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重操旧业
“陈先生，我多个嘴。”小卖部的伙计忍不住道。
“那姓黄的女人大家都说她是别人保养的小三，没工作、没老公，每天出门不知道做些什么。”
“我还听说啊，她经常打孩子呢，啧，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的脸……”
陈继文礼貌的笑着，并没有接茬，看伙计那副眉飞色舞的表情，估计不知道在那意淫什么，他也不是精虫上脑的人，又七老八十，跟年轻人意淫人家少妇做什么。
拿着报纸和汽水离开小卖部后，他叫了个街边的黄包车，直奔中环，去那边倒不是有什么事，单纯是因为他手头有些拮据，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之前在孟杰那里拿到钱已经花了大半，主要是这辈子基本上没有过什么缺钱的日子，习惯了大手大脚，比如刚才那两瓶汽水完全是不必要的，只是因为那小孩子想喝，他就随随便便、完全没想其他就请客了。
陈继文又不能总是去和别人要钱，一个是确实伤感情，另一个他也丢不起那个脸。
堂堂穿越者+永生之人，去倚老卖老当乞丐，这是否有点……
总之，说回正题，中环有个相当出名且港岛唯一的地方——港岛交易所，那里每天相当热闹，有钱的英国人每天在那边进进出出，自然衍生出许多附加产业，吃喝玩乐，甚至摆地摊看相算命都有。
别说英国人不迷信，英国人一样迷信，看相算命比较出名的店铺生意火得很，那些英国人有钱又大方，真的算出点什么，光是小费都不是泥腿子能比的。
有了高端市场，自然也会有中低端市场存在，去庙街多麻烦，这时候交通还没二三十年后那么发达，附近的居民迷信一点的，自然会到附近聚集，也就衍生出许多小摊贩。
到中环后，陈继文下了黄包车，本想进港岛交易所看看，毕竟他还想着能不能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眼光去炒个股什么的，然而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人家保安也没恶意，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港岛交易所没有华人证券交易会，不向华人提供服务。
陈继文倒也没有动用什么手段强行进去，反正一开始他也没抱太大希望，绕着交易所附近逛了一圈，真是相当热闹。
这才大上午的，就已经有人出摊，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附近的当地人有个习惯，早上过来看相，算算一天的运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刮彩票一样。
陈继文坐在街边看着那些半哄半骗的‘算命先生’糊弄一番就能收获点钱，有些蠢蠢欲动。
这行他专业啊，而且不需要去捉鬼驱邪什么的，身体残破成这个样子，他还捉个屁的鬼，要不是念力傍身，他就是个死不掉的糟老头子，走几公里都会大喘气的那种。
一念起，陈继文也不犹豫，跟几个看相的算命先生沟通好，花钱在热闹地段挤了块地方出来，买两块布，到古玩城淘几个铜板，给附近的警察交过保护费，当晚便到中环开了摊。
还别说，他生意还不错，经历过战争又活过三世，气质相当神秘，看起来就有绝世高人的样子，有些人还真就喜欢找这样看起来有卖相的算命先生。
关键他还算的准，说有好运就走好运，说倒霉就倒霉，人送外号铁口直断。
陈继文也是无聊，并没有搞饥饿营销之类的东西，帮人看相算命也是个消磨时间的不错选择，聊聊天、吹吹水，打发打发时间嘛。
慢慢的也就有了些小名气，两个星期后。
“曾叔公，曾叔公，帮我看看有没有桃花运？”孟超满脸笑容凑过来，他是听说了自家曾叔公在这里给人算命，听说还特别准，他是个很迷信的人，主要是他祖上就迷信，就连他爹也是个相信有鬼神的人。
当然，不相信也不行，自己死掉的老爹都出现了。
相比于孟家其他人，孟超就功利的多，别人迷信是约束自己，他迷信是专门想通过这方面发财、被女人爱，趁着和几个同学到附近聚餐，干脆路过看一看曾叔公。
陈继文一巴掌拍在他凑过来的脑袋里，“桃花运？你这辈子能不能娶到老婆都是问题。”
“不是吧，曾叔公，之前我们来这算命先生说我很有桃花运的。”孟超揉着脑袋，脸上流露出几分猥琐的笑容。
“你啊，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吧。”陈继文懒得理他，一脸猥琐，好色如命，一看就是花痴相，将来估计会见一个美女爱一个，爱而不得最后打光棍到四十岁。
当然，命是这样的命，如果自己愿意努力还是能够更改的，只是大多数人都到不了改命的地步罢了。
孟超很是乐观的耸耸肩，看样子完全没把陈继文的话当事。
“那个，老先生，帮我也看一看吧。”站在孟超旁边的金麦基腼腆的笑着把钱递过来，要说他有多信这件事那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是为了照顾照顾死党长辈的生意。
陈继文招招手，等金麦基凑近之后，先观察面相，又看了看手相，问好生辰八字之后，道：“不错、不错，金麦基你的命相当不错，富贵命，财主相，将来如果进入警界，肯定会步步高升。”
“谢谢老先生。”金麦基并不相信，只是礼貌的说上一句，招呼旁边的同学道：“阿辉，过来一起看看嘛，我付钱。”
名为阿辉的青年笑笑，“那太让你破费了，我自己来吧。”他语气很柔和，看起来性格相当不错。
就在他掏钱的时候，金麦基已经主动把钱付了，陈继文当然不会在意谁付钱，一眼望过去，顿时皱起眉毛来。
“这位同学，你的名字是？”
“李世辉，木子李，世界的世，光辉的辉。”李世辉介绍了一句，然后顺便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上，细心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老先生？”
“问题？”陈继文摇摇头，“现在不是问题那么简单，你学什么的？将来是不是要做警察？”
第八十六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哦，我是法学院的学生。”李世辉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回了一句后，又道：“将来应该是做律师吧。”
“律师？”陈继文沉吟片刻，道：“根据你的生辰八字，在72年你会红鸾星动，遇到一个相爱的女人，你们一见钟情，感情会相当好。”
“72年？”李世辉更懵了。
孟超用肩膀撞了撞他，坏笑道：“你小子真走运啊。”
“不过……”陈继文继续道，“你的面相和手相看起来都会横死街头，而且死状凄惨，所以我才问你会不会当警察。”
“而且你命犯烂桃花，与心爱女人相恋的那一年会麻烦缠身，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都会一命呜呼。”
他这样一说，眼前的三个小子都没声音了，良久，孟超忍不住问道：“曾叔公，怎么破解啊？”
“是啊，老先生，帮帮忙吧。”金麦基附和道。
李世辉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眼里有些不以为意，他当然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在唬人。
“世应该是你的辈分，辉者，光也，即火之光，故初从火，军声，后引申产生光彩，照耀。”陈继文拆解了一下字，不假思索道：“你的命格不够，天生命不够硬，无法自己作为光去照耀别人。”
“做火就要烧自己，你活的越好，烧的越快，红鸾星动那一年就是你由盛转衰的一年，所以你想改命，就要先改名。”
“算一算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小时候家里应该不富裕，十五岁以后，家里忽然发财，接着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你也学业有成。”
李世辉下意识的瞥了孟超一眼，他现在开始觉得是自己这个校友在坑自己了。
他确实是小时候家庭情况不好，到了十五岁，家里忽然中彩票，后来就做生意，生意越来越好，他也好像忽然开窍一样，从班级倒数的学生一年时间就考上港岛大学，后来进入法学院，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律师了。
“我看你神完气足，最近还会走大运。”陈继文顿了顿，想到他们马上要毕业，补充道：“应该是和工作有关系，想必有人已经看上你准备花大价钱培养。”
“不过走运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样的运气纯属是生辰八字和名字配合到一起，前半生用光所有的好运，然后戛然而止罢了。
说罢，陈继文便没有再理会还在思索的李世辉，摆摆手，“你们三个别挡着我做生意了，快玩去吧。”
“别那么在意嘛，阿辉，曾叔公不过是随便说说。”孟超主动打破寂静，搂着李世辉想打个圆场。
“信不信由你，还堵着我的摊子做什么。”陈继文作势要轰人。
金麦基赶紧拽着孟超和李世辉走，“走吧，走吧，其他人还等着我们呢。”他拽着俩人走开几步，回头挥手道：“老先生，我们先走了，拜拜。”
陈继文并没有抬头看过去，而是拿起摊子上摆着的一枚铜钱，从袖口抽出一张黄符裹上，手指掐着，默念：“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呼的一声黄纸眨眼间烧了个干净，他抖掉铜钱上的灰烬，对着孔轻轻一吹。
“嗡~”低沉且难以辨别的嗡鸣声响起。
陈继文透过铜钱望过去，快要没入人群的李世辉身上，缠绕着的姻缘已经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因果产生。
“果然与我有关？”他刚才在算命时忽然感觉与李世辉产生了很大的联系，可自己还有几年好活？等那些死鬼有所动作，准备好破开空间来到人间时，他就能随着死鬼们一起嗝屁，死鬼们永世不得超生，他是投胎去下辈子。
“就算有关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因果……等等，莫非是前世？”
陈继文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李世辉很明显是能够活到未来那个‘陈继文’出生、长大，甚至是身死的，难道他又改变了未来？
“不对啊，如果我改变了未来，我应该会有相关的记忆出现，如果没有相关的记忆出现，又和未来的‘陈继文’有关系，也就是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历史。”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才是在改变历史吗？”
“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陈继文感觉有些糊涂，这样奇怪的因果关系实在诡异，他竟是有些搞不明白情况了。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很多术法是不能随便用的，用了就折寿，比如刚才那个窥探因果、未来的铜钱法，用卜算高人的说法叫泄露天机，也是会折寿的。
这些年来他完全不忌讳使用各种禁术，寿命不要钱挥洒，反正这辈子他早就没寿命，要不是魔胎吊着早死了，按照道家的说法，那些寿命都是借下辈子的，也就是说……
“是我让未来的‘我’瘫痪在床一辈子？年纪轻轻就死掉？”
陈继文脸黑下来，如果下一世按照的是时间关系递进，那么未来的他会那么倒霉完全可以理解了，拼命的借寿，还杀戮无算，不被天雷劈死已经是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并不无辜，下辈子还想好过未免也想太多了。
“真是复杂的时间和轮回。”他有些头疼的终结了这一连串的猜想，现在的他既然触摸不到那些时空之类的玩意，倒不如不去想，反正过好一天是一天，现在潇洒不就好了，至于未来如何，谁在乎呢！
“不过，过去的我可千万别坑我啊。”他由衷的这么想道。
“诶，老先生，还做不做生意？”一个男人站在前面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做了不做了。”陈继文把铜钱抄起来塞进兜里，卷起黄布，拍拍屁股，提着小凳子离开摊位，“今天打烊了。”
他想了这么多，实在没什么心情继续做生意，反正这半个月挣的钱也够花上一阵了，什么时候缺钱什么时候再过来吧。
陈继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挣那么多钱有屁用，难道和上辈子一样留给别人吗？
第八十七章 阿发
回到自家门口时已经是傍晚。
陈继文忽然发现对面街上有几个孩子在玩，其中一个他刚好认识，“哟，这不是那黄太太的儿子吗？”
这个小男孩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好像是叫阿发？啧，熟悉的名字。
他可是还记得，在被改变的未来，另外一份记忆里面，就是马光燊和一个叫‘阿发’的警察帮了楚娟，那天他又请了这小孩喝汽水，又是街坊邻居，总算是有些缘份，那黄太太还有些神经质，对孩子那么苛责，不免还有点怜悯在里面。
陈继文一时心起，把吃饭的家伙丢回屋子里，晃晃悠悠的来到街对面，看着阿发和那几个孩子玩了一会，慢慢也看明白了。
这几个孩子说是一起玩，实际上是在欺负阿发一个人。
比如丢沙包，其他都在两边，就让阿发站在中间，所有人一起丢他，没一会阿发胳膊都出现淤青了。
小孩子是喜恶非常明显且纯粹的，家长们讨厌黄太太，他们自然也会听着父母的话去欺负阿发，不涉及任何好坏，只是单纯的恶。
陈继文先入为主，对阿发有点好感，自然看不下去，他倒也不至于下场打孩子，去小卖部买上些零食，笑嘻嘻的走过去给那些孩子一点零食，果不其然，他们聚在一起带着零食跑了。
单纯的不想和讨厌的人一起分享，这让留下来的阿发满脸迷茫和失落，却很快便恢复过来，看上去小大人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正要去离开。
陈继文却是眼前一亮，这孩子挺聪明的啊，才这么点大如此懂事，招手道：“别担心，有你那份。”
阿发站定，看过来，道：“老爷爷，妈妈说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你忘了吗？我那天还请你们喝汽水了呢。”陈继文耐心道。
恩，看起来很有怪爷爷哄骗小孩的感觉。
阿发犹豫一会，道：“我叫黄永发。”
“陈继文。”陈继文自我介绍了一下，走过去把剩下大部分的零食递给他，一老一少走到街边楼梯那里坐下。
黄永发到底还是小孩子，抵不住嘴馋的诱惑，拆开零食袋子，一边吃一边道：“陈伯”
“停。”陈继文脸色一黑，这个称呼有点太……恩，不和谐了，“叫我老陈就可以了。”他不是个喜欢倚老卖老的人。
“老陈。”黄永发改口，然后好奇道：“你疼不疼？”
“疼不疼？”陈继文有些诧异，这孩子思维怎么这么跳脱，“我为什么会疼？”
黄永发咽下去嘴里的零食，道：“我看你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铁链，穿过身体不疼吗？”
“红色的铁链？”陈继文更惊讶了，所谓红色的铁链，正是魔胎的力量在束缚着他，寻常人、别说寻常人，就是道家高人也鲜有能直接看到的，不用点手段那是想都别想，除非是……
“阴阳眼，你有阴阳眼？”他基本已经确定了阿发的特殊体质，因为他严格来说是半人半鬼，与那些死鬼系出同源，都是魔胎维系着存在，所以能看到他本相的体质，就是阴阳眼无疑了。
“什么是阴阳眼？”黄永发问道。
“就是能看到一些死去的人。”陈继文很简单的解释一下，其实还要更复杂一些。
眼睛被佛家普遍归类为五种，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这里面并没有强弱之分，只是代表了五种身份。
而阴阳眼就是天眼的一种，拥有天眼，要么是这个人前世身份不凡，要么是机缘巧合，作为一种并不是相当罕见的眼睛，阴阳眼的能力也分为很多种。
有的只是移植了死者的眼睛或者被鬼附身，只能看到鬼而已，有的能通灵，感应死者生前残留的感受，有的能透视、内视、遥视、微视，整个一人肉X光，还有的甚至能衍生出长生不老之类的功能，总之挺复杂的。
“哦。”出乎意料的，黄永发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年纪虽然小，却也是从记事开始就能看见鬼，所以对于鬼并没有任何恐惧，他从来都没有在别人的概念里得到鬼=恐怖这种说法，毕竟鬼的恐怖来源于未知，对他来说却是已知，有什么好怕的。
“我家里就有一个阿姨，我妈妈看不到她，那她是不是鬼？”他问道。
“你家里就有一个？”陈继文有些意外。
黄永发点点头，“恩，她总是弄得湿嗒嗒的，妈妈因为她骂了我好几次。”
“这小子身上没什么阴气和怨念，估摸那只鬼应该是自杀。”陈继文想了想，没有去抓鬼的意思。
地府有不为阳寿未尽的鬼安排投胎的习惯，也就是那些自杀的鬼在阳寿未尽之前都是不入轮回的，哪怕它们没什么怨念却也只能留在人间苦熬，当然，作为代价，这些主动自杀而死的鬼大多都没什么实力，纯纯的废柴，只能当吉祥物的那种。
“你可以不用管她，她不会影响到你。”陈继文如此说道。
黄永发点点头，咂咂嘴，这一会他已经吧嗒吧嗒的把那半袋子零食都吃光了，“嗝”他打了个饱嗝，道：“老陈，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妈妈你送我东西吃？”
“为什么？”陈继文问道。
“上次有人送了我吃的，我妈妈打得我好痛。”黄永发老老实实道。
陈继文摸了摸这小孩的头，还别说摸别人脑袋的感觉真不错，怪不得当年他那些长辈都喜欢摸他的头，他带着些笑意道：“好，我答应你。”
黄永发站起身拍拍屁股，“老陈，我要上去了。”
这小子，没吃的就要走了吗？
陈继文不以为意的笑起来，孩子嘛，总是要纯粹一些的好，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道：“明天你要不要这个时间下来，我教你一些好玩的。”
当一个传功老爷爷好像也挺有趣的，他记得很多茅山术的传承，给普通人是害了别人，给阴阳眼的拥有者那就没问题，拥有阴阳眼的人因为常年和鬼在一起，这辈子太难走上正路了，倒不如学一学茅山术，省得将来被鬼害死。
“有吃的吗？”黄永发认真的问道。
“你想吃多少都可以。”陈继文大笑起来。
第八十八章 麻烦事
一个多月后，夜里，老宅子。
“呼~呼~”大口大口喘息、浑身都是泥点和浑浊血色的蒋道陵推开院门。
陈继文打开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鞋下地，透过窗户看清来者，道：“是你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明天早上说吧。”
“曾叔公，我有件事想麻烦你。”蒋道陵满脸疲惫，语气沉重道：“我掘开周家坟墓，烧了那僵尸，还失手打死了一个看守墓地的保安。”
陈继文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眼前这人能够有如此胆魄，或者说他低估了一个父亲愿意为儿子做出的牺牲。
“我想周家一定不会放过我，等会我就去自首，可能来不及把天机送去阿杰那边。”蒋道陵条理清晰道，“曾叔公，麻烦你明天帮我把天机送到阿杰那边去吧。”
掘坟、烧尸体不是什么大罪名，就算当场抓到了不起也就是进去蹲几年，在这个廉政公署还没建立的年代，事情收尾做的干净，花上一些钱，有孟杰这个探长帮忙，根本就不需要进去。
打死人就完全不一样了，更别说有钱人的墓园看守墓地的保安不会是一个人行动，，蒋道陵计划来计划去，拖到现在才动手，却偏偏在这种地方出了纰漏。
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周家只要一发力，孟杰也没那么多钱去买通所有人，最后蒋道陵一定会进去蹲着，甚至刑期都不会小于十年。
只能说是孽力反馈，该他倒霉就是要倒霉啊，倒是那保安，还真是无辜……
“你去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把天机送去阿杰那边。”陈继文打了个哈欠应承下来，他的表情挺平淡的。
见惯了生死，这么小小的事情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叫事，换成是以前的他，直接过去干掉周家全家人，然后再掘坟、烧僵尸一气呵成，论杀性，他算是数一数二的大。
一休要是活着，怕不是真的要和他拼命的。
蒋道陵心中稍定，这两个月的思考已经让他彻底下定决心，根本不会有任何犹豫，他已经做好最差的决定，也就是死在僵尸嘴里，可那倒是好事，一了百了。
只可惜，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他眼神有些黯淡，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怪自己的父亲、爷爷，因为做下孽后得到的不义之财，他也在享用，就连儿子蒋天机同样逃不掉。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愿意将儿子身上的一切负担都扛下来，哪怕知道会死也愿意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那就……”蒋道陵失魂落魄的转身，有些苦涩道：“多谢曾叔公了。”
“走的时候关好门。”陈继文打了个哈欠，转身一头栽倒在床上，蹬掉拖鞋，没一会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早，孟家。
“道陵他……哎”孟杰很是头疼，再加上昨晚熬夜工作带来的精神萎靡，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几分，这个年代的探长虽然有钱有权，却真的不闲，号称五亿探长的雷洛都每天在警署加班到深夜，更别说其他的探长了。
主要还是条子们在这个时代其实与那些捞家区别并不是很大，捞家们拿烟鬼、赌鬼、色鬼们的钱，条子们抽成而已。
这还是近些年有了雷洛横空出世制定规则这才算好一些，当然同样臭不可闻就是了，这主要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面的洋鬼子们捞钱捞的很，下面自然有样学样，消防员救火，也要失火的人家先给红包，不然就不放水；医院的救护车，不给红包就不给病人急救；住院的病人，不给护士红包就不能躺到病床上……
这不是谁的问题，更像是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问题。
作为协同上下的中间人，探长们自然一个个忙得很，当然权力和钱的收益也大得很，属于相当不错的肥差。
如果真的可以用钱来解决，他们孟家到现在三代当官，积蓄还是有不少的，孟杰随时可以掏出几十万来，可偏偏现在就不只是钱的问题，首先是蒋道陵自己去主动自首，还有搅屎棍周家在。
周家能大捞特捞发家致富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九阴聚财以外，还有就是找了个靠山——探长龙成邦。
这姓龙的是雷洛的心腹，除了雷洛以外，在整个港岛，华人探长之中最有权势的就是他了。
当然，孟杰也不是吃素的，他舍得花钱，又不贪财，他爹和爷爷多年经营，要不然也不敢和蒋道陵商量能在烧尸体这件事中保下他。
对于孟杰来说，麻烦的并不是杀人，就算加上周家也就是再多花些钱，找找关系，用上一些以往留下来的人情，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总能把事情解决。
可是蒋道陵自首就让他太过于被动了。
当然，他也很清楚老友的为人，蒋道陵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不愿意让好友为难，可他为难个屁啊，让孟杰在好友和人情、金钱上选一个，他肯定毫不犹豫的选好友啊。
“既然事你知道了，天机我也带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陈继文哪里知道这短短几秒钟里，孟杰心中转了多少心思，随口说了一句，便要起身离开。
孟杰也跟着站起来，道：“等等，叔公，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也有事找我帮忙？”陈继文一下子就想到为啥了，前两天孟超和金麦基出去毕业旅行，孟杰的老婆又死的早，孟杰自己还忙得很，哪里有时间照顾蒋天机这个小孩，一张口怕不是就要把他老宅子当成托儿院了，于是道：“如果是让我照顾天机，那就算了。”
“叔公，你也知道我工作忙。”孟杰无奈道。
“你忙，我就很清闲了么？”陈继文哼哼道，“我也是要工作的好吗？”
你工作个屁啊，每天混日子到处溜达，不是下棋就是打牌，再不就是逗小孩。
孟杰心底默默吐槽一句，他当然不会让自家叔公那么大年纪一个人在老宅子，早就安排手下帮忙看着点，谁知道这老头那么有活力，每天搞东搞西，完全不像是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叔公，就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我忙完道陵这件事……”他颇有些低声下气的求道。
陈继文摇摇头，还能怎么办，自家小辈开口求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行吧，等会我把他带回去，你记得找个做饭的厨师来，还有啊，请个好点的家庭教师……”
“好好好。”孟杰一股脑的都应下来。
第八十九章 没门槛的职业
一个月后。
“天机，吃饭了。”陈继文喊了一声，从躺椅上站起来，慢悠悠的向着大堂走去。
蒋天机从书桌上跳下来，迈开小短腿快步走到陈继文身边，犹豫了好一会，道：“我爸，他会不会有事？”
“终于舍得问一句了吗？”陈继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这小家伙自从那天哭喊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蒋道陵，估计心底总是有些疙瘩在的。
“放心吧，他没事的。”他安慰道。
本来按照孟杰运作，蒋道陵应该是先‘确诊精神病’，法外就医，然后在医院待个几年，等风声过去，随便就出来了，这一套流程孟杰不知道帮多少达官贵人做过。
可惜蒋道陵自己心里那一关过不去，拒绝和孟杰见面，甚至拒绝花钱找到的律师，最后主动认罪，由于认罪诚恳又确实有精神问题的嫌疑——正常人谁会大半夜去烧一具尸体，最后判了十五年。
只能说在这个时代，有良心的人反而更难混啊。
蒋天机并没有言语，低头不再说话，不远处，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呼啸着从门口路过，然后便停了下来。
陈继文心中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太过于在意，这附近的建筑和人都挺老的，真的有哪家老人不行，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老一小和煮饭的阿姨一起在大堂饭吃到一半。
门口忽然响起黄永发的声音：“老陈、老陈。”
陈继文回头看过去，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的黄永发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外，眼里带着几分茫然。
“怎么了，阿发？”他拍拍蒋天机，示意这小子吃过饭后去学习，自己走到门口，蹲下来问道。
“我妈妈，她不要我了。”黄永发的语气有些低沉。
“她不要你了？”陈继文还以为是黄太太丢下他走了，于是安慰道：“说不定你妈妈只是一时气话，一会就回来了。”
“我妈妈她回不来了。”黄永发抓住陈继文的衣角，“我刚才看到她离开人间了，她本来想带着我一起的，江雪把我拉下来的。”
江雪，就是那只自杀留在他家里的女鬼。
联想到之前警车和救护车，陈继文跨出门，向着斜对面望去，果不其然，黄太太的尸体正在被抬上担架，以那尸体的样子，他随随便便都能想出是怎么回事，从顶楼一跃而下，脸着地摔了个五官尽毁。
“阿发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他低头问道。
黄永发摇摇头，看不出有多悲伤，也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见到鬼，那些样子恐怖的鬼多的是，有些人死后变成鬼还会和他聊天，甚至感应到无处不在的死者的记忆碎片，痛苦与怨念，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忍耐能力很强，心中对于母亲的死并没有什么概念。
甚至于如果不是江雪，他应该就很顺从的随着母亲一起跳楼死了，现在的难过更多是被丢下和失去母亲的无助。
小小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蒋天机满脸好奇的在房间门口向这边窥探着。
“哎，都多了一个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陈继文无奈想了想，问道：“阿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住？”
这段时间他教了黄永发不少东西，大多都是如何应对鬼怪的窍门方法，还有就是压制阴阳眼，隔断阴气的方法，目的就是想让这倒霉蛋能在拥有阴阳眼注定会折寿的情况下，多活一些日子。
虽然他并没有领着黄永发入门，却也算是个师徒关系了，又在老宅子附近，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的事情，心软之下，仿照师父初六，准备再帮忙照顾一下这孩子。
当然，时间可能不会很长，陈继文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等他死了后，也只能拜托孟杰想想办法了。
“嗯。”黄永发点点头，小手紧紧的拽着陈继文的衣袖。
“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大人啊。”陈继文默默的叹了一声，“一个当爹的去自首蹲大狱，一个当妈的自杀，当父母还真是没有门槛。”
“走吧，阿发，我们去吃饭。”他牵着黄永发向屋里走去，还好煮饭阿姨每天做的饭都有些剩余，阿发又是个小豆丁吃不了多少。
……
南洋。
“阿辉，恭喜你，你又中奖了！”
“阿辉，你小子走狗屎运啊！”
“妈的，阿辉，你真是我的福将啊！”
李世辉勉强的笑笑，脸上满是魂不守舍的表情，道：“老板，我有点事，想先回港岛。”
“怎么了？”肥肥胖胖的老板愣了一下，还以为李世辉是身体不舒服，于是关心道：“阿辉，这次出来我们也赚了不少，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多歇歇，我给你批带薪假，一个月够不够？”
李世辉并没有应承，有些失魂落魄的往酒店走去。
老板因为刚刚的生意做成，心里很是高兴，不以为意的振臂一呼，“兄弟们，今天晚上所有的消费我请客！”
【你活的越好，烧的越快……】
【横死街头】
李世辉脑袋里面浑浑噩噩的，全是当初陈继文批的命，不知不觉中感觉有些窒息。
他之前是不信命，也不信鬼神的，可自从在陈继文口中得知自己运气会越来越好，他就忍不住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的运气，鬼使神差的并没有答应那些雄爷的招揽成为雄爷公司的专职律师，正相反，他随便找了一家贸易公司，还亲手签下一单风险极高的订单，跟着老板来到南洋。
结果就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逢赌必赢，签的订单必然会大赚一笔，甚至心里想要捡钱，出门一低头就能看到一个钱包。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运气好能解释的了，完全到邪门的地步。
“砰”
“这位先生，你怎么了？”不小心撞到的美女用英文问道，打量了他一下，脸上流露出几分羞怯的表情。
李世辉反倒被撞醒，看着眼前几乎要投怀送抱的美女，心中想的却是：“我要……横死街头了？”
他头脑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明，没有搭理美女，匆匆回到酒店，提包便买了最近的机票返回港岛。
第九十章 闭环
三天后。
“咚咚咚~”
连环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很快，门被打开，黄永发探出头来，问道：“你是谁？”
“我找陈先生。”李世辉脸上有些憔悴的问道。
“老陈，有人找你！”黄永发打开门，回头喊了一声。
陈继文躺在摇椅上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睁眼望过去，“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次见面，李世辉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甚至于几乎已经要在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把自己燃烧殆尽，这种燃烧非比寻常，不像是正常的进程，倒有几分用了邪术的感觉。
有些茅山术就是能将一个人的运气催发到极限，之后再倒霉弥补回来，对于正常人来说顶多是走一阵好运再倒霉一阵。
可对于眼前这家伙来说，那可就要了命了，本来就集中的好运会更加集中，倒霉来的自然也更快。
‘是有人想害死他，还是他自己找了办法转运？’陈继文并不确定，不过他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吧。”李世辉见到陈继文后，推金山倒玉柱，咚的一声就跪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我怎么救你？我说过了，让你去改名，你自己不信而已。”陈继文才不想揽这个麻烦，眼前的李世辉已经属于双腿埋进土里，再过几个月怕是要提前横尸街头了。
这种人怎么救？
“我改、我改，大师，我改名字就能行吗？”李世辉希冀的抬头看过来。
陈继文有些无语，你如果之前听话，哪里会有这么多破事，随便扫了一眼，道：“如果你真的想转运，先改个名字，然后去对岸，在港岛你没有活路，去那边应该有几分生机，说不得能够因祸得福也不一定，等你在那你十年之内都没有死，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对岸可不信鬼神、命数，众生意志始终都是对抗命数最好用的东西，只可惜过去之后以李世辉这副倒霉相一定会卷入其他问题中，毕竟现在可是如火如荼的六十年代，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李世辉拼命的点点头，然后小心问道：“大师，我给自己想了个新名字，您看把辉改成杰怎么样？”
“随便啦。”陈继文合上眼皮，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活不活都是这家伙自己的选择。
命只有自己能改，旁人帮忙终究是一时的。
李世辉、不对李世杰走后，陈继文忽然睁开眼，嘀咕道：“李世杰、李世杰，咦，这名字感觉好熟悉？”
他思虑良久，一下子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找楚娟麻烦的有钱人吗？这小子还真活下来了？”
陈继文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原来是这样一个诡异的逻辑闭环。
“这就是命？”他心里感觉如果自己想要更改，随时都可以更改掉，并不存在所谓的惯性。
正相反，一切未来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以他为蓝本，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情，如果他刻意改变，未来仍旧会随之改变。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陈继文并不排斥这样的未来，一切都是他根据自己的本心做出的选择，自然由他自己来承受。
就像现在的他疯狂透支自己未来的寿命，所以未来的他一穿越过来就当病秧子……
“咳，应该是不后悔吧。”陈继文有些心虚的嘀咕一声。
几天后，日军营地旧址。
“啧，真是不老实啊。”陈继文站在街对面，打量着对面阴森森的房子。
那边满是通过魔胎之力渗透出来的阴气，不仅是看起来阴森森那么简单，住在那里的人会不由自主的被影响，最后着魔，以现在魔胎之力渗透的情况，应该不至于会有鬼跑出来，过两年就不一定了。
“耐心再等一等吧。”陈继文也是不急，瞥了一眼后，叫了辆黄包车，直奔中环警署。
他今天也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看，目标其实是中环警署，主要是孟超和金麦基前两天在那边入职，他在孟家吃饭的时候，听他们两个提起，中环警署之前是一个皇军俱乐部，里面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本人在投降后集体自杀这么个有趣的消息。
他依稀还记得，万天晴在死前，提到过资料放在一家俱乐部里，所以找孟超帮忙让他进去转一转。
……
中环警署。
“曾叔公，你怎么才来啊。”孟超拉着陈继文往里面走，抱怨一句后，小声道：“曾叔公，你自己转一转，不过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可千万别把犯人放出来。”
他为了帮忙，从老豆那里狠要了一笔钱，得益于贿赂成风，他才有机会以请客为借口调走看守犯人和档案室的同僚。
这主要是因为陈继文要求想看遍整个警署，他才没办法出的下策。
如果不是老豆孟杰反复强调无论曾叔公什么要求都完成，孟超根本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陈继文挥手让孟超自己忙去，转身从警署后院开始探索。
“好重的阴气，果然冤魂不散。”
今天明明有大太阳天，后院也能完全普照在阳光下，却偏偏没有半点暖意，甚至透着几分寒冷，这就是阴气无形的影响，短时间没问题，长此以往肯定会生病。
不过那些警察都有皇气加身，英女王也是皇嘛，是没啥屁用，但是顶一顶阴气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做警察的煞气也重，小小阴气自然无所谓了。
陈继文慢慢踱步沿着外楼梯走到二楼，一楼没什么好看的，他刚才从前院穿过来就看得差不多了。
二楼大多都是办公室，隐约还能听到走廊尽头大办公室里，孟超和金麦基的声音，那边他们在请客。
中环警署总共就五层，一层接待、二层办公、三层是领导办公室和会议室、四层是临时关押嫌疑人的，大多都是些小偷小摸的家伙，五层就是顶楼，除了档案室就只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办公室了。
一无所获的陈继文也不急，继续上楼，到了三楼，鬼怪的影响就重了些，沿着阴气追寻的男厕所，推开门后，他摸出一张黄符贴在门梁上，继续上楼。
第九十一章 设计
“三楼这么安静，看样子就是四楼了。”
陈继文绕着三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二楼男厕不知道以前是俱乐部的什么位置，那里面应该有些死鬼藏在里面，不过气息很是虚渺，应该有人用什么法子把里面的鬼给封住了，又建起一座警署来，这才把留在这里的死鬼们都压制住。
一楼和后院靠着警署的煞气压制，二楼放在阳气最终的男厕，三楼想必是供奉了某位神佛，要不然不会这么安静，顶楼是不可能留给那些鬼怪的，也就是四楼应该留有一个进出的口，围三阙一的道理嘛。
如果完全封死，警署怕是每年都要重新处理一下，那些鬼怪看不到离开的希望肯定会拼命的造反，留下一个进出口，然后每年在中元节时用烧些金银珠宝纸人来消除怨气。
如此反复几十年，怨气估计也就消散的差不多，那些死鬼也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猜应该是佛家的手段。”陈继文想起一休，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心慈手软可不行啊，那些家伙没有一个无辜的，就算变成鬼再毁灭一次都是应得的。
别人怕沾染因果，怕毁灭鬼怪会被地府惩罚，他不怕。
“只不过有人已经下手了，我就有点难动手了啊。”陈继文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斩草除根了，哪怕这里的死鬼大概率已经被超度的七七八八，他也不打算放过里面的任何一只。
到四楼后，就有人气多了，几个被关在里面的古惑仔看见有人进来，大呼小叫的喊着：
“诶，老头，你干嘛的？”
“老头，你有没有带烟？”
“妈的，老子出去一定找人弄你！”
陈继文很是淡定的扫过他们，然后径直走到五号房和四号房中间的拐角处，这里很诡异的留出了一片空白，没有房间也没有任何东西，就是一面白墙。
他从褡裢里翻出两片柳叶，覆盖在眼皮上擦了擦，再次睁开眼睛后，这面墙已经变成了一个两扇开合的古旧木门，贴上黄符伸手推一推毫无动静。
“这警署的建筑结构一定有问题，那动手的老和尚怕是从最基础的建筑结构下手的。”
陈继文判断出这一点来，他想要现在进去，恐怕得把整个警署给拆迁了才行，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进去。
作为一个活人想要进去，首先是时间配合，也就是中元节，七月十四那天。
其次要有一个路引——要么是警署开具书面证明让他进来或者通过署长的允许进来，要么就是变成鬼在七月十四那天跟着烧掉的祭品一起进去。
最后必须要里面的死鬼配合，不然人家拒绝路引进来，谁也没办法，这个设计纯粹是为了让祭品能够被里面的鬼收到，从而梳理怨气用的。
任何一个条件不满足，活人想要走进去在不拆迁警署的情况下都难比登天。
“进不去。”陈继文把贴在掌心的黄符塞回褡裢里面，看了一眼那几个还在叫嚣的小混混，露齿一笑：“我是进不去，但是弄出点阴气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催动十分不听话的魔胎之力强行在这里抢了亿点点阴气，绝大多数都被田中那批死鬼吃掉，还有小部分被他分给了附近的那几个小混混。
这种量的阴气，不会死也不会折寿，顶多是风寒感冒加上阳痿一段时间，属于小惩大诫。
陈继文处置完他们，也懒得久留，转身上到顶楼，他转悠一圈没发现什么，基本证实自己的猜想后，便下楼离开了警署。
今年七月十四已经过去，下一个七月十四还有大半年，他不着急，不过就是浪费了一张黄符，在二楼的时候他想的是处理一下，到了四楼看明白对方用的结构之后，就知道根本没必要用黄符清除阴气。
人家设计的很好，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补充。
“不过，那些死鬼应该是不会放弃的。”
陈继文深刻的了解这群异国的死鬼，这群人很多时候脑子都是有问题的，从三十年代末到现在六十年代末，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怨气还能足够把里面的鬼封在里面那就是最充足的证据。
警署的设计本身就是针对有怨气的鬼，如果多年供奉能让你怨气消散，你就是出来快活几年再投胎都没事，偏偏到现在还冤魂不散，恐怕迟早会闹出事来。
……
在此后的日子里，陈继文的生活很是悠闲，每天指导一下黄永发，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转一转，聊聊天，混一混就是一天过去了，闲杂活都被请来的保洁、厨师解决，有着孟杰提供的条件，他还有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压力。
这两个小屁孩学习成绩一个比一个差，黄永发从小他妈妈就没管过他还能理解，蒋天机就是纯粹的没啥天分，俩人加在一起把请来的家庭教师都给气的直骂娘，最后人家干脆不挣这个钱了。
陈继文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学习成绩好坏，反正在不缺钱的情况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人生没必要只去追求考大学，拿到一个高学历，最起码现在一直到十几年后都是这样的，以后等社会阶级固化，那就只有学习一条路可以走了。
黄永发性格相当大胆，闲着没事还去找那女鬼江雪玩，被陈继文骂几次后才老实，陈继文想了想，干脆上门和女鬼聊聊天，这才知道江雪是当小三被抛弃，孩子被原配强行打掉，最后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
挺悲催也挺常见的。
说个很有趣的冷知识，在港岛因为最初英国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华人，就用了两套法律，一套港岛自己的法律，一套大清律例。
所以在港岛七十年代之前，一直都是允许娶妾的，所以很多女人都是很心安理得的当小三并不是下贱，而是纯粹的为了爱情已经放弃当妻的权力，一门心思的当心爱之人的小妾。
可惜原配大多都不怎么乐意的，所以由此衍生出来的惨案其实挺多的。
陈继文并不同情江雪，只是为了防止黄永发和她来往太过密切，对一人一鬼都不好，干脆找了个好日子，把她给超度了。
第九十二章 鱼翅泡饭
时间飞逝，一眨眼便是一年多过去。
这一年的时间里非常平静，两个孩子都被陈继文送到学校去，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他们俩颇有微词，可惜远不如当年陈继文和箐箐那么团结，黄永发和孟超混的熟，长大了想去当警察，这小家伙正义感很强。
蒋天机就有意思的多，他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非常好奇，偷偷从黄永发那里问了许多关于鬼怪的事情，还特地回家把他爹蒋道陵留下的风水书翻出来，学习都没有学风水命理一半上心，关键他数学还不怎么好，结果学起来风水之中的术数那叫一个起劲，只能说兴趣才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
这俩小鬼头自己内部就出现矛盾，当然没办法统一，被奸诈的陈继文稍微分化一下，就互相攻击起来，他可不是心软的师父初六，一开始有俩孩子在院子里的感觉还让他很是怀念，时间一长，每天吵吵闹闹就开始心烦了，干脆一劳永逸送去学校。
管他们两个想学什么，只要不在家里折腾就好，不是爬树就是上屋顶，夏天玩水、冬天玩火，今天想去游乐园，明天想去鬼屋，小孩子看起来美好，熊起来那是真的烦人。
陈继文送他们俩到寄宿制的贵族学校后顿时轻松了太多，也有时间偶尔去中环出摊，作为曾经出过名，又悄然消失的高人，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摊子后却根本没人记得他，就好像飞速发展的社会不会记住任何一件事一样，一切都太快，来的快、过气的也快。
这一年的中元节，中环警署没发生任何事情，很是平静。
1969年某天下午，中环。
“我听说啊，交易所里面成立华人证券交易会了！”旁边几个神棍凑在一起大声讨论。
“以后我们是不是也能进去赚一笔？”
“明天开市我就去！”
“妈的，天天看那些英国佬大笔大笔的佬，我们华人总算有机会捞钱了。”
陈继文瞥了他们一眼，这个时代的人还真以为炒股就是捞钱啊，啧，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过想想也是，外部政局稳定，内部政府利好不断，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港岛都会蓬勃发展，相应的，股市跟着一路上扬，这个时间段炒股的人当然是躺着捞钱。
也就是鱼翅泡饭的年代。
“是不是让孟杰也找机会投资一下股市？”陈继文忽然升起这个想法。
孟杰这个探长做不久的，哪怕是他的顶头上司雷洛也没几年好活跃了，别看现在人家风头正盛，英国人都要跟他和和气气，实际上还不是因为英国人收钱了，如果英国那边想要动他，不过分分钟的事。
陈继文依稀记得，港岛后来是成立廉政公署，搞了一波大清洗，直接导致全港岛的条子暴动，上面被迫妥协，华人探长们入狱的入狱、跑路的跑路，就算沾染得轻的也是免职不再录用，普通的中下层反而既往不咎。
当然，这个既往不咎也是留下案底的，后续政府也是慢慢进行清算的，毕竟拿惯了每天几百上千块的日子，再去拿每个月几百块、一千几的工资，这谁能接受得了？绝大多数劣迹条子最后自然是旧态复发，接着就是清算到底，不是蹲大狱，就是把非法所得吐了个干净。
所以别看孟杰现在混的风生水起，迟早有一天要没落，孟家光靠孟超？
陈继文用屁股都能想到孟超怎么把孟家给败光了，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孟超找个老婆，生个孙子，或者给孟杰续弦，再开个小号。
当然，现在还是多想想怎么弄点钱，让孟家不至于一下子衰落下来，股票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继文之所以如此上心，当然不是和孟家相处出了什么感情，而是为了师父初六、一休、四目、箐箐、家乐还有他自己的牌位着想，将来如果孟家真的衰落了，后辈子孙真的会记得上香祭拜吗？
“老先生，帮我算一算吧。”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前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继文抬起头，很是自然道：“先生，怎么称呼，要算点什么？”
“我姓方，方进新。”西装革履的方进新笑着答道，“我想算一算事业。”
他向来是不怎么迷信的，但终于心愿得成，华人证券交易会让他喜不自胜，从明天开始，他也终于可以在自己最热爱的行业一展身手了。
“方先生，你哪一年出生？”陈继文打量着他的面相，问道。
方进新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安静的接受着打量，下意识的摸了摸无名指。
陈继文边掐算边道：“方先生你事业顺利，比透有制，财官印全且身不弱，有大富大贵之相，咦”
他发出一声有些惊讶的声音，顿了顿，“先生，如果你认定的事情，只要一条路走下去，自然会拨开明月见青天。”
“谢谢。”方进新笑着道谢，他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自然不会轻易表露出什么来，对于陈继文的话基本上没什么波动，他过来花钱，其实就是为了听几句好听的，问道：“多少钱？”
“承惠二十块。”陈继文回了一句，然后道：“方先生，容我多说一句不好听的，你的命很奇特，注定会在事业上红红火火，却命中克妻，而且命中的桃花有转煞的迹象，相交之人有一个煞星，将来若是处理不当，怕是有性命之忧。”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记得千万要小心你身边的朋友，所有的朋友。”
陈继文之所以愿意多说两句，其实就是猜到加算到了一些东西。
眼前这位方进新很明显就是一个股票经纪，穿的西装革履又在这里看向，肯定是在交易所上班，现在华人证券交易会自然是事业进步。
关键在于，方进新的事业非常厉害，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命没有被更改，在他选定的领域不会有任何对手，他是注定会成为股神的存在。
所以陈继文想到了让孟杰去找方进新抱大腿这个妙招，所以也不吝于多说上两句。
方进新愣了一下，礼貌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说罢，他把钱递过来，转身离开。
第九十三章 日子
孟家，傍晚。
“阿杰，记得跟着一个叫方进新的股票经纪一起买。”陈继文嘱咐道。
“知道了，叔公。”孟杰点点头，他并没有问为什么，这是他多年以来最大的优点，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老老实实听话就好，祖传的性格，从他爷爷开始就这样。
就连孟超其实都多少遗传了点，平日里出主意大多也都是金麦基，不过这小子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经常会说一些很离谱的建议来。
“对了。”陈继文看向一旁默默吃饭的孟超，“阿超，后天是中元节，我要”
“你要来我们警署过夜是吗？”孟超抢答道，“放心吧，曾叔公，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知道就好。”陈继文夹了口菜，又道：“你最近很闲吗？”
“曾叔公，我没时间带天机和阿发的。”孟超答非所问，飞快把碗里的饭菜扒拉光，道：“我有案子要晚上出去，拜拜~”
说罢，他丢下碗筷，快步走到门口，穿鞋、开门、走人。
“阿杰——”陈继文转头看过去。
“我也没，好吧。”孟杰无奈的放下碗筷，“后天我带天机和阿发去看看道陵，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怎么样了。”
陈继文点点头，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你说的姓风的警官我查到了。”孟杰应了一声，“他的档案在油麻地警署，名字很奇怪，风四，仅此一家，不过想把他调过来帮忙很麻烦，他因为不收钱，得罪了颜同，正在守水塘。”
“这样吗？”陈继文之所以要找年轻时期的风叔，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找个帮手，他自己一把老骨头，别说和鬼怪打，就是多跑几步都气喘吁吁，找个帮手去对付那些鬼怪真的轻松不少，“找个机会接触一下吧，他应该也是我们这一行的人。”
“嗯。”孟杰明白了叔公的意思，道：“周家老太爷周有财前天过世，听说他们找了不少风水先生，我想——”
陈继文看过去，大概也猜到孟杰没说出来的话，“应该还是想九阴聚财，那就不用管他们了。”他让孟杰调查周家，是比较担心周家会走投无路之下狗急跳墙，这种有钱有势的家族，真的想搞出点事情来那还是很容易的。
重新开始九阴聚财那就完全不用管了，这种邪术本来就是可一不可再，养一条僵尸已经把运势透支，再养一条，一时的运势是稳住了，后续的反噬也会来的更快、更急。
“对了阿杰，你记得少和雷洛他们联络，不要再沾社团那些事情了。”陈继文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不要有任何联系。”
“叔公，这……”孟杰有些为难，索性摊开来说：“我现在探长的位置是雷探长提拔的，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协助猪油仔那些人发钱，叔公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无奈的笑笑，“这件事我没得选择。”确实没有选择，如果他今天说不干了，明天孟家全家人都会人间蒸发。
“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这行捞不了多久。”陈继文很是淡定，反正他也没指望现在就划清界限，雷洛建立的是一个庞大的贪污帝国，如果那么容易能脱身，就不会整个警界都被拖着和政府作对了。
“怎么会，英国人会不贪？”孟杰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下意识的反驳一句后，又补充道：“我尽量吧。”
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是雷洛最为巅峰的时候，上到总警司卓柏，下到社团份子，全部指着雷洛吃饭，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会不行。
“嗯”陈继文没有和孟杰辩下去的意思，道：“如果我在中环警署第二天没出来，记得去我房间的柜子里拿着骨灰洒在添美路那日军营地旧址。”
孟杰应了一声，他知道很多事情，陈继文从来没有瞒过去，只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去接触鬼怪方面的东西，也坚决不同意儿子学习。
当然，就算他不反对，孟超那个胆子，应该也不会主动学茅山术。
……
后天，傍晚，中环警署。
“孟超，这老人家什么情况？”带着眼镜的警官手指转着车钥匙随口问道。
“哦，阿信警司，曾，这位老人家有事要报案。”孟超向着金麦基猛打眼色。
金麦基心领神会，转移话题道：“阿信警司，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抓到蛇仔明，我心情当然好了。”阿信警司笑的眉飞色舞，“对了，今天晚上你们两个给我守好了，一个粉红色衣服的女人都放进来。”说罢，他哼着歌向车子走去。
“粉红色衣服的女人？”陈继文重复道。
“诶，上周有个叫慧清的和尚来找我们署长，说是中元节有粉红色衣服的女人进入警署会有冤鬼缠身。”金麦基回道。
“嘿，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一个短头发的可爱女警一蹦一跳的过来，好奇的问道。
“美丽，你还没下班？”孟超露出猥琐的笑容，“等会要不要，诶哟”
美丽一脚踩在他的脚上，轻哼一声，“多谢你们替我值班啦，拜拜~”说着，她还给了金麦基一个大大的笑容。
金麦基笑着回道：“不客气。”
等到美丽走后，孟超对金麦基碎碎念道：“这个小荡妇啊，朝着你那么笑，快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咳”金麦基轻咳一声，孟超才想起来自己的曾叔公还在旁边，连忙掩饰道：“曾叔公，我们进去吧，放心，今天晚上警署没什么人，我和金麦基都说好了，只要曾叔公你不把警署拆了都不会有事。”
陈继文正要说话，忽然转头看过去，一个叼着烟戴眼镜发际线有些高的老伯正同步的看过来，“那是谁？”
“哦~你说忠伯，他是我们这的老警察了，听说以前是个退了休的道士，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二十多年没升过职了，明年就要退休了。”孟超接话道。
陈继文和忠伯点头示意，这老伯绝对是练过的，绝对是同道中人，“走吧。”
第九十四章 布置
“咦”
陈继文来到二层后，忽然发现二楼那股浓烈的阴气已经消散。
“怎么了，曾叔公？”孟超问道。
“没什么。”陈继文知道，今晚应该是时候了，泄露的阴气消散，他都不用去后院看，就知道这地方的死鬼们应该准备好放手一搏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有什么底牌。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次你们两个先别走，我有事要你们帮忙。”既然不知道对方的手段，找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帮手才好啊。
“什么事？”金麦基好奇的问道。
孟超倒是满脸的抗拒，他是知道自家曾叔公做什么的，能跑到警署来蹲守两年，事情绝对不简单。
陈继文从褡裢离摸出两沓黄符发过去，“符你们拿好，我们先不要上去，快到子时的时候再上四楼。”
“曾叔公，我就不要了吧……”孟超两根手指捏着黄符，好像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
“老先生，是捉鬼吗？”金麦基的眼神锃亮，他和孟超在鬼怪这方面是完全相反的。
陈继文点点头，“差不多，不过不太一样，你们也知道警署原先是日军营地，那些冤魂不息的死鬼今天晚上应该准备做点什么，我打算带你们杀进去。”
“杀进去？！”孟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就连感兴趣的金麦基都有些犹豫了，道：“老先生，就我们两个能行吗？双拳难敌四手啊。”
“行，怎么不行。”陈继文手没停，又摸出柳叶、砚台、袋装的朱砂、瓶装的鸡血……
“诶哟，曾叔公，我肚子有点痛，可能要”孟超捂着肚子痛呼着后退。
“阿超。”金麦基拽住他，感兴趣道：“听听你曾叔公怎么说。”
陈继文把鸡血、朱砂混合起来磨了磨，掏出一卷黄布，铺在桌子上，毛笔沾一沾，鲜红的符咒挥毫而就，指挥金麦基道：“拿着去挂在一楼门口的红灯笼后面。”
“我来吧我来吧。”孟超想伸手。
“你别急，我还有别的事情找你做。”陈继文按住这小子，看着金麦基带着黄布离开后，掏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点燃递过去，“端好蜡烛跟在我后面，别让蜡烛灭了就行。”
说罢，他没有带上那些工具，握着毛笔迈步上楼，孟超极不情愿的捧着蜡烛跟在后面。
俩人走走停停，陈继文用毛笔在整栋警署除了四楼以外所有的阴位都画上咒，重新回到二楼的办公室，金麦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抬头看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三分。
陈继文招手让金麦基过来，手指夹着柳叶盖在他的眉毛上，单手剑指在眉心空画一道符，默念咒语，又对着孟超如法炮制。
“好了，等会子时一到，我们就上楼。”他满意的点点头，有些疲惫的长舒一口气，拿出一条红白相间的长绳递给俩人。
金麦基有点想摸一摸眉毛上不知道为什么黏住的柳叶，又好奇这柳叶、绳索和刚才画符的动作到底有什么用，忍不住道：“老先生，你刚才这是……”
“你们两个用绳子把自己系起来，千万别用两头，要用中间的那段，两头都要空出来，上楼之后不要出声，不要回复任何人或者其他声音。”陈继文喘息一声，继续道：
“等到它们出现后，你们就用黄符丢他们，同样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我给你们画了符，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它们看不到你们，用黄符丢到它们之后，那些死鬼就会被拘起来。”
“记住啊，一定要把整个警署的鬼都拘起来。”
“曾叔公，我不行啊。”孟超如丧考批。
陈继文宽慰道：“你们两个对付的只是一些没什么危害的游魂野鬼，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就算有问题，它们也伤不到你们两个。”
他本来也没打算让这两小子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警署下面被压着打那些死鬼绝大多数应该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能出来作孽早就出来了。
等会他只要趁机破开生死门，里面的鬼一定会全部都跑出来，换成是年轻时的他，根本就用不着金麦基和孟超帮忙，一个人就能抓干净，现在就不行了，身体素质太差，来来回回上下楼都能要他半条命。
陈继文还要保留体力去应付那些死鬼最后的反抗，些许小喽啰交给他们俩就行，他已经提前在整栋楼的阴位画了符，那些鬼只能被迫和他们玩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游戏，根本不可能离开警署。
当然，他也没有过多指望他们俩，能抓多少是多少，不行就拖到天亮也一样，别干扰到他去对付真正有威胁的鬼就好。
孟超最后挣扎道：“我真的不行啊，曾叔公，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一个和鬼一起玩的游戏而已。”陈继文打断他的话，“扭扭捏捏算什么大老爷们，我已经提前布置好，你们没事的。”
真的是没有任何意外，而且他找孟超帮忙，倒不是想折腾他们两个，随便找几个其他人也一样，花点钱嘛，一个真的无害的游戏，顶多是那些鬼东西的本相恐怖了一些，完全算不得什么。
主要目的还是想要锻炼一下孟超的胆量，这小子胆小的吓人，反正陈继文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以后怎么才能
金麦基已经动手把自己和孟超系在绳子上，问道：“老先生，什么游戏？”孟超叹了口气，完全认命了。
陈继文随口道：“打鬼。”
打鬼这个仪式，是从传统文化里面衍生出来的，许多东西能够克制鬼怪，其实都是类似的，多少年来大家都这么觉得，最后就会衍生出类似的效果。
正如同对岸破除迷信之后，众生意志会让绝大多数鬼怪完全没有生存土壤一样，这种事情很唯心的。
说回打鬼，这真的就是个游戏，在明朝沈榜的《宛署杂记·民风》中有过记载，有些类似于躲猫猫，只不过是大家一起用东西丢被选出来的鬼，如果被鬼抓住，被抓住的人就会变成鬼。
一般情况下都是鬼来玩，只不过因为陈继文的布置，所以打鬼的人换成了他们两个，对于鬼来说是个恐怖游戏，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自己作死，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算自己作死，等到天亮，也能变回来。
第九十五章 钥匙
十点五十五分。
“我先上去，你们十分钟后再过来。”陈继文看一眼钟表，嘱咐两人一句，两手空空上楼去。
到了三楼，已经能够明显感觉阴气正在弥漫，一步步的登上四楼，伴随着的是萦绕在耳畔充满怨念的杂音。
怒骂声、哭泣声、尖叫声、叹息声……混在一起的杂乱声音仿佛耳边的苍蝇，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到了四楼，一个被关在里面的眼镜胖子双手抓着铁栅栏，好奇的看着陈继文慢慢走过来，大声问道：“老伯，你是这里的警察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见陈继文没有回应，继续道：“我是蛇仔明，蛇仔明你知道吗？我倒霉，被你们这里的警官耍的团团转……”
“蛇仔明，大半夜的你别鬼吼鬼叫的。”隔壁房间被关押的犯人也跟着喊起来，他翻身从床板上起来，走到铁栅栏前四处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见，“诶，蛇仔明，你在和谁说话？”
“就是那个老伯啊。”蛇仔明伸手指向空气。
陈继文看过去，他现在应该已经发挥自己那一半鬼的特征，几乎不会被肉眼凡胎发现，如果这人能够看到……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八字全阴之命，怪不得这里面的死鬼有机会出来，原来他才是钥匙。”
“嘻嘻嘻”
“哈哈哈”
交错的笑声从楼梯口响起，数个面色发白，涂着腮红的金童玉女跳着、舞着走过来。
“吱~嘎”其中一个粉红色衣服的玉女伸手一招，铁门应声打开。
“哦~美女。”蛇仔明露出猪哥一样的笑容，已经完全被迷惑，随着阴森诡异的玉女翩翩起舞，擦着陈继文的身边走向那道已经完全浮现出来的木门。
“俱乐部？”他在门前愣了一下，“警署里面竟然也有俱乐部，这里对犯人可真好，难不成这是要我坐牢前最后一次放松？”
蛇仔明那被迷惑后的狭窄脑仁并没有思考多少，伸手便去推门，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咦？你不是刚才的老伯？”他的话脱口而出，接着脸上的表情怔住，几秒后变作惊恐。
“别急，后生仔，进门。”陈继文慢条斯理道，“里面很好玩的。”
蛇仔明牙齿打颤，“老老老、老伯，我不玩行不行？”
“不玩？你想被后面那几个家伙玩吗？”陈继文笑起来，另一只手指了指身后面无表情盯着蛇仔明的金童玉女。
蛇仔明的脖颈好像生了锈，一点一点的转过去，在看到那恐怖渗人的金童玉女后，快速回头，哭丧道：“玩、我玩，老伯，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他慢慢伸手去推门。
“你再慢一点，我可就救不了你了。”陈继文轻飘飘的说着。
作为钥匙，蛇仔明很明显背负着让里面那群死鬼的某些愿景，如果他停在门口不愿意进去，怕是会从活钥匙变成死钥匙了。
蛇仔明一咬牙，伸手推开门——
“吱~呀”门开后，昏黄的灯光中，迎面的是两个相距一米的洁白柱子，柱子中间一个笑容和画上去一样的服务生，服务生背后是一排挂着西装的衣架，两边摆放着雕花的古董瓶子，一盆黄绿相见的不知名植物就静静的伫立在墙角。
“欢迎光临俱乐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上来。
蛇仔明脸上恍惚一下，眼前的画面在不断的闪回，一个是洁白的柱子、面带笑容的服务生、挂满西装的衣架、古董瓶子、植物。
另一个画面是布满斑驳血迹的柱子、纸人、还在滴血的人皮、两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无头跪在地上腹部被剖开，黄绿内脏散落身前的尸体。
“我……”蛇仔明张口说了一个字，强烈的恶心感油然而生。
“先生，跟我来吧。”整张脸腐烂、蛆虫不断翻滚掉落的西装男伸出手来。
蛇仔明恍恍惚惚的跟着他向里面走去，各式各样、面容恐怖的鬼怪映入眼帘，布满蜘蛛网的桌子上，两个几乎黏在一起纠缠成麻花的男女鬼脸贴脸看着他大声笑着。
“不行……我要、我要逃”
“先生，你要不要打麻将？”站在吧台的骷髅嘎巴着骨头问道。
“我要打麻将。”蛇仔明露出笑容，一切画面都正常了，他彻底放弃了自己那被陈继文刺激从而隐约觉醒的阴眼，也放弃了思考，西装革履的男人，嘴对嘴苟且的男女，躺在席子上抽大烟的干瘦男人。
一切都正常了。
“倒霉蛋。”陈继文本来还想提前帮他逃出去，结果没想到这货竟然在最后关头直接来了一手自暴自弃，不过也省得他费力气打进去了，只要跟着蛇仔明就能知道对方的秘密。
那些鬼想要全部逃出去根本不可能，只有利用作为活钥匙的蛇仔明，才能够做一些事情。
当然，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陈继文都已经掌握了主动。
蛇仔明满脸笑容的跟随引路的人来到俱乐部内侧的房间，推门进去后，一张麻将桌前已经坐下三个人。
“砰！”门猛地被关上。
蛇仔明还在梦游，什么都没发觉，倒是那三个‘人’面露怒容，倏地站起身来，“你是什么人？”一口僵硬的粤语说出来。
陈继文没有应承它们，一眼望过去，念力丝丝缕缕化作一张网罩过去，那三个‘人’便化作三个游动的灰暗光点在空中闪动，但移动的范围却越来越小，最后被捏在一起。
“是你，你这邪魔竟然还没死？！”不知道是哪个死鬼认出了他。
“不可能，田中大佐和阴阳寮的各位怎么可能……”
陈继文没有给它们继续说下去的兴趣，直接用念力捏碎了它们，换成是人他还会吃力一些，鬼严格来说是没有重量的，所以念力在面对这样菜鸡的鬼类，他都可以完全无视它们的所有反抗，直接毁灭。
被反复供奉几十年后，这些死鬼的阴气早就不足以抵消念力的影响，如果不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念力受限于他自己的意识，很难分出心神锁定多个目标，一旦动手肯定会放跑那些玩意，他刚才就已经开始大杀特杀了。
第九十六章 游戏
“走了，阿超，该我们上去了。”
金麦基兴致勃勃的抓着黄符，拽起坐在椅子上的孟超，开始上楼。
“嗡~嗡~”二楼所有的灯闪了闪。
“啊！”孟超尖叫一声，窜到金麦基身后。
“啪！”这下不止二楼，所有的灯都熄灭了，透过窗户，月光将一切铺上一层银霜。
金麦基也有些怂，靠在墙上，等眼镜适应了黑暗后，轻声道：“走啊，阿超，现在你还想跑吗？说不定下面就有那玩意等着我们。”
孟超哆哆嗦嗦的跟在死党身后，俩人慢慢的贴墙向楼上走去。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阵阵佛号声如蚊蚋灌到两人的耳中，接着墙壁亮起的细微的金色光芒，一点一点，汇聚在一起，已经足够将眼前的黑暗全部驱逐掉。
俩人定了定神，满心以为墙上的金光是陈继文的手段，慌张少了很多，脚步也坚定起来，继续上楼。
“唔~”还没到三楼，他们便看到一个半边脑袋被削掉，脑组织慢慢蠕动的恐怖人形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孟超的尖叫声被金麦基捂了回去。
金麦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从兜里那沓黄符中抽出一张，一手拽着已经开始打哆嗦的孟超，慢慢靠近那恐怖的人形，距离越来越近后，已经能够完全看清。
这东西身上穿着老旧的日军军服，手里还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军刀，缠绕在刀刃上的筋肉仿佛活的一半在蠕动。
‘越来越恶心了啊’
金麦基感觉自己还好晚饭没吃多少，现在已经大半转化为大便，要不然他真的有种吐出来的感觉。
他捏了捏黄符，缓缓将胸中的浊气吐出，然后用力一丢。
半截脑袋很是敏捷的一刀劈过去，可惜的是在军刀接触到黄符的一瞬间，它整个身体便被融化成光点。
接着绑在俩人身上那根长长的、拖在地上的绳子笔直的升起来一截，诡异的打了个结后，就这样悬停在两人身后腰部平行的前方位置，就好像有个透明人也用绳子绑着自己站在身后一样。
【原来这么简单】金麦基的第一想法就是，除了恶心一点，这捉鬼的过程也太轻松了，完全没有难度嘛。
【好恐怖！也不知道金麦基死了没？】孟超从见到半截脑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麦基轻轻拍了拍孟超，小声贴在耳边道：“喂，阿超，黄符管用啊，我一丢，那鬼就没了。”
“啊？”孟超睁开眼，果然楼梯上那个恐怖的半截脑袋已经没了，他顿时松了口气，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原本砰砰砰直跳的心脏缓和下来。
金麦基示意继续上楼，然后带头慢慢往楼上走。
半截身体、没面目、鲜红的没皮肤、骷髅、腐烂的人体……他们看到了在三楼到处游荡的各式各样的鬼东西，深刻的认识到，刚才那半截脑袋好像在这些玩意里面，还真就算是个美男子了。
金麦基挥舞着黄符，一张又一张的甩出去，那些鬼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消失，孟超虽然还有些害怕，可好歹已经过了最怕的阶段，不会拖金麦基的后腿，也能偶尔丢出几张黄符。
几分钟后，三楼的鬼为之一空，金麦基抹了把汗，回头看过去，“阿超，咦”他注意到身后那平行抬起在身后练成一串的绳结，心下数了数，好像绳结的数量和刚才拘起来的鬼差不多，顿时明悟了所谓的打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金麦基，继续走啊，这才只处理了三楼。”孟超不太明白死党为什么是那副恍然的表情，挥舞着黄符催促道。
他脸上已经全然不见刚才的害怕劲，亲手抓到几只鬼后，他膨胀的速度极快，从来他都是喜欢欺软怕硬的人，他怕鬼，但是他可不怕能够随手就解决的鬼。
金麦基很了解自己这个死党，也懒得和他说身后的绳子怎么样了，领头蹑手蹑脚的朝着四楼走去。
这里的楼梯间很是安静，孟超一门心思的上楼，一头撞在金麦基的后背，他正要开口，看着金麦基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一个用筋肉组成的网黏在墙角，盘踞在网上的鬼东西，长的极为抽象，森白的头盖骨下是两颗凸出来的眼球，脸颊好像被什么削下来，正紧紧的盯着楼梯口，浑浊的口水从脸颊的洞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嗤嗤的将地面腐蚀掉。
这玩意刚才听到三楼的声音，判断出有活人闯进来，正在这蹲守。
孟超下意识的用力把黄符丢出去，却丢了个空，距离太远，力量在投掷一张纸的时候起不到太大作用，造成了黄符发出抖动的声音后，距离蛛网鬼几十厘米的位置飘然落下。
蛛网鬼低头看下来，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黄符抖动的声音引来几只楼梯口附近的鬼东西，它们化作阴风席卷而来，围绕着那还在缓缓下落的黄符咆哮起来。
“人气、人气！”
“有活人在！分我一块！”
金麦基眼疾手快，手中的十几张黄符洒了出去，包括蛛网鬼在内的鬼东西都被拘起来。
看着没有鬼东西过来，他舒了口气，弯腰去捡掉在地上没有用到的黄符，无意间透过胯下瞥到身后，看到那一个个面容恐怖的鬼正跟在他们的身后，惊得他差点叫起来，幸好他比较细心，注意到那些鬼都被绳子绑着，毫无之前凶厉的气息，这才没有喊出声。
“阿超，你左肩膀稍微往前一点。”金麦基捡起黄符后，忍不住对孟超道。
他刚才看到那只半截脑袋因为只有一边脑袋有耳朵，于是侧着身体向前，不知道在倾听什么，倾斜的脑壳，里面的脑组织正一点点的往外滴落不知名的液体，不少都在前进时的晃动中滴在孟超的肩膀上了。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湿湿的。”孟超摸了一把左肩膀，刚才太紧张没注意，他现在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肩膀有些潮湿，不过他也没太在意，继续催促道：“快点走吧，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个。”
第九十七章 了结
“这就是死鬼们准备的后手？”
陈继文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盒子里那忧郁的死人头，感觉自己完全是想多了，这玩意放在战争时期就是妥妥的炮灰，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颗死人头，他认识。
“三宅一生，好久不见。”他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你是——”只剩一颗头的三宅一生凝视着陈继文，好一会脸上忧郁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是你，陈桑，你没死？”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田中的计划失败了吧。”
“不，他成功了。”陈继文倒还能好声好气的和这位三宅一生说上几句，在那些满脑子战争和帝国的日本人中，三宅一生属于一个相当另类的存在。
他的父亲是当年政坛的一个高官，把当时还在读大学研究艺术的他送到战场上镀金，从头至尾他参加的战争就不多，最后更是被派遣到港岛来驻扎。
陈继文来港岛之前收到组织上的情报，就有提到这个人，当时的白影红和万天晴被抓，就是因为他们是负责过来策反三宅一生的，俩人被内部出卖陷落，才导致了后续的事情发生。
“成功与失败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宅一生的语调有些诵读什么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相当淡定，作为另类的军人，他的汉语说得很好，“你破坏掉那位僧人留下的封印，不会是想要和我聊聊这么简单吧。”
“还是说，你想放他们出去？”他仰头看向陈继文，看到这位老对手脸上的淡然后，明悟道：“原来如此，你是想毁灭它们。”
陈继文露齿一笑，森白的牙齿配合灰暗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渗人，“它们不配入轮回。”
“随你。”三宅一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索然无味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放心吧，我会让你安息的。”陈继文只是能和三宅一生聊几句，可没有放过它的想法，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盒子里的人头被念力碾碎，化作翻飞的灰烬彻底毁灭。
一道灵光飘飞还没等入轮回，便被他一口吞下，作为活人的那一半他是没办法彻底毁灭这些鬼怪的，不过天时地利具在，在鬼节这天布置好地方，他还是可以让自己短暂的拥有鬼的一部分特性。
吞下三宅一生的残存意识后，陈继文作为鬼的那一半更加活跃，身体如同雾气一般抖动一下，苍老的面孔迅速年轻起来，他伸手一抹。
“噼啪”浑身上下骨骼关节发出响声，原本有些佝偻的后背挺直，脸上、手上的皱纹被磨平，几秒钟的时间，年迈的老人就这样化作了面容俊美的青年。
“还是年轻的时候爽啊。”陈继文由衷的叹息一声，做一个老人是很新奇的体验，但这种感觉他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希望下一次，下一次轮回我能够找到可以让自己长生的方法吧。”
他步履轻盈的提起昏迷的蛇仔明，从完全变成废墟的俱乐部走出去，只存在于意念中的轰鸣声之后，被阴气撑着的俱乐部彻底崩塌。
“四楼都已经清空，希望他们两个玩得开心。”
陈继文笑吟吟的一路向下，因为一楼他贴了符，越靠近下面，鬼就越少，每一层都会递增，强度也会增加许多，最强的那几个，大概就在顶楼。
要知道，鬼这玩意硬碰硬其实都不太行，尤其是被度化这么多年的鬼，可以说是拉中之拉，别说有黄符和仪式的保护，就算没有，只要孟超和金麦基意志足够坚定，鬼就根本伤不到他们。
严格来说，鬼的攻击绝大部分都是幻觉，实质是欺骗，因为鬼本身也是意识欺骗世界从而存在的东西，执念越强就能欺骗的越久。
不然没有身体的鬼哪来的那些需要身体分泌激素才能产生的情绪？
二楼三楼四楼的鬼基本上只能吓一吓人，最强的那几个陈继文估计已经能够去制造很强烈的幻觉了。
金麦基和孟超身上画了符，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事，在仪式中哪怕输了，也不过是游戏身份转化为鬼，根本不会真的有事，但在那几个能制造强烈幻觉的鬼怪手下，他们俩要经受考研的根本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鬼制造的幻觉能够引起心底最害怕的、最渴望的，一旦在幻觉中迷失，他们两个就会彻底输掉游戏，在仪式的作用下，被幻觉支配，符能帮助他们不受伤害，却不能让他们被自己的意志支配。
鬼没有做什么，也没有侵入他们的身体，只是用骗的方式，让他们自己来操纵自己，所以符不会起到多少效果，当然，这种方式想要害死一个人难度是相当高的，有符的保护，这一晚对于孟超和金麦基来说，就是一个恐怖游戏。
真正的游戏，没有伤害只是磨练自己的精神意志。
……
一楼。
“咦？”陈继文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最强的几个都已经去顶楼了，没想到竟然有一个最强的坐在一楼的大厅里。
“果然是你。”穿着白西装的平头鬼笑着对陈继文点头示意，“会想要把我们斩草除根，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他的语气相当轻松。
“未请教？”陈继文礼貌的问道。
“不必知道我的姓名了。”平头鬼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一生，一生他已经死了吗？”
“嗯，我亲自送走他的。”陈继文应了一声，隐约已经听到楼上孟超和金麦基鬼哭狼嚎的打闹声。
这俩小家伙估计要完事了。
“非常抱歉。”平头鬼低头道歉。
陈继文不为所动，如果真的只是道歉就可以，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战争存在了。
平头鬼坦然一笑，“一生他是不想参加这场战争的，只是我在这里，他想留下来而已……”
他忽然停下来，又叹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陈继文耐心的听他说完，看他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欣然一巴掌将他毁灭，又在大厅等了一会，鼻青脸肿的金麦基提着昏迷的孟超走下来，外面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终于又了解了一桩旧事。”天边的光芒照进来，陈继文身体逐渐变回原来的老迈，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第九十八章 祭祖
两年后，农历七月三号，小东湾码头。
“叔公，你慢一点。”孟杰扶着愈发老态的陈继文从船板走到岸上。
自从差馆短暂的恢复青春后，鬼的一半对身体的侵蚀更加严重，他老的也就更快了。
陈继文小心翼翼的走着，有些担心自己脚下不稳一头栽到水里去，死倒是不可能，呛一肚子水才是难受，年轻时身体太能折腾，现在上了年纪才知道后果，终于踩在岸上后，道：“阿杰，你这次跟在乡下待一阵子，避避风头。”
“哎”孟杰叹了口气，现在顶头上司雷洛正准备大展拳脚，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偏偏就在这如火如荼的时刻，叔公忽然借着中元节祭祖的名义强行要求他回到这偏僻的小地方来，他有心拒绝，然而他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这两年跟着方进新在股市大发特发，有钱后，有钱后以他的油滑程度，上下打点，就连港督他都见过不少次了，探长？如果不是给雷洛面子，他去年就辞职做议员去了，当议员不比当探长舒坦啊。
可惜他到底还是掌握了太多雷洛帝国内部的秘密，不太好脱身，只能慢慢退居二线，让时间把他知道的那些事情一点点的洗掉，反正所有的消息都是有时效性的，时效性一过就是废纸，孟家现在有钱又愿意花钱，雷洛也只能默认这个退出的方式。
不过有一件事挺有趣的，孟家无脑跟着方进新买赚了大钱，有几次方进新自己都不敢投多少，孟杰愣是听着叔公的话直接梭哈，要不是赌赢了，现在孟家连带着陈继文一起都得跑路。
眼看着孟家发财，许多探长也都坐不住，纷纷入市，方进新一时之间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被誉为‘股神’。
后来政府为了促进经济，通过报纸、媒体对孟家的发家史来了一波宣传，让许多观望的人按捺不住，疯狂涌入股市，政府也顺势提出大批大批的基建计划，还连续推出几个扶持经济的措施，到上个月，港岛已经被许多国家承认为是国际化大都市了。
“怎么，还不死心？”陈继文看出他有些不太情愿，打趣一样的问道。
“倒也不是不死心。”孟杰解释道，“只是感觉就这样让出赚钱的时间有些浪费。”
孟超自从那次练胆游戏之后，就沉稳了许多，只是打死也不说自己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后来孟家发财后，他就老老实实的辞职，帮忙家里打理生意，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嫩，根本没办法像孟杰一样沉得住气。
孟杰也不放心让自己这倒霉儿子去管理那么一大笔钱，所以他不在港岛，孟家的发展自然也就放缓了。
“别急，”陈继文对于明明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赚的钱也感觉很可惜，但最重要的还是安全。
主要是前段时间，港岛总警司卓柏被传出有来路不明的巨额存款，接着反贪污部门就开始调查——到这里其实都是一切正常的。
之前被查的港岛高官不是一个两个，这里盘根错节，雷洛这个大总管上下打通，外来的人轻易根本撼动不了，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和之前没区别，都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陈继文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他知道未来的走向，之前英国人对港岛的放纵其实和国际的政局有关系，战争结束后，英国一直在走下坡路，日不落帝国的风采早就不见了，原本不被在意的各个海外飞地都被重新重视起来。
这两年国际政局稳定，尤其是老美对东方释放了善意，英国提前收到消息，自然开始大规模推动港岛的经济发展，果不其然，亚洲这块人口庞大的地区，拥有着无比的经济潜力，短短一年多时间就迅速发展，成为了英国也要相当重视的国际都市。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港岛内部影响到自身发展的恶习自然会被英国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别以为雷洛厉害到什么程度，当英国人下定决心要搞大清洗的时候，港岛内部根本反抗不了。
一个国家对一个地区，哪里有可比性。
卓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够在港岛混到今天，又怎么会被轻易的抓到破绽，恐怕早就被盯上，突然间媒体上开始报道卓柏贪污的消息时。
陈继文就知道恐怕大清洗不远了，但是孟家还是和雷洛集团走的太近，如果不能避开这段时间，孟杰恐怕逃不掉跑路或者蹲监狱的路子。
可是思维的惯性是很严重的，他能够看清楚，不代表别人能看清楚，港岛二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雷洛集团早就习惯了英国人拿钱不插手，孟杰也根本不相信港岛的问题会被解决。
别说是他，就是整个港岛都没有几个人相信，这就是陈继文源自于前两世见识对旧时代人的碾压。
“叔公，你看那些人。”孟杰盯着码头旁边迎过来的一伙人皱了皱眉，他作为多年的老警察，对于犯罪分子有着敏锐的直觉。
那群人围绕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正满面笑容的和对面穿着道袍的男人交谈，周围的男人们小心的围成半圆形，有意无意的将开枪的角度都遮挡上，而且这些男人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绝对不是普通的村民那么简单。
“孟探长、孟探长！”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你是？”孟杰有些疑惑的盯着快步走过来的男人。
“孟探长，我是石春啊，小东湾警署负责人石春。”石春敬礼后，讨好道：“孟探长你是回来祭祖的吗？”
“嗯。”孟杰在脑袋里思索了一番，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过他也知道小东湾这破地方真的有一个警署，听说里面就三个警察编制，能到这里来的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流放、守水塘。
不过他也不能张口问你是得罪谁被丢过来的，只能问道：“石春，你怎么回到码头来？”
第九十九章 无奈
“我怀疑小东湾附近的村子正在从事集体犯罪活动。”
石春义正言辞地说道。
“就是那些人？”孟杰看向已经簇拥着道士上车的那伙人。
“没错，这个村子主要有三家人构成，钱、李、杨，打头的那个，就是杨家的叔公老爷，叫杨彪。”石春如数家珍，“他们这个村子不事生产，没有经济来源，却偏偏大手大脚，家家户户都发钱，所以我怀疑他们从事集体犯罪活动。”
“看起来确实有问题。”孟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接着很自然道：“你目前掌握了多少证据？”
石春当场尬住，期期艾艾了好一会，道：“孟、孟探长，我们还正在调查，正在调查。”
“也就是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孟杰表面沉着，心里已经翻了个白眼，一点证据都没有根本就不存在派人过来搜查的可能，就像明知道很多社团资金来源是非法的，你能去查、去抓吗？不能啊！
捉贼捉赃、捉奸见双，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尤其现在是法律社会，怎么可能仅仅凭借怀疑就去搜查。
石春有些艰难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必然会让眼前这个大领导感到很不满，他却不得不承认，因为被发配到这里的一两年来，他已经好像疯狗一样每天带着两个下属天天追着钱李杨三家追查了，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违法犯罪的证据。
都是些破坏路灯、踢烂垃圾桶、调戏小姑娘之类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代价就是他被村子里的人给排挤了，走到哪都被盯着，一张笑脸都见不到，活得相当憋屈。
这也变相增加了他想立功回城市里的想法，导致他已经开展不要脸式的情报搜集，眼下能见到一个顶头上司他可太兴奋了，然而他自己都没想到，短短几句话他就把人给得罪了，还顺带给自己打上一个不靠谱的标签。
“行了行了，如果你后续有什么证据就来找我。”孟杰留下老宅子的电话，敷衍了两句后，扶着陈继文离开。
留下石春一个人在原地唉声叹气。
十天后，下午，孟家老宅。
“孟探长，我又找到”
“你又找到什么证据了？”孟杰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十天时间，几乎每天他都能收到石春的一个电话，基本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情。
要说真有什么证据还好，屁证据没有，全都是些废话，还总是厚着脸皮要经费、要设备、卖惨，这小破地方哪里需要那么多经费。
东平洲是个很大的岛没错，可小东湾就是东平洲的一个小码头，附近的村子连官方的名字都没有，警察也只有三个，要个屁的经费，让他们贪污吗？
开玩笑，有这个闲钱，不早就被城里的条子们消化光了。
之所以守水塘和小岛的工作没人做，还不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额外收入，属于苦差事吗？要是有钱就不是苦差事了。
石春也听出孟杰语气中的不耐，连忙道：“我看到有一艘叫大丰年剧团的船靠岸，他们大箱小箱的搬着东西下来，我怀疑”
“你怀疑是毒品？”孟杰打断了他的话，“石春警员，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你要是怀疑，那就去查，如果有任何证据，我都会愿意帮你向上面请求支援。”
“如果还是没有证据，你这样骚扰一位正在休假的探长，我想这有些不妥当吧。”他的语气到最后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是、是、是。”被一顿训的石春老老实实的应了几声后，电话就变成了忙音。
陈继文慢慢悠悠的从窗外看进来，笑道：“又是那位负责人的警察？”
“不是他还能是谁。”孟杰的语气有些无奈，他知道在乡下小地方的警察都很不容易，没钱、没发展、没未来，他脾气又好，所以能忍着石春骚扰他几天，可蹬鼻子上脸、天天打电话，就纯粹是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就算这钱李杨三家真的种鸦片来卖，那要不要管也另说，孟家的祖宅虽然不在那小渔村里，而是在东平洲的镇子上，但距离太近了，真要是多管闲事，从那天来时看到的情况，人家的人一拥而上，分分钟就把他们给团灭了。
三个警察+一个半退休的中年探长+一个老头，这样的组合能有什么威慑力啊。
“人家也是好心。”陈继文宽慰一句，然后道：“那个村子确实有些不对劲，我刚才在街上遛弯，凡事那个村子的人都满脸死气，可能会出事情。”
“会出事？”孟杰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跑，不过想了想，现在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也没有回港岛的船了，于是问道：“叔公，他们可能什么时候出事，我们要不要想办法避一避？”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管祭祖不祭祖了，明天趁早溜。
“应该很快。”陈继文摇摇头，“想办法救一救吧，我看他们不像是要火拼之类的事情，老幼妇孺全部都面带死气，很有可能是鬼怪作乱。”
孟杰这下更想跑了，但想想那村子里好歹几百号人，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不忍，道：“我这就打电话求援。”
“什么理由？”陈继文反问一句。
“额”孟杰有些头疼，他之前还觉得石春是个麻烦精，没证据要查人家，现在他也感受到了石春的痛苦，在这种事情上，他相信叔公，可他相信没用啊。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伸手拨通自己老部下的电话，挨个喊他们明天带着家伙来小东湾，什么事不管，反正人到齐，他心里才有安全感，至于能不能对付鬼怪，他心里也没底，但他记得叔公和蒋道陵都说过鬼怪是怕人气、煞气的，再怎么样一群警察总能起到点作用。
好在这个时代上司找下属办事也用不上什么书面通知啥的，更不会打报告，私事公办是常有的事。
“对了，还记得风四吗？”陈继文见孟杰电话打的差不多，忽然道：“要带上他。”
风四早就被孟杰捞出来了，只是暂时还没用到，所以现在还勤勤恳恳的工作，也不认识陈继文，只是知道孟杰帮忙让他脱离守水塘的苦差。
“好。”孟杰痛快的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