而更想不到,沈未白的机缘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因为偶得了冰魄剑,学到了里面的摄魂术,毁了他们的后裔传人,又找到了宝船,拿到了那个可以牵制她的《九玄神功》下卷,并知晓了他们的所有算计!
“呵……”沈未白发出冷笑。
《九玄神功》下卷只能男子修炼,她拿到了又有何用?
后面具体的练功步骤,沈未白完全没心思细看。
原以为能解决自己修炼功法的问题,却没想到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
沈未白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
《九玄神功》下卷上说,上卷是要激发修行的天赋及灵根,这么说来,她算是有灵根和天赋的喽?
若是这样……那她的灵根是水系灵根,还是冰系灵根?
‘……因灵根不同而不同……’
这句话就可以判断,修炼《九玄神功》之后,并非都会如她这样,内力冰寒刺骨,能凝聚成型!
所以说,她现在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而且,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修行者?
沈未白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将眸光重新投向了《九玄神功》下卷之上,骄傲如她怎么可能甘愿成为别人的鼎炉?
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将其毁掉,让下卷彻彻底底的消失,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沈未白的眸色变得晦暗难明起来。
……
三天,足足三天时间,众人才将宝船里的财物都搬空。
从明洞带过来的三艘海船舱下,无法完全装下那么多财富,只能把一部分放在甲板上。
即便如此,三艘海船的甲板上,也都堆积成了小山。
“我们到明洞后,辰王派来接应的船应该就到了。”君悦兮对尹千雪道。
尹千雪颔首,没有言语。
临行前,姬云廷说君悦兮会协助她完成这次任务,更会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一些细节,姬云廷告诉了君悦兮,却没有告诉她。
所以,在君悦兮说出之前,尹千雪甚至不知道姬云廷安排了船在明洞接应。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尹千雪眼底升起淡淡惆怅,‘换一个活法!’不得不说,那日,柳茹的回答,真的撼动了她。
她想要寻找着重生的答案,又觉得两情相依,就该继续前缘。
可是现在——当姬云廷的野心滋生,当她重活一世后,她却觉得有些累了,倦了。
这三日,尹千雪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过换一个活法?’
柳茹说,在那场大火之前,她是一个被礼教束缚,只能按照世人眼中女子模样去活的人,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妥协。
但,在那场大火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柳茹已死之后,她觉得浑身的禁锢都消失了,她终于可以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多宁人羡慕啊!
尹千雪眼底的惆怅化为羡慕,但也只有如此。
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们即将返航。
到了明洞,就要分道扬镳。
尹千雪登船前,再一次走到沈未白面前。这三天,她大姐姐深居浅出,几乎都是在自己的营帐中不见任何人,作为妹妹,她理应关心。
“大姐姐,到了明洞,我便要回去了。”尹千雪说着话,眼睛盯着沈未白,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
但,却一无所获。
尹千雪在心中气馁,她本就不该抱有希望,从小她都无法看穿大姐姐的心思。
“嗯。”沈未白带着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尹千雪心中叹了口气,“大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未白含糊的道:“可能四处走走吧。这天下很大,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呢。”
尹千雪心中又是一叹。
看样子,大姐姐是真的打算置之事外,不关心那些皇权斗争了。
这样,也好!
“若我思念大姐姐了,要如何找大姐姐?”尹千雪问。
在沈未白还未回答之前,她又道:“水月山庄太远了。”
沈未白笑道:“是啊,水月山庄太远了。不若,我要是去瑶城的话,再去见你?”
“大姐姐还会去瑶城吗?”尹千雪不确信的看着她。
沈未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
尹千雪眼中满是失望。
沈未白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我游历天下,四海为家,不必找我。”
见尹千雪双眸泛红,她又道:“若有急事,便送信到瑶城的奇货居。”
奇货居本就是水月山庄旗下的买卖,把这一点透给尹千雪倒也没什么所谓。
如此,尹千雪的心情才好转。
返航,尹千雪并未与沈未白同船,目送她与君悦兮、卓云染他们登船之后,沈未白才对星鸾吩咐,“通知瑶城那边,暗地里多多注意辰王府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暗中派人保护她。”
“是,主公!”星鸾领命。
“主公,宝船……”公输诚小声提醒。
沈未白挑眉,“先走。上船之后,通知仙莱岛上的人来开走。”
仙莱岛是位于东海外的一个小岛,几年前就被沈未白买了下来,作为以后海上贸易的中转之地。
如今,正好可以把宝船藏在那里。
……
沈未白没有随船返航,而是直接穿过南海海峡,进入沧江,于汇水登岸,入了迦南境内。
在她到达迦南境内的时候,尹千雪他们也到了明洞。
辰王派来接应的人,尹千雪认识,在见到她后,便说辰王在江临等她,一起回瑶城。
回瑶城……这就代表了,这次来江临之事已经完成,无论过程如何,姬云廷都达成了他的目的。
瑶城!
尹千雪站在码头,眺望瑶城的方向。
回到瑶城,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太子与辰王之争,又会如何?
还有,她那位二姐姐在太子身边,又会如何出谋划策?
一想到这些种种,尹千雪就深感疲惫。还未彻底离开,就开始怀念起和沈未白一起的日子,那是与深陷宫廷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三船靠岸,尹千雪却没有再见到沈未白的身影。
派人去打听之后,才知道,大姐姐早就乘小船离开,不知去了何方。
尹千雪听而失笑。
她这位大姐姐当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眼中不再有权势名利,只有天高海阔。
真凰命格?
真正的凤凰怎会被困于一方天地?真正的凤凰,应该是自由自在的遨游天际,四海八荒皆可去!
尹千雪在心中喟叹。
……
明洞码头的茶寮里,一间茶室内,身着黑衣长袍的男子,颀长玉立,轮廓深邃,肤色如玉,五官昳丽如妖,尤其是那双眼清透如茶,摄人心魄。
茶室中,除了风青暝之外,还有千杀四人陪伴。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从大齐赶到明洞之后,主子就包下这间茶室,一直静静的在窗前等待。
窗外对应的,正是明洞码头。
每日从明洞码头来往的船只,都会落入他们的视线之中。
“公子。”玄清从外面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送上,“南卫辰王妃已经出现了,看样子他们已经顺利取回了前朝宝藏。”
尹千雪回来了,那他的阿姐呢?
风青暝不在乎什么宝藏,只在乎那个出海寻宝的人。
“去找一个叫星鸾的人,若找不到,就去请他们的管事来见。”风青暝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扔出了一块玉牌作为信物。
玄清接住玉牌后,又一次退出了茶室。
这一次,玄清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会来,她还带回了一个人,却不是风青暝口中的星鸾。
“诸位是……”公输诚拿着沈未白的玉佩进来,就警惕的打量几位陌生人。
风青暝转身,冷冷清清的眸光落在了公输诚的身上。
公输诚一看到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双眸倏地一缩,低声道:“北齐,齐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入迦南 (二合一章)
迦南国是位于大陆南端的一个小国,又称为百越。
在未建国之前,迦南大地上是以部落为名,分割而治。
直到千年前,迦南第一次被统一,才有了迦南王朝。虽然在这千年内,也有多次分裂和统一,但国号都一直未变。
迦南大地北有赤江为界,与中原腹地分开。南靠大海,与百涯岛隔海相望。东边的海域,就是与中原海域相连接的东海,西边则是用十万大山阻隔。
所以这里气候温润,雨水充沛,山林繁多,孕育出了不同于中原的风情。
中原腹地,有前朝修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
明洞就属于宝衢大运河的最后一段,而连接大运河的水系,就是流入迦南国境的汇水,汇水与沧江相连之地建造起来的城池,也成为沧江,既是码头,也是与中原商贸来往的重镇。
所以,沈未白他们改乘小船,顺着南海入海口进入沧江流域,再在沧江镇登陆,他们身上的中原服饰也没有引来当地人的好奇。
沧江镇不大,规模大约只是江临城的一半左右。
但是,这里的人口很多。
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迦南服饰的当地人,还有从中原来的行商或剑客游侠。
所以,船一靠岸,就能感受到沧江镇的繁华和热闹。
“我听说,在沧江做生意的人,不仅要会迦南语,还要会中原话。”柳茹走在沈未白身边,欣赏着迦南风情,眉眼都透着愉悦。
这一次过来,只有柳茹和星鸾陪在沈未白身边。
但在靠岸之前,星鸾就已经传信给娄天狱,调派一些人来沧江与他们会合。
所以,在等他们过来这段时间,她们倒是可以好好的领略一下迦南风情。
“这里的女子穿着……”星鸾的眸光落在身边来往的迦南女子身上,有些惊讶。
沈未白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不如柳茹和星鸾两人那样,将表情表露出来。“迦南民风开放,不受中原礼教束缚,女子在这里相对来说,会更自由一些。而且,迦南多山地,女子也经常上山采集,农作,裙装不方便,所以她们的穿着就会更方便简单。”
“可是……这裙子也太短了吧?还有,连手臂都露在了外面。”星鸾一个女子,都不好意思多看几眼。
沈未白和柳茹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沈未白笑道。
柳茹也点头,“这里气候温热,长裙长衣穿起来,实在是闷热难当。她们的裙子虽短,却又绑腿,上衣短袖却也没有什么不雅的。反而,看上去灵动俏皮,另有一番风韵。”
尤其是,迦南女子身上都喜欢佩戴银饰,尤其是一些银铃,银片,在走动的时候,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让人听着愉悦极了。
在柳茹的话后,星鸾脸上的不自然也少了许多,再看向四周是的眸光里,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这里的街道都好窄啊!而且弯弯曲曲,忽上忽下。倒是这脚下的青石板,不知多少人踩过,变得光滑照人。”星鸾轻叹。
她是第一次来迦南,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与中原不同的地方,对处处都充满了新奇。
不用沈未白解释,柳茹便给了她答案。“迦南山多,地无三尺平。所以,这里的城镇大多规模不大,不会似中原大城那样的四方平整。”
星鸾了然的点了点头,耳边的迦南语,让她摇头苦笑。“到这里,我都快变成聋子了。”
“这里还好,因为有经商贸易来往,所以会有一些中原人定居,久而久之,就如先生说的那样,在这里做营生的人,大多都会中原话。不过,进入迦南腹地后,恐怕我们真的会被语言不通给难倒。”沈未白道。
柳茹略微沉思,“那不如,咱们这几日找一个可靠的向导?”
这个提议,沈未白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三人顺着主街道走了一会,又在一个中原行商的指点下,拐入一条安静些的小巷,见到了一间雅致的客栈。
客栈不大,与迦南当地的建筑一样,以木头和青竹搭建而成。
篱笆外挂着客栈的飘旗,顺着大门的碎石路走进院子,就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前后两栋房子。
前面一座吊脚楼,应该是吃饭所用。后面三层高的木楼,应该就是客房了。
院子里,还种了一些果树。
这个时节,果树上挂满了果子,风一吹过,飘过来阵阵果香。
星鸾从沈未白的神情中,看出了对此地的满意。
所以,不用沈未白开口,便先一步进去打点一切。
很快,客栈老板就跟着星鸾跑了出来。
老板穿着典型的迦南服饰,可是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而且偏南卫的腔调。
“几位女客,请进请进。您们真是来得巧,这段时间还不是商船靠岸的时候,所以咱们客栈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您们要包下客栈,每日给三十两就好,每日包两餐。有其他需要也可以说,能够满足的,小店都会尽量满足。”
沈未白看了星鸾一眼,见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便对客栈老板点了点头。
“快,里面请。”客栈老板喜笑颜开的引着人进了吊脚楼里。
吊脚楼一层都不住人的,顺着竹子做的楼梯上去,里面的布置就很有迦南特色了,挂着装饰的布,也都是极有迦南风情的织布,色泽大胆鲜艳,有些画出的是三人从未见过的动物图腾。
“请坐,请坐。”客栈老板亲自将三人引到了桌边坐下,又在竹筒做的茶杯里倒满了翠绿色的茶水。
“这是我们当地的青叶茶,能生津解暑,还能祛湿。迦南湿气重,几位刚到此地,喝些青叶茶,也能缓解不适,尽快适应迦南的气候。”客栈老板站在一旁解释。
接着,又道:“诸位稍等一会。听这位姑娘说,客人向来喜欢干净,所以我又让人把客房再仔细打扫一遍,一会便好。”
“劳烦了。”柳茹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
客栈老板见她们都很随和,才大胆的道:“几位姑娘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姑娘了,您们能来我这小店入住,是我这家小店的荣幸。”
他话中虽然把三人都夸了一遍,但实际上眼神几乎都是落在沈未白身上的。
柳茹和星鸾见状,也没有点破。
星鸾怕他唠叨,打扰了沈未白的清净,便主动提出,带她去客房,亲自监督打扫。
或许是这个位于清幽之地的客栈,也难得有这样的大生意上门,所以客栈老板显得极为配合,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星鸾去了后面那栋房子。
转眼间,就只剩下沈未白和柳茹席地喝茶。
柳茹抿了一口青叶茶,打量四周道:“此地不错,星鸾将其包下来也挺好的。反正主公喜静,不与人同住也能省许多事,我们后面的人到了,也有个落脚休整的地。”
沈未白失笑,“我还未说她,你倒是先替她说起话来了。”
柳茹抿唇一笑,又喝了一口青叶茶。“此茶不错,入口甘甜。”
见她如此,沈未白摇头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客栈里,或许是真没什么人,所以店家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就与星鸾一起回来,说是客房都打扫好了,可以随时入住。
这家客栈一共有十二间客房,其中三间都是上等房,现在星鸾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沈未白也不吝啬,三人一人住一间上等房。
但是,星鸾却死活不愿,只愿住离沈未白那间屋子最近的中等客房。
沈未白看了一圈,发现上等房也就是比中等房更大一些,多了一个小厅,其他的布置都差不多,便也没有继续强求。
安顿好后,客栈老板又让人送来了热水给她们沐浴。
甚至不忘询问她们的口味,忌口,可谓是非常贴心、细致了。
虽说一路坐船过来并未消耗什么体力,但是沐浴之后,稍事休息还是会让人轻松许多,通体舒泰。
沈未白盘膝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块玉佩钥匙仔细检查。
从外表上看,这就是一块雕刻精美,却不知含义的玉佩。
它真的是进入青帝衣冠冢的钥匙?
为什么前朝皇帝们,多次派人拿着钥匙来寻,都寻不到青帝衣冠冢吗?既然寻不到,为何又如此肯定,青帝的衣冠冢就在迦南?
沈未白蹙眉沉思,眸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久久未动。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即传来星鸾的声音,“主公,是我。”
“进。”沈未白收起玉佩,人也从床上下来。
等她走到小厅的时候,星鸾已经关门走了进来。
“主公,这是当地能找到绘制最全的舆图。”星鸾说着话,将手中卷着的舆图放在桌上铺展拉平。
舆图似乎是绘制在动物皮上,看上去有些陈旧了。
星鸾说,这是能找到最详细的舆图,但落在沈未白眼中,依然很简陋。
图上只有简单勾勒出来的地形,还有地点标注,没有任何的参照,也看不出两个地方之间相距多远,要翻多少山,要跨过多少河。
沈未白看了星鸾一眼,见她穿着的还是之前那身,便给她倒了杯青叶茶,“辛苦了,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星鸾满脸愧疚的道:“主公,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公责罚。”
沈未白并未失望,“这与你有何关系?迦南地势复杂,有没有绘制舆图的习惯,你能在这里找到舆图,已经很不容易了。无妨,虽然简陋,但也能看个大致方位。”
玉石碑上对青帝衣冠冢的描述,全是文字。所以,沈未白只能大致推断出在迦南境内的什么方向。就这样去问人寻路,显然是不行的,有个舆图,自己在舆图上判断出方位后,再找向导带路,要更明确一些。
“主公,向导的事,我已委托了客栈老板,请他帮我们寻一个会中原话,老实重诺,讲义气的当地向导,最好就是对迦南各处十分了解的。客栈老板答应,明天给我们回复。”星鸾又道。
沈未白点了点头。“今日先休整一日,明天我们在这沧江镇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
她是在想,既然前朝皇室那么肯定青帝衣冠冢就在迦南,那么在迦南当地会不会有些相关传说?
……
或许真是星鸾给的银两很足,客栈老板对她们十分殷勤,晚上送来的饭菜中除了迦南美食之外,竟然还有两道中原菜,连口味都偏南方。
下楼用膳的时候,沈未白貌不经意的问,“老板是中原人?”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身份来历没有隐瞒。“我是大卫潮安人,十三岁的时候,随着父母经商,来到沧江镇,便定居于此。一开始,父母是在沧江镇开了一间小杂货铺,主要卖一些中原的小东西。后来,父母过世之后,我又懒得常年奔波在外的找货源,便关了杂货铺,改为开了这家客栈。我的妻子,也是迦南人,所以,这里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
潮安,是离江临大概两日路程的一个小镇,沈未白三人倒是听说过。
与客栈老板交谈随意,等一顿饭吃下来,远离故乡的客栈老板,真是把她们当做是故乡人了,言谈举止间又亲近了许多。
饭后,沈未白也不着急往外跑,索性给客栈老板倒了杯青叶茶,主动问,“我们也是初到迦南,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倒是起了几分游览的心思,不知迦南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传说?”
包下客栈的时候,星鸾就对客栈老板说,她们是坐着商船来迦南寻找商机的。
等同伴到了之后,便会深入迦南,所以才需要找一个向导。
所以,现在沈未白这么问,客栈老板也没有怀疑什么,反而认真的回答:“迦南风俗与中原确实大不相同,各地禁忌颇多,若是不小心犯了忌讳,那后果是很严重的。故事传说更是多不胜数,也不知道姑娘喜欢听哪一些?”
“月下闲谈,随便说说便好。”沈未白笑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麻烦上门 (二合一章)
客栈老板很是热情,足足给沈未白三人说了快两个时辰的迦南传说故事。
但是,却没有沈未白想要的。
第二日清早,客栈老板又给三人准备了很有特色的迦南美食。
知晓她们要在镇上逛逛,还热心的说了好几个值得外地人游览的地方,也告诉了她们一些在迦南不能触碰的禁忌。
比如,在迦南境内,无论是城镇,还是荒野,路边偶有一些被雕刻得面貌狰狞的石柱,石柱上或许会挂着彩色布条,也许会沾着带血迹的动物毛发,看上去十分怪异。若是见到这些石柱,是千万不能触碰的,否则就会犯了当地人的忌讳。
若到了河边,溪流,看到有蹲坐的石像,也不能去坐,更不能触碰。
沈未白三人将客栈老板的话一一记下后,便离了客栈。
沧江虽然不大,但仔细逛着,却也破费时间。
有了客栈老板的提醒,三人走在忽上忽下的青石板路上,果然看到了好几个石柱。
那些石柱上雕刻的形象,看不出是什么,不像是中原的产物,很有迦南的风情,而且雕刻的线条十分粗犷,使得石柱都变得狰狞了几分,令人恐惧。
“这些石柱看上去好邪门。”星鸾虽未靠近,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柳茹立即回眸,食指竖起在自己唇上比了比,眼神暗含警告。
星鸾忙紧闭双唇。
见无人注意后,柳茹才低声叮嘱,“迦南传承与中原不同,礼仪风俗更是差别甚大。或许,你心中无法理解的,却是他们所信仰的,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为主公招惹麻烦。”
“我知道了。”星鸾低下头。
沈未白虽未说话,但站在原地也能将两人的低声耳语听得清清楚楚。
待柳茹‘提醒’完了之后,她眸光才从石柱上收回,对二人道:“走吧。”
她们今日还有正事,并非只是为了闲逛游览。
昨夜,从客栈老板口中并未打探到有关于青帝衣冠冢的消息。但,沈未白并不确定,这是因为客栈老板也只是一个迁来的外户,所以不了解,还是说迦南真的没有这方面的传说。
所以,今日的计划没有变动,他们还是要暗中打听一下有关于青帝衣冠冢的消息。
沧江此地,外来人颇多,且很多都是中原来的商人。
街上的迦南人,在看到沈未白三人中原服饰的打扮,也并未觉得多奇怪,但流连在她们身上的眸光还是很多,几乎都是被她们的容貌吸引。
一个早上,走了小半个镇子,依然一无所获。
随便找了家食肆,选了个清净的位子坐下后,她们打算下午再继续走走。
“这里打听消息不太容易。”走了一早上,双腿发酸,柳茹发现了这一点。
坐下后,她接着宽大的袖袍遮掩,暗暗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抿唇道:“最大的问题,还是语言不通。而且,这里的茶寮,酒肆,也不像中原那样容易打听消息。”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她眸色平静,倒也看不出是否失望。“你说的没错,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
她们能在沧江镇行走,还是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会中原话。
但是,若要打听一些迦南的传说轶事,谁会无端的用中原话来交流?除非,她们刻意的去打听,然而这并不是沈未白想要的结果。
青帝衣冠冢这件事,只适合低调而行,不适合广而告之。
这种事,无论真假,若是有人刻意打听,很快就会传播出去,节外生枝,甚至找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星鸾给两人斟茶,又用身上带着的软帕,仔细的将桌面擦了一遍。
这时,食肆中的跑堂过来,见她们中原穿着,便笑得露出整洁的白牙,殷勤的用不太流利的中原官话招待——
“三位姑娘,请问想吃些什么?”
当看清三女容貌的时候,他更是露出惊艳的呆相,半天回不过神来。
星鸾看了沈未白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随便给我们上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吧。”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让星鸾脸色一变,补了一句,“那些虫子做的菜除外!”
跑堂一愣,总算是从眼前的美貌中清醒,了然的点头。
不过,虽然星鸾表现得很抗拒,他还是劝了句,“这可是我们迦南美食最具代表的菜了,姑娘确定不尝试一下?其实,不用想太多,您只把它当做是一道特殊的菜肴,吃进嘴里是很美味的,我保证你只要尝试过,就会上瘾。”
“不必了。”星鸾板着脸拒绝。
沈未白见她脸色隐隐发白,心中觉得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星鸾如此。
“嗯。”柳茹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毫不遮掩的表现出自己的抗拒。
“那……三叫要不要试一试?这也是我们当地的特色菜,我们家做得尤为正宗,我保证你们到了别家,绝对吃不上更好吃的三叫!”跑堂见她们是真的不喜欢,也没有再继续说服,转而推荐另一道菜。
“什么三叫?”星鸾眼中很是茫然。
什么菜名,奇奇怪怪的?
柳茹也投来好奇的眸光。
“咳咳。”在跑堂准备解释的时候,沈未白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好奇。她对跑堂道:“不必了,你就按照正常些的上就可。”
“好吧。”跑堂没有成功推销出当地名菜,显然有些失望。
沈未白并不打算让他失望下去,她往桌上放了一两碎银,在跑堂眼神一亮时打听,“我们初到贵地,怕对当地习俗不太了解,而冒犯到。也对迦南一些传说故事很感兴趣,不知哪里可以帮我们?”
早上逛了一圈之后,沈未白就发现了,这里并没有什么说书,书斋之类的地方。
跑堂得了赏,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也不在意招牌菜推出去了几道,把桌上的银子偷偷藏在袖口里,才道:“几位小姐可找对人了!要说,咱们迦南的习俗确实多,而且村村寨寨不大相同,每一个部落都会有自己的规矩,稍不注意犯了忌讳,确实很麻烦。不过,大体的规矩都是差不多的,这一点您随便找个当地人询问,都能告诉您。但是,若想要知晓一些古老的传说故事,那恐怕要去找部落里的阿嗲了。”
“阿嗲?”柳茹反问。
跑堂点头,“就是部落里的长老,咱们迦南的传说故事,都是靠着每个部落里的长老口口相传,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其他人,知道的也只是些皮毛。”
“原来如此。”柳茹点了点头,对跑堂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这一笑,让跑堂脸上的表情都痴了痴,“你们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去一些偏远的部落,就在沧江镇,还有附近几个镇子玩就好了,免得犯了忌讳。”
谢过了跑堂后,等他离开,三人才小声交流。
“长老的话,恐怕不容易找吧。”柳茹蹙眉道。
星鸾倒是自信的说,“属下朝这方面去探一探。”
沈未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那……何为三叫?”星鸾还是忍不住好奇。
柳茹也同样看向似乎知道内情的主子。
沈未白垂眸抿了口茶,对好奇的二人微微一笑,充满善意的说:“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坏了胃口。”
说话间,跑堂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特意送了迦南的果酒。
只是,还未等跑堂离开,她们连筷子都还未拿起来,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食肆。
食肆里的客人不多,但看到这群人进来后,脸色纷纷一变,丢下筷子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顷刻间,整间食肆就只剩下沈未白她们这一桌。
跑堂的人见到这群人,尤其是为首那个穿着迦南服饰,脖子上挂着银饰,兽牙的男子时,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沈未白不悦的皱了皱眉。
尤其是,当她看到这群人明显朝着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幽深眸底更是寒芒涌现。
“扬……扬少爷……”
“闪开!”
跑堂刚刚开口,就被那为首男子身边的人一把推到了另一边,撞翻了桌子。
沈未白眸色更冷。
星鸾也冷峭着脸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美人,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没想到,你身边还跟着两个各有风情的小美人啊!今天,本少爷还真是艳福不浅!”跑堂口中的扬少爷无视了其他,那双吊梢眼直勾勾的盯着沈未白,心中所想的龌蹉心思,简直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沈未白双眸缓缓眯了起来。呵,这是什么恶霸强抢民女的狗血剧情?
穿越至今,沈未白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
以前,在安亭伯府里,她装作病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不会碰到这类败类。
离开安亭伯府后,她哪怕出行,也都被各地的属下安排得妥妥当当,更没有机会如此了。
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她除了恶心之外,就是有一点点新鲜感。
“星鸾,把他们丢出去。”沈未白垂下眼眸,神态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语气却比刚才要冷了许多。
“是!”
星鸾早就忍不住了,就等着主子这句话。
没有丝毫犹豫,星鸾就拔剑扫向那位扬少爷。
恐怕,这位扬少爷也想不到这看着娇滴滴的美人说出手就出手,当剑光扫过的时候,他吓得都忘了后退。
幸好身边的人反应及时,拉了他一把,才将他从星鸾剑下救出。
侥幸没受伤的扬少爷后怕之余,脸上的阴戾也不再掩藏,直接吩咐手下,“把她们三个都给我抓回府!”
迟迟而来的食肆老板根本控制不住这个场面,只好吩咐跑堂赶紧去找人。
跑堂从后面离开,前面的大堂却已经打成了一团。
食肆外面,围着不少人,却都没有靠近。
认识‘扬少爷’的人,在目睹这一幕后,都向沈未白三人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而不认识的人,在看到一群男人都打不过一个女人,被丢出食肆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哎哟!”扬少爷是被星鸾一脚踹中胸口,飞出客栈落在了他那群狗腿身上。
星鸾站在食肆门口,眸光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应该庆幸,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们丢出来,而不是取尔等狗命!滚!”
“你、你……”
噌——!
星鸾刚刚收回去的剑,再次出鞘。凌厉的眼神里,满是冰冷,震慑众人。
似乎,扬少爷这群人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会立马丧命!
来自死亡的恐惧骤然江临,扬少爷眼底的阴戾未消,却也多了几分畏惧。
他被仆人扶起来,捂住胸口被踹的地方,只放了一句狠话,就带着人狼狈离开。
“你们给我等着!”
“哼!”星鸾看着他们狼狈离开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扬少爷虽离开了,但围在食肆门外的人依旧不少。
星鸾眸光冷冷的扫过来,众人惊醒纷纷散去。
眼前恢复平静后,星鸾才转身大步回去。
原先的座位,是食肆里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地方。
沈未白和柳茹还在悠然的喝茶,对刚才发生的事,仿佛丝毫不在意。
倒是那食肆老板,躬身在她们面前,不知在劝说什么,不停的抬手擦汗。
星鸾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站在沈未白身后。
沈未白抬眸看了她一眼,才将手中的竹筒茶杯轻放在桌上起身。
柳茹也随后站起,同时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食肆老板道:“坏了店里不少东西,这些全党赔偿。若是那位扬少爷找来,你大可把我们落脚的地方告诉他。”
“这……”食肆老板神情惶惶,有些犹豫。
沈未白抬手落在自己腰间的酒壶上,对二女道:“走吧。”
说完,也不等那食肆老板再说什么,带着星鸾和柳茹便离开了食肆。
这个插曲,让三人午膳没吃成,兴致也坏了,索性返回客栈,看看那位扬少爷会做些什么。
“主公,柳先生,刚才那老板说了什么?”走远后,星鸾才好奇的问。
柳茹神情淡定如常:“也没什么,就是大致和我们说了下这位扬少爷家族在沧江镇的势力。”
星鸾听了,毫不在意的道:“那又如何?哼,敢欺辱主公,不杀他已经是我们仁慈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地头蛇 (二合一章)
食肆的跑堂带着另一群人回来时,只看到店里一片狼藉,老板坐在竹凳上长吁短叹,唉声叹气。
“这……这,老板那三位姑娘不会是被抓走了吧!”跑堂惨白着脸问。
说实话,他对那三位姑娘的印象极好。
不仅是因为长得漂亮,更是因为她们待人很是随和,不仅没有因为他是下人而看不起他,还大方的给了他赏银。
若,她们真的落在了扬少爷那等人手中,其结果……
一想到这里,跑堂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她们没事,不过也快了……唉!”食肆老板并未注意到跑堂的异样,说完之后又是重叹一声。
“咳!”重咳的声音,从一直被忽略的人口中传出。
食肆老板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清了人,大惊失色的行礼,“阿奇少族长!”
跑堂也回过神来,扶着老板道:“我把阿奇少族长找来了,那三位姑娘可还有救?”
食肆老板神色挣扎了一下,不安的看向英伟不凡的青年。
泽阿奇道:“你们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三位姑娘,现在如何了?”
他被匆匆喊过来,也只知道扬家那个二世祖又在欺压民女,还是外地来的女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若阿奇少族长愿意出手,扬家定然太过嚣张。”食肆老板这才露出淡淡喜色。
……
“回来了!”
沈未白三人回到客栈时,老板正在院子里晒山菌野菇,见客人回来,便热情的打招呼。
“嗯,回来了。”沈未白微笑颔首。
客栈老板到:“怎地那么快就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要玩到晚上才归。”
迦南没有宵禁,晚上的沧江镇更是别又一番滋味,这些客栈老板之前就告诉过她们,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们会玩到晚上才回来。
却不想,刚过晌午,人就回来了。
“我们还要待几日,不急一时。”沈未白笑道。
客栈老板也没有追问,只是客气的问了句,“那吃了没有?灶房里,还备着酒菜呢。”
“正好,我们都还饿着,就有劳你了。”沈未白笑眯眯的道,神态十分的随和。
客栈老板自然不觉麻烦,将手中东西一放,就去了灶房通知。
因为不知那扬少爷何时会来找麻烦,所以沈未白她们也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坐在前厅喝茶等候。
客栈老板在灶房交代好后出来,见她们这样,不由得笑道:“三位若是累了,大可先回房休息,饭菜好了,我吩咐人给您们送上去。”
“老板,你可知道一位扬少爷?”沈未白直入主题。
这些问题,本该在食肆的时候就问那位老板的。只是,当时沈未白见那老板神情惊恐的样子,便没有问下去。
“扬少爷!”客栈老板听到这个人,脸色骤然一变,快步靠近她们,低声问道:“你们碰上他了?”
客栈老板的表情,简直如外面那些人一样。
这位‘扬少爷’就好像是什么恶鬼妖魔,只是听到,就让人害怕。
将老板紧张的表情看在眼底,她看了星鸾一眼,后者意会,站起来绕到沈未白身后,给客栈老板留了一个位子。
柳茹也倒好了一杯茶,推向了客栈老板一些,“老板莫慌,可否坐下和我们细说一二?”
客栈老板坐了下来,将杯中的茶一口喝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道:“怪我,忘了和你们说这些事。我也没想到,扬少爷居然回来了!”
他神色复杂,眉宇间有难掩的紧张。
倒是沈未白三人,比起他来要淡定许多,仿佛天塌下来,她们都不在意。
或许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客栈老板在叹了口气后,才道:“也罢,我看三位姑娘敢只身来迦南,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既然现在祸事临门,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
从客栈老板的口中,沈未白三人才了解到沧江镇里,外人不知的情况。
原来,沧江镇因为环境地理位置特殊,又因为几百年下来的商贸融合,所以这里长居的人,渐渐形成了三大家族共同掌控的局面。
迦南国的国情特殊,迦南王的地位更多是象征意义的,没有像中原王朝那样执行中央集权,采取的依然是分地而治的手段。
就有点像是周王朝时期,列候分疆,各个诸侯国自治,只需要向周天子每年供奉,缴税即可。而周天子无权直接管理各诸侯国,只有赏赐,责罚的权利。
简单来说,迦南王就更像是一个监督者的存在。
在迦南,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也管不了地方民生和军事。
当然,若是迦南王受到威胁,各部落也会驰援,保护迦南王。
而平时,迦南王不会干涉各地民政之事,各地也只需要每年向迦南王朝纳贡金银即可。
所以,在这样的国情下,沧江镇这个特殊的地方,权利一直是把持在三大家族手中。
而这三大家族——
一家是地地道道的迦南人,迦南人没有姓氏,都是按照族称来取名字,用中原的那一套来解释的话,这一家族就是泽家,他们统御着沧江镇大部分的迦南人。
另一家,是齐家,他们是三百多年前,从中原迁过来的。
因为在沧江镇发展得极好,扎了根,在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所有被当地人认可。
只不过,他们虽然扎根于此,却不愿意和迦南人通婚,他们家族始终保持着纯正的中原血脉,与来沧江行商,或是定居的中原人关系极好。
一开始,齐家的势力还不算太强,但因为前朝末年战乱频发,三国分疆而治,那段时期不少逃避战乱的人顺着水路,进入迦南,来到沧江定居,当时齐家出了不少力,以至于现在齐家在沧江镇能代表所有中原人。
最后一家,便是沈未白她们‘得罪’的扬家。
这一家……
客栈老板提及扬家的时候,神情很是复杂。
他说——
扬家其实在好几代前,只是沧江很普通的一户人家。
当年,沧江镇有一富户因为家中无儿子继承,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招了赘婿。
这个赘婿,就是姓扬。
应该说,他也不姓扬,扬是他自己取的,他是迦南人,不知为何被原本的部落赶了出来,流落到了沧江,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欺骗那富户一家,被富商老爷看中,招入家门。
一开始,这位赘婿还没有显露出野心,上敬父母,又疼爱妻儿。
还帮助富商把生意扩大了不少,以赘婿的身份,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沧江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却不想,等富户老爷一死,这位赘婿就露出了狰狞面孔。
不仅吞没妻族家产,还休妻弃子,改了门楣为‘扬府’,新娶娇妻美妾,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在商道上,他也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手段卑鄙阴险,凡是与他利益相争的人,都会被他陷害,报复。
就这样的人,最后还寿寝正终,扬家传了几代下来,性子都是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财富地位越高,做事也就越来越无顾忌,越来越霸道,手底下笼络的人,也大多都是沧江镇的三教九流,不分迦南人还是中原人,专门玩黑的,阴的。
表面上,扬家看似不如泽家和齐家,但背地里的阴险招数,却让人防不胜防。
“……扬家的人,就像是恶犬,一旦招惹上,他们就会死咬不放,将得罪他们的人咬成碎片,吞进肚子里。”客栈老板说完,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柳茹又给他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青叶茶,他喝下之后,才缓了过来。
“那原配还有她的孩子最后如何?”星鸾故事听得入神,好奇的问。
客栈老板见她不担心眼前的事,反而好奇上好几代的事,真是哭笑不得。但还是说了句,“谁知道呢?都过了那么久,不过听老辈子的人说过,那被赶出去的原配和孩子,不到一年就死在了外面。有人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姓扬的要斩草除根,派人偷偷杀了。”
“真是该死!”星鸾眸光冷冽。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咱们还是想想眼前的事,那扬少爷是这一代扬家家主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来了,这一代的扬家家主,子嗣艰难,家中妻妾成群,却也只生了扬金宝这么个宝贝疙瘩。扬金宝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娇惯着长大,要什么给什么,十岁开始,就在这沧江镇上欺行霸市,嚣张跋扈,有扬家护着,被他欺负的人,也只能默默承受,被他折腾死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去年下半年,也不知这扬金宝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当街调戏了泽家的姑娘,阿奇少族长的亲妹妹,被阿奇少族长狠狠收拾了一顿。”
“但这扬金宝从小嚣张惯了,被收拾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想着要报复,结果报复不成,反而差点被阿奇少族长打断了腿。扬家嚣张,但这里毕竟是迦南,泽家背后代表的可是迦南部落的力量,就算是齐家要顾忌着几分。所以,扬家只能暂时息事宁人,把扬金宝送出去治腿,听说是送到中原去了,去找了百草谷的神医,没想到还真是让他治好了回来。”
“看来,这沧江镇又要开始不太平了!”
客栈老板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百草谷?神医?
沈未白没说什么,星鸾却愤愤不平的道:“这些百草谷的神医真是什么人都要救!”
“星鸾。”沈未白看了她一眼。
星鸾闭上嘴,脸上的冷峭依然不散。
沈未白神色不变,心中却暗道,‘幸好不是找的安乐堂,有间医庐。’
“这大体便是这样,沧江镇被这三家把持,如今扬金宝回来了,还对你们出了手,依我之见,你们不如趁早离开沧江镇,免得被他纠缠。”客栈老板真心实意的道。
“恐怕现在不是我们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了。”柳茹露出温和的笑容,又给老板添了杯茶。
“啊?”客栈老板说了那么多,事实上还不知道扬金宝之前做的事。
当下,柳茹也不瞒他,就把之前在食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被扬金宝盯上的。
或许,是早上他们在镇中闲逛时,无意中被扬金宝看到,起了歹心。又或是,他手下的人看见了,去通知了扬金宝。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她们和扬金宝,或者说整个扬家,沧江镇这样的地头蛇已经结下了梁子,那就不是能善了的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茹不由得看向了沈未白。
追随沈未白那么多年下来,她亲眼看着当年才九岁的世家小姐,怎么一步步创下了这份惊人的家业,无论过程如何惊险,困难,沈未白似乎从未惊慌失措过,仿佛什么问题都难不住她。
哪怕,现在她们远离中原,手中能用的资源有限,容貌清绝的年轻女子身上,也永远带着淡定从容。
“那你们快走吧!趁现在,扬家的人还未找来,你们赶紧去码头乘船离开,最好就是返回中原,走得越远越好!”客栈老板听完之后,着急得站起来,原地踱步。
“别急,我们若走了,岂不是连累了老板你?”沈未白开口笑道。
客栈老板脸色再度变了变,咬牙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姑娘家毁在扬金宝手里!你们现在走,就算他找过来了,你们也只是客人,又已经离开,大不了就是店被扬家砸了。反正,你们出手大方,给的钱也够我重新置办家私。”
沈未白笑了起来,“老板倒是好心肠!只怕,你想破财消灾,但扬家却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客栈老板的脸色一白,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显然也认可了沈未白说的话。
沈未白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我且问你,这扬家如此嚣张,净干些无耻卑劣之事,泽家和齐家却不动他,是为了什么?”
“这……”客栈老板一愣,苦笑摇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知晓那些权贵人家怎么想的?”
第二百六十章 取而代之 (二合一章)
没有从客栈老板口中知晓答案,也在沈未白的意料之中。
所以,沈未白并不失望,只是把话题一转,对客栈老板道:“不知灶房里,饭菜做得如何?我还真有点饿了。”
“我这就去看看。”客栈老板自然知晓,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
当即,就起身离开了前厅。
等他走了之后,柳茹才问,“主公,您是如何想的?”
沈未白唇角微弯,“虽不知内情如何,但这三家存在的原因,必然是为了相互制衡。无论哪一方,一旦出了事,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另外两家也不得不对立起来。既然要维持这种平衡,那便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柳茹惊讶的看向她。
就连星鸾也睁大了双眼。
这……两人震惊的交换了眼神,怎么就跳到了这里?
不是在说要如何应对扬金宝的报复吗?
怎么主公的话,似乎在说别的事?又好像是这件事?
哪怕是跟随多年,无论是柳茹还是星鸾,都无法不承认,他们很多时候都跟不上沈未白的思路。
沈未白仿佛没有察觉到她们的震惊,只是漫不经心的解释,“沧江镇是个好地方,虽然远离中原,却不乏各地的贸易往来。待日后,海上商贸之路开辟,除了仙莱岛之外,在这里有一个站点,也是极好的布局。星鸾,你立即通知孟章亲自来一趟。”
“是!”也不知星鸾听明白了几分,但她还是立即按照沈未白的吩咐,用特殊的手法去通知了掌管玄黄商号的房孟章。
柳茹要比星鸾想得更深,在听过沈未白的话后,已经大致明白了主子的想法。
她不由得轻笑摇头,看着指点江山的绝美女子,“主公恐怕在早上闲逛的时候,就打着这个主意了吧。”
沈未白玩味一笑,没有否认。
她确实是在早上闲逛沧江镇时,心中就升起了这个想法。
十年布局,她的手已经伸到了很多地方,这一片大陆上,唯二两地她没有留下痕迹,就是现在的迦南,还有与迦南以十万大山相隔的巫疆。
迦南和巫疆,有些类似,却又不太相同。
之前,沈未白的布局中,对这两地并没有太多兴趣,因为这两地都相对封闭,对外人有些排斥。
沈未白要做的事太多,精力还延伸不到这边。
但,自从她心中升起了要创建海上商贸之路的心思后,能连接海上商贸之路的据点就变得尤为重要。
买下仙莱岛只是其一,那里更多是一个基地,类似于仓库,作为海上贸易的船只,进入中原时的中转之用,也算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狡兔三窟的道理,从前世她就明白。
但,仙莱岛的方向,主要是针对东海的航线。
南海这边,若是经由沧江镇为据点,那就把这条商贸之路给连起来了。
所以,在沧江镇开辟商贸据点的概念,在扬金宝找来之前,就已经在她大脑之中。
只不过,如今扬金宝的所作所为,给了她一个天赐的机会罢了!
“看来,这扬家还真来得是时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柳茹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忍不住掩唇轻笑。
开辟据点和取而代之,自然是后面的手段,能更加快速的在沧江镇站稳。
虽然难度不小,但对于沈未白手中掌握的庞大资源来说,这种难度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世界,要比拳头的软硬,沈未白还未怕过谁!
所以,现在不是扬家要不要来找沈未白的麻烦,而是沈未白想要伸出利爪,取而代之!
“那现在,咱们可是巴不得扬金宝登门了。”柳茹笑道。
沈未白淡然颔首。
要想取而代之,自然不能蛮干。
泽家和齐家,在这场角斗中的立场就显得格外重要。
所以,她们需要狠狠的把扬家踩在地上摩擦,才有资格去见泽家和齐家的人,落下这取而代之的第一枚棋子。
两人相似一笑。
……
二十八星宿有独特的传递信息之法,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及时传信。
星鸾回来时,客栈老板也把刚做好的饭菜给端了出来。
见三个姑娘在知晓一切后,还如此淡定,他心中不由得再次叹息。真不知道是夸她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天真单纯’的好!
吊脚楼二楼里,沈未白三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菜,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的礼仪。
客栈老板越看,就越是觉得她们不是普通人。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以后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良心不安。
这么一想,客栈老板也没再操心,转身下楼去了院子里。
客栈外,另一栋竹楼里,泽阿奇带着几名心腹,藏在窗后,遥遥望着客栈吊脚楼里三个模糊的身影。
“就是那三名女子?”他问心腹。
心腹点了点头,左耳上挂着的蛇形银环晃了晃。“就是她们。”
泽阿奇笑道:“她们打了扬家那败类,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吃饭,你说她们是无知,还是胆大?”
“这个……她们都是外地来的,昨天才到,恐怕是不知道扬家的情况。”心腹道。
泽阿奇嘴角咧了咧,突然问,“扬金宝快来了吧?”
心腹再次点头,“他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刚刚我们的人传信回来,他着急了不少人正朝这边过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他顿了顿,又向前一步,小心的道:“听说,他把那位也带来了。”
泽阿奇眉头皱了皱,锐利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真是下作人用下作手段!那个家伙,是我们迦南人的耻辱!也只有扬家,才会奉若上宾。”
“少族长!”心腹脸色变了变,警惕的说,“那人的手段很是邪门,咱们在外面还是慎言。”
“要不是他,我阿妹如今也不会一直昏迷着!”泽阿奇狠狠的朝柱子砸了一拳。
心腹知晓内情,见少族长生气,也不敢再劝。
……
‘嘎嘎——!’
客栈吊脚楼的窗户上,突然飞来一只黑色的鸟。
黑鸟少见,尤其是这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阴邪之气。
“主公。”黑鸟一出现,就引起了星鸾的注意,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剑柄上。
沈未白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便淡淡收回,“不必在意。”
星鸾这才松了手,继续拿筷吃饭。
‘嘎嘎——!’
黑鸟灰色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三女身上后,又振翅飞走。就好像,是不经意飞来的野鸟,途中累了,才落下休息一会,休息好了,又离开了。
沈未白给星鸾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一会你可要费些力气。”
星鸾把她夹的肉吃下后,才摇头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碍事。”
黑鸟飞走时,似乎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泽阿奇所在的地方。
泽阿奇在黑鸟飞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握住了佩戴在腰间的刀,眼中流露出杀意。
等黑鸟飞走后,他眼中的杀意才渐渐平息下来,松开了握紧的刀柄。
“是那人的探子……他知道我们在这了,少族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心腹紧张的语气中流露出恐惧。
泽阿奇满目愤恨,他拒绝了心腹的话。“这沧江镇不是他扬家的,我站在这里,他敢伤我分毫?”
“少族长不可大意啊!”心腹还欲劝说。
然而,楼下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却让他欲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来不及了!
即便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心腹的黝黑的脸上,都透着苍白。
真枪真刀的干,他半点不虚,但是那个人,满身邪术,出手没有痕迹,少族长在这里,若是一不小心中了暗算可怎么办?
他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把这给我围住,一只鸟也不许放走!”扬金宝带人冲进客栈院子,抬手一挥,他身边的家仆纷纷举刀抬棍的把客栈围了起来。
泽阿奇的眸光只落在扬金宝身上一瞬,就偏移落在了他身边穿着一身漆黑,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的人身上。
那人佝偻着身子,瘦骨嶙峋,死气沉沉,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似乎是感觉到了泽阿奇充满恨意的眸光,那人突然回头,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了大半张脸。
那张脸,是青白之色,皮肤上坑坑洼洼,看得人头皮发麻。
因为斗笠的原因,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对着泽阿奇的方向,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嘎嘎——!”
之前那只黑鸟,在他上空盘旋了几圈,就落在了他手中杵着的一根蛇头杖顶上。
客栈老板,还有他的妻子,以及帮忙的伙计,闻声都跑了出来。
在看到扬金宝还有他的一众家奴时,脸色纷纷变得十分难看。
客栈老板想要说什么,却直接被家奴蛮狠的推到在地。
扬金宝嚣张的迈出一步,大声喊道:“臭娘们,给爷出来!”
吊脚楼上,沈未白三人已经放下了碗筷。
星鸾握剑而起,看向自己主公。
沈未白颔首后,她露出一抹冷笑,身影一闪,直接从窗户而落,凌厉的剑尖直接刺向扬金宝的喉咙。
扬金宝本来以为,自己那么大阵仗的过来,那三个小女子肯定会吓得不敢露面。
就算是露面了,也会低头求饶,哪曾想这几个女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发的就出手。
在剑尖朝自己刺来的时候,扬金宝头发乍起,死亡的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巨惊之下,他的身子僵直在原地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光是他,他带来的家奴也都被这一幕给震慑了,完全忘了上前救主。
客栈老板他们也都震惊得目瞪口呆,老板口中呢喃,“我就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人……我就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人……”
泽阿奇那边也惊了一下。
看来,这几个女子并不简单,不是扬金宝之流可以随意欺凌的人。
各方反应,皆在一瞬之间。
星鸾的剑已经刺破了扬金宝的皮肤,她眼中的厉色没有一丝退缩。
就在她要取了扬金宝的性命时,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蛇头杖一挡,撞击在星鸾的剑上,使得她的剑一歪,偏了方向,却也在扬金宝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啊啊啊啊!我受伤了,我要死了——!大师救我——!”扬金宝仿佛如大梦初醒,只觉得自己脖子刺疼,伸手一摸,果然流血了,顿时吓得哇哇乱叫,慌乱后退。
这下才反应过来的家奴们,也纷纷上前把主子围住。
“哼,一点皮外伤,死不了。”黑衣人开了口,声音沙哑难听。
扬金宝却不管这些,一手捂住自己脖子,一手指挥家奴:“快!抓住她!抓住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把她玩弄死!”
“哼!”星鸾冷哼一声,手中剑挥得如闪电一般,根本不把那些冲过来的家奴看在眼里。
一场乱战,打得眼花缭乱。
星鸾虽只有一人,却毫不畏惧!
不过片刻,扬金宝带来的家奴,都纷纷受伤倒地。
这次,星鸾虽然没有下杀手,却也没有留情,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剑伤,流血不止,把客栈小院糟践得到处是血,一片狼藉。
“这次扬金宝踢到铁板了。”泽阿奇身边的心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绝对碾压之势的乱战,眼底难掩震惊。
泽阿奇却紧皱着眉,视线落在那站着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身上。
“啊啊啊——!”
院子里,倒地的人,发出哀嚎之声。
如今还能站在院子里的人,除了扬金宝和扶着他的家奴之外,就只剩下那黑衣人和持剑的星鸾。
客栈老板一家,早在乱战之时,就缩到了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扬金宝被家奴扶住,满脸惊恐的看着星鸾,不断向后退,很快就躲在了篱笆下。
星鸾不屑冷笑,抬起剑指向了黑衣人,“刚才,是你挡了我的剑。”若非此人阻拦,扬金宝早就是她的剑下亡魂。
黑衣人发出难听的‘桀桀’笑声,面对星鸾的指控,毫不在意。“小姑娘,何必那么大火气呢?看看你的手臂内侧,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谁毒谁? (二合一章)
“小姑娘,何必那么大火气呢?看看你的手臂内侧,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黑衣人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得很远,落在泽阿奇的耳中,字字分明。
“看来,这老狗果然又暗中下毒了!”泽阿奇顿时眸光阴戾下来。
心腹自然知道少族长为何会动怒,忙劝说道:“少族长息怒,这老狗本就是这等阴险狡诈之人,且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番劝说,并未让泽阿奇脸色转好,眼中的恨意更浓烈了几分。他紧握着拳,咬牙道:“若非是他助纣为虐,我阿妹她……”
心腹叹了口气,心中虽然也同样愤慨,但还是要帮少族长拉回理智,“咱们没有证据。现在,扬金宝又回来了,小姐她……”
后续的话未说完,但泽阿奇也能猜出这未说之话是什么。
可就是因为这样,泽阿奇才会更恨扬金宝,还有那一身邪气的黑衣人。
“黑线?”星鸾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内侧,还十分自觉的左右两边都看了看,才轻蔑嘲笑:“什么黑线?”
“不可能!”
黑衣人震惊的道。
在星鸾检查自己双臂内侧的时候,他自然也看到了。
女子光洁白皙的手臂上,干净如初,哪里有什么黑线?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下的毒,从未失过手。
“少族长,那女子竟然没有中毒!”心腹提醒泽阿奇。
泽阿奇双眼迸发出骇人精光,内心震惊的同时,还有隐隐激动。‘没中毒?那家伙竟然失手了?’
‘不!不可能的!以那老狗的手段,绝无失手的可能!那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的毒对那中原女子完全不起作用。’
瞬息间,泽阿奇就在脑海里分析出最有可能的原因,再看向星鸾时的眸光就变了。
“无论如何,我要这个女人活着!”泽阿奇沉声道。
“可是现在……”心腹有些犹豫。
泽阿奇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下去。”
或许,在之前,三个外来女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站出来去对抗整个扬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然,还未等他们下楼,院子里的风波再起。
那佝偻着身子的黑衣人,似乎是被星鸾给刺激到了。
他狠狠将手中的蛇头杖一杵,从狰狞的蛇口中,当即喷出绿色的烟雾,朝着星鸾包裹而去。
星鸾双眸紧缩,下意识的向后退。
可是,那绿色烟雾带着一股阴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桀桀……这一次我看你怎么逃!”黑衣人紧握着蛇头杖,胜券在握的狞笑。
此时此刻,他要杀星鸾已经和扬家无关了。
被绿烟包裹的星鸾,下意识的屏主呼吸,神色严峻,不敢大意,催动内力外放,在自己身周形成屏障,免得被毒气侵染。
二十八星宿,早在多年前,就被沈未白用百药养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所以,之前黑衣人暗中下的毒,对星鸾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现在,这股绿色的烟雾,让星鸾升起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就是挑衅我的下场!”黑衣人沙哑难听的声音嘶吼道。
这一幕,让泽阿奇本打算下楼的脚步顿住。
他紧紧盯着被绿烟包裹得越来越紧的女子,期盼着还有奇迹发生!
就在这时,一股白色的粉末从星鸾身后的吊脚楼上洒出,洋洋洒洒,在阳光下泛着无暇的晶莹。
顿时,奇迹发生了——
那些阴冷的绿色毒物,在触碰到白色粉末时,如同被烫了般褪去。
然而,它们的褪去,并未让白色粉末罢休,反而让它暴露出了无比霸道的真面目。
落在众人眼中,就看到惊奇的一幕,那些绿色烟雾被白色粉末疯狂吞噬,两者融合之后化为透明无形,消散无踪,星鸾的身影也渐渐的显露出来,没有一丝一毫收到伤害。
与之前相比,无非就是星鸾的脸色更寒,眸光更冷。
黑衣人难以置信的倒退两步,下意识的握紧蛇头杖,那蛇眼变红的瞬间,几道银光从吊脚楼上破空而来,直接没入了黑衣人的身体,让他身形一颤,发出了痛苦的闷声。
局势顿时一转,吓得扬金宝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还不是结束。
黑衣人的身形变得更佝偻了许多,甚至连蛇头杖都握不稳。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时,更多的银光出现,分别无错的射入了地上那些家奴的身体,连躲在篱笆旁的扬金宝都没有放过。
“啊——!”扬金宝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一直打滚。
那些之前被星鸾所伤的家奴,也纷纷发出哀嚎,弄得客栈雅致的小院,如同百鬼哭泣一般。
“用毒?中原有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我觉得这句话格外有理。”
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从吊脚楼上传来。
泽阿奇下意识的看过去,内心狂跳不止。
伴随着那声音,两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到窗前显现。
两名女子,一前一后,但泽阿奇的眸光却被为首的女子吸引而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让天地黯然失色,一笔一划都透露着精致绝美。
似乎到了这一刻,泽阿奇才明白,为什么会把扬金宝招惹过来。
这三位中原女子,比食肆老板和伙计形容的还要美,尤其是那白衣飘飘,清绝无双的女子,更是美人中的美人,饶是他都忍不住被吸引,又何况是扬金宝那样的家伙?
‘嘎!’
黑鸟惨叫一声,从蛇头杖上掉下来,死得透透的。
星鸾这才收回剑,视线落在那黑鸟尸身上,冷冷一笑。
“你——!”黑衣人发出厉声。
身体却狠狠的踉跄了一步。
“少族长,我们过去吗?”心腹提醒道。
泽阿奇原本激动、惊艳的眸光却缓缓收敛,变得冷静下来。他摇头,“不,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出面时机!”
若之前,他们在结果未明时,就及时出现,还能算是雪中送炭。
可现在,局面一边倒,这三个中原女子并非是什么任意被拿捏的人。在对方已经掌握全局时,再出现,恐怕不会落下什么好印象。
与其如此,还不如再寻时机和她们接触。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勉强开口。
他的声音本就难听,如今就更让人生厌了。
“我家主子的名讳,你也配知晓?”星鸾讥讽冷哼。
“桀桀……”黑衣人阴笑起来,只是可惜,这样的笑声也遮掩不了他此时的虚弱。“姑娘好手段,今日我是栽了。”
沈未白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眉宇间的神情冷冷淡淡,看向他们的眸光,宛如看蝼蚁一般。
黑衣人步步倒退,脚下虚浮不稳,退到篱笆墙时,勉强用蛇头杖将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扬金宝搂起来,声音狠厉的道:“我们走!”
四下倒地的家奴们,在这句话后,也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边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一边向后退去。
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他们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片刻后,扬家的人都退出客栈,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待四下变得清净了,沈未白才给了星鸾一个眼神。
星鸾当即收敛一身凌厉之气,换上温和,朝着客栈老板一家走过去。
“对面的朋友,如今戏已谢幕,难道还舍不得出来吗?”沈未白突然抬眸,眸光直直的看向了泽阿奇等人的藏身之处。
泽阿奇仿佛被那清冷的眸光在身上刺了两个洞。
“少族长,她们绝不简单!”心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泽阿奇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心中才一直万般警惕。
但,哪怕这三个女子令人感到危险,他也有不得不去接触的苦衷。
不是为了他的部族去试探对方的来意,只是为了他的阿妹!
想到家中的阿妹,泽阿奇深吸了口气,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又摆正了自己腰间的刀,这次带着人走出去。
等他们下了楼,再看向对面的客栈时,吊脚楼上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
倒是那位持剑的女子,此刻双手抱剑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们。
客栈老板一家此刻也不见踪影。或许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后,他们也无心招待,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清雅安静的院子,此刻又恢复如初。
“在下泽阿奇,之前无意冒犯,还请姑娘给予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泽阿奇的中原话说得很不错,若非他的长相和打扮是地地道道的迦南人模样,光是听他说话,恐怕会误以为他是中原人。
“泽阿奇?你与泽家有何关系?”星鸾毫不客气的问。
若是之前,星鸾这样的态度,哪怕泽阿奇不在乎,也会惹怒他身边的人。
可是,亲眼见证了星鸾实力的人,此刻又怎会觉得她狂妄无礼?
不等泽阿奇回答,他的心腹就恭敬的道:“这是我们的少族人大人!”
星鸾了然的点了点头,看了泽阿奇一眼后转身,“跟我来吧。”
泽阿奇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跟在星鸾身后。
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转身吩咐,“阿耀跟我上去,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扰。”
星鸾对他的吩咐,并未说什么。
只是等他吩咐好了后,才又继续带着他上了吊脚楼。
……
泽阿奇跟着星鸾上了吊脚楼,一眼就看到,刚才出现在窗边的两名女子,已经坐在了矮几前。
另一个温婉秀美的女子,正在为那位让他惊艳的女子倒茶。
这外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可是吊脚楼上的气氛,却宁静祥和得让人悦目。
星鸾上前,躬身抱拳对沈未白道:“主公,这位是则家的少族长,泽阿奇。”
沈未白端起茶杯,眉梢轻挑了一下。她看向泽阿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原来是少族长,请坐。”
星鸾自觉站到沈未白身后,抱剑而立。
泽阿奇依言走过去,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倒不是他有多怕沈未白,而是在上了楼后,他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让他的举止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多谢姑娘。”泽阿奇用中原的礼仪谢过之后,才入座。
柳茹则亲自为他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
泽阿奇的那位心腹阿耀,也无声的走到泽阿奇身后站着,把自己静默得好似一尊雕像。
“我姓沈,来自中原。”沈未白淡笑着介绍自己。
但,她这个介绍,除了告知姓氏之外,其他根本没说。
泽阿奇也没有在意,而是顺着她的话寒暄了几句,然后主动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能第一时间来此,是因为食肆老板的原因,那一片区域,基本都是我族照看,所以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直接禀报于我。但,现在扬金宝铩羽而归,还……伤得不轻,恐怕要不了多久,齐家的人也会知道三位姑娘的存在了。”
“所以,少族长的建议是什么呢?”沈未白玩味的看着他。
被这样美貌的女子盯着看,泽阿奇的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好在,沈未白不会用什么惑人心智的媚术,泽阿奇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直接道:“实不相瞒,今日阿奇亲眼目睹了沈姑娘的手段,心中有一事相求!也因此,想请三位到家中做客,一来是有求于姑娘,二来,三位去了我则家,无论是扬家还是齐家想要找姑娘,都有我则家挡着。”
“少族长愿意下这么大的功夫,看来所求之事并不简单啊!”沈未白笑道,并未答应或是拒绝。
泽阿奇苦笑,“这件事确实很难,但对姑娘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是真心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今日,你伤了扬金宝,扬家不会就此罢休。齐家表面上,或许会按兵不动,但肯定也会在私底下查姑娘的底细。姑娘既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沧江镇,可见是有留下的原因。既如此,去我则家,别的不说,起码能保证三位姑娘在沧江镇这段时间的安全,还有清静。”
第二百六十二章 泽阿奇的请求 (二合一章)
沈未白本就有将扬家取而代之的想法,而这个想法要实现,就必须要与沧江镇另外两家势力接触。
所以,面对泽阿奇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泽阿奇的举动,也着实让沈未白少花了许多心思。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沈未白就带着柳茹和星鸾,来到了泽家。
至于客栈那里,沈未白让星鸾给了双倍的钱,继续包着,等待着冥狱和玄黄商号的人到来。
……
沧江镇融合了迦南本土的风情,还有中原带来的文化。
这里是商贸重镇,为了更方便经商贸易,所以迦南原本比较封闭的习俗都有所收敛,反倒是将中原的一些规矩给学了七八分。
就比如这则泽家,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家族,也可以说是一个部族。
泽家原本的寨族,依然生活在沧江镇附近的山里,但在镇上,他们也有着和齐家、扬家一样的高门府邸。
走进迦南的高门大院,沈未白发现这些宅院的建造方式,都是模仿中原的建筑。
但在细节上,又有所不同,保留了一些迦南传统的习惯,以及图腾样式。
所以,宅院看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我的父亲还有母亲,都在山中的寨子里。族人需要在沧江镇上讨生活,所以一般都是我在这。”泽阿奇亲自领着沈未白三人去准备好的院落,路上还不忘解释。
听了他的话,沈未白也对沧江镇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泽家的特殊,导致他们的力量在沧江镇分为一寨一府。
寨子,在山中,也是他们的族地。
而府,便是在这沧江镇中的泽府。
在沧江镇建府,也是为了能与齐家和扬家抗衡。否则,若在镇上没有落脚点,一旦镇中有什么异动,再派人去山中的寨子里去通知,黄花菜都凉了。
泽家也有规矩,山寨由族长管理,镇上的泽府则有少族长管理。
等到泽阿奇有了儿子,儿子培养起来后,可以独立管理泽府中的事了,泽阿奇就会回到山寨,成为族长,管理族地。
而在迦南的传统中,也只有管理族地的族长,才具备着与迦南王直接沟通的资格。
“你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差的,我好让人补上。一会,我在前厅备下酒菜,为沈姑娘接风。”泽阿奇对中原文化还真是特别有研究,把人送到后,就止步在院门外,交代好一切后,才带着阿耀离开。
等人一走,星鸾也不客气的指挥这泽阿奇特意调来的两名迦南姑娘,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整理一遍。
沈未白和柳茹不着急进去,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闲聊。
“之前,我们还想找一个阿嗲问一问有关青帝衣冠冢的线索,如今既然和泽家搭上了关系,可否请他们寨中的阿嗲解惑?”柳茹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
若是之前,沈未白定然也会优先处理这件事。
但现在,既然打算在沧江镇布局,她反倒是不急了。
“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让玄黄商号把扬家取而代之。”沈未白玩味的道。
柳茹点了点头,又想到泽阿奇之前说的有事相求,“不知,这位少族长所求何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是他有求于我们,所以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沈未白对此到没有多大的在意。
两人没有闲聊多久,星鸾就带着人出来了。
“你们下去吧,我家主人,自有我来伺候,两位姑娘只需每日来打扫房间即可。”星鸾对两女说完,又掏出了些碎银递给她们。
两名迦南少女对视一眼,最终都垂眸双手接过星鸾的银子,退出院落。
……
扬府,外院深处,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声不断传来。
扬家的家主,扬栎站在门外,脸上满是阴霾和狠厉之色。
房门打开,仆人白着脸,端着一盆腥臭的血水出来。
看到那盆血水,扬栎脚下一晃,差一点没昏过去。
“家主!”管家及时扶住他,支撑着他的身体。
扬栎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眼中既是对儿子的心疼,又是对‘凶手’的恨意。“大师呢?大师为何还不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大、大师还在给自己解毒……说、说少爷中的毒一……一时半会死、死不了,等、等他解了毒,就会过来给少爷看……”
砰!
扬栎一脚把仆人踢翻在地,目呲欲裂的低吼,“混账!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他滚过来给我儿子解毒!”
“家主不可!”管家忙道。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人,又小声劝道:“眼下少爷身上的毒,还需要大师解,咱们不可得罪了大师。既然大师说了,此毒不会伤及少爷性命,那咱们就且等等吧。今日,少爷所受的苦,咱们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管家透着阴狠的话,让扬栎冷静下来。
但,听着房内儿子痛苦的声音忍耐,他也听不下去。
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管家先离开。
等他把儿子身上的毒解了,他自然要把这个仇报回来!!!
……
两名迦南少女离开后,肯定将院落里的情况都汇报给了泽阿奇。
所以,阿耀出现的时间刚刚好。
“沈姑娘,我家少族长备好了酒菜,让小的来请三位赴宴。”
沈未白从善如流,带着柳茹和星鸾去赴宴。
跟着阿耀在泽府中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小花园。
迦南地处南方,雨水丰泽,气候湿润而炎热。
所以,迦南的植物也生长得极好,这小花园中,绿意丛丛中,有不少色彩妍丽的花朵,百花之中,翠竹点缀,有一吊脚竹楼,泽阿奇便站在竹楼的入口处微笑等候。
沈未白三人上了竹楼,才觉得竹楼上十分清凉,还可看遍花园美景。
竹楼里,摆放着几张矮几,首位自然是泽阿奇坐,沈未白的位子,被他布置得与他极近,彰显他对沈未白的尊重与看重。
因为宴会并无多少人参加,所以席位都摆放一边,空余之地,在他们入座后,便来了几位迦南女子,身上银铃声不断,跳起了迦南当地的舞蹈。
一道道的迦南美食,被放在银盘中,由美貌的迦南少女端了上来,上面还盖着弧形的盖子。
当其中一道菜被揭开,星鸾看到盘子里油煎炸炒过的虫子时,脸色变了变。
好在,其他迦南美食,她还能接受。
当最后一道大菜送上来时,泽阿奇亲自介绍,“这是我们迦南有名的菜,三叫,也不知道沈姑娘你们尝过没有。”
沈未白眉梢挑了挑,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微笑。
柳茹和星鸾则是有些期待。
之前,在食肆的时候,跑堂伙计就曾推荐过这道菜,只不过当时她们没要。
想要问‘三叫’是一道什么菜的时候,又被主子阻止了。
以至于,她们对这道叫‘三叫’的名菜充满了好奇。
“不必了。”沈未白手中的折扇及时抵在迦南少女欲揭开的盖子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迦南少女疑惑的抬眸,在确认客人是真的对这道菜没兴趣后,便善意的一笑,端着银盘退了下去。
泽阿奇目睹这一切,也并未生气。
看来,他也知道,迦南的一些特色菜,并非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但,能不能接受是客人的事,上不上菜那是主人的事了。
所以,现在沈未白拒绝,泽阿奇的笑容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
沈未白的菜刚撤下去,旁边就传来了星鸾有些颤抖的声音。
沈未白侧目望去,看到了柳茹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有星鸾失声的样子。
她们面前的银盘,已经被揭开了盖子,被花瓣铺就的银盘上,躺着一只刚刚出生,连毛都没有的……
“耗子!”星鸾认出了盘中之物,吓得脸色骤变。
“咳咳。”沈未白轻咳一声,忍住了笑。
伺候在柳茹和星鸾身边的迦南侍女,端起一旁的银壶,往刚刚出生的耗子身上浇下滚烫的热油。
“吱——!”
刚刚出生的小耗子,发出了第一叫。
星鸾和柳茹却连连色变,不约而同的起身向后退去。
星鸾还能勉强看着,柳茹则微微侧身,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这三叫,可是我们迦南名菜。是以刚出生的竹鼠为菜,放心很干净的。热油倒在竹鼠身上,这为一叫,用筷子将其夹起来,它还会一叫,最后一叫,则是放入口中咬下时……”
“咳,少族长还是令人撤下这道菜吧,心领了。”沈未白见星鸾和柳茹快要忍不住呕吐的表情,及时打住了泽阿奇热情的介绍。
泽阿奇一愣,旋即了然,微笑着挥了挥手。
迦南侍女立即端着放着竹鼠的银盘退了下去。
等到那道菜彻底消失在眼前后,柳茹和星鸾的脸色才好看了些,重新坐在位子上。
“是我的不是,让两位姑娘受惊了。”泽阿奇立即道歉。
“与少族长无关,是我们无福消受这等美食。”柳茹脸色虽白,但却是缓过来了。
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所以泽阿奇极有眼力见的换了个话题——
“沈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扬金宝他们是中毒了吗?”泽阿奇殷殷期待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也没有隐瞒,颔首道:“嗯,下了点小毒,小惩大诫罢了。”
“那他们……”泽阿奇又问。
沈未白知他的好奇,便道:“不会死,但会痛不欲生。即便解了毒,也会大伤元气,再如何进补,身体也不会恢复到以前。”
泽阿奇了解的点了点头,才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沈姑娘似乎对毒很有了解。据我所知,跟在扬金宝身边的那位,已经是天下难有的用毒高手,今日都能败在沈姑娘手下,可见沈姑娘要比他厉害得多。”
沈未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的沉稳,让泽阿奇眸中闪过一丝焦急。
但眼下,他还是尽地主之谊,招待三人用膳。
一直到差不多结束时,泽阿奇才站出来,对沈未白遥遥一拜,声音诚恳的道:“今日,我对沈姑娘说过,我有事相求……还请沈姑娘救救我阿妹!”
“少族长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坐下说。”沈未白伸手虚抬了一下。
泽阿奇心知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所以便又坐了下来,把一切缘由都告诉了沈未白。
“我阿妹……天生丽质,是沧江镇难有的美人。以往,她都随我阿爸阿妈住在山寨里,极少来镇子玩耍。但是去年,我阿妹来镇子里赶集,却遇到了扬金宝那个畜生!”
泽阿奇提及这段往事,眼中的恨意和悔意交织。
从他的叙述中,沈未白也了解到,泽阿奇的阿妹因为被扬金宝看中,多次被纠缠,哪怕是则家这边派人去警告了,也依然没有让扬金宝收回色心。
又一次,扬金宝打算用强,被及时赶来的泽阿奇打断了一条腿,泽府和扬府之间差点没打起来,后来虽然调和,扬金宝也去了中原治伤,可是他的阿妹却患上怪病,一睡不醒,日益消瘦。
后来,扬家传过话来,要想救他阿妹,只有将她嫁给扬金宝。
那个时候,泽阿奇才知道自己阿妹是被扬金宝身边那个人下了毒。
“再不解毒,我阿妹就会被慢慢耗死。若解了毒,就必须要把她嫁给扬金宝那个畜生。我、我实在是进退两难!”泽阿奇说完,双目赤红,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他何尝没有想过,强逼那个下毒的老狗解毒?
但,那家伙性情诡异,若他在解毒之时,又下了另外的毒,最终还是害了他阿妹。
所以,泽阿奇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派出心腹,前往中原寻找解毒高手。
甚至,连一向排外的巫疆,他都派人去尝试了。
两边的消息都还未传回来,却让他遇见了沈未白,也就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
“沈姑娘,只要你能救我阿妹,你要什么样的报酬我都答应!”泽阿奇急切的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扬家 (二合一章)
泽府内,一座僻静的小院里,来往伺候的人都被愁云笼罩。
“沈姑娘,请。”泽阿奇亲自带路,把沈未白领到这里时,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几分,好似生怕吵到住在这里的人似的。
沈未白跟着他走进房中,一股淡淡的药香,就从内室飘了出来。
在房中伺候的一老一少,两名女仆,见到泽阿奇来了,也纷纷起身,向他行了迦南国的礼。
“阿妹虽然昏睡不醒,但为了给她吊命,每日都会按照三餐给她灌服一些补药。”泽阿奇见沈未白的视线落在那老仆手中的碗上,便低声解释了一句。
沈未白收回眸光,并未说什么。
泽阿奇问向伺候的人,“今日如何?”
老仆回话,“回少族长,小姐还是与以往一样,只是……看着又消瘦了些。”
他们之间的对话,说的是迦南语,沈未白听不懂。
但,她能清楚的看到,在结束交谈后,泽阿奇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泽阿奇对二人挥了挥手。
两人恭敬的退出了房间,整个过程都十分安静,没有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音。
等人离开之后,泽阿奇才向内走了几步,来到床边,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这里的府邸,虽然模仿了中原的制式,但是在家具的使用上,大多还是延续了迦南人的传统,尤其是像泽家这样本地的‘贵族’更是如此。
迦南的床具,一般用木或者竹制成,没有床架,更简单一些。顶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帷帐,淡蓝色的纱帐将床围了一圈,只留下一面敞开。
沈未白站得稍远,前面有泽阿奇遮挡,床上又有纱帐,她并未第一眼看清床上的人。
泽阿奇站在床边,缓缓蹲下,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满目心疼。
将情绪稳定好之后,他才起身面对沈未白,“沈姑娘,这就是我阿妹,还请你救救她!”
说完,他就让开了位子。
沈未白走过去,终于看清了床上的女子。
其实,按照迦南的说法,泽阿奇这位少族长的妹妹,就相当于中原的郡主或者县主之类的级别了。
毕竟,迦南的一股部族,就相当于一个藩王。
这位迦南女子,安静的睡着,五官很漂亮,带着迦南风韵,皮肤不似中原女子那么白皙,但对于迦南人来说,却是很白净了。
只不过,现在的她这种白净中带着一种病色,双颊消瘦凹陷,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没有了少女的灵动。
沈未白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眸光。
在泽阿奇的期待中,她把女子的手腕翻了面,双指落在女子的脉门上。
只是,在把脉的时候,沈未白却注意到女子指甲上的乌青色。
沈未白眸光微微一缩,不动声色的把了脉后,她才抓起女子的手,仔细观察她的指尖。
指甲上的乌青色并不明显,若是旁人来看,只会以为是因为病得太久,沉积下来的病态。
但是,沈未白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毒的特征。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少女是因为中了毒,才会昏迷不醒,这一点泽阿奇早就知道。
放下少女的手,沈未白又捏住她的下颌,轻轻用力,迫使她微微张嘴。
沈未白鼻尖嗅了嗅,从少女口腔中传来的微弱气味,只有刚刚服用的补药,没有其他异味。
松开少女下颌,沈未白掀开她眼皮……整个过程,少女就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偶一般,任由沈未白摆弄。
突然,在泽阿奇的诧异中,沈未白俯身靠近少女,仔细的在她的发间嗅了嗅。
泽阿奇有些尴尬,等沈未白恢复坐姿后,才小声道:“阿妹虽然一直昏睡,但我都有令下人每日给她清洁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味。”
沈未白抬眸看了他一眼,失笑摇头,“少族长误会了,我只是在分辨令妹中了什么毒。凡事,有因才有果,解毒也是一样,要想解毒,就首先要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听了这番话,泽阿奇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顿时有些窘迫。
沈未白并不在意,她起身,对泽阿奇道:“少族长可否先出去等候?我要为令妹仔细检查一下身体情况,你留在这,恐有不便。”
泽阿奇立即反应过来,匆忙离开房间,还亲自守在外面。
没了旁人,沈未白才伸出手,将盖在少女身上薄薄的被褥掀开……
……
泽阿奇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沈未白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银针,泽阿奇眼尖,看清了银针上带有淡淡血迹。
他有心想问结果,却见沈未白拿着银针,放在鼻前轻嗅,神情若有所思,所以不敢打扰。
又等了一会,见沈未白将银针收起来后,泽阿奇才忍不住问,“沈姑娘,你有办法救我阿妹吗?”
沈未白眸光微转,落在他身上。“解药不难,但令妹昏迷日久,身体本元亏损大半,只解毒的话,她的身体也坏了。”
刚听到前四个字的时候,泽阿奇心中迸发出惊喜。
然,沈未白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打入了地域。
见泽阿奇露出绝望的神情,沈未白好笑的道:“我话未说完,你怎么就露出这副表情?”
泽阿奇一怔,表情忐忑起来。“沈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沈未白道:“我的意思是,要让令妹恢复如初,除了解毒之外,还需要帮她调理身体,固本培元,才不会留下病根。”
“那你的意思是,我阿妹有救!”泽阿奇大喜过望。
沈未白微笑颔首,“自然能救。”
再次得到沈未白肯定的答复,泽阿奇越发激动。
但,旋即他脸色一变,“可那老狗说过,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毒药,天下除了他无人能解。”
“那就要看少族长信不信我了。”沈未白也不跟他辩解,救与不救由他决定。
泽阿奇自然听懂了她话中含义,当即道:“沈姑娘勿怪,我既然求救沈姑娘,就是相信沈姑娘的本事,还请沈姑娘救救我阿妹!”
沈未白玩味的看着他,“你可想好了,但凡救人,就有成功和失败。若成功了,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失败,令妹恐怕就要魂归故里。”
泽阿奇也是个果断之人,沈未白的这番话并未吓到他。他咬牙道:“即便现在我们什么也不做,阿妹继续昏睡下去,也难逃一死。若为了救她,去求扬家的人,无疑是将她推入火坑,这样阿妹即便能醒来,也是生不如死。与其这般,还不如放手一搏。”
这番话,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沈未白听。
到最后,他直接单膝跪在沈未白面前,“请沈姑娘救我阿妹!无论结果如何,我泽阿奇一力承担,绝不会找沈姑娘麻烦。只要沈姑娘肯施救,我泽阿奇便欠沈姑娘一个人情!”
在迦南,一个少族长的人情可是比真金白银有用得多。
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扶他起来。“少族长不必如此多礼,只要你信得过我,令妹的毒,我自当竭尽全力。”
“多谢沈姑娘!”泽阿奇起身,对沈未白真情实意的感谢。
这是从阿妹昏睡那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他感到有希望的人啊!
“沈姑娘,救治我阿妹所需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准备好。”泽阿奇向沈未白保证。
沈未白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外走。“且不着急,我刚才已经说过,令妹身体如今十分虚弱,解毒的同时还需固本培元,所以如何治疗,药方如何开,需要仔细斟酌。”
泽阿奇点点头,认同了沈未白的说辞。
“不如,少族长先给我说说,那位扬府的毒师的来历?”沈未白话题一转,落到了那个拿着蛇头杖的黑衣人身上。
泽阿奇知道自己妹妹有救,这么久以来的心事也轻松了些,对沈未白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沈未白,要对付扬家,当然要知己知彼,那位扬家的毒师,在她看来是值得要注意的人。
不说其他,就为了解泽阿奇妹妹的毒,她也要搞清楚这个毒师的来历。
……
离开了泽阿奇妹妹居住的院落,泽阿奇把沈未白带到了另一处花园。
这个花园里,没有之前那个花园那样花团锦簇,但是却豢养了不少野兽。
沈未白还在其中,看到了狼和熊崽子。
豢养这些野兽,花园里的气味也十分感人。
好在,泽阿奇把沈未白带到高台上,放置了一种特殊香料,驱散了难闻的气味,甚至还有些清新薄荷的淡雅香味。
“这里是百兽园,迦南人崇尚力量,打猎的时候,遇到幼兽有条件的人都会带回来豢养,养得越多,就代表了这个人,或是这个家族的实力越强。这个百兽园里共有十几种野兽幼崽,是沧江镇最大的百兽园,但比起族地里的百兽园,却不够看了。”
泽阿奇自豪的向沈未白介绍这一风俗。
高台上,布置着桌椅。
两人到来之前,就有仆人把新鲜的瓜果摆好。
“确实与中原不同。”沈未白含笑点头。
她一向都很尊重各地域不同的风俗文化,也很享受这种认知的过程。
不过,今日两人并非是来聊百兽园的。
泽阿奇把人带到这,只是因为这里可以好好谈话。
“那老狗……就是扬家的毒师叫夙嘢。我们迦南人只有族氏,没有姓。夙嘢这个名字,是他被逐出部族之后,自己取的。据说,夙嘢被逐出部族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用族人试毒……”
从泽阿奇的讲述中,沈未白大致了解了那个叫夙嘢的毒师。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夙嘢对毒十分痴狂,一生都在研究毒药。传说中,他为了研究更厉害的毒,还翻越十万大山去了巫疆。
但这个人,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不仅在自己身上用毒,还偷偷用人来试毒,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
后来,事情曝光,他的族人不可能容忍这么危险的人继续留下,便把他逐出部族。
一年半前,夙嘢来到了沧江镇,不知怎的就成为了扬家的食客,被扬家供养着,自然也替扬家做事。
而夙嘢的存在,让本就行事手段狠辣阴险的扬家,更加嚣张。
这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不仅是扬金宝,扬家也通过夙嘢的手段,霸占了不少镇中资源,隐隐有反超泽家和齐家,压在他们头上的趋势。
“……别的我们不怕,但夙嘢那条老狗用毒毫无痕迹,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我们不得不忌惮。我们和齐家也曾派出人想要暗中把夙嘢除掉,却屡屡失败,据说派去的人,还未靠近夙嘢就化为一滩脓血,死无全尸。”泽阿奇一脸阴沉。
说完这些,泽阿奇又看向沈未白,露出敬佩的表情,又不忘提醒,“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让夙嘢吃亏,败下阵来的人。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次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尽量不要出府,免得遭了扬家和夙嘢的暗算。”
“多谢少族长告知。”沈未白微笑接受。
“那扬家呢?”她话音突然一转。
“扬家?”泽阿奇不疑有他,认真向沈未白解惑,“扬家这一代的家主叫扬栎,扬金宝是他的独生子。这个扬金宝就是一个二世祖,纨绔子弟,扶不起的阿斗,依靠的不过是家中背景,不足为惧。扬栎此人,倒是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狠角色。”
“我是想问问扬家在沧江镇的势力。”沈未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
泽阿奇诧异的道:“我还以为你担心扬家报复,才打听这些。可是,这与扬家在沧江镇的势力有何关系?沈姑娘放心,只要你在泽府一日,我绝不让扬家对你做出任何事来。”
沈未白微笑摇头,“少族长,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把命攥在自己手里,也一向不喜欢有人暗中对我图谋不轨。”
泽阿奇愣住,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沈未白这话中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冥狱将至! (二合一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所谓的江湖,就一定会存在三教九流的人。
而扬家,大多数涉及的产业,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铺子之外,几乎涵盖了整个沧江镇的灰色产业,暗地里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也是因为扬家的底子没那么干净,才会让人忌惮。
同时,也形成了沧江镇与泽家和齐家平衡的局势。
在沧江镇,齐家代表了中原落脚沧江镇的商会和移居的中原人,而泽家则代表了迦南本土的势力。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扬家的存在,恰好就稳住了沧江镇的局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被两家联手对付。
但,扬家的日益做大,还有那些狠辣手段,又是泽家和齐家容不下的。
在听完了泽阿奇的介绍后,沈未白心中就有了决断。
可以说,扬家是泽家和齐家竞争之下的产物,但这个‘产物’却开始野心膨胀,慢慢的走上了自取灭亡的路。
今时今日,就算她沈未白没有想把扬家取而代之,早晚有一日,沧江镇也会出现别的什么家族,在泽家和齐家的暗中扶持下,取代扬家的地位。
而现在,沈未白觉得自己的出现刚刚好!
扬家在作死,而泽家和齐家还未找到扬家的替代品。
……
泽阿奇虽不知沈未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向她说清楚了沧江镇的局势。
并且,向沈未白保证,只要她还在沧江镇一日,泽家就是她的靠山,绝不会让扬家找她麻烦。
关于这个保证,沈未白也只是听听而已。
毕竟,若扬家真的忌惮泽家,那么泽阿奇的阿妹就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结束与泽阿奇的谈话后,沈未白便返回了暂居的院落。
刚一进门,柳茹和星鸾便迎了上来。
见二人,沈未白开口便打趣道:“现在可有胃口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让柳茹和星鸾神色一变。
星鸾嘟囔着道:“主公,您就别再说了。以后,这迦南的美食,我真的是无福消受,也要慎之又慎。”
沈未白大笑起来。
能让星鸾说出这番话,可见那‘三叫’的威力,让她阴影不小。
玩笑几句,三人便聊起了正事。
沈未白也把从泽阿奇那里打探出来的情况,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我们要将扬家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机会。而且,以扬家的作为……我们不如先动手为强!”星鸾厉声道。
沈未白颔首。
二十八星宿都是她用心调教出来的,脾性习惯,多少都沾染上了她自己的风格。
所以,在面对扬家的威胁……泽阿奇提出的是被动防守,尽可能的不给扬家下手的机会。
而她,还有星鸾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出击,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那也要等到人来了,咱们才方便行动。”柳茹道。
沈未白明白她的顾虑,“不急,按照时间,他们也差不多到了。这几日,我们便留在泽府中,为泽阿奇的妹妹祛毒养身,顺便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去见见齐家的人。”
“主公,我们要如何动手?”星鸾积极的问。
向谁动手……沈未白和柳茹都很清楚。
沈未白道:“我没有时间在这里久耗,扬家用什么手段,我们就用什么手段。在动手前,最好能得到泽家和齐家的支持,这样我们能省去许多麻烦。”
“若泽阿奇所说的属实,想必我们与他们两家合作,并非难事。”柳茹沉吟后道。
……
除了扬家,沈未白还有青帝衣冠冢的事,需要泽阿奇帮忙,所以,救人变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进入泽府之后,沈未白并未刻意去打听扬家的情况。
但泽阿奇还是会每日转告她扬家的一切。
比如,扬金宝还未解毒,每日痛得死去活来,呕血不止。
夙嘢已经多日不见,扬栎的脸色阴沉可怕,这段时间扬家的人戾气都很重,旁人不敢去触霉头。
还有就是,扬栎来找过泽阿奇,向他要人,但是被泽阿奇挡了回去,之后扬栎就没了动静,似乎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甚至,还有齐家那边十分的平静,仿佛对这几日沧江镇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关注扬家如何。
沈未白很清楚,齐家正在观望,没有足够的饵,齐家是不会卷入这场看似扬家和泽家之争。
没错!
外人不知沈未白心中打算,只是知晓扬金宝招惹上了厉害人物,扬家吃了很大的亏。
而触碰了扬家逆鳞的人,现在正在泽府做客,扬家上门要人,泽府拒不答应。
这是外人所知的真相,所以还引不出齐家这尊大佛。
沈未白也不着急,这几日都专心在泽府研究药方。
不得不说,那夙嘢在制毒方面是很有天赋的,沈未白花了两天,才将他的毒药破解,找出解毒之法。而剩下的时间,都在想如何补回泽阿奇阿妹那被毒侵蚀坏了的身体。
夙嘢下的毒,可不像阿炎母亲,齐国丽妃自己给自己下的毒那样温和。
他的毒中,有几味特别阴险的毒物,服下之初什么都看不出,却会暗中破坏人的机能,让器官衰竭。
直到进入泽府的第五天,沈未白才确定好适合泽阿奇妹妹的药方。
而就在这一日,泽阿奇也给她带来了有关于扬家最新的消息——扬金宝的毒解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未白并不觉意外。反而挑眉道:“比我预想的时间,晚了一两天。”
“沈姑娘是什么意思?”泽阿奇不太确定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不是沈未白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沈未白唇角挂着浅笑。
这意味不明的话,却让泽阿奇精神大振,‘这是不是说明,沈姑娘的医术或者说毒术都在夙嘢之上?那么他阿妹能不能醒过来,岂不是更有保障了吗?’
泽阿奇的欣喜还未结束。
在他刚刚琢磨出沈未白话中意思的时候,沈未白就给他递来了一张药方。“按照上面的药材准备,所有药材进府,都需要我亲自过目。”
泽阿奇激动得双手颤抖的接过药方,他快速的看了一遍,却发现上面只写了药材和数量,并无煎煮的方式。而且,那些数量也很大,别说是给一个人吃了,就是给一头牛吃都不为过。
他不解的看向沈未白,想要仔细问清楚。
但是,对上沈未白那双澄净却又幽深的眸光时,所有的疑惑都消散于心。泽阿奇点了点头,将药方小心的贴身放好,“沈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亲自去办。”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
泽阿奇走了之后,柳茹从后面出来,站在沈未白身后道:“扬金宝的毒既然解了,那扬家恐怕就要对我们暗中出手了。”
沈未白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他们要来,到也不怕。只不过,我们终日不出这泽府,扬家也难寻下手机会……”
“别!”柳茹意识到沈未白想要做什么,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我的好主子,您消停一会好么?咱们先治病救人,等咱们的人到了,再灭了扬家。”
她真是怕了沈未白以身犯险的打算!
虽说,以沈未白的实力不用太过担心。但俗话也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扬家在沧江镇盘踞那么久,谁知道暗中有什么手段?
沈未白失笑,“先生,我是莽撞之人吗?”
柳茹瞪眼看她。
沈未白当然不是莽撞的人,但也是大胆的人!
她叹了口气,劝道:“主公,咱们不是说好了,此行要低调吗?沧江镇之事,不过是顺手为止,别忘了咱们真正的目的。”
沈未白眸光微动了几下,被柳茹成功劝下。“行吧,扬家想做什么,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
泽阿奇动作很快,日落之前,就把沈未白所需的药材一筐筐的送到了她住的院落里。
在沈未白挨个检查药材的时候,泽阿奇看着她挑挑拣拣的动作,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些药材,有一部分是从府库中找到的,有一部分是从镇上药铺买入,我亲自去办的这件事,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沈未白随意的应了一声,视线依然落在那些药材上。
“这些被挑拣出来的药材,可是有问题?”泽阿奇又忍不住问。
沈未白没说话,却在走到一味药材前停下,从中抓起一把,泛起冷笑道:“这可不是药,是毒。”
“毒?”泽阿奇一听,声音都变高了几分。
怎么可能!
这些药材,都是他亲自去办的啊!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毒药混了进来?
泽阿奇目呲欲裂。
沈未白将手中的毒草丢在一旁,神色淡淡的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是阴鸠草,见血封喉。外表与甘兰草很相似,对药理不精的人极难分辨,若是煎煮熬药之后,仅凭药渣,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医者都无法区分开。”
“所以,这是人为还是意外?”泽阿奇沉默之后,眼神带着锐气死死盯着地上的阴鸠草。
沈未白轻笑摇头,“这是沧江镇,这个问题应该问少族长你啊。”
泽阿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毒草混进来,除去意外,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屈指可数。
若是意外,这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扬家,好歹毒的心思!”泽阿奇语气里满是恨意。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未白住在泽府,扬家的手伸不进来,就想借着这次买药材的事来布局。
泽家突然买入那么多药材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那个昏迷了大半年的小姐。
若这位小姐吃了沈未白开的药被毒死了,泽家又怎么会绕过沈未白这三个外来人?
只可惜,扬家的人恐怕没想到,沈未白会亲自检查每一味药,将他们的阴谋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
“幸好,沈姑娘你早有预料。”泽阿奇缓过神来,才察觉自己背后一片冰凉。
如果沈未白给的药方上有煎煮的方法,他恐怕买回药材之后,就直接令人去煎煮,给妹妹服用了。
又或者,沈未白没有特别提出要把药材送过来检查,他也不会想到这些,买回药材后,通知一声即可。
沈未白笑道:“少族长不必紧张,我既然接下了令妹这位患者,那就不会让她有任何意外。扬家所为,也不过是试探之意。就算如今你猜到一切,却也无证据指明,依然无可奈何。”
泽阿奇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心中才恨极了扬家。
而沈未白想要的,就是他对扬家的恨,越是对扬家不满,他就越会与沈未白合作,对玄黄商号的取而代之尽心尽力。
“扬家,我早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阿妹所受的苦,我都要加倍偿还!”泽阿奇抬脚狠狠踩在地上的阴鸠草上,发泄的将其碾碎。
沈未白宽慰道:“放心吧,会有这一天的。”而且,她保证,这一天不会晚。
泽阿奇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沈未白才对他道:“所需药材既然已经具备,那明日起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这句话,让泽阿奇的心情彻底好转,他激动不已的向沈未白表示感谢,又再三保证会确保她的安全。
等他走后,柳茹才道:“不知齐家什么时候会露面。”
沈未白倒是不急,“估计,要等齐家察觉我们的打算后,才会主动站出来吧。”
柳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不一会,星鸾悄悄回来,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这几日,沈未白和柳茹确实都待在泽府里,没有出去。但是,星鸾却不然,她每日都会暗中出去一趟,连泽阿奇都不知道。
“主公,天将、天耳和天水亲自带着人,今日傍晚已经到达沧江镇。房星主最迟三日内到达。”星鸾在向沈未白禀明的时候,眼中难掩激动。
沈未白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心情极好的道:“那这一次,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猛龙过江,就看他们的了。”
星鸾极为骄傲的挺直腰杆,“自然是猛龙过江!”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只是警告 (二合一更)
泽阿奇站在门外,面对着紧闭的房门,神色焦急而忐忑。
阿耀小心靠近他,低声道:“少族长,您已经在这里守候一个时辰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治疗结束,再派人来通知您。”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泽阿奇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决之色。
无奈,阿耀自知劝不住他,便只能陪着他等候。
今日,是给小姐治疗的第一日,也不知道,那神秘的中原女子,到底能不能就醒小姐。
阿耀在心中琢磨着。
吱嘎——!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还未等他看清楚走出来的是谁,他家少族长就急忙迎了上去。
“沈姑娘!”那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殷切。
走出来的人,自然是沈未白。
面对激动等待结果的泽阿奇,沈未白唇角轻扬,“幸不辱命。”
这四个字,让泽阿奇心中迸发出惊喜。“我阿妹她……”
“她还未醒。令妹中毒日久,第一次治疗就让她醒来,对她身体无益。”沈未白在他眸色黯淡下来之前,解释了一句。
泽阿奇这才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问,“那阿妹她何时能醒?”
“明日再次治疗之后,她就能醒来。不过,因为身体亏损过甚,所以她即便醒来,也会昏昏欲睡,这是正常的,你也不必着急。”沈未白说得十分肯定。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抚平了泽阿奇的急躁。
是了,泽阿奇想起来,之前沈未白就对他说过,阿妹身体虚弱,光解毒还不够,还需要调理身体,固本培元。
不能以激烈的手段解毒,需要循序渐进。
思及此,泽阿奇又放松了许多。
就在他想提出进去见见阿妹时,却又下人匆匆跑进来,对阿耀耳语了一番,又立即退了下去。
在他与阿耀耳语时,泽阿奇和沈未白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阿耀的神情变化。
“阿耀,发生了什么事?”泽阿奇不由问道。
阿耀眼底的惊讶还未收敛,听到少族长的询问,又欲言又止的看了沈未白一眼。
泽阿奇察觉到了什么,在沈未白未开口前道:“沈姑娘不是外人,你无需在意。”
‘不是外人?’
沈未白听到这话,嘴角无声的咧了咧。
其实,她大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泽阿奇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她倒也没有点破。
有了泽阿奇这句话,阿耀也不再隐瞒。“刚刚手下人来报,说今日不知为何,扬家好几处暗地里的产业都被人砸了……”
“什么?”泽阿奇很是意外。
在沧江镇居然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挑衅扬家?!
泽阿奇和阿耀都陷入震惊之中,却错过了站在他身后的沈未白,在阿耀说出这事时,清冷的眸底划过的愉悦。
“这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谁干的吗?”泽阿奇忙追问。
阿耀摇头,“目前不知,现在扬家正气势汹汹的找人,搞得镇子里鸡飞狗跳。”
“是不是齐家动的手?”泽阿奇眸光一闪,沉声道。
阿耀又一次摇头。
泽阿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挥手让阿耀先一步去打探消息。
待阿耀走了之后,泽阿奇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了些。
沈未白挑了挑眉,玩笑道:“少族长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砸的场子是泽家的呢。”
泽阿奇听到这话,脸色的阴郁之气要散了些。
他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向沈未白解释,“若只是针对扬家,即便他扬家被灭了门,我也只会拍手叫好,甚至还会去踩上几脚。但是,在沧江镇,能有实力这样去挑衅扬家的,除了我们泽家之外就只有齐家。我虽然一直想要找扬家报仇,但最近这段时间,心思都在给阿妹解毒身上,所以并未对扬家有什么布置。既然不是我,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齐家,一个就是未知势力。”
他越说,神色又再度凝重起来。
甚至,他完全不在意沈未白的身份,将心中担忧给说了出来。“但,无论是齐家动的手,还是未知势力,都说明他们图谋不小。若是齐家,那还好,起码这些年下来,彼此知根知底。若不是……”
泽阿奇脸色变了变,眼中的锋锐之气越发凝实。“若不是齐家,而是外来的势力,那对方在对扬家出手之后,又是否会对我泽家和齐家出手?其目的是什么?他们实力为何?一个看不见,不了解,甚至敌友不明的势力突然出现,对沧江镇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能将事情想得如此透彻,泽阿奇果然不愧是少族长。
沈未白嘴角微弯,对他的担忧说了句话,“应该不是坏事。”
泽阿奇一愣,还未想明白沈未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她继续说,“少族长有事便去忙吧,令妹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返回了房间,在泽阿奇的注视中关闭了房门。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泽阿奇脑海里思索着。他总觉得,这位沈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
可是,她会知道什么呢?
现下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候,泽阿奇摇了摇头,快步走出院落。
扬家出事,势必会引动沧江镇的风云。
恐怕现在,齐家也接到了消息。
如今,想要找出对扬家出手的势力一方,不仅仅是扬家,还有他们泽家和齐家。
如果他所料非虚,齐家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找上来了!
……
果然,还不等泽阿奇踏出家门,门房就来人禀报,说是齐家的齐澄来了。
齐澄,是齐家嫡长子。
齐家是从中原迁至迦南,延绵几代,婚嫁都保持着中原血统的家规。
所以,在嫡庶长幼之中,嫡长子的地位极高,几乎已经等同于泽阿奇少族长的地位。如无意外,齐家的家业,一般都是由嫡长子继承。
齐澄的年纪与泽阿奇差不多大,这几年也代表着齐家处理产业事务,所以他登门代表着什么,泽阿奇未见来人,就已经心中明了。
‘他是来探我口风,也是来表态的。看来,向扬家动手的,不是齐家。’在等待齐澄进来的时候,泽阿奇在心中思考。
在他看来,若对扬家出手的人,真是齐家,那么齐澄不会在此时登门。
毕竟,若齐家要对扬家出手,需要泽家相助,或是作壁上观的话,会提前告知,不会等到出事之后,才上门解释。
若齐家不需要泽家如何,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登门,节外生枝。
泽阿奇正思索着的时候,齐澄已经进来了。
他一身藏青圆领长衫,完全就是中原文人的打扮。
只不过,腰带上绣的纹饰,带着几分迦南的特色,腰上也学着迦南人系着一个银饰。
“少族长。”齐澄一进来,就和泽阿奇打招呼。
泽阿奇也起身相迎,将他引到位子上坐下。“齐公子。”
两人都是熟人,在沧江镇这里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也省去了毫无意义的寒暄。
除去两家利益不谈,齐澄和泽阿奇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
待仆人送来热茶和瓜果退下之后,齐澄就一脸严肃的道:“想必,少族长也知晓扬家的事了。”
泽阿奇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才从属下口中知晓,具体经过尚未打探。”
齐澄抿唇道:“既如此,不妨我来向少族长说明一二。”
泽阿奇颔首,心中也警惕起来。
齐澄斟酌了一下,才道:“你我皆知,扬家在沧江镇的买卖,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
泽阿奇又点了点头。
齐澄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从泽阿奇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让齐澄在心中又琢磨起来。“具体发生的时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昨晚扬家的赌场、烟馆,还有妓坊都被一群黑衣人砸了个干净,扬家养的那些打手,都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泽阿奇双眸猛地一缩,满目震撼。
齐澄盯着他继续道:“不竟如此,扬家码头仓库突然失火,里面放着的所有货物都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粗略估计下来,这一把火让扬家至少损失了五万金,这还不算货物之外的损失。”
泽阿奇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向齐澄确认,“当真?”
“当真。”齐澄颔首。
泽阿奇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但眼中难掩惊骇之色。
齐澄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对他此时的表现,并未太过诧异。
因为,在他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泽阿奇的反应是一样的。
所以——
对扬家出手的人,确实不是泽府?
齐澄在心中沉吟。
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砸了扬家地下的场子,伤了扬家养的狗都没什么。但是,码头边的仓库……要知道,仓库对于他们三家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平日里都会派人严密把守,一般人根本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更别说放火了。
就算是放了火,那么大的仓库,要想烧得干干净净,也并非易事。
这只能说明,动手的人能力在他们三家之上!
“还有一事……”齐澄打破沉默。
其实,就是因为这还未说出的事,才让他今日来泽府一趟。
来泽府之前,齐澄就怀疑这件事不是泽府所为,而刚才泽阿奇的表情,就更让他确定了这个判断。
“何事?”泽阿奇问。
齐澄沉声道:“这件事,并未证实,扬家也捂得很紧,所以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听说,对扬家出手的人,昨夜还光顾了扬府,在扬栎的床头留下了一封信。”
泽阿奇瞪大双目,看向齐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若潜入屋中的人想要取扬栎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沧江镇……何时出现了这样的高手?!
泽阿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星鸾一剑抵御扬家众仆上前的画面。
但,他很快又否认了这一点。
就算星鸾再厉害,仅凭她一人,又如何做下那么多事?
泽阿奇虽然没有刻意去打探沈未白三人的来历,但也能看得出,柳茹根本不会武功。而沈未白,从未出过手,他也看不透她如何。
但是,这几日,沈未白一直都在府中为他阿妹治病,昨天药材送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准备今日治疗事宜,更没有时间离府,做下那么多事了。
“不可能……”泽阿奇缓缓摇头,在心中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齐澄立即道:“什么不可能?”
泽阿奇回过神来否认,“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旁的事。”不等齐澄继续追问,他又道:“齐公子可知信上内容?”
“少族长未免也把齐某想得太过神通广大,我怎会知那信上写了什么?我只知,扬栎醒来之后,看到信,便大发雷霆,接着便接到了场子被砸,仓库被烧的事。”
泽阿奇笑了起来,“齐公子能知晓这些,已经是神通广大了。”
两人眸光相接,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
有些事,彼此心中都懂即可,说破了,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泽阿奇心中明白,齐澄口中这件并未证实,不知真假的事多半是真的。
笑罢,齐澄收敛笑容,认真的问,“所以,扬家之事与少族长无关对吗?”
泽阿奇眸光一闪,并未因他的猜测生气,同样道:“看样子,也不是齐家的手笔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排除了这个可能后,显然两人都猜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性!
有新的,且很可怕的势力,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沧江镇,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嗅到。
对方能轻而易举的潜入扬家,接近扬栎,随时取他性命,也就意味着,对方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泽家和齐家。
良久的沉默之后,齐澄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率先问道:“依少族长之见,对方此举,意在扬家,还是意在沧江镇?”
前者,他们大可按兵不动,坐着看戏便是了。
以扬家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有人来寻仇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后者……那对于这个藏在暗中的威胁,可是会让他们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二合一章)
厅堂上,泽阿奇和齐澄的脸色都同样难看。
可见,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少族长……”外出打探消息的阿耀回来,打破了厅堂上的诡异沉默。但,他看到齐澄也在时,欲张的嘴,又闭上了。
泽阿奇抬眸看向他,直接问:“是有关于扬家的事?”
阿耀点了点头。
泽阿奇看了齐澄一眼,对阿耀道:“说吧。”
阿耀这才把自己打探出来的消息说出来。“扬家不仅派人在街上搜寻,还在查最近来沧江镇的外地人。”
扬家所为,并未遮掩,齐澄来时就已经看到了,所以并不惊讶。
但同时,他又在想,阿耀为何会特意禀报此事?
接着,阿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道:“之前,沈姑娘她们住的那家客栈,昨天恰好入住了一批人。”
泽阿奇眸底精光一闪。
沈未白被他邀请入府时,他是亲眼看到她们还继续包了客栈的。
当时,他以为是她们在府中住得不舒服,才会继续包着客栈,免得从他府上离开后,再重新找合适的客栈。又或是,因为扬金宝的事,变相的给客栈补偿。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他所想那般?
“现在,扬家的人已经朝那客栈去了。”阿耀把话说完后,就低下了头。
泽阿奇面无表情。
齐澄听完之后,侧目看他:“沈姑娘?莫非,就是之日前被少族长亲自接入府中的那几位女子?听说,在此之前,她们与扬金宝似乎有些摩擦。”
“摩擦?”泽阿奇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眸光冷冽的道:“那可不是什么摩擦,是扬金宝作死。”
“少族长打算去哪?”齐澄也同样起身。
泽阿奇眸光闪烁了一下,“这沧江镇还不是扬家的天下,齐公子,该管的,咱们还是要管。”
“少族长就不担心扬家那毒师暗中下手了吗?”齐澄眸色晦暗难明。
泽阿奇冷嗤一声,“若非他一身是毒,难以靠近,齐公子以为他还能活?”
齐澄无声笑了起来,他虚弹了一下自己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此,那我便与少族长走一趟吧,也看看这扬家准备把沧江镇翻成什么样子。”
泽阿奇眸光落在他身上,最终没有拒绝。
……
今日的沧江镇,显得格外萧条。
有一种风声鹤唳之感,连摆在街边的小摊贩都少了许多。有些小铺子,更是关门保平安。
稀稀落落的街面上,只有扬家的家奴手中举着木杖和长刀,显得格外嚣张。
当这些扬家之人闯入泽家的地盘时,迎面走来了一队穿着迦南服饰的精壮汉子,他们毫不惧怕扬家之人,站在街口挡住了他们的行动。
“这里是泽家管辖之地,容不得你们扬家嚣张。”为首的迦南青年,神色冷峻,脸上有一道横疤,显得格外的凶悍。
扬家为首的人,眸光阴邪,被阻拦在外,只是冷笑道:“我们扬家遭了贼,现在正在抓贼呢,你们泽家挡在这里不让我们搜,是不是想要包庇这些贼子?还是说,背地里指使他们的人,就是你们泽家?”
迦南青年听到他颠倒是非黑白,眼中光芒又凶狠了几分,“少给我来这套!你们扬家脸自己的地盘都被人砸了,还有脸来我们这里嚣张?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
两家矛盾,一触即发。
而类似的情况,在沧江镇中,不仅仅只发生在扬家和泽家。在齐家管辖之地上,扬家和齐家也发生了相同的对峙。
其实,扬家出了事,要搜查全镇,也不是不行。
但首先,要先上门送礼,给泽家和齐家打个招呼,这沧江镇毕竟不是扬家独占,有了泽家和齐家的支持,就会变成三家一起搜寻全镇,也久避免了冲突。
可偏偏,扬家嚣张惯了,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还记得住这些?
根本就没有和齐家和泽家打招呼,甚至扬家都在怀疑,是不是这两家暗中联手来对付扬家,所以又岂会登门?
以至于,城中三家的冲突,同时爆发,可疑之人还未搜到,三家的下人就打了起来。
消息还未传到各家时,泽阿奇带着齐澄直奔了之前沈未白住的客栈。
只是,在他们到达的时候,并未看到想象中的画面。
说好要来找麻烦的扬家人,一个也不见踪影,而客栈里新来的客人,都十分安静,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泽阿奇和齐澄都愣住,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后面,还是泽阿奇叫来暗中盯梢的人询问,他们才知道,在他们来之前扬家的人确实来过了,但是却被打发走了。
“扬家的人会轻易离开?”泽阿奇一点也不相信。
齐澄也表示不信。
能讲道理的话,那就不是扬家了。
可是,盯梢的人却指天发誓,扬家的人真的就是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样的反常,让泽阿奇和齐澄都好奇起来,抬脚进了客栈。
客栈老板出来迎接,泽阿奇便问了他新到客人的情况。
然而,客栈老板也说不明白什么,只说新来的客人似乎与沈姑娘有关系。
泽阿奇疑惑之下,便进了客栈,在竹楼里,看到了三个一身黑衣的人。
其中两名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冷气,眼神冰冷漠然,好似毫无情感。他和齐澄上来时,两名男子各自靠着柱子,怀中抱剑,让人不寒而栗。
而剩下那名女子,看上去似乎要容易亲近些,她生得妖娆动人,眼中媚意横生,肤白胜雪,曼妙身姿被黑衣包裹,那唇上的一点朱红,仿佛在诱人采摘,举手投足之间都荡漾着一种迷人心智的魅惑。
尤其是她一笑,更是让人迷失在其中,任凭差遣。
泽阿奇和齐澄眼中都出现沉迷之色,就在他们几乎要陷入女子魅惑,成为傀儡之时,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笑声,让两人如大梦初醒般恢复过来,震惊之余,脊梁骨上也窜出一股寒意。
‘好可怕的女人!’
泽阿奇和齐澄在心中不约而同的道。
若刚才,这女子令他们自相残杀,恐怕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媚术!”齐澄恢复之后,低声说了两个字,再看向女子时,眼中充满了忌惮。
媚术?
泽阿奇也听说过,但却从未见过。
但,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何而来?
天水娇笑着,慵懒的依着桌沿,玉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两位不必紧张,我若是真要做些什么,你们紧张也晚了。”
“……”泽阿奇,齐澄。
他们似乎明白过来,那些来搜寻的扬家人,为何会轻易离开了。
“姑娘……”
泽阿奇刚准备说话,楼下就有人匆匆跑来告知扬家和泽家人打起来的事。
随后,齐澄也接到了自家的传信。
两人眉头一皱,只觉得今日的沧江镇十分混乱,也来不及追问这几人的来历,又快速离开,先去阻止各种混乱。
他们一走,客栈便恢复了情景。
天水也收起了妖媚之色,对那木头似的两人道:“唉,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主公。”
提及‘主公’二字,两人好似死水的眼中,才出现了几不可查,名曰‘激动’的波澜。
……
泽阿奇和齐澄离开客栈之后,各自分开,匆匆忙忙的去处理各家纠纷。
扬家那边,是憋了一肚子火,找不到罪魁祸首,就发在了齐家和泽家身上。
而泽家与扬家本就有旧怨,齐家和扬家平日里利益争夺也不少,在遇到找事的扬家后,他们更不会妥协退让,大战爆发那是无可避免的。
一时间,沧江镇中,藏于三家平静表面下的暗涌,几乎全部爆发,矛盾都被激化了出来,反倒让作业扬家受的事变淡了几分。
天色将晚十分,泽阿奇一身疲惫的返回泽府,后面跟着的阿耀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之前的场面太混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沧江镇里,在他记忆中,似乎已经十多年没有发生过这么混乱的事了。
“少族长,这次扬家也太过分了,分明就是故意找茬。我们的人伤了二十多个,还死了两个。”阿耀揉着发青的嘴角,忿忿不平的对泽阿奇道。
泽阿奇眸底划过阴冷之色,“扬家那边呢?”
阿耀冷哼一声,“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伤了几人尚未知晓,但我们也打死了他们四五人。”
四五人?
泽阿奇眉宇间满是阴戾。
扬家的人即便是死绝了,都难解他心头只恨。
“你不必跟着我了,去擦擦药。”泽阿奇阻止了阿耀的跟随。
阿耀问,“少族长要去哪?”
泽阿奇眸光微动,“我去看看阿妹。”
阿耀没有多想,目送他离开。嘴里却嘀咕,“小姐不是要明天才醒吗?”
……
来到阿妹的院落,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有从里面飘来的药草味道,泽阿奇止步不前。
突然,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沈未白出现在他面前。
依然是清绝出尘,圣洁如莲的模样,让泽阿奇愣神。即便没有受到媚术的蛊惑,眼前的女子,还是有着迷惑人心的本事。
“少族长此刻来此,是来看令妹,还是找我?”沈未白看到出现在此的泽阿奇,一点也没有意外。
泽阿奇没有说话。
沈未白勾唇浅笑,“看来,是来找我的了。”
她走出门外,还不忘顺手关了门。
泽阿奇眸光微动,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我确实有事想要找沈姑娘。”
沈未白但笑不语,等待他下文。
泽阿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后,才试探的问,“沈姑娘,扬家的事与你有关吗?”
沈未白笑:“少族长这样问我,可是查到了什么?”
泽阿奇欲言又止。
他不傻,何况沈未白并未遮掩,仿佛就等着他们怀疑之后,自动上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泽阿奇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沈未白笑出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少族长这样问,莫非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所变?”
“……”泽阿奇语塞。
他之前只是怀疑,见到沈未白后又觉得肯定,现在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少族长不必担忧,我说了,现如今发生的事,对沧江镇,对泽家来说,未必是坏事。”沈未白意有所指的笑道。
泽阿奇纠结的问,“那客栈里的人,是来找沈姑娘的吧?他们一来,扬府就出了事,这是沈姑娘对扬府的报复吗?”
沈未白笑着反问,“少族长觉得呢?”
她没有否认与客栈中人的关系,更没有否认扬府的事与她有关,当然她也没有承认。
问题反被推到自己身上,泽阿奇觉得他根本看不懂沈未白在想什么。
但是,如果沈未白意在报复扬家,或许他和齐澄的担心都不会发生。
只是,她要把扬家报复到什么程度呢?
若扬家被打压下去,他是不是要做好准备,和齐家去抢占扬家的资源?
一旦如此,泽家和齐家也会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闹到最后,恐怕都会元气大伤。
泽阿奇想了很多,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沈未白见他那副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大发善心的道:“既然此事令少族长坐立难安,那不如就请少族长替我约见齐家的主事人,把一切都摊开说?”
泽阿奇没想过沈未白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当下就毫不犹豫的道:“好!我立即派人去齐家!”
沈未白玩味的问,“少族长就如此信我?”
泽阿奇反应过来后,不在意的笑了。“我把阿妹的命都交给你了,沈姑娘如今才来和我谈信任的问题吗?”
沈未白眸如星辰,嘴角噙着的笑容加深,“既然少族长如此信任我,我必然不会让少族长失望。”
泽阿奇被眼前的笑容所吸引,冷静下来后,又迅速平复心情。
他真诚的对沈未白说:“沈姑娘,我很希望有朝一日知道你到底是谁。”
“你会知道的。”沈未白笑容不变。
这句话,仿佛如承诺一般。
泽阿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达成一致 (二合一章)
齐澄再一次来到泽府,这一次,他是受了泽阿奇之邀而来,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一进来,就见到了那个中原女子。
不可否认,这个中原女子极为美貌,但只看泽阿奇对她的态度,齐澄就知道,这个女人并非只有美貌而已。
难道……齐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猜想。
“齐公子请坐。”作为主人,泽阿奇主动的迎向了齐澄。
待齐澄带着疑惑入座之后,泽阿奇才向他介绍了沈未白。
“齐公子,这位是沈未白,沈姑娘。”
泽阿奇说出了沈未白的姓名,却在一顿之后,才缓缓解释。“想必,你也知道,不久之前,扬金宝曾招惹了几名中原女子,却反遭教训一事。当时,我正好就在附近,看到了经过,更是偶然知晓沈姑娘有着一身精湛,出神入化的医术,所以特意请沈姑娘入府做客。”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沈姑娘是我为我阿妹,特意请来的名医。”
沧江镇有多大?
齐家、泽家,扬家三族共治,街面上发生什么事,会逃过三家的耳目?
所以,泽阿奇对齐澄所说之事,后者都是一清二楚的。也包括,扬金宝害得泽阿奇妹妹中毒昏睡的事,他也知晓。
但,在听完之后,齐澄却没有立即给出反应,反而在心中沉思,泽阿奇是什么意思?
今天,来找泽阿奇之前,扬家的事,齐澄不是没有怀疑过住在泽府的三名中原女子。
但是,齐澄却不相信,就凭三名外地女子,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敢正面挑衅扬家。
所以,一开始他的猜测是,泽家也参与其中。
可是,今日他登门拜访之后,泽阿奇的反应,以及后面发生的事,却让他否定了这种猜测,甚至觉得幕后主使者,恐怕不仅仅只是针对扬家的报复,而是另有图谋!
偏偏,在这个时候,泽阿奇再次请他入府,还如此郑重的向他介绍了与扬家结仇的中原女子?
“沈姑娘,这位齐澄齐公子,乃是齐家嫡长子,如今齐家过半的产业都由他主持,他绝对可以代表齐家。”在齐澄脑海里思绪翻飞的时候,泽阿奇又向沈未白介绍了他。
“齐公子,久仰。”沈未白精致清绝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
齐澄思绪一断,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气度,绝非普通人。
“沈姑娘好。”齐澄也客气回礼。
既来之则安之,齐澄突然淡定下来。
反正,他是受邀而来的,既然如此,那么他心中的疑惑,眼前的两人,想必都会解答。
简短寒暄之后,泽阿奇轻咳了一声。
‘来了!’齐澄眸光一凛。
他知道,要步入正题了。
“听说今日,沧江镇上很是热闹。”沈未白玩味的道。
泽阿奇没有吭声。
齐澄双眸微微一眯,试探的问,“今日镇上的确发生了大事,不知沈姑娘可否知晓其中内情?”
沈未白莞尔,她放下手中茶杯。“我这几日,都在泽府中,为泽小姐诊治,镇上每日发生什么事,我并无多少理会。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我的确知晓内情。”
她话音一落,满室皆静。
齐澄双眸紧缩,下意识的看向泽阿奇。
而泽阿奇的表现却很淡定,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齐澄眉头紧皱起来,再度思索起泽阿奇是什么意思。
他相信,泽阿奇不会听不出他刚才的那句试探,这位沈姑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难道,扬家的事,真的是泽阿奇和这个沈姑娘弄出来的?
今日,他是被泽阿奇给蒙骗了?
“你莫要如此看我,我很无辜。”泽阿奇看懂齐澄眼中眸色变换的含义,忍不住替自己辩白了一句。
‘噗嗤!’沈未白轻笑出声,成功的引来了齐澄和泽阿奇的侧目。
她颔首道:“嗯,少族长说得没错,这件事他的确不知晓,很是无辜,齐公子还是不要错怪了人,也无需多想,你想知道什么,尽可问我。”
泽阿奇张了张嘴。
沈未白眸光朝他看来,同样微笑道:“少族长有任何疑问,也同样可问我。”
“既如此,那我就冒犯了。”齐澄率先道。
真正的进入主题之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许多。“沈姑娘,扬家的场子被砸,可与你有关?”
泽阿奇闭上嘴,姿态放松的靠着椅背。
他想问的,既然又齐澄代劳,他便安静当个听客好了。
“是。”沈未白颔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坦荡!
齐澄倒吸了口气,态度更加认真起来。“扬家被烧的仓库……”
“是。”沈未白再次点了点头。
齐澄下颌紧绷,沉声道:“扬栎房中的信……”
“是。”一连三个‘是’,却没有一件是容易做到的。但沈未白却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承认了,就好像她所做之事,很是微不足道一般。
齐澄瞳孔震颤,就连泽阿奇都一连震惊的看向沈未白。
哪怕之前,他们心中都有所猜测,但比起沈未白亲口承认,这突然之间,降临,笼罩在沧江镇顶上的乌云,来自于她的震撼,还是有所不如的。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渐渐消化之后,齐澄再开口时,只觉喉咙干涉,声音沙哑。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看她的年龄,恐怕也不过二十。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报复扬家吗?
一时之间,齐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问题。
“我其实没做什么,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所以齐公子,少族长都不用觉得太过诧异。”沈未白说着大实话,却再度把二人惊得不轻。
“那客栈里的人……”泽阿奇立即想到。
“是我的。”沈未白大方的点头承认。
泽阿奇闭上了嘴,沈未白的‘配合’让他有一种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的感觉。
齐澄也想起今日与泽阿奇去客栈的时候,见到的那三个中原人,似乎都很不一般。
其中那名女子,还会媚术!
那些人,居然都是这位沈姑娘的人?!
齐澄再一次怀疑沈未白的目的。“沈姑娘,你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扬家?”
“这只是其一。”沈未白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还有其二?”泽阿奇忍不住问。
沈未白在两人的注视下笑了,那一瞬间,无论是齐澄还是泽阿奇都感觉到,从这个貌美女子身上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与他们印象中那些养在深闺的中原女子不同,也不同于打马江湖,少年英气的江湖儿女!
那是一种岁月沉淀,有内而发的气势,如同他们的父辈,祖辈那样。
但是,沈未白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小啊!
如何能拥有这样的迫人气势?
“当然还有其二,只是报复区区一个扬家,还无需我大费周章。甚至,连报复都称不上,最多是教训而已。我要的,是整个扬家。”
沈未白话音一落,屋外夜色响起阵阵雷鸣,闪电劈过。
顿时,大雨倾盆而下,让人猝不及防。
“你想要将扬家取而代之!”齐澄震惊而起,声音与雷声混合。
泽阿奇眼中同样难掩震惊,但他比起齐澄的反应显得要淡定多了。
因为,在他邀请齐澄入府之前,与沈未白的谈话中,他就隐约猜到了端倪。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沈未白,没有现在这般坦诚。
而现在,泽阿奇心中突然想到……之前面对他的询问,沈未白说得言语含糊,大概并非是怕什么提前泄露,而是单纯的不想说第二遍。
所以,今日的会谈,早已在她的预料中了!!!
泽阿奇垂眸,掩去眼底的震惊。
沈未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不错。正是要取而代之。”沈未白淡定的点头。
轰隆——!
空中又是一声巨响。
突来的大雨,砸落在屋顶上,地面上‘噼啪’作响。
这夜里天气的惊变,仿佛也同样预示着沧江镇……要变天了!
沈未白勾唇而笑,将两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扬家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积怨颇深。别的不说,扬家仗着那位毒师,行事嚣张,不断的挑衅齐泽两家的底线,难道二位少主就能忍得下去?”
“沧江镇地理位子特殊,三族共治,相互制衡。但,当一方生出野心,或是动摇到另外两族的利益时,那么整个平衡就会打破,沧江镇就会迎来新的洗牌。”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既然对沧江镇来说,只有三足鼎立之态才是最好的局面,那么其中一足坏了,不听话了,别人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轰隆!
……
今夜的雨,又急又大。
一下就是大半夜。
而泽府的三方谈话,也一直持续到雨停才结束。
这一夜,泽家和齐家,都注定难免。
在谈话结束后,齐澄返回齐家,匆匆叫醒睡下的父亲,招来主要的心腹,在书房中彻夜详谈。
泽阿奇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无需向齐澄那般上下请示,沧江镇泽府里的一切,他都能做主。他只是叫来心腹,谋士,在房中仔细商讨沈未白所说的那些承诺。
而扬家……
之前的事,还没查出什么来,在这个雨夜里,再度迎来了恐慌的一夜。
唯独不受影响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布局一切的沈未白。
回到暂住的院落的沈未白,在星鸾的服侍下,换了寝衣,坐在床上擦手。
柳茹知道今晚她要见齐家和泽家的主事人,所以也一直未睡,等她收拾好后,便直接登门。
一进来,就看到竹编的卧榻上,沈未白穿着白色寝衣,墨发披在身后,恣意随性,什么礼仪规矩在她身上都毫无用处,真当是人世间的闲散仙,逍遥散人。
“来了。”见柳茹进来,沈未白并无任何意外,只是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示意她随意坐。
柳茹在她身边多年,早已经知她习惯,所以也免去了那些世俗规矩,走到卧榻另一边坐下。
“看样子,今晚收获不小。”柳茹打量着沈未白的神情笑了。
沈未白挑眉颔首,心情极好的道:“很顺利。”
“他们答应了?”柳茹肯定沈未白一定会达到目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谈的。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也不瞒着柳茹和星鸾,对她们道:“齐家和泽家只需要不参与这件事,暗中向我提供扬家所有的情报,就能换一个更优质的合伙人,这笔买卖很划算,他们不会拒绝。”
“他们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星鸾疑惑的问。
沈未白笑道:“当然不,没有看得见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点头?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帮助我在沧江镇站稳,成功取代扬家。那么,中原商贸的渠道,我可以提供他们。”
“啊!这我们不会太吃亏了吗?”星鸾有些不忿。
沈未白笑得玩味,“你觉得你家主公,会做赔本的买卖?”
星鸾毫不犹豫的摇头。
柳茹目露沉思。
沈未白和齐澄、泽阿奇具体怎么谈的,她并不知晓,仅凭这只言片语,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沈未白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底,才缓缓的道:“我要全盘接过扬家的产业,就必须要给两家甜头。”
“扬家那些产业太脏了。”星鸾嘀咕了句。
沈未白笑了起来,“我指的可不是被天水他们砸了场的产业,而是沧江镇外的矿场。”
“矿场!”
柳茹和星鸾都惊讶了。
沈未白道:“你们不知道,也并不奇怪。毕竟时间有限,扬家盘踞沧江镇那么久,我们要打探清楚他的底细也不是几日功夫就能成的。要不是今天齐澄说漏嘴,恐怕连我都会漏掉这块大肥肉。”
说完,她脸上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
所谓的‘说漏嘴’,不过是她不动声色的试探。
齐澄以为她早已经知晓,所以才说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她坑了齐澄一把。
“扬家的这三个矿场极为隐秘,一直瞒着外面的人,所以连泽阿奇都不太清楚。”沈未白又道。
柳茹忍不住好奇起来,“三个?是什么矿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该收网了! (二合一章)
“三个?是什么矿?”
让沈未白舍得下那么大注的矿,使得柳茹都好奇起来。
沈未白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眉眼都弯了起来,在柳茹和星鸾的好奇中道:“一个铁矿,一个金矿,一个银矿。”
嘶——!
饶是淡定如柳茹,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星鸾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铁矿,金矿和银矿,在中原无论是卫国,还是齐国,又或是蓟国,那可都是属于朝廷所有,私人采矿,是会被诛九族的。
铁矿也就算了,在北漠他们也有。
但是,金矿和银矿……
柳茹和星鸾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为何沈未白会大方的答应,为齐家和泽家提供中原的商贸渠道。
看出二人的震惊,沈未白才缓缓解释:“迦南国并没有中原政权那么严格的管理,发现矿场后,也可以私人所有,只需要每年缴纳一定比例的税额就行了。而且,据齐澄和泽阿奇说,每年交税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严苛的检查,所以其实教多少,都是他们自己说的算。”
星鸾和柳茹都震惊了。
光明正大的……不,是官方默许的偷税漏税?
“没办法,这就是法治不严明的弊端,也是迦南国的政权者自己的选择。”沈未白耸了耸肩。
其实,她也能理解迦南国的管理。
“迦南国内,各地自治,在享受权利的时候,也要承担起辖内百姓的一切事务。王室王族,更像是被各族供奉在高台上的吉祥物,治国管理的事,都被各地分担了,那么纳税上供不过只是供奉王族而已,所以王族对这些事,自然不会过问,更不会太多约束。”
这番话,让柳茹和星鸾真正理解了迦南国这个地方。
其实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中原是封建王朝,而迦南则是奴隶制王朝,国与民的关系就是奴隶主和奴隶,大奴隶主和小奴隶主的共存。
“我要庆幸迦南的统治制度是如此,否则哪能占到这么大的便宜?”沈未白忍不住笑起来。
这的确是大便宜!
柳茹和星鸾也跟着露出笑容。
“这么大的肥肉,齐家和泽家真的不插手?”星鸾有些不信。
沈未白挑眉,“他们当然想插手,但却付不起插手的代价。与其这样,还不如按兵不动,反正这些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如此还能换来中原巨大的商贸市场,那何尝不是一个金矿?”
是了!
柳茹和星鸾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扬家的矿场,齐家想要,泽家当然也想要,沈未白更不会放过。若是都不愿让步,那么只会迎来一场恶战,得不偿失。而中原的商贸渠道,沈未白用玄黄商号铺垫了十年,这些是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如今,只是同意让齐家和泽家借用玄黄商号的渠道进入中原市场,对沈未白来说没有半点伤害,反而会因为货物品种的增加,而增大销售量,让玄黄商号名气更上一层楼。而对齐家和泽家来说这就是天上掉馅饼,不花分毫精力和财力的投入,只需要把货物送过去,就能赚钱,想要什么也可以委托玄黄商号采购,这不是无形的金矿那是什么?
中原,可是比迦南大多了!
柳茹突然笑了起来,无奈摇头,“这笔买卖,目前看上去似乎是双方公平置换。但从长远来看,还是我们赚了啊!主公,精还是你精,我真是佩服不已!”
沈未白勾唇,“先生过奖了。”
看着两人打哑谜,星鸾一脸莫名。“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沈未白和柳茹相视一笑,最终还是柳茹向星鸾解释。“这初一看,我们给了两家进入中原市场的机会,他们得了天大的好处。但日子一长,他们需要依赖我们的渠道越深,就相当于把命脉亲自送到了我们手里。若合作一切顺利也罢,若他们背后里有小动作,我们只要关闭渠道,就能撕下他们家族的半条命。”
“他们难道会不知吗?”星鸾震惊。
这一次,换沈未白对她说,“人,在面对巨大利益面前,很难保持绝对清醒。就算他们能看到这一步又如何?如今,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今,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句话一出,柳茹和星鸾都从沈未白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傲然的气势。
短短几日,沈未白这个初入沧江镇的人,就能在这覆手为雨,翻手为云,将一切掌握在股掌之间,这是多么可怕,令人不寒而栗的谋算和心智!?
柳茹看着眸中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女子,心中升起喟叹,“尹家有凰,说的恐怕不是那要入主中宫,成为天下身份最尊贵女子的凤凰,而是指这能翱翔九天,叱咤风云,谈笑间定乾坤的凤凰。”
……
次日,突来的大雨,在天亮之前,就已经停歇。
而扬家又出了一件大事。
扬金宝死了!
说是昨夜大雨前后,扬家里闹了鬼,扬家众人被吓得不轻,而扬金宝更是被活活吓死。
天亮后,扬家依然紧闭大门,但路过的人,却能透过那紧闭的大门,感受到里面恐怖的气息,仿佛在酝酿什么。
头日,在沧江镇中嚣张跋扈的扬家护卫,今日都不见踪影。
齐家和泽家,也都异常安静。
哪怕是听到了扬金宝的死讯,也毫无反应。
整个沧江镇,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让镇中百姓惶惶不安,街上闲逛的人都少了许多,更是有不少铺子都关门闭户。
也是这一日清晨,一大早就有一艘大船,停靠在沧江镇的码头上。
从这艘大船上,浩浩荡荡下来了近百人,为首的人,一下船,就走向了码头上一个茶寮里,静坐等候的女子。
“星鸾。”
“房星主。”
在房孟章靠近之时,星鸾也站了起来,对他露出了笑容。
“先去见主公吗?”房孟章问。
星鸾摇头,“不,主公吩咐,房星主到了之后,先随我去一趟沧江镇外。”
“?”房孟章面露疑惑,但却没有质疑沈未白的决定。“是!”
郊外,自然是要去接手扬家的那三座矿场了。
在星鸾和房孟章一行人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又有一艘小一些的船,停靠在沧江镇码头。
从船上,下来六人,其中一男子身长玉立,容貌倾城昳丽,如仙似妖。
……
扬家,正厅大堂内,一张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子,都围着尸体掩面而哭。
一众家奴,都静默的围在四周,不敢出声。
外面,是声声不绝的棍棒声,昨夜扬家值夜的护卫们,都被扒了衣服,趴在冰冷的地上挨鞭笞之刑。
在那坐在厅中主位,眸光阴鸷狠厉,脸色青白的中年男子的注视下,行刑的人不敢懈怠,鞭鞭入肉,受刑的人则痛苦哀嚎,不断求饶。
扬家屋檐下的所有人,在主君的盛怒之下,人人自危,双股战栗。
扬家的独苗死了啊!
被活活吓死!
扬栎那双眼里,满是疯狂。
整个府邸中,唯独不受影响的,只有那藏在府邸深处,连扬家仆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院落主人。
夙野早就知晓扬金宝之死,可那是被吓死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扬家还继续供奉他,给他提供各种毒物,还有试毒人,他就会继续呆在扬家,为扬家做事。
不过——
夙野整理着桌上,各种装着毒药的瓶子,双颊凹陷,形如骷髅的脸上,那双眼,宛如淬了毒般阴冷。
他要去找那个女人报仇!
从他在毒术上小有成就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所以,这笔账,他必须要讨回来!!!
夙野在心中愤恨的想,沈未白的样子仿佛刻在了他脑子里。
突然,院子里传来动静,夙野眸光微动,露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阴森恐怖。
是谁,私自擅闯他的院子,那被他院子里的小宝贝们毒死,也是活该了!
夙野原以为,不用等太久就能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痛苦叫声,他已经准备好享受着天籁般的声音了。
然而,他闭目等了好一会,院子里却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夙野猛地睁开眼睛,那双阴毒的眸子动了动。
……
院子里,一地蛇虫尸体,沈未白一袭白衣,洁尘不染的站在院中,漫不经心的在指间转动扇子。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拉开,一股阴寒恶臭之气扑面而来。
沈未白打开折扇,轻飘飘的一扇,那股朝她逼来的气息,就如潮水般退去,夙野佝偻、干瘦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是你!”夙野收回了自己的毒,还未来得及心疼自己养的毒物,眸光就被站在院子中的人影吸引。
他一眼就认出了沈未白,却不是因为她的外表。
“我还没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夙野发出‘桀桀’冷笑。“也好,既然你自己来了,就留下吧。我正好缺一个试毒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让你活得很久很久,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算是告慰我这些小宝贝们了。”
“是吗?”沈未白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威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中折扇轻摇。
她缓缓移开眸光,似嫌弃夙野那张如同骷髅般的脸。“我就没你那么好心了,我只愿意让你活到今天。”
“大言不惭!”夙野仿佛是被沈未白的态度,还有嫌弃的眼神所激怒,大吼之下,一股绿色毒雾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沈未白勾唇冷笑,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想跑!”夙野神情狰狞,越发催动毒功,朝沈未白追去。
……
紧闭的扬府大门外,出现一行黑衣人。
为首三人中间是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从她过来的路上,凡是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简直是恨不能变成挂件,挂在女子身上,从此随她海角天涯,永不分离。
好在,女子走过之后,不过几息之间,那些男子都恢复了正常。
但同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回忆那女子的容貌,竟然变得模糊不已,只记得她很美很美。
这群人,差不多有二三十人,以三人为首,在扬府外站住。
“将这里守好,记住一个人……不,一只鸟,一只鸡都不能从这里面出来!”天水红唇一扬,露出一个妩媚笑容。
她身旁的两个黑衣男子,并未做声,沉默寡言,表情冷得吓人,让人不敢靠近。
天水话落之后,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的人都默契的四散开来,守住了扬府各处,也毫不顾忌的暴露身形,站在屋檐之上,俯视府邸,将里面一切都收纳眼底。
“这里面的人都好讨厌,竟然把人家当做鬼。”天水身若水蛇,手指缠着自己的发丝,眼中妩媚如丝。
天将看了她一眼,默默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步。
天耳也收敛眸光,不为所动。
……
扬府内,鞭笞之刑还在继续。
扬栎痛失独子,似乎要将这种恨和痛,发泄在这些受刑的护卫身上。
护卫们纷纷求饶,奄奄一息,却丝毫不能抚平他心中之殇。“打!再给我狠狠的打!”
随着他的命令,执刑的那些人,又咬牙用力挥动鞭子,狠狠的抽在早已皮开肉绽的背上。
顿时,院子里的哀嚎声更大了些。
突然,好几道黑影,落在屋檐上,打断了行刑,也吸引了扬栎的注意。“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扬府!”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如同鬼魅,阴差一样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寡言,并非是真的寡言。
而是他们没有必要开口,他们是冥狱的杀手,只需要懂得杀人即可。
更何况,他们牢记着一句话,那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来人,把他们抓下来!”扬栎站起来,冲出厅堂。
他身边,立即有心腹高手行动。
然而,最先冲到黑衣人面前的那人,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就失去了力量,双手捂住脖子,眼中震惊的从半空中坠落,摔在地上,脖颈伤口喷出的血液,瞬间就染红了他的四周。
死了!
扬栎双眼震颤。
他身边的人,实力如何,他怎会不知?
只是一个照面,甚至连对手怎么出的手,都看不清,人就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灭门 (二合一章)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扬栎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
一种未知的恐惧,慢慢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
不过短短两日时光,扬栎竟然觉得自己,甚至整个扬府,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
更为可怕的是,他竟然连宰割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齐家?还是泽家?
不,都不是!
不用任何人说,扬栎就已经在心中否决了这个猜测。
如同齐家和泽家了解他扬家一样,他也很清楚,闹出这样的动静,有如此手段的人,绝对不是这两家。
哪怕只有两日时间,扬栎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幕后之人的手段狠辣果决!
到底是谁?!
扬栎双眼赤红一片,阴鸷的眸光死死的盯着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
就在这时,又有三道身影一现,齐刷刷的落在了正对于扬栎所站之地的前方屋顶上。
他们同样是一身黑衣,但中间的却是一个长相妩媚,犹如世间尤物的女人。
“乖乖待在这里别动,离开了就是死哦。”偏偏,这个妖精般的女人,还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话。
“放肆!这是我扬家,怎容尔等在此撒野?”扬栎忍不大喊。
他这个扬家的家主,竟然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天水笑了起来,一时间好似春风拂面,百花盛开。“扬家?很了不起吗?”
这赤裸裸的挑衅,让扬栎迸生出浓烈的杀意。
然而,他知道,光是靠武学修为的话,他府中养的人绝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只能靠——毒!
“快去请大师过来!”扬栎对身边的心腹道。
然,他话音刚落,夙嘢的声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桀桀,我看你往哪里跑?”
伴随着夙嘢声音而来的是那种可怕的绿色毒雾。
在看到绿色毒雾的时候,扬府的人纷纷色变,恐惧的神情直接爬上了每一寸皮肤。
一袭白影,在毒雾前掠过,如轻烟薄雾,稳稳的落在了屋檐上,那三人前。
而追随她而来的绿色毒雾,却笼罩在整个扬府之上。
还未等扬府中的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不少人吸入毒雾,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主公!”
“主公!”
天水三人,还有其他黑衣人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眼底都募地一亮。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负手在身后,隔空与扬栎对视了一眼。
夙嘢如疯了般,想要制沈未白于死地,哪里管是否有牵连无辜?
扬栎根本来不及去想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女人是谁,在看到夙嘢所作所为时,目呲欲裂,直接拔刀指向他,“夙嘢你疯了!”
只可惜,这声音,在遍地哀嚎的声音中,显得尤为微弱。
夙嘢根本不在乎扬栎,眼中只有沈未白。所过之处,那些有剧毒的绿色浓雾,侵蚀着各处,扬家的人,根本来不及逃走,就被毒物笼罩缠绕,痛苦倒地。
扬栎眼底冒出血光,手中的刀直接朝夙嘢砍去:“啊啊——!我杀了你!”
恐怕,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养的‘狗’,有一天会反噬主人。当然,也有可能他知道,却不屑一顾,自认为自己能驾驭得了,却想不到半路杀出了个沈未白。
夙嘢无视朝他砍来的刀,阴冷的眼中很是冷漠无情。“哼!”
锋利的刀刃,在毒雾中溶解,那绿色的毒雾仿佛如活物一般,在吞噬了刀刃之后,朝着扬栎的手缠绕而去。
咣当!
扬栎吓得松开手,握着的刀柄落在地上。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虎口上,还是被毒雾沾染。
蚀骨的痛,让他惨叫出声,“啊——!”
他捂住手连连倒退,远离夙嘢。“夙嘢,解药!”
凄厉的声音,在扬府中此起彼伏。
根本不用沈未白他们亲自出手,扬府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当我说着玩呢?”沈未白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颇为恶劣的笑容。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
扬家利用毒来胁迫其他人,那么今日就让他们自己尝试一下被毒反噬的后果。
“啊啊——!”
“啊——!”
被毒物吞噬的痛,让扬家的人陷入了无尽深渊之中。哪里还有力气去反驳沈未白的话?
扬栎向夙嘢索取解药失败,此刻的脸色已经被毒雾侵染得发黑,丝丝血迹从眼耳口鼻中流下,神情恍惚。
而此时此刻,夙嘢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扬家,只有沈未白,他要抓到她,把她锁起来试毒,折磨她!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的滋生蔓延,使得他枯瘦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我要抓到你……桀桀……”夙嘢身上再度漫出毒雾,这一次的毒雾是黑紫色的,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阴邪之气。
那黑紫色的毒雾,在夙嘢面前化为一个虚幻的巨蟒头颅,在空中扭曲着,张开大口,朝沈未白吞噬而去。
沈未白凝着那黑紫色的虚幻巨蟒,眸中泛起冷笑。
然,她还未来得及出手之时,一片火光竟然越过她,化为火龙咆哮着朝毒雾巨蟒而去。
“吼——!”
毫无悬念的碾压,火是一切阴邪毒物的克星!
火龙扫过,将毒雾巨蟒直接吞噬,横扫掉笼罩在扬府上空中的毒雾。
……
突来的火龙,让沈未白有些愕然。
她下意识的回眸,就看到几道人影从空中掠来,而为首的那一人,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阿炎!’沈未白眼底慢慢浮现出笑意。
火龙出现的时候,她就心有猜测。
而真正看到了来人后,便猜测成真了!
“阿姐!”风青暝的眸光同样锁定在沈未白身上,他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身边,茶色的眼眸中,既有欢喜又有忐忑。
天水三人见到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但,看到他们主子居然笑了,便明白过来,来的人不是敌人。
“啊——!”
夙嘢的惨叫让相视的两人朝他看了过来。
风青暝的视线,落在夙嘢身上时,瞬间变得冰冷。“他可有伤到阿姐?”
沈未白看着被火焰缠身的夙嘢,心中觉得诧异。焚野宫的内功,带有火属性,但却不可能凝出如此真实的火焰,‘难道阿炎的内功也出现了变异?’
“虽未伤到,可他却想要把我抓回去,死劲折磨。”沈未白扬起了清浅的笑容。
风青暝眸中杀意四起,身影一闪,就消失在沈未白身边,出现在夙嘢面前。
砰!
带着火光的一拳,直接击中了夙嘢的胸口,将他揍得飞了出去。
天水三人却惊恐的看向自家主子——
‘他们没听错吧!!!主公刚才是在告状?!!’
她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诉说着委屈?
虽然他们内心惊恐,双眸震颤,但沈未白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刚才自己的言行有多反常一般,笑盈盈的看着阿炎把那个夙嘢按在地上摩擦。
扬家上空的毒雾早已经消散,被风青暝的火所净化。
但是,扬家人身上的毒却没有解。
甚至说,根本来不及等人去解毒,在风青暝对付夙嘢的时候,扬家的人就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奄奄一息,其中一个还活着的就是扬栎。
沈未白终于将眸光从风青暝身上移开,脚下一动,如天外飞仙般,落在了扬栎面前。
“这一切……都是你!”扬栎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着,皮肤泛着脓水,满脸血迹。
沈未白没有否认,只是道出了一切的开端。“要怪,就怪你养的好儿子,招惹到了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躺在厅中,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然后淡漠的收回了眼神转身离去。
“你——!”扬栎神色狰狞,似乎想要诅咒她。
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出,便咽了气。
扬家,在这一代绝户!
祖上积累的种种报应,似乎都在这一日了结了。
“沈姑娘,我家主上问,此人如何处理?”千杀出现在沈未白面前。
沈未白眸光轻移,看到了不远处的风青暝,以及卷缩在地上的夙嘢。为什么风青暝不亲自来问?沈未白没有深究。
她只是语气平静的对千杀道:“杀了吧,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是!”千杀领命而去。
……
后续的事,已经无需沈未白再管。
扬家的消息传到齐家和泽家的时候,两府都静默一片,陷入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沧江镇盘踞了数百年的扬家,就这样灭了?
扬家是毒蛇,也是巨蟒,但在今日之前,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一个家族,就如此这般轻而易举的灭了,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齐家和泽家在沉默之余,也对这个新入驻沧江镇的势力,有着深深的忌惮!
而就在两家被震慑的时候,泽府里,泽阿奇也接到了阿妹院子里的丫鬟禀报——他的阿妹醒了!
“阿妹,阿妹……”泽阿奇急急忙忙的跑入妹妹的院落。
在入门时,见到了留在这的柳茹。
乍看到柳茹,泽阿奇心中的忌惮又一次冒出来。
“恭喜少族长,令妹已经醒了。不过,她身体还很虚弱,可能清醒不了多久,又会睡去。这都是正常的,随着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她昏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柳茹面带笑容的将沈未白的话转告,仿佛看不到他眼中的忌惮似的。
泽阿奇怔然的点了点头,猛然反应过来,神色晦暗难明的看向柳茹。
柳茹神色不变的道:“少族长不进去看看令妹吗?”
“……”泽阿奇当然要去看。
只不过,他还未消化完来自扬家的消息。
他下意识的走向妹妹所在的内室,脚刚跨过门槛时,他突然转过头,对柳茹说了句,“谢谢。”
柳茹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颔首道:“少族长不必客气。”
泽阿奇这才回眸,进了内室。
……
内室卧房里,之前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药味早已经被驱散。
自从沈未白接手治疗后,每日都会给卧房开窗通风,还令人更换房中的花束,使得卧房没了之前的昏暗,阴沉,变得明艳。
而在卧房中的睡床上,那身形瘦弱,皮肤苍白清瘦的迦南少女,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哪怕她此刻依然虚弱,但眼底的光泽却十分明亮动人。
“阿妹!”泽阿奇在亲眼见到妹妹睁开眼睛时,才觉得妹妹是真的醒了。
“阿哥……”泽音看到哥哥出现,苍白的小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泽阿奇却心中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多久了,他多久没有见到阿妹睁开眼睛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都以为自己阿妹不会再醒过来,也不会再像林中的雀鸟一般,脆声的叫着自己‘阿哥’!
现在,他如同在梦中一般,不知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
“阿妹,你真的醒了吗?”泽阿奇跪在自己泽音床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触碰,又害怕触碰。
最后,还是泽音伸出手,拉着他,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阿哥,是真的。”
泽阿奇笑了,却又哭了。
在看到妹妹醒过来后,一直积压在他心中的内疚一下子爆发出来。“都怪阿哥,是阿哥不好,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阿哥不怪你,是……”突然,泽音脸上的笑容被恐惧取代,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泽阿奇立即发觉了她的不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着急的喊道:“阿妹,你怎么了?”
“扬……”泽音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泽阿奇立即明白了妹妹的意思,马上道:“别怕别怕!扬金宝死了,他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还有扬家,扬家也完了,咱们沧江镇再也没有扬家了!”
泽阿奇不断的重复着这段话,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阿妹激动的情绪。
当泽音渐渐恢复平静,又陷入昏睡之中后,泽阿奇不得不承认,在对沈未白忌惮的同时,他还有着浓浓的感激。
无论沈未白是什么人,她灭了扬家,对他来说,就是恩人!
……
沧江镇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扬家灭门的消息中时,沈未白和风青暝撇下了身边的人,独自来到了沧江镇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两年之约 (二合一章)
迦南多山,这里少有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海,雄浑山脉,却有着奇峰秀水,湖泊瀑布。
沈未白来迦南已经有一段时日,虽然不曾四处闲逛,但比起初到此地的风青暝来说,也要熟悉得多。
悄无声息的带着人离开沧江镇上,沈未白与风青暝独自来到了一处奇峰瀑布下。
四下无人,幽静隐蔽,也正好能让他们说会话。
只是,一路行来,风青暝内心都十分忐忑,他不知道沈未白会对他说什么。
“你的内功是怎么回事?”沈未白突然开口。
风青暝在心中做过各种设想,却没想到沈未白开口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是因为阳魂剑。”风青暝不会对沈未白有任何隐瞒。
但,沈未白的态度,却让他心里隐隐失落。
那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会被提及吗?
“阳魂剑?”沈未白挑了挑眉,似乎也没有多意外。甚至,她好像看不见风青暝此时的不安。
沈未白并未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青暝心中顿时一紧。
太淡定了!
眼前的女子,一如往常的平静,让他捉摸不透。就连他想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太过在乎,就注定会变得犹豫起来。
风青暝无法断定,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会不会影响了他和沈未白的未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是公输诚告诉我的。”良久的沉默之后,风青暝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交代。
不用沈未白再去问什么,风青暝就主动交代了一切。
“阿姐交于我的事,在做完之后,我便去了明洞。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返回明洞的船只,也见到了公输诚……”
他向公输诚言明了自己的身份。
大齐的齐王,对公输诚来说,并不代表什么。但,如果是在自己主公身边,被主公亲自认可的人的话,那公输诚自然不会隐瞒太多。
但是,公输诚也并未全部说出,只是在风青暝向他打听沈未白的下落时,告诉他,沈未白去了迦南,目前应该在沧江镇。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风青暝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听完风青暝的解释之后,沈未白并未着急开口。
“我也是不久前才到了沧江镇,然后便听到有人谈及了扬家的事,知道外来的人与扬家发生了冲突,我不知道会不会是阿姐你,所以就过去看看了。”风青暝又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扬府的原因。
他也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找到了沈未白。
在看到有人意图伤害沈未白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去保护。
“你对公输诚做了什么?”沈未白突然问。
风青暝眸光一凛,在沈未白的注视下,沉声道:“我用迷惑的手段,让他忘记我的出现。”
他只是怕,在他前往沧江镇的途中,公输诚会对沈未白汇报这件事,让她提前离开。
沈未白突然逼近他,直视着他那双茶色眼眸,“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青暝呼吸一窒。
他没有退步,浑身僵硬。心中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心思,在沈未白如此直白的眸光中都暴露无遗。
他知晓阿姐的厉害,也从未想过会瞒过她什么。
自己的那些妄想,贪恋,他也不准备隐藏一辈子。
“阿姐。”风青暝低声呢喃了一句,朝沈未白迈出了一步,将本就拉近的距离,拉得更近。
沈未白双眸微眯,小孩突然变得强势起来了!
忍住心中的笑意,还有心中曾被自己忽略得彻底的异样情绪,沈未白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面无表情。
“我……”风青暝声音有些哽咽。
在心中想过千遍万遍的话,此刻却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不是不敢说,而是他猜不透沈未白的态度。
这让他不知道,是该退一步紧守本分,还是上前一步,打破界线。
她如此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风青暝心底发慌,犹如冷风过境。
“你什么?”沈未白逼他。
“我想娶你为妻,从此以后爱你,护你,伴你生生世世。”风青暝在沈未白的凝视中,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心脏仿佛都要从胸腔跳出。
咚咚——!
咚咚——!
四周仿佛瞬间安静下来,瀑布也变得无声,风青暝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死死的盯着沈未白的脸,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却也忐忑不安极了。
两人近在咫尺,眼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是一眼的情深,让人想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话。
可实际上,风青暝却不知道眼前的一幕,是不是他心中的幻象,当沈未白开口之际,他会不会迎来天地毁灭的声音。
“我……”
“先别说!”风青暝打断了沈未白的话,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慌乱及害怕。
咚咚咚咚……
沈未白安静的被风青暝抱在怀中,听着他过快的心跳。
“你在害怕?”沈未白无声而笑。
同样的,风青暝也看不见她此时的笑容,只听到了她平静无波的声音。
紧绷的身体,无法克制的轻颤起来,风青暝越发恐惧从沈未白口中得到他并不想听见的答案。
“是,我在害怕。”风青暝垂下双眸,承认了自己的软弱。
沈未白问他:“在害怕什么?”
风青暝双唇嗡动,“害怕……听到我不想听的话。”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说。”沈未白下颌抵在风青暝的肩上,眼底已经铺满了笑意。
“是,可就是这样,我也害怕。”风青暝双臂又收紧了些。
他在心中对自己道:‘就纵容这一次吧,在被拒绝之前,再贪恋一次阿姐的温柔。’
风青暝轻垂的眼底,敛去了痛色。
他早就知道,怀中的女子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不受拘束,自由于天地,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将她束缚。
可明明知道这些,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贪恋!
话已出口,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风青暝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只不过,他依然不敢去看沈未白的眼睛,害怕从她眼中看到让他噤声的神色。
“阿姐……不知从何起,我对你的思念,就变成了贪恋。我贪得无厌的想要找到你,拥抱你,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希望你眼里,心里只有我。我就像是一个藏在阴暗角落的卑鄙之徒,自私的想要侵占你的全部……”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
或许,就是因为越在乎,才会越害怕。
风青暝有想过告白的一天,但他想得更多的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的,一步步的,偷偷的占据沈未白的心。
如今的坦诚,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的用了些小心思,剖开自己阴暗的一面,妄图得到沈未白的宽恕,以及垂怜。
“阿炎,你是大齐的齐王。”沈未白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挣扎。
却说了句让人难明的话。
可是,风青暝却听懂了。
这句话,并未打击到他,反而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期盼。
“是有如何?”风青暝仿佛受到鼓励一般,缓缓松开双臂,直视了沈未白的双眼。
那双眼,清澈如镜,又似深幽如海渊。
“江山,美人,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至始至终,只想要阿姐一人。从阿姐将我从湖中救起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阿姐的了。在阿姐面前,我不是什么齐王,也不是焚野宫的少宫主,我只是阿炎。阿姐想看风花雪月,我便陪阿姐去看风花雪月,阿姐想要踏遍山河,我亦陪在阿姐身边,我心中万般所求,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能始终陪伴在阿姐身边,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青暝的温烫的双手,扶住了沈未白的双肩,茶色的眼眸中,宛若点缀了万千星河。
他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甚至早一步的看出了沈未白的顾虑。
两人相视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突然,沈未白轻笑出声。
风青暝眸底划过一道紧张之色。
沈未白笑道:“我果然是庸人自扰。”
风青暝不解。
沈未白却也并未多做解释。
其实,她只是想到了之前与柳茹的谈话。她并非现在才看出风青暝的心思,也早就察觉到自己对阿炎的不同。
只不过,她当初犹豫着,不想被一段感情束缚,更不想在两者间做选择。
她以为,会有这样的疑虑,可能是那种情爱还不够深。
柳茹曾告诉她,或许她所担忧的,其实并不会发生呢?
或许,她根本不用面临选择呢?
直到今天,风青暝的一番话,才让沈未白真正明白,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寻烦恼罢了。
能让她动了心的阿炎,又怎么会将她双翅束缚,困在深宅里成为笼中雀,又怎舍得违背她的心意,使她陷入风云诡谲的争霸之中?
想通这一切,沈未白笑得更轻快起来。
“阿姐?”她的久久不语,她的突然发笑,让风青暝愕然而忐忑。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突然问道:“阿炎,你今年多少岁了?”
风青暝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却还是如实回答,“虚岁十九。”
沈未白眨了眨眼。
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算法,她如今也有二十一岁了。但是,按照她前世的习惯来算,阿炎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而她也才十九岁而已。
“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沈未白两世为人,某些底线,还停留在前世之中。
“什么?”风青暝没听懂沈未白的嘀咕。
“没什么。”沈未白并不打算解释。
哪怕在这个男女十五六岁就开始议亲,成婚的时代,以她和阿炎的年龄来说,已经算是大龄晚婚了,但对沈未白来说,实在是过不了心底那道坎。
若要让她现在就和阿炎成亲,她会有一种拐带未成年,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沈未白盯着风青暝那张昳丽妖俊的脸,十分的赏心悦目,也秀色可餐。但,她真的下不了口。
“阿炎,若两年后,你心意未变,我便如你所愿。”沈未白用平静如常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承诺。
并非她不信任阿炎的感情,只是她担心孩子还小,万一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情爱呢?
误会了对她的感觉呢?
沈未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身为年长的一方,就要承担起引导的责任。
“阿姐,我不会后悔!”超出预料的答案,让风青暝大喜过望。
“阿炎,先如此好吗?”沈未白竖起手指,落在风青暝的唇上,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唇上的微凉,让风青暝冷静下来,‘这已经是阿姐的让步,已经比我所想的要好更多,我不该再得寸进尺逼迫阿姐。’
他将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念头逼了回去。
“阿姐……”风青暝抓住了沈未白的手,手指挤入指缝中与她缠绕,“是你给予我的机会,我便不会再放手了。”
阿炎灼热的眸光,直白的话语,还有两人之间捅破的窗户纸,让沈未白脸颊微微发烫,耳廓也跟着泛起氤氲绯色。
好在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中的异样再浓,她还是维持住了表情不变,轻声‘嗯’了一声。
……
沧江镇后续的事,自有房孟章接手,不用沈未白再露面。
所以,当扬家那三个矿山易主,玄黄商号的旌旗在沧江镇的街面上挂起来时,泽阿奇和齐澄见到的人,只有房孟章。
泽音的毒已经在解,每日只需按时服药,就能恢复如初。
沈未白自然也没有继续在泽府住下去,而是带着柳茹,星鸾回到了之前包下的客栈。
玄黄商号接手了扬家的产业,房孟章也变得异常忙碌。
客栈里,也就只有天水他们,还有就是风青暝几人。
那日在瀑布溪边说的事,两人达成默契的没有多外多言。沈未白见过天水他们后,就迎来了登门送礼的泽阿奇。
“这些,是为了感谢沈姑娘救了我阿妹。”
客栈的竹楼上,堆了许多礼品,泽阿奇坐在沈未白对面,真诚的道。
与沈未白一起见他的,还有风青暝。
这也让泽阿奇多看了几眼,不仅是因为风青暝的容貌,更是因为他自带的不凡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