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佟佳氏之死(第一更)
景仁宫。
康熙下朝之后,连明黄色的朝服都没有换下来,就急步而来。不叫人提前通知,也不许景仁宫的太监禀报,康熙径自进了景仁宫正殿。
只听得里面一阵乒呤乓啷砸东西的声音,佟佳氏尖锐的怒叫声格外刺耳:“胡说!你们胡说!皇上怎么可能去了永和宫?!乌雅氏的那个贱人已经被本宫划破了脸,她那副丑八怪的模样,皇上怎么会去见她?!!”殊不知,她此刻才是最丑陋的。
康熙冰冷的脸色浮现怒容,此事昨夜乌雅氏并未趁机告状,只说自己曾经不小心擦伤了脸,是温皙贵妃赐了她祛除疤痕的伤药,这才恢复如初。康熙未曾深思,没想到今日听见实情了。一双手骤然攥紧了,问道:“梁九功,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是,皇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是不知佟贵妃娘娘会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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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自然会给她一个了断”?温皙咀嚼着孝庄太皇太后的话,分明是杀机凛然!康熙要杀佟佳懿婉?温皙还以为顶多是打入冷宫呢。
孝庄又唤了德妃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温和道:“你深受委屈,皇帝跟哀家说了要补偿你。”
德妃急忙跪下,含着泪水自责道:“臣妾无能,没有保住皇嗣,已然是有罪之人,皇上和太皇太后不怪罪臣妾,臣妾已经感激不尽了!”
孝庄虽然不喜欢德妃,现下却不得不安抚她,“荣妃、惠妃、宜妃合理六宫,有所不周。皇帝说了,你素来细心,便帮着她们协理吧。年节正好有个喜事,宝音要封嫔了,你们好好操办。”
图门宝音封嫔?不是在出巡之前,康熙还执意不肯,跟孝庄闹冷战吗?怎么出去溜达一趟,就改变心意了?
孝庄脸上浮现笑容,道:“封号拟定为福嫔!福嫔年纪小,你们要多多照拂她才是!”
福嫔?怎么听着像是“扶贫”?温皙心中窃笑,只是这图门宝音回宫到现在竟然还没露面?以她那张扬的性子,今儿怎么没出来显摆显摆?
孝庄脸上露出几分心惊之色,“皇帝北巡至希喀布齐尔口,遇到前明逆贼。冷箭无眼,朝着皇帝就射了过来!”说着,老太太便捂着自己的胸口,“是宝音奋不顾身,为皇帝当了一箭,故而她至今还在床榻静养。”
图门宝音救驾了?她竟然还真有那个勇气去挡箭矢?也不怕自己把小命赔进去?
宜妃笑语嫣然道:“宝音妹妹真不愧是科尔沁出来的格格,勇气非比寻常!眼下启祥宫正好还缺主位呢!”说着看了一眼德妃,道:“只是德妃妹妹还尚在病重,容貌又•••怕是不方便协理宫务吧?”
德妃微笑道:“姐姐多虑了,不过是一点子风寒罢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宜妃嘴角扬起:“是么?可是德妃怎么还遮着脸蛋呢?自家姐妹,何必见外呢?”
“宜妃姐姐说的是,自家姐妹,不必见外。”语气轻描淡写,便顺手掀下了脸上的面纱。
一张雪白玉嫩的脸,白里透红,精致无暇,乌雅氏巧笑倩兮,顾盼间风姿动人,她看着宜妃等人惊讶的目光,便愈发得意,道:“让众位姐妹担心了,如今我已然痊愈,姐妹们也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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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皇上?”佟佳氏手上举着一个斗彩异兽纹的大花觚,正要摔下来泄愤,却看见了期待已久的人,那面已经结了黑乎乎痂的脸明晃晃的地裸露在空气中,如一条趴在她脸上的巨大的蜈蚣,格外狰狞可怖。
康熙眼中不禁流露出厌恶之色,扫视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冷冷道:“与朕所听闻的相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佟佳氏骤然一慌,急忙放下手中的大花觚,手急忙盖着自己的那边丑陋的脸,双眼如决堤的大坝,泪水滚涌出来:“皇上也嫌弃懿婉了吗?全都是乌雅氏和钮祜禄氏害了臣妾!宝华殿大火,全都是她二人合力所为啊!”
“够了!”康熙冷冷地开口,“事情究竟如何,朕已经很清楚了,你不必再攀诬她人。”
佟佳氏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样冰冷的目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再有温度了?一时间悲愤齐齐涌上心头,佟佳氏声调激亢:“皇上为什么不信臣妾?!钮祜禄氏和乌雅氏素来视臣妾若仇寇,日日恨不得置臣妾于死地!宝华殿无火自燃,这样耸人听闻的谣言,难道皇上也信吗?!”
康熙冷眼这个已经歇斯底里的女人,眼睛里已经不含有一丝温度,“宝华殿失火,自然有所有值守太监用性命来补偿这个过错。而你的过错,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今日已经忍无可忍!你谋害皇嗣,手段狠毒,令人发指!朕以前太过纵容你,才叫你有恃无恐!但是如今,朕已经不打算再容忍你了!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亲手捧着一盘东西上前,置放在佟佳氏跟前的桌案上,掀下盖在上头的红绸,正是:鸩酒、白绫、匕首。
佟佳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嘴唇颤抖道:“表哥,你竟要杀我吗?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及我们以往的情义了吗?”
康熙冷声道:“朕就是顾及太多和佟佳氏母族的情义,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皇嗣!你自选一样吧!”
“不!我不死!!”佟佳氏嘶吼道,“表哥,你为了乌雅氏的那个贱婢,竟然要我的命吗?!”
康熙冷哼一声,道:“谋害皇嗣,罪当诛灭九族!朕留你全尸,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死了,朕看在母族的份上,会给你一个哀荣,让你风光葬入妃陵!”
“不!!凭什么我要死!!”佟佳氏尖锐地吼叫,“乌雅氏害我失去容颜,难道她就不该死吗?她可以活着,凭什么我要死?!”
康熙冷笑道:“可以!你可以不死。”
佟佳氏脸上的狰狞骤然收敛了几分,声音变得柔情四溢:“表哥•••”
“你活着,便即日冷宫安置!你死了,便是荣耀下葬的贵妃!你自己选择吧!”康熙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而残酷。
“朕给你选择!日落之前,你必须离开景仁宫,是去冷宫还是去妃陵,你自己选择!!”
佟佳氏慌忙摇头,泪水滚滚而下,“表哥当真对懿婉如此绝情?!”
“你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康熙再一次提醒道,“不要把朕之前对你的容忍,当成是理所当然!”
佟佳氏的目光游移在匕首、白绫、鸩酒之间,以及那紫禁城最偏僻的宫苑——冷宫!选择?皇上,你有何曾给臣妾选择了?!忽的,她抬起头来:“我不去妃陵!若要去,必要去皇陵!”至于冷宫,她宁死也不去!
历朝嫔妃死后入葬妃陵,而皇后死后才可以跟随皇帝入葬皇陵,这是不能乱了妻妾尊卑的规矩。现在康熙的皇陵里,已经有个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和孝昭皇后钮祜禄氏,陪葬左右。而贵妃,莫说是贵妃,就连皇贵妃都只能入葬妃陵!
康熙冷冷扫视着她,沉声道:“你是知道的,你没有那个资格!”
佟佳氏霍然笑了,傲然道:“那就请皇上给臣妾这个资格吧!我是佟佳氏的女儿,就算死,也要死的风风光光!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做皇上的妻子,难道死了都不可以吗?!皇上不是爱护母家吗?难道就不能给臣妾一个哀荣,给母家一个荣耀吗?!”
康熙语气依旧冰冷:“朕说了,你没有这个资格!你不配!!”
“我不配?”佟佳氏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讽刺,“难道在皇上眼里赫舍里氏就配吗?!”
提到赫舍里氏,康熙的眼睛里骤然浮现一丝柔情:“芳仪温厚贤惠,是朕的元后发妻!”
“哈哈哈!!”佟佳氏骤然爆笑不止,“皇上,你何其英明,怎么却连一个女人都看不透呢?!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当年荣妃所生的承瑞、赛音察浑、长生、长华四子,为何接连夭折?!就您那位贤惠的元后,为了要生下嫡长子,所以出掉所有比她的孩子早出生的所有皇子!!”
“放肆!!!”康熙勃然暴怒。
佟佳氏却不肯停下,讽刺的声音继续道:“当年大阿哥在宫中也是几经磨难,直到送出宫到外臣家中抚养,才得以长大!臣妾今日的手段,比起当年赫舍里氏的伪善,真真是一点皮毛都不及!!臣妾就算狠毒,也从来不去害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她却恨不得把皇子阿哥一个个全都掐死!比起赫舍里氏,臣妾还觉得自己良善过头了呢!既然她这种人都可以入葬皇陵,臣妾为什么不可以?!”
“闭嘴!!”康熙突然大步上前,重重的一个耳光扇在佟佳氏那边丑陋的脸上,“仁孝皇后,也是你可以肆意污蔑的?!”
佟佳氏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嘴唇,她却狂笑不止:“污蔑?皇上去问问荣妃和惠妃,就知道是否污蔑了!”
康熙的拳头握紧,脸上的暴怒无可抑制,“你不要以为说这些疯言疯语,朕就会让饶一命!”
“怎么会?”佟佳氏端起桌上的那被鸩酒,笑道,“懿婉,今日才知表哥的绝情!如今想想,赫舍里氏狠毒、表哥绝情,果然是最般配的一对!懿婉虽然狠毒不及赫舍里氏,但也是个坏女人,想来跟表哥也有些许般配的。”
她仰头,将鸩酒一饮而尽,复又仰头哈哈大笑:“表哥,我敢说,这个宫里、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有第二的女人会像我这样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你宠爱别的女人,我会嫉妒的要死!!在这个后宫,以后再无佟佳懿婉,也再无一个爱你女人!!”
一番大笑之后,口中溢出紫黑的鲜血,她笑道:“果然不愧是鸩酒,这么快就要死了•••”她眸子波光粼粼望着康熙,语气哀婉而无力,“表哥,抱抱我好吧,让懿婉死在你的怀里。”
康熙看着吐血已经趴在桌子上,死亡逼近的佟佳氏,道:“朕会追封你为皇贵妃,你安心去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表哥!——你要去哪儿?是去永和宫,还是承乾宫!”佟佳氏伸出手臂,想要留住康熙的脚步。
康熙背对着佟佳氏,道:“承乾宫。她现在应该从慈宁宫回来了。”
“钮祜禄嘎珞!哈哈哈,表哥,你果然喜欢她对不对?!”说完,又大口地吐着黑血,面色如纸,苍白地伏在桌案上。
康熙道:“她待人宽厚良善,比你好百倍、千倍!”
“她良善?哈哈哈哈!!!表哥,我快死了,便跟你说实话好了,当日梧桐林大火是我叫人放的,就是要烧死她!所以她才以眼还眼,联合了乌雅氏要把我烧死在宝华殿!”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疯言疯语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必要骗你!表哥,这个世界上,只有懿婉才是唯一真心爱你的女人!你以为温僖贵妃爱你吗?她爱的不过是你的地位,你的权势!”
康熙脚步重新抬起,渐行渐远,只余下佟佳氏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却也渐渐淡了下去,终于没了声息。
122、温情与决裂(第二更)
景仁宫外,大雪如鹅毛,扑簌簌落地,给紫禁城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色彩。
康熙不用銮舆轿撵,脚踩着松软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承乾宫离景仁宫的路很近,两宫南北毗邻,都是西六宫颇为宽大的宫室。
遥遥看着那个女子从轿撵中走出来,身上穿着貂皮斗篷,怀中捧着暖炉,嘴里吐出来的气息都是白条。
青兰扶着温皙道:“主子,今年的冬天冷着真快!”
温皙伸手接道一片雪花,晶莹剔透,却很快又融化在了手心里,只留下冰冰的、凉凉的触感。也不知道佟佳氏现在死了没有?
温皙抬头望天,阴沉而灰霾,暗压压仿佛在积蓄一场暴雪。口中喃喃道:“不知这场雪,会下多久。”
松儿耳朵冻得通红,道:“管它下多久呢,反正冻不着主子!”
竹儿歪着头道:“主子是想要赏雪吗?这会子御花园的梅花林一定好看!”
温皙搓着自己冻得有些发冷的手,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温皙抿嘴笑道:“那也是冬日,一场大雪把赶路人都留在一座破庙里,其中有秀才、县官、商贾和乞丐。看着大雪飘落,书生诗兴大发随口吟了一句:‘大雪纷纷落地’,县官听到附庸和了一句:‘都是皇家瑞气’,商贾穿着貂皮衣帽笑眯眯地道:‘下它三年何妨?’,而乞丐蜷缩在大殿一角,冻得瑟瑟发抖,早已气不过,就跟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松儿、竹儿急忙捂嘴窃笑,松儿道:“那商贾也太过分了,大雪下个三年,不知要冻死多少人了!”
温皙吐了一口气道:“是啊,大雪一下,有人觉得雪景美妙,恨不得一直下下去,却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念着白居易的诗词,不禁唏嘘。
竹儿道:“主子若是可怜那些穷人,就叫夫人老夫人安排施粥就好了,反正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温皙叹了口气道:“一口粥的善心谁都会发,只是让他们今日不饿死了罢了。要给他们一生的饭碗,才算是真正的善心。”京中的施粥,不过是勋贵世家沽取名誉的新方式罢了。
松儿问道:“主子今日怎么感慨良多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天气压抑,心情也就压抑了。”或许是因为佟佳氏的死吧,她死了,温皙发现自己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没了佟佳氏,还有小佟佳氏,敌人永远杀不完的,所以她才对佟佳氏一直容忍,杀了她,佟佳氏一族还会有新人进来,与其是不熟悉的人,还不如对付温皙知根知底的人。
“主子,快进去吧!您的脸都冻得通红了!”竹儿急忙道。
这时,突然一双大手握住了温皙的手,声音沉沉的:“怎么冷得像冰块一样?”
正是康熙无疑了,宫女太监们慌忙行礼,温皙却被她从后面抱着怀里动弹不得。在冷风中,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也变得冷香沁人,温皙感觉到他胸膛的温暖和打在耳畔的沉重的呼吸,不由地感受到其中的沉沉肃穆。
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臣妾无碍,皇上这是怎么了?”
康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朕也无碍,只是有些想你了。”
这样煽情的话,倒是有些触动温皙的心弦了,瞧着方向,只怕是从景仁宫出来的,想必佟佳氏已经死了。温皙靠在他怀里,柔声道:“臣妾也想念皇上了。”温皙只是觉得,想要这个宫中活下去,是离不开这个男人的庇护的。
康熙的大手握着温皙的手,他手心里的热度温暖着温皙冰凉的双手。康熙紧紧牵着温皙的手,一起走进承乾宫宫门,步入热气暖人的正殿。
红箩炭烧得正旺,殿内暖烘烘的热气扑在脸上,温皙便脱下披在身上的貂皮斗篷,道:“皇上,墨狐皮大氅上的积雪还是要早些抖落,否则待会便要融化了。”
康熙笑着脱下了大氅,“墨狐皮遇水不沾,不碍事。”便顺手打在了一旁的剔红牡丹缠枝纹的小衣架上,徐徐地饮着一盏新沏的热茶。
温皙歪头一瞧,果然那融化在墨狐皮上的雪,一个个小水珠凝结起来,便顺着墨色的毛滑落下来,滴在猩红的如意纹卷边凤穿牡丹图的地毯上,留下一滴滴的印渍,在暖气烘烘之下,印渍又很快消失不见,不留痕迹了。
康熙忽然道:“朕听说,德妃的脸是被佟佳氏划破了?”
温皙一下子也咀嚼不出康熙口中的意思,只好如实道:“是。”
“是你帮她恢复的?”康熙问。
“是青兰调配的药膏,还好乌雅氏脸上伤口不深。”温皙也只好弱化乌雅氏的脸伤,毕竟能够祛除疤痕的药虽然多,但是有那样奇效的,只有温皙才有。也幸好,旁人不可能晓得乌雅氏伤得到底有多重。
康熙突然想到了佟佳氏临死前的话“你以为温僖贵妃爱你吗?她爱的不过是你的地位,你的权势!”,康熙的心不由地一紧,这样精妙无双的女子难道也•••忽的又问道:“你觉得,宝华殿失火,是德妃所为吗?”
康熙这样直接的问,带着某种摸不清的探视性意味,倒叫温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温皙愣神了许久,才含糊地道:“可太皇太后说,那是意外失火。”
“朕,想问问你的意见!”康熙的眸子直视着温皙,试图要透过温皙水润清澈的眼睛看透她的内心。
温皙心中是有些心虚的,就像是做了坏事的人,演技再好,心底还是会慌张,温皙只能努力装作坦然的模样道:“臣妾觉得,并非德妃所为。”再完美的谎言,都不如实话来得坦然。
“那你觉得,是谁所为?”康熙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温皙用尽量平静地语气道:“一定要是人为吗?”
康熙突然笑道:“难道是天谴不成?”
温皙急忙低下头,“天谴”这二个字,是犯忌讳的,温皙只能缄默。
康熙也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佟佳氏临死前说,梧桐林大火系她所为,只为置你于死地。”
温皙急忙做惊讶之状态,“是吗?!”又微笑道,“如皇上所见,臣妾无碍,那场大火也只是有惊无险,所以臣妾不想追究什么了。”
康熙问道:“你恨她吗?”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直接到温皙都不知如何回答!温皙知道,如果自己说不,那太违心,康熙不会相信;若说是,那岂不是有了纵火宝华殿的动机了?方才还是一派温情,现在就是一步步逼着她露出原形吗?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臣妾的确不喜欢佟贵妃。”
康熙突然双手按在温皙的肩膀上,凤眼直视温皙道:“回答朕,宝华殿之事与你无关是吗?”
温皙心底骤然泛起怒火,她现在恨不得脱口而出道,就是我干的怎么地?!却只能和的对视着,在他逼视的目光下,温皙也冷了一张脸,拨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道:“皇上希望臣妾怎么回答?有关还是无关?!臣妾照皇上所希望的回答便是了!”
康熙被温皙突兀的反质问,激起了怒火,蹙眉道:“朕只不过是问问而已!”
温皙一双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冷着脸道:“那臣妾也回答了!皇上希望答案是如何,便是如何好了!”
“朕想知道的不是‘朕希望如何’,而是实情到底如何?!”康熙声调不由地高了二分。
温皙毫不畏惧,直面康熙道:“实情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心中信谁?皇上若信臣妾,臣妾说的全都是谎言皇上也会觉得是实情!若皇上不信臣妾,那臣妾就算舌绽莲花还是无用!”
“朕只不过是想听你回答一句,与你无关,就那么难吗?!”康熙深深地蹙着眉头,语气有些激烈。
温皙倒是变得冷静了几分,出口铿锵道:“臣妾不想回答,因为是皇上问的。皇上既然问了,必然是存了疑惑,那便是不信臣妾!”
康熙听了,很是恼怒道:“朕说了,不过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温皙的语气上扬了两调,转而幽幽地道,“皇上既然是随便问问,那臣妾自然就不需要认真回答了!且答案不在臣妾嘴里,而在皇上心里!”
温皙不欲再跟康熙纠缠这个问题,便起身,朝着她福身道:“皇上,博尔济吉特贵人受伤还在卧榻,皇上理当去探望,臣妾就不留皇上了!”
康熙眉宇间流露着深深的不悦,语气阴沉:“你这是要让朕走吗?”
“是,皇上英明!”温皙立刻回答道。
“哼!”康熙袖子一甩,冷着一张脸,扭头便大步走出正殿,连墨狐皮的大氅都不要了。
康熙一走,温皙心里的硬是给提起来的那口气顿时散了,浑身无力地倒坐在椅子上。不行了,跟康熙玩心眼,自己还是太嫩了!在他的眼光之下,温皙差点就要落了声势!最后也只能用送客的方式把他撵走,在多跟他玩一会心眼,输的肯定是温皙!
这就是帝王,前一刻温情脉脉,转瞬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了。面对孝庄,温皙只需要掩藏好狐狸尾巴,她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康熙则不同了,认准了一件事,就非要探究出个结果来,温皙不能回答、也回答不了,只能把他给逼回去。真是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啊!
松儿咕哝着道:“主子,您怎么把皇上给气走了?!”
温皙喘着大气,嘴角抽抽:“再不走,我就要玩完了。”
只是,康熙这个人,此次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只怕还会纠缠下去,虽然一切证据都消弭了,宝华殿的太监也全部都被杖毙了,证据也不复存在,但是康熙的怀疑就足够让温皙头疼的了。帝王的疑心一旦起,便不会消弭,会随着时间的延伸,疑心也越来越重!必须想个法子才成!
123、昌平行宫(第三更)
翌日,并非定例请安的日子,温皙却还是迎着大雪,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这会儿孝庄才刚刚起床,温皙便乖巧地做一个贤惠的嫔妃,服侍孝庄洗漱更衣,无微不至。孝庄也很满意温皙的举动,尤其是昨夜的举动,康熙果然去了启祥宫探望有伤在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虽然只呆了一小会,但是对于温皙的“识趣”孝庄还是很满意的。
因此,孝庄的语气也十分和蔼,拍着温皙的手背道:“你这孩子,这么大冷的天,何必冒着风雪过来呢?”
温皙恭顺地道:“臣妾入宫这么久,一直深受太皇太后的照拂,却没有好好服侍您一次,实在深感愧疚。”
孝庄乐呵呵道:“孝顺与否,不在每日日否亲身服侍,而在于心,你一向乖顺,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宝音即将封嫔,只是她年纪小,还得要你多照顾才行!”
“太皇太后言重了,皇上是很喜欢宝音妹妹的!以宝音妹妹的出身,早该有今日了。”温皙笑着恭维道。
孝庄接过温皙亲手奉上来的漱口的普洱,道:“佟佳氏昨日暴毙,你以后也可以安心了。”
“暴毙?”果然•••佟佳氏只能对外宣称“暴毙”了,一大早经过景仁宫的时候就瞧见那里忙忙碌碌的,应该是在安排佟佳氏的祭奠之礼吧。
孝庄点头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皇帝要顾忌母家的颜面,追封佟佳氏为皇贵妃,不过也没给她什么谥号,你不必多心。”
温皙突然跪下,面含坚毅之色道:“太皇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
孝庄笑着,面带宠溺之色道:“说吧,哀家就知道,你这惫懒妮子,突然这么勤快,肯定是有所求!”
温皙望着孝庄道:“求太皇太后特许臣妾去昌平行宫住一段日子!”
“什么?!”温皙这样的要求,是孝庄始料未及的。
温皙面含委屈之色,眼中含泪道:“臣妾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只是,臣妾、臣妾心里委屈!”历来前往行宫,都是嫔妃都是作为帝王的陪伴而一同前往的,素来没有嫔妃单独去的前例。
“这是怎么了?”孝庄慈祥地看着温皙,和声细语安慰着,“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哀家说,哀家会为你做主的!”
温皙泪水滑落,滴答在猩红的五彩凤凰纹饰的地毯上,掩面哭泣道:“臣妾委屈,没有人能为臣妾做主,臣妾只求去昌平行宫,求太皇太后恩准!”说着便重重地磕下一个头。
“苏沫儿——,扶贵妃起来!”孝庄急忙吩咐道。
温皙却一把推开了苏麻拉姑搀扶的手,倔强地直挺挺地跪着:“求太皇太后恩准!”
孝庄叹了口气:“真是个倔脾气的丫头!你总得跟哀家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谁欺负你了?”
温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抽噎了两声道:“皇上昨日是从景仁宫出来,才去了臣妾宫里的!佟佳氏死了,臣妾只道皇上心情不大好!也只能好好安慰。可是、可是——”
说着泪水又是止不住地涌出来,“也不知道佟佳氏临死前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皇上竟然疑心宝华殿之事与臣妾有关!!”
温皙这幅委屈又气愤的样子,到时叫孝庄信了她几分,原孝庄也不过是存个疑影儿罢了。
温皙用袖子蹭着脸上泪水,哽咽道:“臣妾的确不喜欢佟贵妃,但是也不至于要烧死她啊!臣妾知道,臣妾那日身在宝华殿外,又是隔岸观火,的确惹人怀疑!可是,那不过是因为之前梧桐林失火受惊,德妃建议臣妾去祈福安心,恰好碰上佟佳氏也在里头罢了!臣妾与佟佳氏不睦,自然不愿意进去!哪里想到宝华殿突然失火了,臣妾差点被大火烧到,自然怕火,吓得逃跑都来不及,怎么敢跑进去救人呢?!”
孝庄听到德妃建议之时,眼中的余光骤然一凛,却又立刻消弭殆尽,亲自起身把温皙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皇帝也真是的!佟佳氏素来奸诈,她的话怎么能信呢?你放心吧,哀家会为你从中周旋的。”
温皙眼中坚毅地道:“请太皇太后赐臣妾去昌平行宫吧,免得皇上见了臣妾生厌!”
“唉,你又何必如此呢?”孝庄连连叹息。
温皙直视着孝庄道:“臣妾也懒得跟皇上解释什么!他既然不信,臣妾也是多说无益!反正昌平行宫有温泉,比宫里还要暖和,太皇太后就当是是赐臣妾一个格外的恩典吧!”
孝庄拍了拍温皙的手背,“既如此,你暂时离开一段日子也好,哀家会帮你从中跟皇帝解释一二的。”
温皙急忙福身谢恩,她知道孝庄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图门宝音封嫔,她若离开,必然有利于图门宝音得宠!去昌平行宫,不但是躲避康熙,更是躲避一下锋芒。佟佳氏一死,她就是这个后宫的最尊贵的也是唯一的贵妃!必然引起孝庄的忌惮,适时地退避,收敛锋芒才是最好的办法。
回到承乾宫,温皙就吩咐下,叫合宫的人紧赶着准备下来。又吩咐道:“马嬷嬷,你出宫去一趟承恩公府,告诉我额娘,让她不必担心,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你到底有什么理由?!”一声暴怒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康熙大步走来,额头怒火攒动,他一下朝就听说,太皇太后让温僖贵妃独自一人去昌平行宫的事儿!本来康熙还为自己昨日说的话有些懊悔,打算下朝后好好来安抚这个妮子,没想到她竟然要自己一个人去行宫住!!
温皙顿时换了一张冷脸,朝康熙行了一礼道:“皇上万安。”
“万安?!朕一点都不安!!”康熙张口就是极为冲的语气。
温皙毫无畏惧地仰着一张脸道:“等臣妾走了,皇上自然就安了!”
康熙突然一把抓住温皙的手腕:“你在闹什么?!哪有嫔妃自己去行宫的道理?!”
温皙冷着俏丽的脸蛋道:“是太皇太后允许的,皇上若有不满,也别把气撒到臣妾头上。”
一提到太皇太后,康熙深深地皱起眉头:“是不是皇玛嬷叫你去昌平的?是不是她逼你走的?!”
温皙脸上露出怒容,一把甩开了康熙的手,很是气愤地道:“皇上总是这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他人吗?太皇太后可是皇上嫡亲玛嬷!皇上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嫡亲祖母的吗?!太皇太后素来慈祥宽和,臣妾是在不清楚不过她老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了!”
慈祥宽和?!康熙现在心底真是哭笑不得,他的嫡亲祖母,康熙才是最清楚的!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有“老谋深算”才能描述一二罢了!这个愚蠢的丫头,都三番五次暗示过她了,她竟然不会学着留点心眼吗?!罢了,她这么笨的人,哪有设计宝华殿无火自燃的智慧呢?!
温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好了,皇上请回吧!福嫔奋不顾身救了皇上,身受重伤,眼下即将封嫔,臣妾是不能参加了。”
“奋不顾身”?!康熙听了肺都要气炸了!他堂堂天子,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救了!真是奇耻大辱!而且当时他身穿宝甲,那一只冷箭根本伤不到他!旁人都以为图门宝音是“奋不顾身”救驾,康熙却清楚此事的内情!分明是太皇太后的人暗中推了图门宝音一把,迫使她出来“奋不顾身”罢了!
康熙被逼迫,不得不册封图门宝音为嫔,否则救驾的大功劳不加以嘉奖,岂非显得他赏罚不明?!胸中的怒火憋得发布出来,一出口话就带着汹涌的怒意:“够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要像个傻子似的被人当枪使唤!”
傻子?!!温皙原本还是装发火,现在可是真的火了!尼玛,你特么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一张脸气得都憋红了,咬牙切齿道:“那皇上还跟臣妾这个傻子说话,岂不是显得您也是个傻子了?!皇上请回吧,臣妾马上就要启程去行宫了!”
“朕、不、许!”康熙突然按着温皙的双肩,一字一顿,语气里带着不容否决的意味。
温皙小琼鼻一哼,面带骄傲和得意之色道:“可是太皇太后偏偏疼爱臣妾,已经允许了!”
“你以为皇玛嬷是朕的疼你吗?!”康熙现在气得恨不得掐死这个蠢丫头!分明那是叫你给图门宝音腾出争宠的位置来!
“那是自然,皇上不必妒忌!”温皙脸上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康熙额头上青筋暴起,妒忌?!蠢丫头!!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温皙眉眼露出几分笑容道:“臣妾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臣妾这就要启程去昌平了。紫禁城里四四方方,都要闷死人了!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康熙愕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去昌平的?难道是去玩?!可恶,害得他白白浪费的那么多心情!!突然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念一想,让她去也好,起码皇玛嬷哪里可以叫她安心,便长长地吸一口气道:“你去吧,泡温泉对治疗宫寒之症也有好处。”
咦?!怎么突然就改换了注意?尼玛,果然帝王喜怒不定,心思难猜测啊!温皙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康熙终于不做阻挠,温皙也能启程了。
124、小汤山温泉(第四更)
昌平,隶属于京畿范围,地理位置上是北京的北大门。因此处多温泉,故称之为小汤山,行宫依山而建,在温泉的雾气笼罩中,亭台楼阁烟云缭绕,恍如仙境。因正值冬日,雾凇挂满了枝头,仿佛冰雕玉砌,在雪霁之后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果真美不胜收。
而此时,也正是红梅绽放的时节,于冰天雪地中,红云朵朵,暗香浮动。眼前的红梅,身披积雪,色泽浓烈,冷香怡人,于殿外大片地绽放着。
小汤山行宫总管太监跪奏道:“奴才景福禄给贵主子请安。贵主子容禀,这是去年新移栽的名品,因花开大红喜庆,名为福寿梅!而东边开得想粉霞一样的是玉露宫粉和雪海宫粉,花开层叠,都是宫粉梅中的佳品,也十分好看!”
温皙微微点头:“皇上好几年都没来昌平行宫,这里打理地道十分不错!”
“贵主子过奖了!都是奴才们本分罢了!”景福禄急忙躬身,恭敬无比。
温皙又道:“从行宫门口一路走来,大半的梅花都开了,瞧着品类似乎不少。”
景福禄看上去在行宫做总管太监也有些年了,说话举止都十分合宜,丁点不失恭敬:“贵主子慧眼!行宫里栽种最多的就是梅花了,足有八十余种,在后头浴殿漱琼室外还种着台阁绿萼和金钱绿萼,花开如翡翠,如今都含苞了呢!露天温泉飞凤亭一带则栽种了许多玉蝶梅,青芝玉蝶、小玉蝶、三轮玉蝶、徽州白玉蝶、吴阳玉蝶、玉台照水、素白台阁等十二个品种的玉蝶梅,白花紫萼,开得十分喜人!”
景福禄如数家珍,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只可惜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日落西山,温皙也有些累了。景福禄倒是会察言观色,谄媚道:“今儿贵主子怕是车马劳顿了,甘泉殿一早就收拾好了,就等贵主子贵人入住呢!”
明泉殿是黄琉璃瓦硬山顶,二进院,正门南向,院内两个斗彩云龙纹大缸中栽植着人高罗汉松,枝干苍古秀雅,针叶茂密苍劲,如层云叠翠,形态优雅。正殿左右红梅绕屋,正是颜色浓郁的千瓣朱砂梅,开得正是浓烈的时候。殿内已经烧上了红箩炭,暖息扑面而来,温皙微微惊讶道:“这行宫里怎么也有红箩炭?”
景福禄躬身道:“是宫里的梁总管亲自吩咐,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温皙顿时了然,怪不得这个景福禄如此恭敬谄媚,梁九功的意思也就表达的康熙的意思。若嫔妃独自来到行宫,难免有失宠发落之嫌,这个景福禄倒是眼睛雪亮得很。
给了赏赐,打发了景福禄,温皙并没有打算早早歇息。用过晚膳之后,便叫松儿竹儿青兰等人随行,去了最近的浴殿漱琼室,在绿梅掩映之下,抄小径走过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便见前方云雾缭绕,氤氲如仙境。台阁绿梅碧绿的花萼拖着盈翠的花苞,在雾气之中染了晶莹剔透水珠,格外精致可人。
漱琼室内,以汉白玉铺地,为了防滑地板镂刻了祥云纹饰。殿内热气扑鼻,温皙便褪去一身厚厚的衣衫,换上鹅黄色绣莲花缠枝的寝衣,赤着脚,脚踩祥云,一步步走到浴池跟前。
浴池四四方方,长宽俱是六丈,四角有巨大鸾首从口中吐出温热的泉水,池底是一整块巨大石料铺就,上凸雕着朝阳五鸾凤的图案。脚伸进温泉水中,温度正是合宜。温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温泉池,莫说一个人洗澡了,百八十个都不成问题。
松儿竹儿捧了些花瓣来,松儿道:“主子,温泉行宫红梅开得最艳,景公公方才就叫人送来了今日新采摘的梅花花瓣。”
温皙见那花瓣上还带着雪,正渐渐融化,这个景福禄定是看她来了漱琼室才急急忙忙叫人采了梅花送来。看到着梅花,温皙倒想到了梅儿,伊尔木占据了她的身体,那梅儿去哪儿了?
褪去寝衣,赤裸着身躯,沉入水中,温皙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事儿。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小汤山,一定要好好泡泡温泉。
梅花幽香气息沁入鼻孔,顺手拿起备好在一旁的一盏杏仁甜酪慢慢吃着,这行宫里厨子的手艺倒是极好。
竹儿跪坐在岸边笑道:“这行宫里还养着个昆曲班子呢,主子要是觉得无聊,就召来唱个曲儿。”
温皙抿嘴轻笑道:“是你自己想听曲了吧?!”咿咿呀呀的戏曲,温皙听着只会昏昏欲睡,等哪天失眠的时候再叫来吧!
松儿眉飞色舞地道:“不止呢,还有不少的歌舞乐姬呢!我听景公公说了,有会跳胡旋舞的,有会弹奏琵琶、箜篌的,会丝弦小段的•••反正有趣儿的东西多了去了!”
“胡旋舞?”温皙倒是真起了几分兴致,紫禁城里不许养歌舞乐姬,顶多地方进献戏曲班子,唱着催眠曲一样的调子。台上的戏子也都是浓妆艳抹,看不出人样来,哪里有真正的歌舞好看呢?
“是啊是啊!“松儿竭力推荐道,“奴才早就听说胡旋舞特别好看!主子,要不要传来让她们跳一个?”
温皙点点头,道:“让景公公去准备吧,待会儿回明泉殿正好有个睡前娱乐。”
泡完澡回到明泉殿已经是过了戌时,殿内烛火通明,景福禄一共安排了八个舞姬:都梳着一模一样的朝云近香髻,头簪着红梅,云鬓花颜,穿着统一制式的石榴红的留仙裙,裙袂宽摆,长袖曳地,个个都是娇花容颜,尤其是为首领舞的舞姬,面白如玉、肌肤如雪,腰肢纤细如柳,旋舞起来时,身如飘雪飞如。
温皙高坐在镂空金漆鸾凤纹的紫檀木宝座上,看他们衣袂飞舞。随手抚摸着扶手上的浅雕云纹,低头饮一口碧螺春。
温皙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歌舞。弦鼓为奏,调子也格外轻快舒扬,那舞女的裙袂如翩翩飞舞的蝴蝶,纤柔的身躯旋转起来如柳絮般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舞女都是赤足而跳,骤然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开始如陀螺一般飞速旋转,旋转中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真可谓是“回风乱舞当空霰”。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
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这胡旋舞,是极为考验人体力的,一舞终了,舞女们个个香汗淋漓,脸上透着薄薄的红晕。温皙意犹未尽,看来这次来温泉行宫是来对了,宫里头哪儿有这样的玩乐?
温皙示意之下,松儿竹儿捧着赏赐打赏给这八个胡旋舞女,俱是五两重的梅花金裸子。这些个舞女跳得都十分卖力,温皙自然不吝啬赏赐。
舞女们却一个个都拒接赏赐,一个个跪倒在地,领舞的舞姬叩头道:“奴婢们不敢领受贵妃娘娘赏赐!”
温皙微微惊讶,这个舞女的俸银微薄,一定金裸子有五两重,兑换成白银就是五十两,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竟然齐齐拒绝了?必然有其他的原因,温皙心情好,自然愿意问下去,饶有兴致地道:“不要赏赐?那你们想要什么?”
领舞的舞女咬着红唇道:“娘娘救救奴婢们吧!宫中贵人已经数年不曾来行宫里,我们这些歌舞姬也就没有留存下去的必要了,景公公说了,来年便要将我们赏赐到纯亲王府!”
纯亲王,便康熙的幼弟隆禧,顺治第七子,听说是个极为有风流风骨的人物,平日不喜欢政务,只挂了个佐领的衔儿。隆禧最是喜爱歌舞,府中多有歌姬舞姬,更喜欢与朝中勋贵子弟护送歌舞姬,甚至喜欢与人护送姬妾。也难怪这些舞女们畏之如虎了,在行宫里最多不受关注一些,若是到了纯亲王府,便成了随手为人随手赠送的物品了!
温皙支着下巴道:“在行宫跳舞,跟在王府跳舞,也无太大区别。”
领舞舞女深深叩一头,从袖中取出一锦盒道:“奴婢身无珍宝,唯此物愿进献给娘娘。”
温皙倒是起了好奇心,示意松儿去接过来。锦盒只是寻常的青色长盒,上头系着豆绿丝绦,松儿随手打开,顿时里头沁人肺腑的香气便涌了出来。温皙顺手取出其中的那枚三寸长的玉简,顿觉香气愈发袭人了。
领舞舞女十分恭敬地道:“此物是香玉,是奴婢卖身之前的祖传之物,据说是仙人留下的香玉祥云纹玉简,其香气百年不散,随身佩戴,可使肌肤生香,奴婢卑微,不敢窃得此物,正合该娘娘这样尊贵的人来用。”
温皙一笑,香玉这样传说中宝物的确难得,但是肌肤生香,服用空间里的雪莲也可使得肌肤带着淡淡的清雅之香,对于温皙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令人心动的宝物。便要拒绝,但是精神力随意地扫了一下那玉简,骤然脸上变色,情绪忍不住变得激动起来,指尖都有些颤巍巍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温皙压下心中的激动,缓声道:“的确是好东西。”
125、玉简(第五更)
温皙扫视了一眼,跪伏在殿中的舞女们,询问道:“将你们下赐到纯亲王府可是皇上旨意?”
领舞舞女道:“奴婢听闻,是皇上吩咐梁公公选一些舞姬,准备年后赏赐给纯亲王。”
温皙心道:那样就简单了,叫梁九功换一批舞姬也就是了。便道:“要知道,即使你们不被送去纯亲王府,以后也是要老死于行宫的。”
那舞女急忙叩头:“奴婢们情愿老死于此!”
温皙将手中的香玉祥云纹玉简放回锦盒中,道:“这东西本宫收下了。”
舞女们急忙喜极而泣,叩首谢恩。
夜已经深了,温皙闪身进了空间里,手中握着那块玉简。不错,这的确是上古仙人流传下来的玉简,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是温皙精神力一扫,便“看”到了以灵力镌刻在玉简中的功法,名为《吐纳经》,可惜只有三重,一枚玉简内只镌刻了前三重功法,但是上面说了,第一重吐浊,为净化凡胎肉体;第二重纳灵,便是吸收灵气滋养身体;第三重为纳神,精华神念,使得神念能够如臂挥使。
温皙看了这玉简有了一种莫名的契合感,这个空间里的灵泉水,本来就能够净化肉身污浊、滋养身体,至于神念,想必就是温皙一直称之为精神力的东西了。但是温皙还是按部就班地按照第一重的方法,盘坐在灵泉畔,按照第一重的经脉运行、呼吸法则来“吐浊”。
驾驭着灵气在经脉中缓缓流淌运转,如一条小溪缓缓按照既定的轨道流动,而温皙的呼吸也缓缓地减慢,慢到远远低于正常人的数值,但是温皙却沉浸在那灵气的流淌,仿佛睡着了一般。
灵气依旧在循环,无数个周天,连温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觉得胸口中憋了一口闷气,才渐渐从入定中苏醒过来,嘴巴一张,便是一口灰黑色的气喷了出来,好像是瘴气一般。温皙吃了一惊,这就是所谓的“吐浊”了?没想到自己服用了那么多空间里的好东西,身体里竟然还有污浊存在?!
温皙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只有几分钟,但是感觉到自己贴身的衣裳都被暖泉中逸散出来的雾气打湿了,这才知道自己在空间里已经度过了很长时间!急忙站了起来,身上一点也没有因为久坐而腿脚酸麻,反而浑身清透,舒服极了!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看来那口污浊必然是藏在身体深处的浊气,一下子吐了出来,自然爽利无比。
温皙的精神力急忙感受了一下外面,果然天已经大亮了,不过因为有温皙的嘱咐,并无人来打扰。温皙看了看自己一身潮湿的寝衣,急忙用精神力烘干,才闪身出了空间。
松竹伺候温皙洗漱更衣,温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气神都高扬了几分。松儿笑盈盈道:“主子的肌肤是越来越好了,就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温皙敷衍道:“温泉水滑洗凝脂,汤泉有美白滋阴之效,看样子是所言非虚了。”全赖吐出来的那口污浊之气,身体里的污浊少了,自然皮肤就好了。
温皙虽然现在只在练习到了吐纳经的第一重,但后头的也不能就让她一直残缺着,便吩咐了底下人传信给麟格,让他留心帮忙去寻找和自己手中样式一样的雕刻了祥云纹的香玉玉简。
竹儿询问道:“主子今儿要看点什么?行宫里的歌姬舞姬可是多着呢!”
“不是有会弹琵琶的吗?叫两个过来吧!”温皙随意地道。
温皙日子因为有了这块玉简,进空间就不只是睡觉了,因为入定可比睡觉要舒服多了,且一夜入定,吐一口浊气,身子一天比一天清爽,日渐身轻如燕,而精神力也有了长足的增长,只不过仅限于在空间里,在空间外仍然限制诸多,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而那浊气一日日吐出来,也越来越少,颜色也越来越淡,按照玉简上所说,等到什么污浊都吐不出来的时候,那第一重的入门算是完成了。
白天神采奕奕地出来欣赏歌舞,晚上跑到空间里入定练习吐纳经。温皙还做过实验,只有在灵泉畔吐纳效果才最好,距离灵泉越远,效果也就越弱。只是灵泉畔的雾气妹妹弄得温皙浑身潮湿,最后温皙干脆脱光光,一丝不挂坐在灵泉畔练习了。最后灵机一动,突然想,如果泡在灵泉里,是不是效果会更好。尝试了一下,果然效果喜人,灵气运转更加游刃有余。直到十几日之后,温皙入定一夜,突然睁开眼睛,口一张,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温皙兴奋地从暖泉里跳了出来,第一重终于炼成了!
这一日,松儿看着神采愈发十足的自己主子,正在欣赏着乐姬弹奏箜篌,还悠闲地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完全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松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您来行宫都大半个月了,年关都近了!”
温皙也听出了松儿语气里的急切之意,但是温皙玩得开心,这里比紫禁城有趣,有没有那么多多限制,吃好喝好玩好,自然乐不思蜀。温皙便叫弹箜篌的乐姬停下来,打赏了她们金裸子,叫退下了。
松儿有些气闷,道:“主子,要不您给皇上些个信什么的?总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
“是啊、是啊!“竹儿也连忙附和,“主子,您总不能在这里过年吧?”
温皙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温皙转移话题道:“现在宫里,德妃和新封的福嫔应该很得宠吧?”
自家主子肯关心一下宫中的状况,松儿竹儿也稍微好受了些。松儿道:“福嫔的恩宠跟以前做贵人的时候没多大区别,就是又搬去了启祥宫正殿罢了。至于德妃,皇上在主子离宫那一日晚上去了永和宫之后,不知怎么大发雷霆,然后就再没有临幸过德妃了!”
温皙思忖了一下,便揣度出其中的缘由了,康熙肯定也问了德妃跟她差不多的问题,可惜德妃的回答叫康熙很不满意。
“那嘉嫔呢?”这个有着伊尔木外壳的女人如何了?
竹儿忍不住窃笑道:“嘉嫔在福嫔的册封典礼上出现了,在册封使宣读完圣旨之后,的时候她突然滑了一跤,把刚刚站起来的福嫔给扑倒了,还把福嫔的嫔位宝印给摔碎了!福嫔本就是脾气不好的人,当场就不依不饶了。可是皇上竟然偏袒着嘉嫔,让福嫔丢了好大的脸呢!”
摔碎了宝印,要知道宝印可是正式嫔妃证明,重要性非同一般,难怪福嫔不肯了。只不过若是伊尔木,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温皙还可以理解。和硕柔嘉公主可不是蠢笨的人,可见是有人设计让她摔倒的。温皙立刻灵光一闪,想到了德妃。当初宝华殿失火,已经被德妃认为是嘉嫔所为了,更加上现在骤然被康熙冷落,德妃更是把这笔账记载了嘉嫔头上。嘉嫔平日里不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德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虽然没有对嘉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是让福嫔记恨了她,就是让孝庄对嘉嫔不满。德妃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十分有效!
在松儿竹儿不断的嘀咕之下,温皙终于提笔给大半个月不见的康熙写了第一封信,写好之后交个景公公派人送去紫禁城。
当晚,温皙又进了空间,脱光光衣服坐在灵泉畔,开始练习第二重。第二重为纳灵,也就是汲取灵气用于自身,而在灵泉畔,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以前温皙只知道喝灵泉水,殊不知这样大部分的灵气都浪费了。而现在灵泉运转一个周天之后,自然而然地便积蓄在了肚脐下三寸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丹田”。因为精神力也增长的缘故,温皙完全能够“看”到丹田的世界,好似一个虚幻的空间,里面飘散这几缕雾气一般的东西,想必就是刚刚注入其中的灵气了,而且在不断地增加中。
丹田就像是一个永远饕餮不足的饿兽,无论注入多少灵气,都没有“饱了”的感觉。温皙运转了一夜,也不过是让丹田里雾气缭绕,而气体这个东西会不断压缩,变得浓郁,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注入大量的“雾气”。温皙叹一口气,看来这第二重比第一重要困难许多了,没有三五个月是别想炼成了。
如果着玉简的主人听见温皙的话,肯定要嫉妒得肺都要炸了!这第一重和第二重合起来,就是筑基,所谓的筑基就是清除身体污秽、调理和滋养经脉五脏六腑的过程,筑基,筑下根基,根基越牢固,后头的路才走的越是稳当。因此此玉简的主人才想出了这样的一部功法,将筑基分为两个步骤,先驱除污秽,使得身体更加纯净,这样吸取天地元气才能更快更稳。除非是新生的婴儿,体内污浊少,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会不断地在不知不觉中吸入污秽,因此吐浊尤为重要!因此六岁以下孩子,因污浊少,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吐浊”,而六到十二岁则需要三年,十二岁以上至少需要五年时间。而温皙因为长期服用灵泉水、空间食物的缘故,体内污秽清除了绝大部分,身体就如同婴儿一般纯澈,所余下的只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藏在身体深处的污浊,因此半个月就完成了第一重“吐浊”。
而第二重的纳灵,就是吸取灵气的过程,因为“吐浊”过后,身体纯澈,因此会大大减少筑基的时间,原本在先秦时代,灵气浓郁,常常有飞仙。那时候的筑基,就算是根骨最优秀的人也需要二十年时间,而吐纳经,在完成了吐浊之后,只需要五年时间就可以完成筑基!至少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当然,温皙有空间和灵泉这样的作弊利器,有着世界上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所用的时间自然又大大缩短的。可惜某个不知足的家伙还在嫌慢!
127、珠胎暗结(第二更)
温皙一回宫,就翻看嫔妃侍寝的彤史,果然德妃是在宝华殿失火一事上回答不当,被康熙疑心了,因此在温皙离开期间,一次临幸也没有。新封为福嫔的博尔济吉特图门宝音也只有两三次,高位嫔妃中只有宜妃还算颇有几分恩宠,低品级嫔妃则有宋贵人、易贵人、袁贵人和几个常在答应。
正在翻看着,书忽然被人给抽走了。康熙似乎是刚刚早朝完便过来了,一身明黄色朝服,绣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华丽明晃晃刺眼。袍的下摆,斜向排列着许多弯曲的线条,名谓水脚。水脚之上,还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俗称“海水江涯”,它除了表示绵延不断的吉祥含意之外,还有“一统山河”和“万世升平”的寓意。脚蹬藏蓝绣对龙的皂靴,坐在榻上,端起新奉上的热茶。
“不必看了,朕保证,以后上头你永远是最多的!”
囧!温皙看彤史,不过是透过看老康嫖妃记录来确定一下后宫的形式罢了!不过康熙可不管那么多,顺手把彤史给扔地上去了,上来拧了拧温皙的鼻子,道:“你不是爱看胡旋舞吗?今年除夕合宫夜宴上也会安排!”
景福禄果然是康熙的眼线••••
一说到胡旋舞,温皙差点就忘了答应那些个舞女的事儿,从左侧胸部斜襟位置取下三彩花果纹的帕子,便道:“只怕没有行宫里的跳得好。”
康熙随意地道:“那就叫她们来跳。”
“只可惜——”温皙脸上露出些许失望之色,“年后,皇上就要把她们赏赐给纯亲王了。”
“嗯?”康熙疑惑,“有这么回事吗?”说着,便看了一眼侍立在旁边穿着四品内监蟒服的梁九功。
梁九功躬身回道:“皇上您忘了,北巡前的事儿了,纯亲王来发牢骚说府里没几个像样的舞姬,皇上就说赏她几个,便交给奴才去办了。汤泉行宫的胡旋舞舞姬是拔尖的!”
康熙恍若大悟,哦了一声,刮了刮茶盏的盖子,去掉浮沫,道:“那就重新挑选几个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嗻!”
康熙二十三年的除夕合宫夜宴,内宫嫔妃和外朝宗室,男女分开入席。不过在嫔妃席上,可以遥遥望见康熙。夜宴的歌舞,是一年中紫禁城少有的乐头,何况康熙还特意从昌平行宫、承德行宫分别招来了歌女舞姬,很是热闹。
康熙左右下手,坐着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纯亲王隆禧三个兄弟,皇帝的兄弟,自然是坐在颇为显要的位置上。隆禧看着殿中翩翩起舞的胡旋舞的舞女,不由地身子随着节拍微微摇曳,看得愈发入迷:不但舞跳得好,个个都是极为标致的!隆禧今日又多喝了几杯酒,嘴里说出来的话便少了分寸:“皇帝哥哥,这些个胡旋舞女,便是您答应要赐弟弟的吧?”
康熙也习惯了隆禧的风流不拘,大喜的日子也不欲计较什么,低头喝一杯酒道:“不是这些,给你已经预备好了,赶明就送去你王府。”
隆禧听了,却有些不肯了,他是康熙最小的弟弟,年轻又被娇惯了这些年,自然喜怒都见于形色,说话也不顾及些什么:“这几个已经是极为难得了!皇帝哥哥就赏赐给弟弟吧!”
康熙碰一声撂下酒杯,脸上收敛了笑容道:“贵妃喜欢胡旋舞,朕留着她们还有用处。”
“皇帝哥哥,这女人,可千万不能娇惯着,否则定要蹬鼻子上脸了!”隆禧一听居然是为了个女人驳回了他的要求,自然面带不甘之色,语气都有些冲了。
康熙顿时就寒了脸。裕亲王福全急忙提了隆禧一脚,“闭嘴!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二哥!”隆禧急忙摩挲这那条发疼的腿,实在觉得委屈得很。
康熙只冷哼了一声,既然福全都替他教训隆禧了,康熙也不愿意在宗室们面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隆禧闷头喝了几杯酒,便起身推脱不适离了席。康熙现在是巴不得他早点走,反正胡旋舞是最后的压轴戏,宴会也快要结束了。
而嫔妃这边,以孝庄太皇太后和孝惠太后居主位,温皙陪在孝庄身侧。温皙也不知道康熙是不是故意的,自从她回宫,福嫔图门宝音现在是仅次于她得宠的嫔妃了,孝庄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温僖贵妃一力举荐的结果,因此对温皙极为和蔼。图门宝音的嘴巴就更甜了,前前后后敬了温皙好几杯玫瑰酿,喝得温皙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不得已只好告罪遁逃了。
太极殿外,大红灯笼照射之下连冬雪都染了一层红晕,温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喝酒喝得有些多,现在反胃想要吐了。
“哟?这不是温僖贵妃嘛!”穿着一身亲王蟒服,腰间系着明晃晃的“黄带子”,背靠在殿外朱红大柱上的隆禧语气有些不善,“隆禧给贵妃问安了。”说是问安,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连头都懒得点一下。若按品级,亲王超等,贵妃是正二品,自然是亲王大。不过贵妃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就是天下的主子,就算贵为亲王也是皇帝奴才,这样算的话,温皙也算半个主子,隆禧的礼数的确是不恭不敬了。
温皙正纳罕怎么招惹这厮了,敛身端正道:“纯亲王安好。”
这会儿一个小太监从偏殿跑了出来,低着头打千儿给隆禧见礼道:“王爷,皇上请您去乾清宫,待会宴会结束有话要跟您说。”
隆禧一听,略一思忖,骤然笑了,道:“皇帝哥哥果然还是最看重兄弟的,怎么会为了女人不顾及兄弟呢?”
话说得没头没尾,温皙听了也糊涂。只不过,温皙侧眼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道:“你是御前伺候的,本宫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那小太监急忙恭敬地向温皙叩头道:“奴才是新来的,给贵主子请安!”
新来的?既然是新来的,竟然一眼就晓得温皙是这宫里唯一的贵妃吗?而温皙今日并不曾穿贵妃吉服或者礼服朝服之类,只穿了寻常的便装,洒金绣折枝花瑞果纹牡丹滚边的旗装,甚至比寻常嫔妃更素淡一些。
隆禧打了哈欠道:“御前的小太监海多了去了,贵妃还能全都认得不成吗?去回皇上,本王这就先去乾清宫了恭候着。”
“是,王爷!王爷您慢走!”小太监十分谦恭地哈着腰。
温皙有些纳罕,隆禧纵然是亲王,可是堂堂御前的人也没必要这个恭敬呀?
小太监又向温皙见了礼道:“奴才告退了。”
温皙嗯了一声,脑袋涨涨的有些疼,便径自转身走了。管他呢,难道还有人敢假传圣旨不成?
因有些醉意,便不乘坐轿撵,一路吹着冷风,酒意渐渐清醒了泰半。温皙还是不由地回想那个小太监,总觉得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那小太监年纪二十许,模样五官端正,但长得没什么特色,完全一张大众脸,或许是把他跟哪个人弄混了吧?温皙暗自想着。
这时候青兰突然幽幽地道:“奴才怎么觉得那个小太监•••那么像永和宫陈公公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呀?”
温皙恍然一惊,骤然止住了脚步!德妃的人?他叫人把隆禧叫去乾清宫做什么?!温皙呼吸不由地急促了,立刻吩咐道:“小鹿子,带几个麻利的小太监去乾清宫外头偷偷盯着!若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本宫派你们去请皇上来承乾宫的!”
“嗻!”
一路脚下加快了脚步,温皙回到承乾宫已经是醉意全失了,她前脚回来,后脚御前的小全子便来禀报道:“贵主子,皇上一会就过来。还有皇上今日有些醉了,贵主子最好先预备下些解酒汤。”
温皙眼睛一转,询问道:“今儿皇上可叫人去请纯亲王去乾清宫了?”
小全子思索了一下,才道:“奴才并不知有此事。不过奴才方才被梁公公派出去给永寿宫送点心了,并无一直伺候着皇上。”是了,嘉嫔病弱,连除夕夜宴都没有现身,康熙便叫人送了些点心去。
温皙点点头,叫人赏赐了小全子新年赏银,特意给得丰厚了一些,小全子笑嘻嘻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前头既有通报,康熙不过三刻钟就过来了,一身的酒气,但是神色还算清醒。温皙上前亲自扶了康熙进了暖阁坐下,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又道:“松儿去小厨房催一催,醒酒汤好了就送来!”
康熙径自灌了一口茶道:“朕没醉,今儿隆禧倒是醉得不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跟朕讨那几个胡旋舞女!”
听着康熙的语气里有所不满,温皙就知道康熙没有答允。如此,温皙也算完成了对她们的承诺,两不相欠了。
康熙有些气闷道:“都是朕惯的他!越来越没分寸了!朕说了,你喜欢看胡旋舞,就没给他。他就赌气提前离席了。”
温皙哦了一声,怪不得刚才在太极殿外头,隆禧说话那么冲!原来是嫉妒心理作祟啊!他是完全把自己当成康熙的弟弟,而忘了他还是皇帝的奴才了。
温皙突然问道:“臣妾方才在殿外,看到小太监,自称是御前的,传了纯亲王去乾清宫。”
“什么?!”康熙骤然暴怒而起,“哪个敢假传圣旨!他有几颗脑袋?!”
温皙急忙安抚康熙道:“皇上消消气,大过年的,不吉利!”这是提醒康熙,大过年杀人不好,该杀明天再杀。
这时,松儿手脚轻快,端着醒酒汤就进来了,温皙急忙快步去接,松儿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永寿宫嘉嫔扮成送龙涎香的宫女去了乾清宫。”
温皙默然,乌雅氏好手段!让隆禧去了承乾宫,让嘉嫔也去了承乾宫,会发生什么呢?不过呢,我一定会帮你拖住康熙,叫他今晚离不开承乾宫,绝对坏不了你的好事。
128、堕胎(第三更)
隆禧和嘉嫔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温皙不得而知,御前的消息不是谁都能打探的。唯一能打探到的就是,隆禧在进入承乾宫后一个时辰后才狼狈离开,回王府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都没有好。
而嘉嫔,依旧深居在永寿宫,闭门不出。就好像那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不过温皙在永寿宫的眼线缨络偷了年前嘉嫔熬药的药渣,交给了青兰,经过青兰验证,这个药方是能够使得女子强行有孕的。温皙才突然想起,十阿哥满月之日,嘉嫔说她不懂医药,显然是说谎,她继承了伊尔木的记忆,也继承了伊尔木的学识。没有人敢于开这样的药方——除了她自己。这药虽然能够使得女子怀孕,但是极为伤身,而且生下来的孩子极有可能先天不足,就算怀孕期间仔细调养,也只有不到五分的把握孕育出健康的孩子。
只不过在温皙叫人刻意留心之下,永和宫一个叫小栗子的太监,在永和宫小厨房失火中被杀死了,脸被烧得面目全非,尸体被当即运送出宫。从此永和宫再无一个叫小栗子的太监。温皙也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过这个人。
康熙二十三年三月初五,是温皙十八岁生辰,特请了合宫嫔妃一通来承乾宫欢聚。连窝在乌龟壳里不出来的嘉嫔也终于露面了,满宫嫔妃上得了台面的都来了,宜妃也带着七个月大肚子的郭氏一起来祝贺。现在东西六宫,除了景仁宫全都有主位了,郭贵人就算生了阿哥、就算能更进一步,也注定只能屈居于人下了。
宜妃端着一杯梨花白,笑容爽朗:“说来,皇上还是最疼贵妃了,亲自来给贵妃生辰添喜添福!”寻常嫔妃生日,康熙能记得,给个赏赐就算是不错的了,非得是极为得宠的,康熙才会亲自参加生辰宴。
坐在主位上,康熙笑呵呵道:“不过是朕今日恰好有时间罢了!等你过生辰的时候,朕也亲自去!”
宜妃脸色一红,笑逐颜开,嘴上说话极为喜气:“那臣妾可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了,臣妾敬贵妃一杯!愿贵妃青春永驻,年年岁岁人如玉!”
温皙笑了,在场的多半是看康熙来,才要来露个脸罢了,低头饮了一小杯特意吩咐人稀释过的酒,今儿怕是有太多推不掉的敬酒,只好弄稀薄了酒了。
嫔妃们轮流上来敬酒,温皙应对自如,好在是在自己的地盘,喝什么酒自己说了算。旁人喝酒,她则跟喝水差不多了。
“哟!嘉嫔怎么今儿滴酒不沾?”慎嫔赫舍里氏突然挑刺道,“可是连郭贵人都饮了半杯呢!莫非身子有什么不适?”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嘉嫔伊尔木身上。康熙看了看嘉嫔的脸色,他是真不喜欢这张原本叫她厌恶的脸,可偏偏•••康熙眼中神色很是复杂,道:“你若身子不适,可以早些回去休息。”
嘉嫔起身,朝着康熙福身,脸上带着娇羞之色道:“皇上,贵妃娘娘。嫔妾已经有三个月未曾来月事了,进来又恶心呕吐,只怕是有孕了。不过医者不自医,故而想请贵妃身边的医女为嫔妾诊一下脉。”
嘉嫔的话音刚落,满殿嫔妃都露出惊讶的目光。但是,温皙只注意到康熙紧紧握起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温皙用自己的手盖在康熙的手背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道:“那青兰就去给嘉嫔诊一下吧。”这个嘉嫔,竟然敢公然说出来,莫非她没有看清当日在承乾宫和她欢好的男子不是康熙吗?
青兰福身,便上前诊脉。嫔妃们的目光忽然齐齐地落在嘉嫔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回皇上,嘉嫔娘娘的确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康熙额头青筋暴动。
众嫔妃目光各异,惠妃突然笑着开口道:“这样的大喜事,该叫敬事房呈来彤史,对照一番,也好记上一笔!”
慎嫔幽幽地开口道:“嫔妾怎么记得,皇上自从嘉嫔生十阿哥伤了身子,不曾有过召幸呀?”
嘉嫔急忙柔情满满,望着康熙道:“皇上,您应该记得吧。就是除夕夜宴之后,在乾清宫•••臣妾还捡到了皇上落下的玉佩。”说着便面带无限娇柔之色,直勾勾水润的眼睛含着春色望着康熙,双手捧着一枚墨玉玉佩。
梁九功上前,将玉佩接过,呈给康熙。正是一枚蟠龙祥云纹的墨玉佩,反面有内廷造办处的标记,而蟠龙这样的纹饰,是寻常人用不得的。
康熙竭力压下怒火,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恨不得捏得粉碎,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安心养胎吧。”
嘉嫔目光有些怔怔,面带委屈之色望着康熙,一手扶着自己的肚腹,黯然垂下头,咬着自己的嘴唇道:“是,嫔妾遵旨。”
一场生辰宴,在嘉嫔的搅合之下,不欢而散。
众人一走,康熙的怒火已然是不可遏制,砰一声那墨玉玉佩给摔了个粉碎,“隆禧!!!——,这个孽障!!!”
温皙适时地选择沉默。
而这时候,小全子突然跑了进来,连滚带爬扑在地上,哭诉道:“皇上,不好了,纯亲王病危了!”
康熙二十三年三月十二,纯亲王爱新觉罗隆禧,因病薨逝,无嗣而终。(与历史不符,勿怪。)
纯亲王之死,似乎并没有抵消康熙的怒火,康熙下旨永寿宫封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命御前侍卫把守永寿宫各个宫门,任何人不得探视嘉嫔。
这一日康熙来用过午膳之后,提及了纯亲王的丧事,温皙提醒道:“纯亲王,无嗣。”温皙只是想要试探康熙,纯亲王无子,是否会让嘉嫔肚子里的那个生出来?毕竟康熙至今还没有给嘉嫔的肚子一个了断。
康熙却冷冷地道:“那是他自己作孽!整日就知道和那些歌姬舞姬厮混!否则岂会绝后?怪不得旁人!”
温皙略一沉默,又缓缓道:“嘉嫔,毕竟是不知情的。”
康熙合眸,靠在万福如意的宝座上,重重地叹一口气道:“不是朕不顾及往日情分••••或许,她根本不该回来。若她不会来,隆禧也不会死。”
温皙再一次提醒道:“嘉嫔的肚子,快四个月了。”这个时候堕胎•••她又是身子底子十分虚弱的人,只怕连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朕知道。”康熙话,语气淡淡的。
温皙心道:嘉嫔完了。乌雅氏的手段,一旦施为,就必然是置人于死地的手段,鲜少有失手的时候。且康熙是帝王,更是一个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子,哪怕她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无奈也不行!
永寿宫。
太医古承宗奉命给嘉嫔送了一碗药,嘉嫔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只稍稍闻了一下,便大肆发疯:“我不喝!皇上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亲骨肉?!是你假传圣旨!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古承宗摇摇头,看了一眼跟随的两个小太监,他退后一步,交给他们即可。他只负责熬药、送药,自有专门的人让嘉嫔服下。
一个按着嘉嫔,一个掰开嘴巴灌药,手脚麻利,毫不拖泥带水。
“唔唔唔!我不、唔!”
一碗药灌下去,嘉嫔猛烈地咳嗽着,她用手指扣着喉咙,试图把刚刚喝下去的药给吐出来。
古承宗摇摇头,叹气道:“娘娘,皇室血脉不容有丝毫不干净。皇上没有下旨赐死娘娘,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不!你胡说八道,我要见皇上!!——”嘉嫔嘶吼着,却突然肚腹传来刺痛感,她打着滚倒在地上,下身流血如注,很快便染红了自己的衣裙,一个物体无声地从她的肚子里滑落。
“啊!!我的孩子——!!皇上,为什么你这么狠心,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康熙听着殿内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吼叫,问道:“解决了吗?”
古承宗跪道:“是,只不过嘉嫔娘娘大出血,若现在施救,或许还来得及。”
“不必了,朕进去看看。”康熙道。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皇上?皇上!”嘉嫔苟延残喘地爬到康熙脚下,身下留下一行血淋淋的痕迹•••和在血泊里的那一块肉胎。
嘉嫔抓着康熙的腿,她含泪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康熙长长地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道:“纭缨,你真的不该回来。”
“不!!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我承认,是我不该在你寝殿的龙涎香里加入催情香!但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康熙冷冷道:“那块玉佩,朕去年就赏赐给了隆禧。”
“什么?”嘉嫔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不会的!!”
“隆禧薨逝,你也知道了。朕不会叫他百年之后香火无人供奉,日后会则一爱新觉罗旁系子弟过继。”康熙眼睛里含有沉痛之色,“•••你若不回来,隆禧便不会死。”康熙声音沉沉道,对和硕柔嘉公主的情义,终究还是逊色于对这个自小就被他宠溺惯了的弟弟隆禧,虽然气恼、虽然责恨,但是对隆禧,康熙是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更恨他居然那么轻易地就死了!隆禧名为康熙的幼弟,实则是是为儿子般宠溺的!
骤然间,嘉嫔两眼无神,直直地望着上方的横梁,“我••不该回来?•••”然后,渐渐地一双眼睛没有人的光彩,纵然没有了呼吸,眼睛依旧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129、选秀(1)【第四更完】
“主子,梅儿的疯病好了!”松儿飞快地跑进殿中,兴奋地叫嚷道。
温皙一愣,“病好了?!”
松儿一脸大大的笑容:“可不是吗!昨儿又昏迷了一整天,醒来时候就突然跟人说:我的嫁衣还剩个袖子没绣完呢!只不过那嫁衣被她疯了的时候给撕成碎片了!离出嫁还有一个月,梅儿已经在连夜赶制了!应该来得及!”
温皙点点头,是梅儿了没错了。嘉嫔正是前天夜里死的,梅儿随即就昏迷了,伊尔木也随着她那个身体的死亡也随之消失了,梅儿的身体自然也就还给了她本人。只可惜•••杜和——
竹儿笑道:“既然梅儿已经病好了,杜和就没必要纳妾了吧?!”
温皙疑惑道:“不是去年就开始张罗着纳妾了吗?怎么还没•••”
松儿道:“主子您有所不知,董嬷嬷的确是给杜和纳了两个妾,可是纳了进门之后,两个妾整日争风吃醋没完,杜和最受不了聒噪的女人,就全都给发卖了!现在董嬷嬷又要重新张罗了!不过现在好了,不用纳妾了!”
杜和不喜欢聒噪的女人?怪不得董嬷嬷当初执意要求娶性子最安静的梅儿!如此,没了妾侍最好不过,否则梅儿那样柔软的性子,一定会给人欺负死!
温皙嘱咐道:“多给梅儿备上一倍的嫁妆,再加一个郊外的小田庄子给添妆!”既然是梅儿回来了,温皙自然不会吝啬嫁妆了,只有嫁妆足足的,杜和才不敢委屈了梅儿!
午后,康熙来了。
温皙看着被撩在自己榻上,白白嫩嫩,流着晶莹的涎水,睡得正欢实的十包子,擦,结果还是给打包送来了。
戳了戳十包子的脸蛋,弹性很好,很Q的感觉!小家伙嘴巴吧唧了两下,继续睡。这枚包子长得倒是刺溜快,比起宜妃的九包子,他更能吃更贪睡,所以长得更快。
康熙道:“嘉嫔殁了,你就暂时抚养着胤俄吧。”
这算是嘉嫔和伊尔木挂了最大的坏处了•••兜了一圈儿,即使降生位置不同,草包十依旧还是如历史一般,但还是跑到了温皙兜儿里。康熙并没有提及修改玉牒的事儿,那温皙就只是十阿哥的养母。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着四包子呢,起码四包子以后能当皇帝,十包子就是个草包,下场还不好,被四包子整得很惨。
十包子和十包子的八个乳母、八个保姆,太监宫女若干,一并打包到了承乾宫。还好,十包子很乖,每天吃喝睡、睡了吃,纯粹一头小猪,根本不需要温皙费什么心,一应衣食照顾都有嬷嬷们。温皙只叫人收拾出东面的偏殿给十包子,然后定期询问日常衣食,不定期去看看就是了。十包子随遇而安,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进来满蒙汉八旗旗主的及岁待选秀女名单已经递交上来了,太后不懂汉语、连满语都欠奉,所以从未管过选秀的事儿,而孝庄也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选秀全都交给了温皙和宜妃、荣妃、惠妃一同处理。
康熙二十三年的选秀,最热切的莫过于惠妃了,大阿哥胤褆已经虚岁十三了,康熙并没有流露出要给长子娶嫡福晋的意思,但是纳妾是少不了了。备选秀女名单是从慈宁宫送到温皙的承乾宫里的,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秀女,每一个秀女的描述都很简单,姓氏、父亲何人、祖父何人,年几何,家中第几女,嫡出庶出几项,名单是只有秀女姓氏而没有名字的,也不说长相如何,因此名单看的家世。整整二十几大本,万余名秀女,温皙也只是看每一旗的开头几页而已,因为秀女都是按照家世来排列的。
其中满军上三旗,颇有家世显赫的,正黄旗都统之女伊尔根觉罗氏,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噶布拉之女赫舍里氏,这位赫舍里氏可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的胞妹,只不过是庶出,年才十三岁。而满军镶黄旗的那一本,老太太的侄孙女瓜尔佳氏也颇为靠前的第二页,山东布政使合泰嫡长女,年十五。
汉军镶黄旗的那一本,第一个便是秀女佟佳氏,年十四,镶黄旗佐领、散秩大臣佟国刚次女,庶出。佐领是正四品,散秩大臣为正二品,不过前者实权、后者虚职,但这样的出身也算出挑了。温皙知道,和前头的小赫舍里氏一样,这个是内定要留下的。
看完之后,名单移交惠妃,而此时选秀的第一轮已经开始,前两轮的筛选都是内务府负责的,第一关挑家世,第二关挑长相,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秀女都已经入住储秀宫了,只是臣妾第一次操办选秀,不知道那些是该留牌子记名,哪些留牌子不记名,哪些记名不留牌子,哪些撂牌子,皇上还是给臣妾一个名单吧!”温皙懒洋洋地道,留牌子记名是给康熙着急用的,留牌子不记名则是要指婚宗室子弟的,而记名不留牌子则是因年岁太小要三年后再选的,撂牌子便是落选。
康熙嗤地一笑:“你倒是惫懒!胤俄在你这里也住了些日子了,还习惯吗?”
温皙放下手中的剔红百寿纹狼毫笔,挑眉道:“十阿哥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臣妾怎么会不习惯?”
康熙嗯了一声道:“朕方才去偏殿看了下,又胖了一圈。”
温皙呵呵一笑,“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反正她就是以养猪的心态来养康熙的儿子!
康熙倒是没听出温皙语气里的不妥,反而点点头道:“小孩子贪长,是好事。”
年春,承乾宫新来了个做得一手好吃的蜂糕的厨子,松软可口,香甜而不油腻,温皙吃着很是上瘾。康熙眼热道:“怎么尽没有朕爱吃的点心?”
温皙咂咂嘴道:“皇上不是刚吃了两盏藕粉圆子吗?还是别吃了,免得积食。”
康熙笑着摇摇头:“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还不是皇上惯的?”温皙挑眉道。
随意家常,温皙摸着康熙的脾性,私底下也就没有拘束一些,“五公主就快周岁了,这抓周礼•••?”
康熙放下茶盏,道:“等和胤禟、胤俄一块吧。”
齐布琛可是比九阿哥、十阿哥大了整整六个月!这样都能硬是给凑到一块?康熙不是很喜欢齐布琛吗?
康熙道:“眼下选秀,事情杂乱,到时候肯定要给胤禟胤俄一起办的,给她独独办也不好。”
温皙哦了一声,但愿宋氏也不介意才好。
康熙忽的道:“这次选秀不会有位份太高的,只封几个贵人,常在、答应从汉军旗里选几个就是了。”
温皙微微惊讶,小佟佳氏也只是贵人吗?!还有小赫舍里氏里也只给了贵人?康熙今年怎么这么吝啬了?
康熙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安分的,年底再晋嫔位。正好,嫔位有慎嫔、宣嫔、福嫔、安嫔,还差两个名额。”
出身高,入宫只是贵人,也是常有的事儿,宜妃就是个例子,出入宫册贵人,随即封宜嫔。荣妃马佳氏出身也是满洲世家名门,还不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庶妃。何况那那二位都只是庶出,倒也说得过去。
如每一年一样,入住储秀宫的秀女们都是很焦急的,在殿选之前她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务必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规范,否则就会被撂牌子。秀女没有品级,轻易不敢出来走动,随便得罪个什么人,都有可能被撂了牌子,饶是如此,还是改变不了她们往储秀宫外窥视的蠢蠢欲动的心。
今儿承恩公府,老太太瓜尔佳氏又叫人给传了信儿给温皙,让她保瓜尔佳言容留中。温皙一笑置之,能留下来是她自己的本事,留不下来是她没这个命。
松儿忍不住道:“主子,其他各宫娘娘都邀了拔尖的秀女去说话吃茶,怎么主子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温皙正闲散地修剪这新采摘回来的几支碧桃花枝,插在白釉镂空雕瓷梅瓶中。梅瓶是瓶口最小的一种瓷瓶,只能插二三支碧桃,斜斜地插着,松散有度,倒也好看。
闻着那淡淡的花香,温皙道:“都快殿选了,她们倒是忙得很。”
松儿一时猜不出温皙说的是秀女还是其他嫔妃们,便道:“主子可不能干等着,过两天就该什么都落幕了!”
温皙笑盈盈道:“吩咐小厨房做桃花糕和桃花粥吧,正合时宜。”
“主子!您别光想着吃啊!”竹儿忍不住咕哝嘴巴道。
温皙笑道:“赶明都把你们嫁了,就不用在我耳边聒噪了!”
“主子!”松儿跺了跺脚道,“您还有心思打趣奴才们!几位小主们可都腿脚勤快着呢!尤其佟小主,八面玲珑得紧!惠妃、荣妃、宜妃宫里都跑了好几次了!”
温皙摇摇头,才道:“造办处新进献了一批,珠串簪花,拿去赏赐给那些秀女吧!”
见自家主子开窍了,松儿急忙福身笑语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130、选秀(2)【第一更】
温皙给的赏赐,应该是最晚才到的,秀女入住储秀宫可都快满一个月了。素来是各宫主位们按照身份高低降下赏赐,只是温皙的赏赐迟迟不到,惠妃、宜妃、荣妃她们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先赏赐了,然后便是其他宫的妃嫔主位。秀女们接到赏赐,自然便要去谢赏,嘴头甜的便是这样跟各位娘娘拉上关系了。温皙没降赏赐,秀女们自然不敢登门。
赏赐一降下去,果然秀女三五人一波,便来了。打头的便是佟佳氏、赫舍里氏、伊尔根觉罗氏、瓜尔佳氏四人,都是秀女中出身颇为不错的。头上都带着温皙新赏赐的珍珠串成的形态各异的簪花,齐齐跪拜行礼。
上了碧螺春和桃花糕,温皙敛身端坐道:“本宫许多年都没见过言容了,一眼看去都看不出是哪个了。”
这时穿着粉紫色花卉缠枝的合体旗装,走出秀女之列一步,端容福身道:“奴才瓜尔佳氏,给贵主子请安!”因秀女身份未定,或许是留中,或许是指婚,抑或是撂牌子,因此还是要自称“奴才”的。
温皙这才仔细打量着瓜尔佳言容,的确是言语、容貌都极为端庄,说话都是徐徐缓缓的,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长得并不算太出挑,额头饱满,柳眉杏眼,是很有福气的面相。只不过看着这张脸,温皙也没有多少印象了,便哦了一声道:“赐坐!”
四个秀女:小佟佳氏、小赫舍里氏、瓜尔佳氏、伊尔根觉罗氏。其中的伊尔根觉罗氏是早早定下,要指婚给康亲王世子椿泰,不少嫔妃详知内幕,所以这个伊尔根觉罗氏才是最受欢迎的。伊尔根觉罗氏是秀女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六了,长得宽额英姿,处处透着满洲姑奶奶的范儿,说话爽利,的确是个能谈得来的姑娘。
小佟佳氏,佟佳素婉,十五岁,是佟国刚的庶女,眉眼长得跟佟贵妃并不相似。鸭蛋形脸蛋,比起佟贵妃的纤细风姿,她略显地圆润,眼睛透着喜气,小嘴很甜,笑盈盈地恭维道:“贵妃娘娘的殿中,香气与别处不同,处处透着清爽的味儿!贵妃为人宽厚温和,若是谁有福气成了娘娘宫里的人,那真是天大的幸事了!”
一旁年纪最小的小赫舍里氏俏生生的凤眼一挑,不禁露出几分不屑和讽刺之意:“你怎么瞧上了贵妃的承乾宫了,不是该去景仁宫最合宜吗?”因着年才十三岁,声音也俏生生很清脆,透着孩子气,却丝毫不掩饰言语间的鄙夷。
佟佳素婉却好似没听出来那赤裸裸的讽刺之意,反而微笑点头道:“多谢令仪妹妹抬举,能得一位宽和的主位照拂,姐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佟佳素婉的退却,倒叫赫舍里令仪更生出了二分得意,红润润的嘴唇哼了一声。景仁宫去年年底才刚死了佟佳氏,谁都晓得不吉利,永寿宫更是嘉嫔小产暴毙的地方,更是晦气。小赫舍里氏思量了一通,暗下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温皙看得出来,这二位都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死了人的宫室再晦气,也比在主位底下谋生活也好,况且这两人都是自诩出身不俗的,尤其是小赫舍里氏骨子都透着傲气。温皙也听说了,慎嫔曾经邀请这个远房堂妹去自己宫里,被小赫舍里氏一口回绝了,气得慎嫔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菜。各宫送赏赐去储秀宫,秀女都需往各宫谢恩,唯独这小赫舍里氏装病不出门,今日来承乾宫也算是给温皙面子了。她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自诩是和温皙身份相当的,唯独庶出这一点上略有瑕疵,所以在温皙面前还算恭敬。
温皙笑语道:“景仁宫可是西六宫一等一的气派地儿。”
佟佳素婉低头道:“不及娘娘的承乾宫,大气内敛。”
温皙垂眸,拨弄着护甲上嵌着的红翡翠珠子道:“本宫记得,你并不曾去过景仁宫,怎知不及本宫的承乾宫呢?”
佟佳素婉缓声对答曰:“见人即可知晓,娘娘为人敦厚宽和,贵气而不张扬,承乾宫也装饰得大气内敛。而佟贵妃其人喜爱奢华,自然便可揣度景仁宫的宫室如何了。”
温皙饶有深意地道:“你很聪明。”
佟佳素婉急忙谦恭地道:“贵妃娘娘过奖了,素婉虽然与佟贵妃是堂姊妹,但并非一类人。”
这是要跟佟佳懿婉划清界限吗?这个小佟佳氏倒是比她姐姐聪明许多,嘴角不由地弥漫着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你堂姐已被追封为皇贵妃,以后不要称呼错了。”
佟佳素婉立刻起身,躬身一礼道:“是,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温皙微笑点头:“针工局新进献了一匹双面异色绣的宫扇,你们最先来,便先挑选了喜欢的吧。”
宫扇是扇子,名义上用来扇风,其实主要作用是拿在手上留着好看的,美人一笑,含羞遮面,端得是极美。以前梅儿在的时候,温皙的团扇帕子香囊一类贴身物件,都不曾假手他人,现在也用一些针工局的东西。针工局有不少手艺精湛的绣娘,自然件件都是精品。
宫女呈上来的足足有十几个宫扇,由着她们四人从中挑选。都不是寻常的团扇,江南的苏绣手艺,扇柄多以象牙、青玉、檀木、翡翠为质料,宫扇的形态也有月圆、腰圆、长圆、六角、梅花形为主,其中圆的称之为团扇
伊尔根觉罗氏选了一支紫檀木扇柄的五鱼戏莲的团扇,上头的鲤鱼夹金线绣成,连波纹都绣出圈圈涟漪,她自然爱不释手。莲,有多子之意,是个极好的兆头。
赫舍里令仪选了里头最华丽的鸾凤牡丹锦绣朝阳绣样的团扇,佟佳氏则选了寻常的荔枝纹的六角扇,最后是瓜尔佳言容选了喜鹊登梅这样喜气纹样的团扇。
管中窥豹,除了赫舍里氏,其余都是聪明人。赫舍里氏抚摸着团扇上的五彩鸾凤,笑逐颜开道:“明明有更华丽鲜艳的,怎么几位姐姐不挑更好的。”
伊尔根觉罗氏爽利地笑道:“我衣裳上就绣了鱼戏莲叶间的纹饰,手里拿着这个五鱼戏莲的团扇正合适,旁人见了,定会以为这是特意为我量身绣制的!”
佟佳素婉低眉一笑,莞尔道:“各人各有所好罢了,艳丽夺目是美,清淡素雅也是美。”
瓜尔佳氏回答更简单,缓缓道:“我喜欢喜鹊,意头好。”
温皙低头抿一口茶,道:“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喜欢或不喜欢罢了。赫舍里氏年纪小,自然喜爱鲜艳夺目的。”聪明人与笨人,自然是后者好驾驭。小赫舍里氏的性子,倒是和慎嫔差不多,有傲气,瞧不起那些身份低微的人,说话也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温皙忽的道:“你和慎嫔是堂姐妹,也该互相多多来往才是。”
小赫舍里氏立刻露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嘟着嘴巴道:“是。”
旁边佟佳素婉抿嘴道:“堂姐妹自然要多亲近,有人照顾就是好,若是将来还能继续照顾赫舍里妹妹,那自然再好不过。”
小赫舍里氏瘪瘪嘴,小声嘟囔道:“才不要她照顾!”
温皙低眉暗笑,这小赫舍里氏终究年纪小,竟也没听出佟佳素婉话里的意思,素来入了宫都是主位照顾底下低品级的妃嫔的,佟佳氏的意思是将来栖居于慎嫔之下了。
瓜尔佳氏这才微笑款款道:“若是将来有福气,自然有许多姐妹照顾。”
伊尔根觉罗氏笑道:“瓜尔佳妹妹论起来,可不还是贵妃娘娘的表妹呢!”
温皙点头,道:“言容是本宫玛嬷的内侄孙女,不过许多年未曾见了,人也出落得更加端庄秀气了。”
瓜尔佳言容低头道:“娘娘过奖了,只是年岁渐大,总要学着别像幼时那样太不懂事而已。”
温皙顺手捻起一块桃花糕道:“不要干说话,今春的桃花糕做得很是新鲜呢。”
一个个这才开始享用点心,只不过过了这么久,已经凉了大半了,桃花的香气散了大半,不及刚刚做出来的好吃。佟佳素婉笑语嫣然道:“奴才早就听说了,贵妃娘娘的小厨房做点心的手艺一流,今儿算是尝到了!奴才在家中之时,也常常爱做些小东西吃,只不过手艺不精,不能跟娘娘宫里的厨子相比。”
小赫舍里氏道:“是好吃,可惜有些凉了。”
真是个没心眼的丫头!温皙却丝毫不介意,反而笑道:“待会本宫叫小厨房给你包几块热热的点心,你带回去用吧!”
“多谢娘娘!奴才喜欢味道香甜的点心!”小赫舍里氏起身,做万福道。
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才打发她们走,之后又来了好几波秀女,温皙一一接待,费了好几日的功夫,不过所有秀女都只在谢恩见一次,再不曾传召她们涉足承乾宫。瓜尔佳言容也没有往承乾宫来凑,倒是佟佳素婉次日便叫人送了她亲手制作的点心。
温皙看着四样精致的小点心,道:“明日就是殿选了,你说本宫要是吃了这点心,若是肠胃不适,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131、选秀(3)【第二更】
“你也真是的,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温皙见慎嫔气冲冲而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是赫舍里令仪去了慎嫔的咸福宫,不知怎么又不对盘了,真是枉费了温皙从中说和。
“娘娘!”慎嫔很是不满地瞪眼道,“您可别把她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她额娘原不过是正室身边的婢女,从通房、妾侍再到抬举为二房侧室,能够在正室嫡女手底下安然活到现在,您以为她是省油的灯啊?”
温皙微微一惊,仁孝皇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看康熙对胤礽如何便知道,死了还能给自己的儿子如此多的庇佑,活着的时候该是何等人物?而能够教导出仁孝皇后的人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令仪母女能够在这样的正室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可见非等闲之辈!只是,赫舍里令仪的演技未免太高了,小女儿的娇憨、不懂事、口无遮拦,怎么看都不是有心计的!能够将心机掩藏得如此之深•••看来后宫里又有热闹可看了。
一旁松儿提醒道:“主子,佟小主送来的点心,您还用吗?”
温皙微微摇头,“没胃口了,叫小厨房做个珍珠圆子吧。”
看了看慎嫔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温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差点就被那丫头片子给糊弄了,便道:“你不喜欢她,就罢了,不过也没必要跟她置气。以后见面,多长点心眼就是了!”
慎嫔哼了一声道:“她以仁孝皇后胞妹自居,骨子里傲气得很呢!嫔妾这点位份,赶明册封了,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温皙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柄白玉八宝吉祥如意,语气轻缓道:“你安心吧,她越不过你。”
慎嫔微微一愣,略有喜色:“虽然是庶出,可令仪的出身远在嫔妾之上•••”
温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皇上不打算给这一批秀女太高的位份,顶天就是个贵人了。”
听温皙如此说,慎嫔顿时心沉到了肚子里,不禁又露出几分讥讽之色道:“令仪若是知道了结果,保不定气成什么样呢!”今早那丫头就跑到她宫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口口说她出门没有肩舆轿撵那该多累呀!慎嫔便气不过回了一句:你以为你能有吗?宫中的肩舆轿撵乃是妃位以上才有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心倒是极高!还想着能一举封妃呢!如今连个嫔位都捞不到,可不是要气疯了!
温皙笑道:“今年的秀女虽比往年多出不少,但留下的怕不多。太皇太后想省减些时日,地方设在了体和殿,让一波波秀女磕头问安即可,怕是不如以往活泛有趣。你去看吗?”
慎嫔腰板挺起,道:“自然要去!现在去,她要给嫔妾行大礼呢!怎么能错过?”
温皙扑哧一笑道:“入选了,她还是得给你行大礼!”贵人和嫔虽然只差一级,但却是天壤之别,多少人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鸿沟!
翌日,体和殿。居于高座上的是孝庄太皇太后和康熙,太后并不曾来。嫔妃们在抬下左右设了座位,除了温皙,还有惠妃、宜妃、德妃三个妃位,成妃要照顾儿子、荣妃不喜人多的地方,都没有来,嫔位则有慎嫔和福嫔。尤其是福嫔,竟然越过了惠妃,坐在右侧第一的位置上,笑嘻嘻地一副天真模样。几个妃位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坐在温皙下手的是宜妃,连她都道:“太皇太后只是叫她靠近点座,她倒是真不客气!”
只听殿外太监手持册子,扬声念道:“正黄旗都统图昆之长女伊尔根觉罗氏,年十六!正黄旗右翼前锋营统领之次女布苏克氏,年十五!宗人府丞阿格图七女察哈尔氏年十六!•••••都转盐运使司运使三女布楞都尔本氏,年十四!”
整个正黄旗下来,前头的基本都是留牌子不记名,留作指婚的,或者是年纪太小,给记下名字三年后再选。当然不会直接说留或者不留,而是前者赐玉佩,后者赐珠花,撂牌子的赐香囊。接到赏赐,自然都晓得自己属于哪一类。殿选基本上就是个分门别类的活动,将秀女分成四类,最后再做赐婚。其实大部分的秀女不是给康熙自己的,主要是给宗室亲贵拴婚,可以说选秀是一个大型的相亲活动,不过得皇帝先选罢了。一个正黄旗下来,一个留牌子记名的都没有,也就是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大boss一个都没相中。
选秀都是按照所属的旗,一旗一旗地来,按照出身高低排列,先是正黄旗,后镶黄旗,再是正白旗,然后下五旗。满军旗完了,才轮到蒙军旗和汉军旗。不过从人数上看,今儿光满军旗就够看的了。
“镶黄旗一等承恩公噶布拉三女赫舍里氏,年十三!镶黄旗二等毅勇侯孙女额尔辉额哲特氏,年十五!山东布政使合泰嫡长女瓜尔佳氏,年十五!••••”
齐刷刷六个秀女一排入殿,叩头问安。康熙这才有了几分兴致,却不先问秀女话,微微转头对梁九功道:“如意都备好了吗?”
梁九功笑呵呵一侧身,指着身后小全子和小喜子捧着的剔红牡丹纹盘道:“回皇上,已经备好了,造办处特制了一批金镶玉小如意。”如意仅有三寸,精致小巧,为赤金打造,首、中、尾分别嵌着碧玉,灵翠动人,是上好的质料,温皙微微一瞥,只准备了十二件小如意,素来造办处都会早早买通了康熙身边的人,打探倒地留中多少,然后多准备几柄如意。
如意,是专门赏赐了留牌子记名的秀女的,也就是留给皇帝自己享用的。如意、如意,如了皇帝心意,便是此意。康熙扫视了这一波秀女,笑容满面道:“都抬起头来!”
“是!”六个秀女巧笑嫣然,微微抬起头,各含千姿百态,端的是燕瘦环肥,姿色不凡。
康熙在选秀上一旦心情颇好,就该轮到嫔妃们心情不好了。满军旗的秀女,一旦入宫,必然位份不会太低,嫔妃们自然视若强劲对手了。
“虽然朕许多年未曾见令仪了,但是依稀眉宇熟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康熙笑容可掬,手中的翡翠凸雕莲花佛珠撩在桌子上,“梁九功——”
“嗻!”梁九功亲自取一枚金镶玉的小如意,顿时露出为难神色,道:“皇上慧眼如炬,奴才可是眼拙得很,不知赫舍里小主倒底是哪一位?”梁九功这番话说出来,纯粹是讨康熙开心了,秀女都是按照念名的顺序从左到右排着,梁九功就算不认得,也知道该是哪一个。
康熙听了,果然呵呵一笑,也不指名,只看了一眼秀女中含羞微笑着的赫舍里氏道:“你只看,哪个长得跟仁孝皇后像,便是了!”
梁九功急忙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奴才笨的!”急忙手持金镶玉小如意,走到左数第一个秀女跟前,道:“可不是嘛!瞧小主,额头、眉毛、眼睛,都活脱脱跟仁孝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赫舍里令仪低头浅笑,含羞地接过小如意,微微抬头看了康熙一眼,又急忙垂下头,细声道:“有劳公公了。”然后,朝着康熙和孝庄跪拜行大礼:“多谢皇上赏赐,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温皙仔仔细细瞧着赫舍里令仪,羞得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的开心羞怯,却无丝毫不悦。寻常女子,若是被人当做是替身,是靠着像某某人才入了旁人的眼,怎么也会不高兴吧?她却一副小女儿的欢欣雀跃之态,面含羞涩,两颊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人的演技高的一定程度,连脸红都能演出来吗?
被福嫔抢了右边第一位置的惠妃笑容大大的,抿嘴道:“不说还不觉得!臣妾看着,这可不活脱脱就是先皇后入宫时候的样子吗?”
惠妃资历深厚,与荣妃一般,都是早于仁孝皇后入宫的,自然是见过刚入宫年岁不过十二三的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自然便可比较一二了。
赫舍里令仪依旧没有丝毫不悦,一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娇声道:“是吗?以前玛法在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她口中的“玛法”便是康熙当年四辅臣之首的索尼了。
这时候孝庄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道:“左数第三个秀女,很是端庄。”
说的便是瓜尔佳言容了,她的姿色在六人中属于垫底的,但通神的气度,安然娴静,丝毫没有过于急躁或者紧张,一派从容镇定,无怪乎入了孝庄的眼。
德妃开口道:“太皇太后慧眼,这瓜尔佳氏可还是贵妃娘娘的表妹呢!瞧着嘴角有些相似呢。”
温皙眼皮一挑,语中略带了讽刺之意:“德妃好眼力,本宫自己都没看出来呢!”
德妃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康熙看了看温皙,面带笑容道:“是个不错的,该指个好去处才行。”
孝庄开口,和蔼地道:“哀家挺喜欢这样端庄的,就赐个如意吧!”又看着温皙道,“贵妃应该无异议吧?”
温皙眉头一动,孝庄竟然问了她?是了,康熙眼见着是没有留中的意思了,毕竟瓜尔佳氏再端庄,端庄的女子看上去总是显得不怎么出挑,又没有情致。若是因此言容留中,只会感激孝庄,孝庄这是在为福嫔拉拢帮手呢!
温皙一笑,道:“太皇太后和皇上做主即可。”只是,凡是出身不错的秀女,自幼便接受礼仪教养,自然是多有端庄的,却不知为何独独言容入了孝庄的眼睛。是了,温皙突然想到言容的嫡母正是博尔济吉特氏,怎么也能跟科尔沁牵扯道一点亲属关系。
一个上午看下来,只看完了上三旗,赐如意只有三人,除了赫舍里氏和瓜尔佳氏,就只有一个正白旗的海佳氏,出身不高。下午的时候,看的速度就宽了,撂牌子的也多了,没有撂牌子的也大多数都是要准备指婚宗室的,选看完了之后就可以离宫回家等着圣旨了。
132、选秀(4)【第三更】
翌日,上午选满军旗,下午是汉军旗大选。不得不说,从姿色上,汉军旗秀女是最出挑的,一个个腰肢如柳,眉眼如画,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满军旗的康熙统共只给自己留了四人,蒙军旗一个都没有,重点看来就在这汉军旗上了!
果然娇俏的美人们进殿行礼,嫔妃们的眼中一半掩藏不住妒意。
“镶黄旗佐领、散秩大臣佟国刚次女,年十四!汉军镶黄旗翰林院侍讲学士吴文庆长女吴氏,年十四!汉军镶黄旗包衣副护军参领马珲四女马氏,年十五!••••汉军正白旗江宁织造曹玺次女曹氏,年十六!”
一波秀女六人,齐齐跪拜:“皇上万福金安,太皇太后金安,请各位娘娘安!”
一顺儿的娇声细语,嫩脸柔身,六人中佟佳素婉并非最美的,最美的是那个曹氏,穿着虽然是寻常样式的碧蓝色宫装,却衬得娇艳如出水芙蓉,其他秀女和她站在一起,全然成了陪衬!曹氏肌肤姣净无暇,天生的柳叶弯眉,点点含愁,娇喘微微,一副娇羞之态,不胜可怜。因此康熙的目光并未在佟佳素婉身上停滞,反而落在这个曹氏身上,移不开眼睛。
“你是——”康熙语气一顿,“曹寅之妹?”
那曹氏媚眼含羞,丹唇逐笑开:“是,正是奴才兄长。”
曹氏便是曹玺之女,其兄曹寅是康熙御前二等侍卫,曹寅颇受康熙重用,因为曹玺之妻孙氏是康熙的乳母,情分非同一般。温皙也听闻过,曹寅风姿俊朗,他的妹妹如此动人也在常理之中,只是这曹氏一出,不知道多少秀女都黯然失色。连佟佳素婉进殿来,康熙都不曾问过一句话呢,倒先问了排在最后的曹氏。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位曹妹妹真是好颜色!”宜妃忍不住开口赞道,却带了微微的酸意。这样姿色的人选进来,后宫又要多一位宠妃了。
孝庄面上却是有些不喜,她生平最恨狐媚之人,而这曹氏骨子里都透着媚态!便冷了一张脸,道:“宜妃!选秀选的是才德,就算看容貌,也要选天庭饱满、丰颔重颐的福相之人,更要圆润健康,才能为皇家延绵子嗣!”
天庭饱满、丰颔重颐?那岂不是圆脸肉肉那种?长到好处的确看上起喜人,只不过男人喜欢的都是那种弱柳扶风,娇娇软软的女人。像曹氏这样的女人,才能叫男人兴起怜惜呵护的欲望。
宜妃急忙垂下头,没有因为被责怪有所不满,恭顺地道:“是,太皇太后说的是!”
康熙呵呵一笑道:“曹氏耳垂如珠,人中清晰,也算是宜子宜孙的福相了。”耳垂如珠,说的是耳垂处丰满,这也是有福之像,而人中又称之为“寿堂”,就是鼻下唇上的位置,人中清晰,便是有长寿和宜子宜孙之福。
顿时孝庄脸色很不好看了,扭头看着温皙,沉声缓缓道:“贵妃,你觉得呢?”
尼玛,毛意思?!温皙嘴角抽了抽,想要拿她做反对康熙的牌子吗?温皙瞅了一眼那曹氏,的确极品美人儿,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看了就没有不动心的,何况康熙本来就是个色痞子。曹氏脸蛋漂亮,身材婀娜,模样无可挑剔就只要挑剔一下她的“福气”了,温皙斜眼睥睨道:“她很漂亮吗?还凑合着吧!”出口就是一副,你也没多漂亮的语气。
孝庄看见温皙那张自傲的娇嫩嫩小脸,顿时明白了,才十八呢,十八的女子,尤其是又有姿色的女子,都不会认为自己长得不如旁人的!
温皙笑盈盈对孝庄道:“太皇太后,不过是个汉军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意思是留或者不留都没什么大不了,您老人家少操心了。温皙这个做妃子都都不忧心,您老人家忧心个毛啊?怕你孙子被榨干了?然后温皙看了看康熙道:“皇上福气好就行了呗!”众美环绕,可不是艳福无边嘛!
果然,康熙听了,呵呵一笑道:“是了,一个女子何必又太大的福气!她福气不多,朕赐她一些福泽便是了!梁九功,赐如意!”
“嗻!”这次梁九功就不是亲自上前送了,毕竟小赫舍里氏那样身份的还是少数,区区一个曹氏,不过是小太监上去送罢了。
“谢皇上恩典!谢太皇太后恩典!”曹氏急忙跪下谢恩,又看了看温皙,柔声细语道,“多谢贵妃娘娘提携。”
站在一排秀女最左侧的佟佳素婉有些着急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焦急地看着康熙,她可是被撩在一边老久了!要是皇上光注意那曹氏去了,把她给忘了,顺手撂了牌子可怎么好!于是,一双哀求的杏眼水润润地望着康熙。秀女入殿,若无人问话,是不许随便开口的!佟佳素婉,自然不敢坏了规矩。
这时候,孝庄发话道:“别耽误时间,继续吧。”
佟佳素婉一听,顿时急得要哭出来了。而太监听了孝庄的话,已经端了些香囊走到了秀女跟前,小全子道:“小主,请拿好。”嫔妃们见状,个个面露笑容,这个曹氏的出现,还是又一点点用处的。昔年她姐姐佟佳懿婉在掌管后宫,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现在无人提醒康熙小佟佳氏也在此。小佟佳氏立在那儿,咬着嘴唇,硬是不接。
惠妃更是趁机道:“皇上,胤褆也十三了呢,孩子虎头虎脑,什么也不懂,总是不行的。前头满军旗有不少好姑娘•••”她瞅在此时说话,无非一则是分散康熙的注意了,让他别注意小佟佳氏,二则是给自己儿子求个妾侍,而且指明了要满军旗的。
康熙道:“朕都有数,你安心就是。”说着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盏,康熙低头抿一口茶,突然道:“再赐佟佳氏如意,其他人赐香囊也就是了。”
顿时,佟佳懿婉破涕为笑,“谢皇上恩典!”
小全子急忙收回那香囊,给换成如意,双手恭恭敬敬地呈给佟佳素婉:“小主,请收好了。”
惠妃是白做小聪明了,小佟佳氏是康熙内定要留下来的,怎么会给忘了?不过是趁机试探一下佟佳素婉心性如何,不过康熙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嘴角还带着点笑意。若真是泰山临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恐怕康熙反而会心生警惕。
一场选秀就这么走向结束了,后头也留了好几个汉军旗的姿色出众的秀女,让无数嫔妃咬碎了银牙。
待一切尘埃落定,册封的旨意也一一下达。果然此次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贵人,总共有四位,满军旗上三旗的赫舍里令仪和瓜尔佳言容是贵人,汉军镶黄旗的佟佳素婉和汉军正白旗的曹氏也是贵人,满汉平分春色。尤其是曹氏其父亲曹玺虽然是江宁织造,却不过是四品官,在汉军旗秀女中不过是中等偏下的,竟然也是此次册封中位份最高的。曹氏的出身和宋贵人相似,宋贵人之父也是四品,但她入宫不过是个答应,还是有了公主才封为贵人!可见是康熙真的是看对眼了!其中只有赫舍里令仪给了封号,赐封为平贵人。封号平平无奇,可却是唯一有封号的!
吴鲁氏拿着新嫔妃入宫安排的宫室念给温皙听:“平贵人和海常在分排在永寿宫,分别居于东配殿和西偏殿。佟贵人在景仁宫东偏殿,瓜尔佳贵人跟着荣妃娘娘住,玉常在玉尔库氏居咸福宫,几位汉军旗的答应长春宫一位、翊坤宫一位、钟粹宫一位,咱们承乾宫也安排了一位答应。按照先满蒙后汉的规矩,这位刘答应是六日后正式入宫。”
温皙净了手,道:“从西边收拾出一个偏殿来给她住吧。”
吴鲁氏蹙眉道:“主子,其实宫中的答应小主通常都是两三人住一处,或者跟着贵人住的。一则,是为以后打算,二则是为免其心生骄奢之心。布贵人品行温和,规矩周全,是再好不过的了。”
温皙点头,道:“也好。”这几个答应都是容色出众的,难免心大,便道:“那就让她跟着布贵人住吧。”
选秀结束,温皙也就闲了下来,就去东偏殿逗弄十阿哥胤俄,胤俄这个名字的确起得不错,他吃东西的时候高兴起来都会“呃呃呃”地叫唤。温皙叫小厨房做了牛乳蛋羹,用小勺子挖着给她喂着吃。胤俄的胃口素来极好,在小榻上爬着爬着就黏到了温皙怀里,跟狗皮膏药似的揭不掉。肯定是因为吐纳经练习到了第二层的缘故,灵气四溢,小孩子就感觉灵敏,喜欢这个气息,连宋贵人每每抱齐布琛来的时候,这个已经一周岁的女娃娃踉踉跄跄就往她怀里钻。
“呃、呃、呃!”胤俄张着小嘴,仰着脖子,等着温皙喂让吃东西。
“真是头小猪!”温皙挖了一勺子牛乳蛋羹塞在他嘴里。
“啊啊呃呃•••”小东西高兴地发出某种外星语来。
这时候,松儿进来禀报道:“主子,布贵人带着刘答应过来请安了,这会儿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温皙哦了一声,今儿是刘氏入宫的第二日,照例该想主位叩头请安,温皙倒是忘了这茬了,只不过胤俄腻在她怀里不肯松手,温皙只好耐着性子哄睡了他才去正殿。
133、新人旧人【第四更完】
温皙正要跨步进入正殿,就听见里头细声细气的声音:“贵人姐姐,贵妃不肯接见,是否是厌恶婢妾?”
只听布贵人兆佳氏语气平静地道:“你只要安安分分的,贵妃不会为难你一个答应。”
温皙略止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檐下的龙凤和玺彩画,富丽堂皇,端的是华美无比。正殿明间双交四菱花的门开着,却隔着十二扇通天接地的云母屏风,屏风上玉石镶嵌,玲珑剔透,又以金漆彩绘,色彩艳丽,灿如锦绣,又起到了极好的隔断作用。
“可是贵人姐姐不也是很安分吗?却自入住承乾宫以来,甚少得到皇上召幸•••”刘答应说着,声音愈发低了,带着几分害怕。
布贵人的声音倒是依旧和缓,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跟你们不同,我入承乾宫之前,也是差不多的。”
“可是——”刘答应忍不住道,“主位不都是应该照拂自己宫里的人吗?可是贵妃娘娘却是照拂着长春宫的宋贵人,宋贵人入宫不过三年,就从个答应成了贵人了。”
布贵人道:“她有生养,贵人的位份也不过常理。我当年也是生了四公主才晋贵人的。你若将来有福气有生个公主,也会有这一日。”
刘答应低低地道:“公主自然好,阿哥便更好了•••”
这个刘氏也是个有野心的,她与宋氏的出身的确差不多,不过宋氏比她更识趣,更知道进退。温皙不过是顺手帮衬着宋氏一把,更重要的是为了成妃。有一个宋氏就足够了,温皙可不过在自己宫里培养一个宠妃。
见她们不再说什么,便施施然进殿,“布贵人来了多久了?本宫方才去看十阿哥了,耽搁些时间。”
布贵人急忙示意了刘氏一眼,二人齐齐行大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布贵人抬头笑道:“贵妃的十阿哥一定有长胖了!改日婢妾也带着四公主一起去看看弟弟。”
温皙叫二人起来,赐了绣墩坐下,闲话家常一般跟布贵人唠嗑:“本宫见舒舒公主也长高了,气色也好多了。”
“都是托贵妃娘娘的福!”一说到舒舒,布贵人顿时满脸欣慰的笑容,“四公主调皮,幸得娘娘怜爱,才有今日!”
一说起孩子,布贵人的话就多了,絮絮叨叨说了两刻钟,布贵人才想起被撩在一旁跟隐形人似的刘答应,这才讪讪一笑,介绍道:“娘娘,今儿是刘答应入宫的第二日,婢妾特意带她来给娘娘请安问好的。”
刘氏急忙起身,做万福,道:“贵妃娘娘吉祥!婢妾答应刘氏,请贵妃万安!”
温皙垂着眼睑,顺手拿起桌上的金胎珐琅彩锦地五彩团凤的茶盏,喝了一口春茶,嘴上淡淡地道:“是个懂规矩的。取一斛珍珠赏赐给刘答应。”
新人觐见,需赐赏下去,是惯例,就如同当初布贵人和章佳庶妃刚来的时候也得了赏赐。东西赏赐下去,温皙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便对布贵人道:“本宫新得了些宫花,样式奇巧,想来舒舒公主会喜欢,你带些送去西三所吧!”
布贵人一听有机会见女儿,自然是心早就飞过去了。兆佳氏虽然是公主生母,但是身份卑微,不能常常去西三所,舒舒公主虽然常来,但是毕竟不能日日相见,布贵人有机会名正言顺地过去,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拉着刘答应谢恩便一起告退了。
春日里,御花园的碧桃开得丹彩嫣然,碧桃均是复瓣,朵朵绽放,粉粉灼灼,千千万万,累成一串串,簇成一片片,织就了一片花海。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的确是好景色。
午后,日头暖暖的,不似夏日酷热,平添了许多温敦的气息。风拂面,带着香甜的桃花气息,花丛里有胖滚滚的蜜蜂穿梭,嗡嗡地抖动着薄薄的、透明的小翅膀,辛勤地采食花蜜。
温皙穿过碧桃花海,往浮碧亭而去,遥遥便听见花枝簇拥下,正是新封的佟贵人嘤嘤哭泣,“此事是妹妹的错,都是妹妹没有看好雪绒,还请郭姐姐宽恕则个!”
郭贵人此时已经是七个月的大肚子了,身材格外臃肿,在宫女搀扶之下,一脸的惊魂未定之色:“少在哪儿装可怜!要不是董姐姐护着,这会儿你就得逞了!”
董氏立在郭贵人一旁,一个小宫女正用帕子急忙将她被抓得血淋淋的手背给紧急包扎好。董贵人脸色发白,但还是好言安慰道:“郭妹妹,你身子重,置气对皇嗣不宜。”
佟佳素婉也是垂泪道:“都是妹妹不好,郭姐姐千万不要置气,妹妹有错,姐姐尽管责罚,绝无怨言。”
郭贵人冷冷一哼,道:“我不过区区一个贵人,你也是贵人,我哪儿敢责罚你呢?不过,别指望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温皙从花枝见穿梭而来,“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闹上了?
没等郭氏回话,董贵人先上前一步行礼,眼中含泪道:“贵妃娘娘给郭妹妹做主啊!佟贵人的哈巴狗不知怎么的,朝着郭妹妹的肚子就扑了过来!差点就出事!”
温皙看了一眼瑟缩了佟佳素婉脚底下的那只雪白色的小哈巴狗,可怜兮兮地躲在佟佳素婉身后,又看了一眼郭氏道:“差点出事?意思就是没出事儿了?”
郭贵人语气不善道:“婢妾要是出事了,可不是如了某人心愿了?”
董氏又急忙劝慰道:“郭妹妹消消气,虽然是佟贵人的狗冲撞了妹妹,差点害了皇嗣,但毕竟无大碍,佟贵人也赔罪道歉了,也就算了吧。”
郭氏冷冷一哼:“想要害我的孩子,我岂能轻易放过?!”
佟佳素婉垂泪道:“贵妃娘娘容禀,雪绒是平贵人的爱犬,并非婢妾所有。”
温皙听了,微微一挑眉毛?小赫舍里氏的狗?今天这事儿真是有趣极了!一下子两新两旧四个贵人牵着到一块了。
佟佳素婉抹泪道:“都是婢妾没有看好雪绒,才冲撞了郭姐姐,是妹妹的错!”
郭氏脸色顿时难看了,“既然是平贵人的狗,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佟贵人道:“是平贵人的雪绒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婢妾回到景仁宫才发现雪绒竟然跑到臣妾宫里来了。今儿正要给平妹妹送去,不想雪绒到了碧桃林竟然突然不听话了,朝着郭姐姐的肚子就扑了过去。”
到底是佟佳氏想要借平贵人的狗谋害郭氏肚子的皇嗣呢,还是董氏设计让雪绒扑过来,趁机要嫁祸佟贵人或者说是平贵人呢?温皙也一时间看不清,谁是主谋了,便道:“那既然不是佟贵人的狗,那这事儿就不能算是她的错了。”
郭氏冷冷哼了一声,董贵人急忙讪讪一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
温皙手中的帕子一拢,道:“郭贵人以为如何?”
郭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贵妃娘娘于宫中行事素来公道,还请贵妃做主,带着婢妾三人前往永寿宫,问问平贵人,也好给婢妾和腹中的皇嗣一个说法。”
“好!”若是她说就此罢了,温皙到会觉得无趣了,事情就是要继续闹下去才有得是好戏看呢。
于是,一行人迤逦往永寿宫而去。
平贵人赫舍里氏,现居于永寿宫东配殿,怀里抱着雪绒,讶异地望着郭氏的肚子:“你说雪绒扑了你的肚子?不可能的,雪绒是最乖的了!虽然是狗,可比那些猫儿都要乖顺。”
郭贵人讽刺道:“平贵人是意思是我是在诬陷一条狗了?”
平贵人手拿着一柄象牙梅花梳子,给哈巴狗雪绒梳理着雪白的毛发,注意力完全不在郭氏等人身上,嘴巴嘟囔道:“那是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你——”郭氏顿时脸被气得涨红了。
佟贵人急忙道:“平妹妹,的确是雪绒扑了郭姐姐。你快给郭姐姐认个错,郭姐姐宽宏大量,不会跟你计较的。”
平贵人鼓着嘴巴,有些气不过道:“又不是我让雪绒去扑她的,我有什么错?!天晓得是不是她在身上扑了什么刺激性的香粉,才让雪绒失常的!我的雪绒是最乖的了!”
董氏缓缓开口道:“平妹妹,此事终究是雪绒冲撞了郭妹妹,而雪绒又是你养的。我们今儿来,便是要和解的,只是平妹妹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平妹妹若是不肯和解,那可就——”
“就如何?”平贵人倒是一点也不畏惧,挑眉道,“你要去皇上面色告状吗?!”
董氏顿时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就去打扰皇上,这点小事情贵妃娘娘惩处,想必也没有人敢有什么异议。”
温皙一笑,这个董氏倒是会踢皮球,便莞尔笑道:“不知道郭贵人和董贵人想要让本宫如何惩处呢?”且先看看她们所图为何吧!
董氏起身,万福道:“贵妃娘娘,谋害皇嗣本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幸而郭妹妹并无大碍,平贵人想来也是无心之过,还请娘娘从轻责罚。”
温皙面上依旧带着笑容,看向郭氏道:“郭氏,你觉得如何惩罚平贵人,你才会满意呢?”
郭氏一手放在高耸的肚子上,傲然道:“差点扑了臣妾肚子那畜生是决计不能留了!至于平贵人,只要她肯诚心向臣妾斟茶赔罪,便请娘娘稍稍禁足她几个月,静思己过,也就算了!”说完,还是一副施恩于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
“让我给你道歉,你休想!!”平贵人听了,顿时炸毛,“你头发丝都没伤到,凭什么罚我?!”若是禁足,必然不能侍寝,今晚便是新人开始侍寝的日子,平贵人自然是不肯了。
董贵人抿嘴微笑,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柔声道:“平妹妹,只是禁足一下而已。对于涉及谋害皇嗣这样大事儿,这也算是极低的责罚了。”
平贵人怀中抱着雪绒,小脸上带着傲气,气冲冲道:“我养了雪绒还不到三天,这哈巴狗是我进宫第一日皇上赏赐的,有本事你去皇上问什么雪绒会扑人!”
温皙眼睛里带着笑意,康熙给平贵人的狗?!温皙笑意满满看着郭氏、董氏二人,道:“郭氏,你现在是不是想让本宫带着你们去养心殿质问一下皇上,问什么他送的哈巴狗会扑人?”
董氏、郭氏现在算是傻了眼了,一条狗,沿着佟贵人牵出了平贵人,再由平贵人牵连到了康熙头上。就算是给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质问到养心殿去!
135、南巡(1)【第二更】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八日,岁在甲子,康熙初次南巡启銮。行前,谕称本次南巡,正欲体察民情,详知吏治。一应沿途所用已令在京所司储备,毫不取之民间。凡经过地方,百姓自当各安其业,毋得迁徙远避,反滋扰累。如哪个官员敢于悖旨私征,一经发觉,定从重治罪。
是日,自午门出发,车驾从北京外城的永定门迤逦到京郊的南苑,绵延队伍如一条长蛇,看不到边际。送行的文武官员,站在护城河岸边,三跪九叩,天子出行,浩浩荡荡。帝王銮舆,由武装侍卫前后呼拥,华盖旌旗佛幡,仪刀仪枪金瓜,仪仗鲜明整齐。往通县,在京杭大运河的起点登船,南下。
走的是京杭大运河,速度自然快,龙舟上或许不觉得,但是从北京至山东地界六百余里,不过是一个白天的行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果然非虚言。船在这个时代,的确是相当快的交通工具了。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京杭大运河亡了一个隋朝,却繁华了后世无数朝代。后世史书记载,隋炀帝的龙船何等奢靡,龙船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龙船分为四层,上层完全仿造宫城的布局,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可以举行朝会,俨然一个水上宫殿。却不知比之今日康熙的龙船,孰优孰劣?
可是二百尺真的很长吗?一丈十尺,也不过才二十丈。明朝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而这艘康熙的龙船也超过三十丈了。
龙舟之上,无丝毫颠簸,不用担心晕船。康熙召见大臣进进出出,温皙就出来到船尾位置溜达。龙船后跟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上千艘,迤逦十里,一眼望不到边儿。此行,并未带皇子随行,孝庄和太后也都留守京城。康熙第一次南巡,主要目的,一在于河工,二则是往江宁收揽天下士子民心。
“马上就要到德州了,别在外头吹风了。”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走到温皙身后,一身明黄色九龙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巡视河工的第一站便是黄河,而德州便是御驾停伫的第一个地点了。圣驾驻跸地点是地方官员早早就安排好的,一个地方士绅的园子,名为清河园,假山池藻,风景秀丽精致,颇有江南山水的韵味。
此处也只不过是暂时驻跸地点,龙船已经停伫德州港口,康熙会在山东停滞一段时间,巡视黄河河堤。所以落脚第二日一大早就走了,温皙却怎么也找不到藏在抽屉里的那瓶药丸了,记得昨晚分明是放在这儿的!这两天也是排卵期,不吃可是很容易中招的。
“贵主子吉祥!”小全子快步进来大千,手里捧着一个粉彩荷花纹的小蒜头瓶,道:“奴才昨夜在外头捡到这个东西,一问才晓得是贵主子的贴身之物,特地送来。”
可不正是装避孕药丸的那只瓶子吗,温皙急忙打开看了看,里头红色的小药丸看上去并没有少,便松了一口气。
小全子又道:“皇上特意吩咐御厨给贵主子做了一盅珍珠烩燕窝,以后也是每日清晨一盏,空腹食用最佳。”说着便叫后头的小太监给呈了上来。
温皙一边吃着燕窝,觉得味道和平日里的燕窝不大相同,带着药材的苦味,便道:“里头加了什么?”
小全子回道:“加了人参、阿胶等物,对调理宫寒十分有效,贵主子安心服用便是。”
温皙哦了一声,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有害的东西,这也算是药膳一类的东西了,味道还过得去,正好大早晨的肚子也饿,一盏燕窝很快吃了个干净。
小全子笑嘻嘻地道:“奴才恭喜贵主子,先提前贺喜贵主子早得皇嗣!”
温皙叫青纱打赏了小全子,才洗漱更衣。这次出行,带的人比较少,小鹿子、松儿竹儿都打发去照顾十包子了,温皙也已经叫额娘为松竹留心寻个稳当的人,备嫁。也就只带了青兰和几个青字辈的陪嫁宫女。
青纱凑到温皙耳边道:“皇上果然还是最疼主子的,这两日就只召幸主子!昨儿德州知府给皇上进献了十个美人儿,被皇上好一通训斥呢!”
温皙挑眉,康熙的好色程度她是知道的,正打算着叫青纱出去打探那些个美人被康熙怎么安置了,就听传来消息说,德州知府被罢官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进献美人这个事儿罢官的,唯一能让康熙懂肝火的就是河堤的事儿了,而又只是罢了官,性命无忧,看来也顶多是渎职,河堤建得不理想罢了。德州只不过是黄河河堤一个不太重要的段落,因此在德州也不过停留了两日,康熙御驾便启程前往济南。
十月初八日,至济南府,一路上康熙的心情都颇为沉重,直到到了济南府才好了些,济南的繁华还是入了康熙的眼,总算叫他好受了点。不过南巡显然不是看看风景出来玩乐,就算好不容易来了“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济南,康熙也只是去看了趵突泉,温皙却在这个时候丹田灵力出了问题,正焦躁得很,就装病没跟着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就是丹田里的灵气本来每天都在不断的增长,可是这两日每天早晨起来,温皙都会发现丹田灵气莫名其妙地少了不少!原本第二重修炼了大半年,丹田的里继续的“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可是就在到达济南府之后,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减少了!丹田以日益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眼看着大半年的努力就要华为泡影,温皙自然着急了!
静下心来每日加倍时间地运转灵气,日夜盯着,但是丹田还是好像漏了一般,新补充入的灵气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快!温皙心下愈发着急,吃不下睡不着的,青兰给诊脉也诊断不出什么来。温皙知道这不是病,而是体内不知为何多了个看不见的漩涡,把灵气都给从丹田里吸走了。
康熙这些日子也忙,转到又去了泰山,初十日,登泰山顶。十一日,祀泰山神,命以本年泰山香税,修缮泰山顶上庙宇。又要批阅从京师送来的奏折,每天都很晚才睡觉,有时候来温皙这里,也是大半夜,温皙也赶紧从空间里出来,装睡觉的模样,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
数日后,銮舆启程,驻桃源县,此地为黄河堤坝的险要之地,康熙更是每日早出晚归。亲往勘察肖家渡等七处地区,命靳辅详加筹划,采取有力措施,使黄河顺势东下,水行刷沙,永无壅决。还亲自抚慰河工,命严禁克扣河工食粮。褒奖了河道总督,肯定靳辅治河之功。那一日康熙回来的时候,满脚的泥泞,但是神色终于露出安慰之色,大呼:“靳辅,治河之能臣!”随即降下旨意,赐三眼花翎。
等到康熙巡视完河工,温皙的丹田灵气莫名其妙消失的诡异现象也终于停止了,只不过丹田大半年的存储几乎消耗一空!精神力扫视之后,只余下薄薄的“雾气”,温皙连连哀叹,大半年苦修丧尽,别提有多郁闷了。
“这几日朕看你不思饮食,人都瘦了一圈了!”御驾船只已经离开了山东地界,康熙也终于稍微松泛了一些。
温皙总算是找到点安慰,急忙雀跃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真的吗?臣妾瘦了?!”自从进宫,纵然温皙一直有心在控制着食量,可人人都说她“日见丰腴”!每次听到“丰腴”二字温皙都郁闷得不行!
康熙顿时哭笑不得,方才还在心疼这妮子,她倒高兴起来了!
温皙傻笑了笑,这才见康熙面依旧带有疲惫之色,前些日子在高邮一带发生水患,百姓田庐多在水中,康熙步行十余里视察水患,着实辛苦。康熙倒是没看出瘦来,却黑了一圈儿。
当晚,厨子做得糖醋脆皮鱼十分好吃,康熙却对这些酸的、辣的口味重的食物不感兴趣,只喜欢口味清淡的,也是为养生考虑。许是因为修炼了那么久的吐纳经第二重折损的伤心感被“瘦了”二字给抵消了,温皙今日的胃口格外好,连寻常的八宝粥都觉得格外好吃,就着酸脆可口的酸黄瓜一口气喝了两碗。
吃着饭,康熙却突然怔怔地望着温皙,又看了看那下得飞快的小菜,眼睛里突然跳跃出几分喜色,急忙问道:“怎么突然爱吃酸黄瓜了?”
温皙一愣,随口道:“可能是因为•••这酸黄瓜做得不怎么酸的缘故吧。”温皙的确不喜欢吃太酸的东西,但是偶尔带点酸味也是很下胃的。
康熙急忙夹了了一块送到嘴里,嚼了两口,脸上神色不动地咽了下去,哦了一声道:“朕明白了。”顺手拿起斗彩黄地云龙纹碗,闷头喝了一大口粥。
明白了什么?温皙一头雾水。
136、南巡(2)【第三更】
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二日,抵达江宁,即南京(又称为金陵),御驾下榻在江宁织造曹玺的府中。
康熙为了收拢江南士子和江南百姓对于清廷的抵触,刚一到江宁便谒明太祖陵,亲写祝文,遣官往祭。更在朱元璋陵外,当着江宁百姓的面行跪拜大礼,祭拜明太祖。据说,感动了无数江宁百姓和士子。
温皙听闻也叹了一声,为了江山稳固,康熙居然肯向死对头老朱家的人跪拜。不过拜一拜死人,康熙还是肯的,当然,打压其前明余孽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心中正在感喟,外头青纱来报说曹贵人带着孙夫人求见。温皙正疑惑孙夫人何须人也,突然一拍脑门,曹玺之妻不就是孙氏吗?那可是康熙的乳母!曹氏带着她娘亲来拜见了。
急忙叫人请进来,便见曹氏为首,孙夫人落后半步以示尊卑。孙夫人穿着一身四品敕命夫人的朝服,头上大拉翅装饰金饰流苏,步履端正,浑身上下透着规矩,母女二人齐齐行礼叩拜,“请贵妃娘娘大安!”
温皙急忙虚扶一把,面带微笑道:“不必多礼!给孙夫人和曹贵人赐坐!”
孙夫人五十许,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妆容一丝不苟,头发保养得极好,头不见一丝白发,梳理油光可鉴,脑后梳成一个燕尾髻,她敛身坐在绣墩上,缓缓而又恭敬地道:“委屈尊贵之人下榻在这简陋的江宁织造府邸了。”
温皙客气道:“织造府邸很是雅致,无怪乎能养育出曹贵人这样钟灵毓秀的佳人。”
曹氏急忙站起来福身道:“娘娘过奖了,婢妾蒲柳之姿,只愿能学到娘娘身上一二分皮毛就心满意足了!”
温皙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嘴角微微扬起,“曹贵人今日似乎嘴巴格外甜。”又看了看坐在粉彩开光描金海棠纹八棱绣墩上的孙夫人,只怕是这位指点调教的。这个曹氏自从入宫,与承乾宫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或许是自诩美貌,又多蒙恩宠,自然以为可以一朝一日母凭子贵,得以封嫔列妃,故而也只是表面上恭敬罢了。
曹贵人笑容怡人,道:“在宫中之时,婢妾就想着亲近娘娘,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如今到了织造府,愿娘娘不嫌弃,婢妾愿日日来娘娘近身服侍!”
温皙却看着琉璃茶盏中的君山银针起起伏伏,最终沉寂下来,才端起这三多纹的茶盏,徐徐地饮了一杯。所谓的“三多纹”便是佛手、石榴、桃子,“佛”与“福”谐音,相传佛之手能握财宝,多财宝表示多福;桃子俗称“寿桃”,故而是多寿之意;石榴,取其“千房同膜,千子如一”,作为“多子”的寓意。多福、多寿、多子,合起来便是三多纹。连一个小小的茶盏都如此精细华美,可见江宁织造府非同一般。
温皙笑容淡淡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多陪陪你母亲,以尽孝道才是。”
孙夫人立刻笑着点头,道:“贵人小主在宫中多蒙贵妃关照,臣妇特备了一物答谢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小地方的东西粗陋。”
说着,便有个容貌端正的织造府邸侍女恭恭敬敬地捧着锦盒,送到了温皙跟前的黄花梨木案几上。
孙夫人笑着道:“东西再其次,重要的是此物送去了报恩寺,由渡贤大师亲自开光的,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温皙亲手打开那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尊白玉送子观音,且是白玉中的极品——羊脂玉。观音高近两尺,放在手中沉甸甸的,玉质入手温润,此玉白如羊脂,润若凝脂,坚洁细腻,厚重温润,蜡泽柔和,便只是极好的羊脂白玉。温皙对极品的玉情有独钟,这样的好玉,一旦入手便不会再出手,空间的虚耗虽然不算大,但是要为长久考虑,多囤积一些。且这送子观音不像旁的观音那样造型拘谨,不但雕琢功夫一流,堪称巧夺天工,更造型精致,观音面如满月、宝相慈祥,衣领袖褶飘逸有质感,怀中的孩童白胖可爱,令人眼前一亮。
拿在手中没多久,便觉得手都有些酸了,这算是大型摆件了,足有八九斤重。放下观音,温皙点头道:“孙夫人有心了。”
见温皙收下,孙夫人也略松了一口气,大拉翅上的绛紫色流苏微微晃动,“臣妇见贵妃身边虽有伶俐的人贴身服侍,但想必是缺一些粗使的,特意挑选了一批老实的丫头。”说着便有个嬷嬷带着十几个都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丫头进来,齐刷刷地磕头请安。
温皙只稍稍扫了一眼,都是五官端正的,算不上貌美,又看了看她们的手,并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孙夫人到真是安排了些粗使的,温皙便收下了。又给了些赏赐,打发了孙氏和曹氏母女。小心起见还是叫吴嬷嬷派人仔细盯着那些丫鬟,近身的活一律不许她们做,只干些无关紧要的。
温皙打了个哈欠,道:“也不知怎么了,近来总是身子倦怠。我去睡会儿午觉,皇上来了记得叫我。”
温皙沾床就睡,很快便与周公相会了。近来身子惫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船太久的缘故,到了江宁便贪睡起来,傍晚天一擦黑就入睡,早晨日上三竿才醒来,中午还要补上一个时辰的觉。康熙每每来的时候温皙都在睡觉,不过大半时候都不许人叫她起来。
睡得朦朦胧胧间,只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睁开朦胧的睡眼,入目便是刺眼的明黄色。康熙手拿着自己腰间佩戴的九龙纹玉佩,正用上头的金黄色流苏在温皙脸颊上摩挲。
温皙嘟着嘴巴,推了他一把,却不愿起来,懒懒地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康熙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笑意中含着宠溺,道:“本不想扰着你睡午觉的。”
不想扰也扰了,温皙一脸郁闷,抓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道:“春困秋乏,臣妾身上乏得很。”
康熙唔了一声,道:“那还是算了吧,这几日略有空暇,朕原本还打算明日微服带你去报恩寺呢。”
“我要去!”温皙骤然来了精神,急忙爬了起来,抓着康熙的衣袖道,“臣妾一点都不乏了!”
康熙扑哧笑了出来,丹凤眼睛眯得狭长,“还是算了,你这几日早晨必要巳时才肯起,报恩寺路程又远,还是算了吧。”(巳时,上午十点)
温皙是决然不肯的,抱着康熙的手臂晃荡撒娇道:“去!去嘛!天天呆在织造府,臣妾可闷坏了!哪里是乏了,全都是给闷得恹恹欲睡了,出去溜达溜达就好了!”
康熙戳了戳温皙的眉心,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温皙立刻嘻嘻笑了。
身为嫔妃,能够到宫外游玩的机会少得可怜,就算是伴驾出巡,不是呆在龙船上,就是呆在行宫里,真是白费了江南的美景。有机会出去,温皙自然不能放过!
江宁织造府,主要是为清廷皇室提供绸缎的,苏杭一带丝织业发达,天下最好的绸缎大部分都是在这里织造出来的,江宁云锦、苏州缂丝,并成为二大名锦。尤其是云锦,上贡给宫里的是以十八种以上的配色织就,运用‘色晕‘层层推出主花,富丽典雅、质地坚实、花纹浑厚优美、色彩浓艳庄重,大量使用金线,形成金碧辉煌的华美之色。更有软缎、织锦缎、雾绡、素绫、花绫、细绫、鲛纱、绉纱、冰纨、细绢等数十种华美的绸缎料子都来自江宁苏杭一带。
织造府是个大型的四合院,温皙住在有凤来仪堂,是织造府一等一的好地方。温皙知道康熙昨夜召幸了曹氏,毕竟是在织造府,总要顾忌一下乳母孙氏。只是早晨乘坐着织造府的马车,闻到康熙身上残留的幽香气息,温皙不由地有些犯了恶心。
“怎么了?”康熙一身藏蓝色寿字纹的寻常衣着,头上戴着瓜皮帽,和寻常官宦人家老爷并无什么不同。因靠得近,一早也就察觉了温皙的反常。
温皙摇摇头,道:“可能是马车里有些闷,早晨又多吃了梅菜扣肉,胃里有些不舒服。”
康熙急忙放下随手带着的折扇,轻缓地抚着温皙的后背道:“若实在忍不住,朕叫人取了痰盂进来。”
温皙急忙拿帕子掩着口鼻,也不知怎么的,康熙身上应该也不过是寻常的茉莉花香,竟然闻了十分不舒服,忍不住便推了康熙一把,低头便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停车!”康熙突然喊道,急忙轻拍着温皙的后背,对着外头问道:“到了什么地方了?”
外头梁九功掀开一点帘子道:“回皇•••回老爷,这儿是主街闹市,停久了不宜。”又看了正在犯干呕的温皙一眼,便道:“前头有个还算雅致的茶楼,不若让夫人先歇歇?”
温皙急忙道:“我没事,继续走就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温皙可不想就这么夭折了!
康熙一眼看出来温皙的小心思,便道:“先歇息一下,朕答应带你去报恩寺,就一定会去!君无戏言!”
137、南巡(3)【第四更完】
温皙这才安心去了就近的茶楼,选了个通风透气的雅间。马车里空气不流通,味道自然散不掉,温皙也就爱格外反胃一些。叫了一壶碧螺春,三四盘点心,温皙吃不下,只喝了半盏茶水。
康熙忍不住道:“怎么突然就犯了恶心,朕记得你在船上的时候都没事儿!”
温皙手里搅着帕子道:“皇上没闻到,自己身上又一股子幽香吗?本来是极好闻的,可臣妾闻了不知怎么就犯了恶心。”
康熙的眉头骤然拧了起来,鼻子深深一吸,果然是很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康熙忽的道:“梁九功,叫古承宗进来!”帝王出行,纵然是微服,一些该有的随从还是会有的,负责安全的有侍卫,明里跟随的、暗中保护的,太监也乔装近身伺候,自然还有太医,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要及时医治。
古承宗也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进来便是磕头。康熙一挥手道:“在外头,不必拘着虚礼了!过来给夫人瞧瞧是怎么了。”
照规矩,太医诊脉都是要跪着的,今儿在外头,古承宗也是头一次给主子们诊脉坐着青花瓷绣墩了。隔着帕子,古承宗搭在温皙的脉搏上,渐渐地眉头皱起。
古承宗看了看温皙,又看了看康熙,面带忧色,斟酌了一下话语道:“皇上身上的气味•••已经消散了大半,奴才一时无法判定是否•••是否有关碍,不过并未闻太久,夫人无大碍。不过——老爷最好换一身衣裳。”
康熙的拳头骤然握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是曹氏?!”
温皙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古太医,我到底怎么了?”
康熙压下心头的怒火,吸了一口气道:“朕先去更衣!”说着便撂下了温皙和古承宗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温皙又看了看古太医,一脸探究的神色。古太医面带为难之色道:“夫人还是等老爷亲口告诉您吧,奴才不敢随便说出口。”
温皙脸上的疑惑更浓郁了,只能耐心等着康熙换过衣服回来。古承宗退到一侧,去将雅间里的几个菱花窗户全都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温皙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便觉得舒服了不少。
古承宗又从黄花梨木浮雕云纹的药箱子里取出一个玛瑙鼻烟壶呈给温皙,道:“夫人,这里头是薄荷、冰片,并非烟草,您若是干呕便闻一下,会舒服一些。”
温皙面带疑惑,鼻烟壶里的东西通常都是装着碾成粉末的烟草再加入麝香等香料调和,自然是男人用的东西。但看古太医的样子,这东西明显是给她备着的,古承宗如何提前知道她会恶心干呕?温皙油然萌生了一种不好的猜想,急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好像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十来天了!
原本不过是身子犯懒,便没有叫青兰给诊脉,上一次诊脉还是二十多天前在山东的时候的事儿呢!那会儿青兰也没诊断出什么来。而自从离了山东地界,康熙对她是格外关怀,每每叫古承宗弄了药膳来,温皙也没多心,现在想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似乎有半多个月,康熙都没有和她滚床单了,温皙一直犯懒,还以为康熙是事情繁忙所致呢!可是他有闲心去临幸曹氏,可见并非是无心于此!
这时候,吱呀一声,穿成小厮的小全子和小喜子推开门。康熙换了一身绀青色绣着松鹤延年回字纹滚边的对襟衣裳,挥了挥手,古承宗会意,提着药箱子躬身便退了出去。
“舒服点了吗?”康熙坐在离着温皙最近的椅子上,问道。
温皙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是不是•••?”
康熙笑容满面,抓着温皙的手,拍了拍道:“都一个半月了!”
温皙骤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又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似乎说的太•••
康熙脸上笑容收敛了大半,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道:“乖乖给朕生个儿子,朕就宽恕你,竟然敢乱吃药!哼!”
温皙顿时心虚了,缩了缩脖子,“皇上怎么知道的?”
康熙板着脸道:“你先回答朕,为什么吃这种药?!你的医女也大胆,没有朕的允许敢给嫔妃配这种药?她是不要脑袋了吗?!”
温皙急了,急忙可怜兮兮地望着康熙:“皇上别怪罪青兰,是臣妾让她配制的。”怪不得青兰最近帮着太医们,整天忙得都很少回到她身边了,肯定是康熙示意的!
“哼!”康熙鼻子一哼,脸上的神色很是不满,“乖乖给朕生个阿哥,朕就饶她一命!”
还是个胚胎呢!谁知道是男是女?!万一生的是公主怎么办?你个重男轻女的家伙!温皙急忙扯了扯康熙的衣袖道:“是臣妾的额娘说,女子若是早早有孕对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健康,弄不好就一尸两命,臣妾是害怕•••”
“胡说八道!”康熙狠狠一拍案桌道。
温皙嘟着嘴巴道:“臣妾才没有胡说八道呢,皇上想想当初仁孝皇后就知道了,她生承祜阿哥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皇上也才十五岁,结果承祜阿哥就夭折了。还有荣妃十三四岁就开始生孩子,结果早年生的四个阿哥全都夭折了!皇上早年没了那么多儿子,还不够证明的吗?”
康熙愕然,随即陷入了深思中。脑海中不断回忆的却是佟佳懿婉临死前的话。“当年荣妃所生的承瑞、赛音察浑、长生、长华四子,为何接连夭折?!就您那位贤惠的元后,为了要生下嫡长子,所以要除掉所有比她的孩子早出生的所有皇子!”——芳仪怎么可能是她说的那种人呢?康熙虽然不信,但是每每想起他那些早夭的孩子,就不由地心中对芳仪的信任有所动摇••••
温皙看着康熙一脸的起伏不定,一时拿不准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又继续加一把火道:“还有恭亲王的原配嫡福晋,十五岁生了大公主,结果大出血而死。仁孝皇后也是生太子的时候大出血而死的,仁孝皇后才十九岁就香消玉殒了。臣妾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康熙听了,却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脸上居然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温皙立刻笑道:“那皇上就不会怪罪青兰了吧?”
康熙刚刚露出来的几分笑容嗖地又收了回去,变脸比变天都快,鼻子一哼道:“私自给嫔妃调制避孕药物是死罪!朕没有立刻杀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拿着扇子指了指温皙的肚子道:“你乖乖地,把朕的儿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朕就饶了你那个医女!“
温皙一张脸顿时瘪了:“万一是女儿呢?”
康熙咬牙切齿道:“朕说是儿子就是儿子!!”
温皙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您的圣旨,她可听不到,要是不遵旨,可不要赖臣妾。”
康熙黑着一张脸道:“待会去报恩寺,你去观音殿好好祭拜祭拜!”
“是是是!”温皙忙不迭地答应,能去报恩寺就好——靠,怪得不带着她出来呢,原来是想让她生儿子啊!菩萨,保佑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女儿!气死老康!!
然后温皙又舔着一张脸,讨好道:“那是不是叫青兰先回臣妾身边?”
康熙悠闲地端起一盏茶,慢慢喝着道:“给朕生下儿子再说。”
靠!能不能不要不出三句话就蹦出个“生儿子”来,你现在都大大小小十个儿子了,还不嫌多啊!等他们都长大了,有的你受的!(一到十一,中间六包子没了,正好十个儿子)
温皙撒娇道:“可是臣妾没有青兰很不方便!青兰可以给臣妾守夜,臣妾要是半夜不舒服,也能叫她给看看出了什么问题。太医终究是外男,有所不便,又不能随时守候在臣妾身边。青兰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皇上就当让她将功抵过吧!”
康熙沉吟半晌,道:“要是她再敢调配乱七八糟的药,朕一定要了她的脑袋!!”
温皙急忙点头:“是,青兰一定不会再犯的!”
康熙盯着温皙的小脸道:“你也给朕记住了,以后给朕多生几个儿子,要是朕发现你吃什么不该吃的药,第一个就砍了你那个医女!”
温皙顿时萎了,多生几个?!尼玛,我又不是猪!而且这小东西她吸灵气有木有?温皙敢肯定,就是在山东的时候怀上的,当时还不足一个月,诊断不出来,才一个胚胎就知道抢夺温皙丹田里的灵气了!还好没有继续再吸,否则温皙还不要哭死了!
发完了火,康熙才好言安慰道:“你现在都十八了,身体也挺好的,朕会叫古承宗给你看顾着胎相,绝对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地生就是了。”
又满含深意地道:“等你把朕的儿子生出来,到时候朕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温皙细细咀嚼着康熙最后的一句话,毛意思?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吗?!
康熙看到温皙一副思忖着想不通的模样,只好无奈地低声解释道:“虽然佟佳氏是追封的,朕不会叫你一直矮了逝者半头的。”
温皙眨巴眨巴眼睛,康熙的意思是——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