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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温僖贵妃全文阅读

作者:尤妮丝     穿越之温僖贵妃txt下载     穿越之温僖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超生游击队成型(1)

    康熙为了德嫔,罢了一日早朝,更接连三日除了上朝、批阅奏折几乎都流连永和宫。德嫔原本就颇有恩宠,如此重得康熙怜爱,更惹得后宫无数妒忌的目光!

    图门宝音褫夺封号和搬出正殿一事,孝庄丝毫没有插手,反而叫人嘱咐图门宝音安分等待,下懿旨命博尔济吉特贵人和董贵人闭门思过。

    第四日,康熙才来到承乾宫,开口便道:“朕心里有一个打算:德嫔之事,终究朕不得不轻纵了她们,但是朕想着该给德嫔一点补偿。”

    温皙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的确该好生补偿她——只是寻常的东西怕不足以弥补德嫔受到的伤害!”神色间愈发温婉,心下揣度着康熙的心意,先他一步而道,“女子最在意的除了夫君孩子,莫过于母家父兄了,皇上是打算重新启用德嫔的父兄吗?”

    康熙点点头,“朕正是这个意思,她父兄虽然有错——”又看了看温皙,“当然,毕竟当初你险些受麝香之害,若你不愿——”

    康熙都这么说了,温皙还能如何,只浅笑道:“臣妾毕竟没有真正受害,皇上不必太介意了,只不过是他们一时疏忽罢了,皇上也惩罚过了,这事臣妾早不放在心上了。”

    康熙握着温皙的手,眼神柔软:“朕并不愿意因为要补偿德嫔,而让你不开心。你这么说,朕也放心了。”

    康熙低头饮一口新沏的茶,神色坚毅道:“朕还打算择日册封德嫔为德妃!”

    果然来了——乌雅氏的野心也不止是启用父兄回到内务府,父兄回归只不过是为她日后争宠更加便利罢了!位份才是她更加想要的。

    温皙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温和,“乌雅氏好歹为皇上生育过二子一女,为皇家延绵子嗣是莫大的功劳,封妃也不为过。只是••••不知太皇太后是否会介意乌雅氏出身?”

    康熙笑道:“你放心,朕已经问过皇玛嬷了,她老人家并无异议!”

    温皙立刻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那就完美了,嫔妃册封总要太皇太后答允,才算圆满!”——看来康熙并不是白白轻纵了图门宝音!

    德嫔封妃,显然已经无可避免!温皙也头疼不知该如何对付她,得了妃位十有八九就要和宜妃、荣妃、惠妃一起四妃共同襄理后宫事务了。乌雅氏手中掌握一定宫权,那温皙对付她就更加困难了!

    温皙心生计策,笑吟吟道:“皇上既然要封德嫔为妃,这样大喜的事儿,何不让其他有资历晋封的嫔妃同喜呢?”

    康熙心情不错,便道:“你是要为章佳氏请封吗?”

    温皙摇头,近来章佳氏多承恩露,康熙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章佳氏虽好,毕竟无生养之功,入宫也不算太久。臣妾说的是成嫔戴佳氏。”

    “成嫔?”

    “成嫔服侍皇上可比德嫔要早,出身也德嫔好,还生有七阿哥。”家世、资历、子嗣,三项俱全,康熙没有反驳的理由。

    康熙面露为难之色道:“可是妃位只有四。”

    温皙笑道:“皇上何必拘泥于四妃定额呢,康熙十六年的时候,可是荣嫔、惠嫔、宜嫔、成嫔、僖嫔(后改封慎嫔)、端嫔、敬嫔同册,一下子册封了七个嫔位呢!而且皇上册封嫔妃素来是有资历的聚成一块,一同册封。当年册封乌雅氏封德嫔已经是独独册封了,若又独独册封她为妃,只怕会使嫔妃怨妒,惹得六宫不宁。”

    一番话说下来,康熙颇为赞同地点头,拊掌道:“你平日里粗枝大叶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很细致的!”

    温皙巨汗!立刻露出小女儿撒娇不满的神色:“臣妾哪有粗枝大叶了?!”

    康熙哈哈一笑,将温皙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凑到温皙耳边低语道:“今儿朕留下来陪你,就像那日晌午那样•••”

    温皙脸上燥红,靠!你闺女死了才几天呀?就开始跟女人调情了!皇帝都是渣!!

    温皙趁着康熙不备,急忙挣脱了,羞怯道:“皇上!臣妾月事来了,要不然您让传章佳庶妃侍寝吧。”

    康熙面露遗憾之色,“怎么这个月提前了?”

    温皙自然是在说谎了,月事怎么还有两三天才能来,不过是为了摆脱色狼不得已的借口罢了,于是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襟道:“臣妾宫寒,月事常常不准。”

    康熙握着温皙的小手,细细抚摸着,道:“也是章佳氏无用,德嫔还跟朕说她一副好生养的面相,结果••••”

    温皙顿时明白了,章佳氏骤然得宠的原因,原来是德嫔举荐!心下冷笑,德嫔的手未免也太长了些,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皇上,臣妾已经有四阿哥了。”

    康熙却摇头道:“胤禛虽好,毕竟已经在佟佳氏哪里养了数年了,视她为生母。小孩子终究还是要从小养大,才能亲近。这也是德嫔说的,朕觉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你煤球!!滚你个乌雅氏!!早早就打算顺手弄死胤禛了是吧,再让章佳氏给她生一个?嗯?!呸——什么玩意儿!

    任心中骂死骂活,脸上依旧笑容浅浅,十分得体:“生恩不及养恩大,胤禛当然会记得佟姐姐的养恩。自然了,日后更会记得臣妾的养恩,这样很好啊!”——记得养恩就好,生恩就不用记着了,免得你那个生母日后只知道利用你!

    温皙又道:“而且古太医给臣妾的方子,臣妾一直在照方调养,觉得比以前好了些许,花费些年月,就会养好的。”——必须打消掉康熙让温皙“借腹生子”的想法!

    “罢了!”康熙有些郁闷地挥手道,真是个倔强的妮子!日后有的你来求朕!

    中元节前一日,成嫔、慎嫔、宋答应一同前来承乾宫拜访。慎嫔赫舍里氏虽然学聪明了些,但是骨子还是那种藏不住话的,进来行礼之后,张口便问:“娘娘,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册封乌雅氏那贱婢为妃?!

    温皙正在殿中,整理着开在青花瓷莲纹缠枝小缸中精致小巧的睡莲,这可是空间里的品种,花开精致小巧,不过婴孩的拳头大,小小一个水缸就开了四五朵莲花,温皙拨弄着莲花依偎着荷叶,摆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造型,才吩咐道:“马嬷嬷,把这缸睡莲给宣嫔送去。”

    “嗻!”马郎阿氏平时是个不爱说话的,但办事却是十分得体利落。

    慎嫔看温皙一副悠闲的样子,忍不住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嫔妾也是听说乌雅氏之父武威被任命为从三品内务府副总管,其堂兄任内务府正五品庆丰司主管,更有谣传说皇上要立乌雅讷敏为妃了!”

    温皙安然坐在主座上,平静地道:“并非谣传,而是事实。”

    “那贱婢也配?!!”慎嫔勃然大怒。

    成嫔瞪了她一眼道,“等她封妃,你这话说出来就是以下犯上!你的嘴巴,什么时候能有个把门的?”

    温皙给慎嫔、成嫔、宋氏三人赐坐,又上了茶水,调笑道:“慎嫔若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就不是慎嫔了!”

    “娘娘!”慎嫔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取笑嫔妾!”

    成嫔倒是不急不躁,问道:“贵妃娘娘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温皙徐徐地饮一口茶,是君山银针的茶味清馨,看着杯盏中的银针起起伏伏,最终还是逃不过萎落最底层的命数,悠然道:“德嫔封妃一事已成定局,本宫无力叫皇上改变心意。”

    慎嫔整个人如撒了气了充气娃娃,无力地萎坐在椅子上,“以后就得恭恭敬敬朝那么贱婢行礼了,真是不甘心!”

    温皙搁下茶盏,道:“本宫虽无力改变封妃之事,却可以叫成嫔和德嫔一同晋封。”

    成嫔骤然惊喜交加,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景泰蓝嵌珍珠护甲的双手随着身躯微微颤抖,唇齿间是激动的声音:“贵妃不是再跟嫔妾开玩笑吧?!”

    温皙笑得坦然,莞尔道:“不出三日,册封的旨意就会下来了,还有几个常在答应也会顺便晋封,当然宋答应也是其中之一。”

    绣墩上宋氏也霍然站了起来,惊喜之情顿时溢于言表,“婢妾入宫不过一年,竟也能晋封吗?!”

    成嫔与宋氏互相对视一眼,一同朝着温皙恭敬地跪拜,“多谢贵妃娘娘提携,嫔妾婢妾铭记娘娘恩惠!”

    温皙起身,亲自走上前将二人扶起,“总不能叫乌雅氏一人独自得意!”

    成嫔还是不怎么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突然落在自己头上,“可是,四妃限额已满••••”

    温皙抿嘴笑道:“皇上也定下嫔位六的限额,不也一直未曾遵守吗?”

    慎嫔倒是对此深信不疑,昂着头道:“赶明成姐姐也封了妃,看那贱婢还敢得意!”

    彼此言笑不已,宋娉婷温声道:“婢妾知道,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婢妾特意绣了经幡,给贵妃娘娘祈福。”

    经幡以黄色锦帛料,这样好的料子显然不是答应份例能够有的,想也知道是成嫔授意,经幡上绣着佛经,字字清晰,整齐秀美,长达三尺的经幡,上千字洋洋洒洒,可见是费了极大的工夫!温皙点头,叫侍女接过,道:“有劳你和成嫔费心了!”温皙虽然不信佛,但是这份心意十分难得。

    成嫔言笑晏晏道:“都是宋答应心灵手巧,才绣得这样好的东西!”

    温皙叫人上了甜点,自己却只动了一两口,道:“这是本宫的额娘从宫外叫人送来的鹿乳花生甜酪,只是又香又甜,本宫吃不惯。只是想必小孩子爱吃,本宫叫人包了一份,也好叫成嫔带回去给七阿哥。”

    成嫔急忙起身,“多谢娘娘!”

    慎嫔胃口颇好,很快吃了个底儿朝天,道:“贵妃娘娘也给嫔妾包一份儿吧,嫔妾也喜欢上这个味儿了!”

    温皙笑着答允,却见一侧宋氏胃口不怎样,只小口小口地吃,下咽的速度很慢。见温皙正在瞧她,宋娉婷急忙用小勺舀了满满一勺子塞进嘴里,许是吃得太急,突然反胃恶心给吐了出来,急忙用帕子捂住嘴巴,总算没吐在地上。

    温皙微微疑惑:“宋答应怎么了?”

    宋娉婷急忙道:“嫔妾没事,只是可能因为夏日天热,有些不思饮食。这几日又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胃里总是不大舒服,在贵妃面前失仪了,还请贵妃恕罪!”

    温皙并不介意,和蔼地道:“你也该自己多注意身子才是。”

    慎嫔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又反胃又恶心的,该不会怀孕了吧?”

    一屋子里的主子奴才,目光齐齐盯着宋氏的肚子,成嫔急忙问道:“你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宋娉婷脸一红,“尚不曾来,不过嫔妾的小日子总是要拖后几日的。”

    温皙吩咐道:“青兰,你去给宋答应诊一下。”

    宋娉婷心下情绪起伏,难以安定下来,但是心怀希望,左手已经悄悄抚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右手的脉搏正在青兰的手指下跳动得略有些激动。

    不过半刻钟,青兰回道:“恭喜小主,小主正好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成嫔面露欢心之色,道:“妹妹是有福之人!”

    慎嫔扫了扫宋娉婷的小腹,面露出无比艳羡之色,“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第九十章:超生游击队成型(2)

    宋氏月份尚浅,温皙和慎嫔、成嫔便商定好,将此事暂且隐瞒,等胎相稳固再提出来不迟。由成嫔出面,报给敬事房说宋氏身子不适,将绿头牌收起,暂且免了她的侍寝,让她静心养胎。

    翌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初一、十五照例是留宿中宫的日子,虽然眼下中宫无主,但康熙这两日都不会临幸嫔妃,通常留在自己寝宫歇息,或者去坤宁宫坐坐。

    傍晚时分,松儿急忙跑来耳语道:“主子,不好了,皇上去了景仁宫。”

    温皙眼中冷笑:“就知道她不会安安分分的,得,又使出什么招数了?”

    松儿面带焦急之色:“奴才问了御前的小全子。佟贵妃割腕取血,用鲜血写了一百遍往生咒在锦帛上,命人送往乾清宫,请皇上帮她去钦安殿焚烧,祭给孝康章太后。”

    竹儿补充道:“宫外佟府更是召集了三千僧尼,日夜念经,外头都说佟氏承恩公府都成了寺庙了!”

    吴鲁氏也蹙起眉头,“主子不必生气,佟佳氏一族和孝康章太后的血缘是割不断的,和皇上的血缘也是割不断的!”

    温皙拨弄着护甲上光泽鲜亮的红宝石道:“佟佳氏是听说德嫔要封妃,才这么迫不及待吧?皇上对她接二连三谋害皇嗣之事已经深恶痛绝,她不等皇上气消了就使出这般手段来,也不怕弄巧成拙?”

    吴鲁氏接口道:“所以,皇上即使去了,也不会解禁佟贵妃。毕竟她还在为太皇太后抄写佛经祈福,若是不让她抄写了,岂非不孝?”

    事情果然如吴鲁氏所料,康熙虽然夜半才离开景仁宫,但是事后什么态度都没有发表,又下了圣旨,册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成嫔戴佳氏为成妃,二人于八月十五行册封礼。而搭上了此次顺风车的,除了宋氏,还有答应刘氏晋常在、易常在晋贵人等,只是贵人以下册封,不过是一纸口谕、再晓谕六宫即可,无须册封礼。

    七月底,往绛雪轩听戏,温皙本对戏曲没有兴趣,可此次是成妃邀请,温皙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绛雪轩位于御花园万春亭之北,左右风景宜人,庭前种植着五株海棠树,虽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但处处绿荫,枝叶扶苏,整个绛雪轩都比旁处凉爽许多。因海棠开花的时候虽是红色,但花落之时,花瓣漫天飞舞色洁白如雪,遂名绛雪轩。

    绛雪轩后依东宫墙,坐东面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前接歇山卷棚顶抱厦三间,明间开门,次间、梢间为槛窗,上为福寿万字支窗,下为大琉璃方窗。该轩室外的油饰彩绘别具一格,即不用灿烂耀目的金线彩画,也不施以鲜艳强烈的朱柱丹楹,而是一反常规,改用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改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轩前的琉璃花坛又多种植牡丹等名贵花木,坛内叠石为山,清爽淡雅中风韵盎然,倒不失为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今儿来的人倒是不少,除了温皙,宜妃、惠妃、荣妃早封的三妃也已经到场。成妃、德妃虽未行册封礼,但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因此所座的位置,也是颇为靠前的。

    台上咿咿呀呀,温皙听得昏昏欲睡,她是连吕剧、昆曲都分不清的人,更别说听懂台上不知是男是女人唱得是什么了。却见旁边荣妃母女听得入神悠然,后头布贵人也带了舒舒公主,听得十分入味!

    宜妃正与成妃毗邻而坐,互相攀谈,宜妃手里摇着湘妃竹的如意头宫扇,道:“成妃妹妹的阿玛真是有心!特意从苏州请来了最擅长黄梅戏的班子,听着这唱腔,果然纯正!”

    惠妃也笑语道:“其实以成妃的家世、资历,早该位列四妃了,赶明正式册封了,也能帮着我们几个处理宫务。”

    成妃急忙道:“我哪儿能跟三位姐姐比呀!惠妃姐姐的大阿哥和荣妃姐姐的三阿哥都已经入学懂事了,宜妃姐姐的五阿哥又太后亲自照顾,自然有空暇处理宫务。我的七阿哥还小,离不开生母。”

    宜妃急忙笑道:“是了,是我疏忽了。七阿哥还小,六阿哥也小,德嫔纵使封了妃也不能帮咱们处理宫务了!”

    宜妃称戴佳氏为成妃,却叫乌雅氏德嫔,态度可见一斑!毕竟二人都不曾行册封礼,怎么叫都有道理,就看旁人愿不愿意尊敬你了。乌雅氏的脸色但是依旧温敦,她穿得素净,一身石青色的旗装,正和她刚刚失去孩子还有些哀愁的母亲的身份。几个妃位聊得亲热,倒是把他抛在一边了。

    成妃看了看乌雅氏,方才道:“德妹妹刚刚失了小公主,只怕日后更要费心思照料六阿哥了,自然是无心于其他了。”

    乌雅氏这才哀婉道:“姐姐们说的是,臣妾现在可只有六阿哥了。”她口中自称“臣妾”,而非“嫔妾”,可见是把自己放在妃位的高度了。

    素来嫔位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庶妃、官女子都是自称“婢妾”,嫔位则自称“嫔妾”,妃位以上才可自称“臣妾”,以示尊卑有序。(系杜撰,历史非如此,勿见怪。)

    温皙的眼中笑意朦胧:“德嫔果然爱子情深。”戏台上的戏无趣得紧,戏台下的戏才是演技超群、精妙无比!

    乌雅氏只当做听不懂温皙语中的讽刺,谦顺地道:“贵妃过奖了。”

    温皙低头,看了看乌雅氏的左脚,道:“我记得你月前扭伤了脚,现在可好了?”

    乌雅氏点点头,“已经快好了。”

    “我宫里有个擅长脚底按摩的宫女,便赐予你了。”温皙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乌雅氏以前不过是个嫔就敢往她宫里塞人,温皙自然也不客气了。

    乌雅氏一下子摸不清温皙的意思,便推辞道:“臣妾怎好要娘娘宫里的人•••”

    温皙扇着团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个包衣出身的宫女罢了,随手一抓一大把!”

    乌雅氏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她可不就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出身的宫女吗?也是随手一抓一大把的!但是位份摆在那儿,也不敢反驳温皙,只能默默咬牙承受了。

    册封礼如期举行,只是因准备仓促了些,不及当初册封惠、宜、荣三妃的场面。侍郎额星格持节进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册文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德嫔吴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德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与当初册封三妃一般,成妃、德嫔二人册为一致。只不过册封使不同,为戴佳氏册封是工部侍郎,可见康熙的意思是将二人抬到同一个高度。

    赐宝印、宝册,又往慈宁宫、宁寿宫叩头谢恩,晚上还特意举办的合宫宴饮来庆贺。合宫嫔妃齐聚,连禁足的佟贵妃也伊答应也特许出来参加宴饮。

    佟佳氏禁足数月,倒见瘦削,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一张瓜子脸楚楚可人,下巴都尖了许多,和温皙互见了平礼,道:“多日未见,温僖妹妹倒见丰腴了。”

    温皙忍不住太阳穴一凸,你妹的!你才丰腴了!你全家都丰腴了!眼角一挑道:“佟姐姐日渐弱柳扶风了,‘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可惜皇上非楚王,姐姐日后可要努力加餐了!”

    一旁扶着佟贵妃的答应伊尔木忍不住道:“佟贵妃是日夜抄写佛经,才累瘦了的!才不是节食所致呢!”

    温皙轻笑道:“为太皇太后抄写佛经,是积福积德的善事,怎到了佟贵妃身上却成了繁累之事?佟贵妃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可不是叫太皇太后不安心吗?是以本宫才劝佟贵妃努力加餐,否则太皇太后知道了可不是要愧疚了?”

    “你——”伊尔木气得脸皮紫涨,“佟贵妃分明一片孝心,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成了•••”

    “伊答应,不许对温僖贵妃无礼!”佟贵妃突然开口制止道,又对温皙道,“伊答应心直口快,妹妹不要介意。”

    佟贵妃竟然学会了隐忍,倒是叫温皙颇觉得怪异。佟佳氏表面温婉,骨子里傲气可是比那些八旗贵女出身的嫔妃都要盛呢!她以孝康章太后的侄女自居,处处露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派头,今日竟然学会了忍耐,着实叫温皙吃惊!

    这时宜妃迎了上来,笑语嫣然道:“两位贵妃看样子聊得很是开心呢!不如先进殿入座,皇上和诸位姐妹都到了呢!”

    既是中秋宴,又是册封宴,自然格外奢华一些。殿中歌舞靡靡之音醉人,按照身份温皙和佟佳氏坐在康熙左右,其下是成妃和德妃两位新册封的妃子,五妃、众嫔、十几位贵人,还极为得宠的常在答应,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饮一杯梨花白,温皙瞧见德妃哪里低眉垂眼,酒菜一点都不动,便道:“今日的酒,入口甘醇细腻,本宫记得德妃最喜欢的酒就是梨花白了,怎么连动都不动?”

    德妃乌雅氏起身盈盈道:“臣妾也很是馋这个味儿呢,只是•••”忽的抬头,媚眼看着康熙,两腮透着红晕,“臣妾近来肠胃不适,昨儿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臣妾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故而不能饮酒了。”

    温皙微微讶异,一时间殿内悄然无声,德妃那副拢着小腹、脸上笑容恬淡的模样,怕是刺痛了不少人的眼睛吧?

    康熙也面露惊喜之色:“是真的吗?”

    德妃温敦地笑着,脸上流露出将为人母亲的喜悦,“臣妾不是第一次有孕了,自然清楚得很。”

    成妃和温皙对视一番,便会意趁机站起身来,朝康熙福身道:“那可真是巧了!臣妾也有喜事要禀报皇上,臣妾宫里的宋常在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今儿一早是古承宗古太医亲自诊脉鉴定的!”

    德嫔一愣,随即垂下眼睑,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嘴上极为和气地道:“可见我和成妃姐姐有缘!宋常在也是有福气的!”

    “好、好、好!”康熙喜悦难以掩饰,“今儿是中秋节,果然是个喜庆的好日子!双喜临门,好、好!!”

    这时候,站在佟贵妃身后的伊尔木突然站了出来,蹲身跪拜道:“启禀皇上,不是双喜临门,是三喜临门!佟贵妃也有了正好一个月的身孕!”

    康熙的脸上骤然一僵,看了看笑容怡然的佟贵妃,眉心不由的一跳。脸上神色飘忽,有些不敢置信,又有几分尴尬,让人捉摸不清他心思。康熙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朕•••梁九功!传太医来!”

    梁九功叫来的是太医院最擅长妇产千金一科的许太医,正好今夜值守,有康熙传唤,自然来得快。许太医因来得有些急促,额头上都带着汗水,向康熙行礼之后,才按部就班地给佟贵妃诊脉。殿中包括康熙在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佟贵妃身上。

    一刻钟后,许太医跪道:“回皇上,佟贵妃娘娘的确有了一月的身孕,只不过因母体虚弱,胎相有些不稳,需好好调养才是。”

    顿时,佟贵妃喜极而泣,道:“多谢太医提点,本宫一定好生保重自身!”又握着身侧侍立的伊尔木的手,“多亏了伊常在为本宫调理身子•••”

    温皙看不出康熙脸上存在喜悦,他眼中五味杂陈,许久不曾发话,却低头喝了一杯闷酒,沉声吩咐许太医照看佟贵妃的胎相,又看了看带着喜悦泪花的佟贵妃,厌恶、不忍、愧疚、尴尬•••各种神色交错,她三番五次谋害皇嗣,康熙不能不厌恶;她是康熙嫡亲的表妹,让她多年不孕,康熙自然心存愧疚;同样,若要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他当然心存不忍;正好一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中元节那日,康熙本该去奉先殿祭拜生母,却和表妹滚床单了,怎能不尴尬?

    康熙低头又自斟自饮了几杯,殿内嫔妃们一个个欢声笑语,贺喜有孕的佟贵妃、德妃和宋常在,于欢喜之中康熙倒是有些落寞了。

    终于,康熙开口道:“你既然有孕了,就好好保养自身,经书可以慢慢抄,不必急。”

    佟佳氏面带娇羞之色,急忙点头道:“是,多谢皇上关怀。”

    “不过——”康熙眼中凛然突显,“你胎相不稳,最好安心静养,不要随意外出。”——意思还是让佟贵妃继续禁足。

    佟佳氏顿时眼中黯然,只能乖顺地点头道:“是。”

    康熙语气还是忍不住松了些,“起码要三个月,胎相稳固了,才可以。”

    佟佳氏复又欣喜雀跃,眉眼带春色,语气都高了几分:“是!臣妾一定好好养胎!一定给皇上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康熙合上眼睛,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热闹的中秋夜宴。康熙走了,嫔妃们自然也没必要留下了,也无须再一个个违逆着心意做出后宫嫔妃亲如姊妹的姿态,便都走了。

    所以嫔妃只怕都在想着,皇上今夜会去陪伴德妃呢,还是安慰佟贵妃?却都猜错了,康熙离开宴会,径直去了坤宁宫。

第九十二章:岳官女子(保底第一更)

    乌雅氏因着封妃,恩宠再上一个台阶,甚至略超出了盛宠不衰宜妃,引得无数人侧目。秋意日浓,宋常在最先肚腹微微隆起,据太医回报,虽是头一胎,却十分稳固,成妃是有经验的人,把宋氏照看得很好。

    秋叶渐黄,温皙带了些燕窝去了长春宫,宋常在已经是四个月的身子了,小腹微微隆起,她坐在垫了厚厚垫子的绣墩上,脸上流露出母性的恬淡。

    七阿哥因脚还不怎么好,走路歪歪扭扭,扑在了宋常在腿上,滴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宋常在的肚子,满是疑惑。宋娉婷轻声道:“七阿哥的小妹妹在婢妾肚子里呢!”温皙微微一愣,宋氏倒是聪明,她初得宠便有了身孕,若一举得子,难免惹人嫉妒,还不公主来得安稳。不论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康熙都顶多封她个贵人。她得宠,若是得个公主,保不准康熙能特许她亲自抚养,若是阿哥就必然要抱到成妃膝下抚养了。成妃虽然仁善宽和,但是没有哪个女人不想自己亲自抚养孩子。

    七阿哥也不知听没听懂,脸蛋凑上去,在宋常在的肚子里蹭了两下,许是见没有回应,便扭头歪歪斜斜跑回成妃怀里,软糯糯地叫了声“额娘”。成妃戳了戳七阿哥的额头,呵呵笑着:“脚不好,却还爱乱跑!”

    温皙眼中笑盈盈的,“小孩子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本宫看德妃的六阿哥走路也是这个样子的,可见七阿哥的脚恢复得很不错!”

    成妃满脸笑意,抚着七阿哥的背,“这孩子爱粘人,谁进来了都爱扑上去。前儿皇上来,抱着皇上的腿就不松手了!”

    “可见是皇上常来,七阿哥才记住了。”温皙道,今日的长春宫已非昨日。

    宋娉婷扶着肚子,温柔地道:“皇上日渐喜欢七阿哥了,前儿还赐了一块双龙玉佩呢。”

    成妃抿嘴汗颜道:“哪儿是皇上赐的,分明是胤祐看见好东西就抓着不放了!好在皇上没有怪罪。”

    温皙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理所当然地道:“皇上喜欢七阿哥,怎么会怪罪呢?”

    成妃面露感激之色,“都是贵妃娘娘一手提携,”又转而道,“臣妾听说德妃宫里的宫女岳氏得了宠幸,月前赐封了官女子,被皇上带去跟前伺候了?”

    可不就是岳清浅吗?被温皙逮着机会赏赐给了乌雅氏。那丫头有野心,温皙也不想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免得有一日膈应了自己。只是刚去德妃宫里才一个多月,德妃竟然也安心让她侍寝,倒是胸襟大度的很!

    前一阵子天气乍寒,乌雅氏便找了风寒,都养了许久了,想来是腹中有孕,用药更加顾忌一些吧。岳氏的得宠就是在这个时候,乌雅氏病容憔悴,不能侍奉康熙,才举荐了她吧。

    宋娉婷也道:“听说她很得宠,一月都侍寝三次了,皇上还留她近身伺候笔墨呢。”这样的恩宠,也不下于宋氏当初了。

    官女子,就是白天干着宫女的活计,晚上干着嫔妃的工作!日夜操劳,是宫中最辛苦的一类人了,可偏偏有大半的宫女想成为官女子。或许是德妃的成功更激励了她们——德妃也是宫女出身,也不见得比她们高贵,却能位及妃主,还深得皇上多年宠爱,自然也有无数人争先恐后要效仿之!

    宋娉婷因有孕不能侍寝,言语之间有些艳羡,“听说岳官女子还会弹奏月琴,唱得江南小调十分好听,皇上还命造办处给她做了一个紫檀木月琴。”

    会吹拉弹唱,也是贱籍女子的手艺活,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学这个的?可见这个岳氏入宫就是一心为了爬床,才学得好手艺。她嗓音空灵优雅,的确是个唱小曲的好嗓子。康熙自然也就觉着新鲜了。

    哪有好人家的女子学什么唱小曲的?顶多学雪琴、筝、琵琶什么的,断不会学那些卖笑女子的唱腔。

    温皙嘴上很是随意,带着几分轻蔑:“江南小调,本宫还没听过呢!赶明传了过来,也叫她给我们唱一曲。”

    成妃脸上一滞,道:“她正得宠,不大好吧•••”

    “你该不会以为皇上真把他当回事吧?”昨夜温皙还佯装吃醋地问及岳氏,康熙却调笑说:一个玩意儿也值得你吃味?温皙轻笑道,“赶明本宫就跟皇上说,讨了岳氏半日来唱小曲听听,到时候也请成妃和宋常在来一起乐一乐!”

    数日后,养心殿。

    岳氏已经官女子,穿一身嫩粉色的旗装,格外娇柔,一旁细细地磨着墨。用的是南边进宫的泥金龙纹朱砂墨,带着淡淡的兰麝幽香,合着她身上馥郁的茉莉花的香味,一齐钻进康熙的鼻孔。

    康熙突然停下笔,抬头道:“你今儿扑了香粉?”

    岳清浅脸上娇羞,道:“回皇上,是茉莉香粉。”

    康熙嗯了一声,“以后别扑了,气味太浓!”不及温僖贵妃身上若有若无,却让人闻之欲醉的淡雅之香,仿佛是从肌理渗透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香的。

    岳清浅脸上娇羞顿时垮了,露出几分委屈之色,福身道:“是。”

    康熙又道:“昨晚,温僖贵妃说想听你唱小曲,今儿晌午她在万春亭设宴,你现在就过去吧!”

    岳清浅眼中顿时积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可是婢妾•••”

    康熙皱眉,有些不悦,冷冷道:“贵妃让你去,是瞧得起你。你以前也是承乾宫出来的,别不识抬举。”

    岳氏只得含泪道:“是。”眼中万千委屈化作无比娇柔,语中哽咽嘤嘤,可惜就是打动不了那可冷硬的帝王之心。

    万春亭里倒是热闹,还不到午宴的时间,各宫嫔妃都已经来齐了。除了永和宫、景仁宫和启祥宫,其他各宫主位,温皙都下了请帖,连肚腹微微隆起的宋常在也跟着成妃来了。今儿四阿哥本来也是要去毓庆宫,听说有小曲可听,竟然跑去毓庆宫把太子胤礽给请了过来。

    “贵母妃不是说有个唱小曲的吗,怎么还不来?”太子胤礽脸色很是不高兴。

    十月深秋,邻近午时还算暖煦,温皙吃这果脯:“本是午宴,是太子殿下来得太早了。不过,各位姐妹也都到齐了,总不能叫咱们等着个奴才吧!松儿,你去催一催!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都来了,那位的架子也太大了些!”

    这些个皇子阿哥,没分府之前,少有娱乐,平日里不是骑射就是读书,遇见唱曲听戏自然不能错过。惠妃不但自己早早来,还把大阿哥也给拎了过来,荣妃也带着二公主和三阿哥,连成妃都把七阿哥带来了,整个万春亭都塞不下了,不少位份低的嫔妃都只能坐在亭子外头。还好,秋日清爽,倒也不觉得冷。

    松儿侍立温皙身后,突然指着远处道:“主子,您看,不是来了吗?!”

    胤禛拉了拉温皙的衣袖道:“额娘,她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

    温皙道:“那有什么关系,唱曲好听就是了。”

    说话间,官女子岳清浅已经走到万春亭台阶下,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道:“婢妾岳氏,给贵妃娘娘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太子殿下万福,众位阿哥万福!”

    温皙嗯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吹了垂茶盏中的热气,“礼数倒还算周全。”

    慎嫔语带不屑之意:“听说这岳氏原本是温僖贵妃身边洗脚的宫女,承乾宫调教出来的奴才,自然是懂礼数一些。”

    岳氏听闻,顿时眼中带泪,泫然欲泣。

    “本宫没有来迟吧?”亭外枝叶扶苏之处,佟贵妃摆着贵妃仪仗,从树丛间小径施施然而来,后头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还有伊尔木亲自扶着。佟贵妃的肚子才刚满三个月,就迫不及待出来了。

    伊尔木快步走到台阶下,急忙扶起泪盈盈若泣泪的岳清浅,鼓励道:“不要怕!你歌唱得好,自然有人嫉妒你,你不要往心里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伊尔木一通话说出来,温皙心底都发笑了。转头看了看慎嫔,鼻子气得都冒烟了,“嫉妒”?!开什么玩笑?她会嫉妒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卖唱贱婢?!

    一众妃嫔、公主、阿哥,都起身见礼,不过所行之礼不同罢了,温皙和太子只是点头问个好,妃位、嫔位、公主行万福,阿哥则微微弯身,而嫔位一下的就只能蹲身行大礼了,奴才们则直接噗通叩头。

    佟贵妃给温皙和太子还了礼,又叫其他人免礼,这才走进亭中,“温僖妹妹有这么好的乐事,怎么忘了与姐姐我一同分享呢?”

    温皙嘴角勾起一个精妙的弧度,道:“佟贵妃胎相不稳,自然要好好静养,本宫怎好打扰?”

    佟贵妃脸上红润,眉宇流露出几分骄傲,“我本来也觉得静养最好,可伊答应说出来散散步,心情舒畅的话,自然对肚子的小阿哥有好处!今日姐妹同乐,怎能少得了本宫?”

    伊尔木仰着脸道:“多听听音乐,这叫胎教,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聪明一些!”

    温皙挑眉道:“伊答应的说法倒是新奇!佟贵妃快请入座吧,站得久了,若是累着皇嗣,可不是本宫的过错了。”

    佟贵妃便与温皙同排而坐,一手覆盖在小腹上,脸上笑容暖暖。

    太子胤礽看了看佟佳氏依旧还平坦的肚腹,脸上有些不愉快,便冷言呵斥岳氏道:“你这个奴才怎么还不唱?孤都等了这么久了!”

    岳氏面露委屈之色,上头娘娘们没吩咐,她哪敢唱呢?急忙福身道:“不知太子殿下想听什么曲儿?”

    太子颐指气使道:“唱个好听的就是了,你给皇阿玛唱过什么曲子,今儿都唱一遍!”

    岳氏垂首道:“那婢妾就唱一首《如梦令》吧。”说着便从跟随的宫女手中去过月琴,低头调音。

    少卿,清脆悦耳的月琴之音从她的纤纤素手下走出,岳氏轻轻抚弄弹奏,有如丝丝细雨,扣动心弦,岳氏启开清润灵动的嗓音唱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她的声音洞穿云霄,清冽无华,月琴之音只是一种陪衬,衬得她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淙淙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嫔妃们听闻,眼中惊异之色,那惊异转瞬化作怨恨,岳氏如此歌喉,难怪让皇上恋恋不舍!真是个狐媚子!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她的妙音跌宕起伏,渐入佳境,愈发宛转悠扬,月琴之音也渐渐愈发丝丝柔和,如海妖的歌声,扣动心扉;又如一尊醇美的梨花白,让人闻之欲醉。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月琴几番转折,终于渐渐归于停止。

    嫔妃、公主、皇子们恍如从梦中醒来,虽然都不喜这个狐媚的岳氏,但都不免为其歌喉惊世骇俗。

    “啪啪啪!”伊尔木突然连连击掌,快步跑出亭子,脚下带风一般,“你唱得实在太好听了!”

    岳氏模样恭顺,但眉眼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躬身道:“这位娘娘过奖了!”

    慎嫔突然开口讽刺的:“她算哪门子娘娘,不过区区一个答应罢了!”伊尔木已经过继给钮祜禄氏旁支,没有了显赫的出身,又是庶出,慎嫔自然不掩饰心中的鄙夷。

    伊尔木高高抬着下面,丝毫不以之为辱,自我介绍道:“我是景仁宫的伊答应。”

    岳氏急忙福身:“清浅见过答应小主!”

    伊尔木笑道:“别客气,我略长你一二岁,你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岳氏莞尔一笑:“多谢姐姐抬举!”

    众人齐齐露出鄙夷神色,这伊答应好歹也是姓钮祜禄氏,居然跟一个包衣出身的官女子姐妹相称,自甘轻贱,真是丢脸!幸好此人已经过继给钮祜禄氏偏远旁支,现在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笔帖式的庶女,否则承恩公和孝昭皇后的脸面也要被她一齐给丢尽了!宫中哪有“姐妹”?纵然是亲姊妹也都互为仇敌,看宜妃和郭贵人便晓得了!

第九十三章:孕妇叠罗汉(保底第二更)

    “唱得好!”温皙笑容浅浅地道,随手褪下皓腕上的色泽莹透的翡翠手镯,“这个赏赐给岳官女子,让她继续唱。”

    温皙这一赏赐,其他妃嫔也纷纷拿出随身的小物件来打赏,成妃取下了臂上的紫琉璃佩珠打赏,慎嫔叫贴身宫女赏了金瓜子——此物常常是用来打赏有脸面的太监嬷嬷的!荣妃赏了十八子象牙佛珠,大阿哥替惠妃赏了腰间的缀了青金石的双鱼玉佩••••佟贵妃更是打发地把头上的牡丹传凤的金步摇拔下来赏赐给岳氏。岳清浅不过区区一个官女子,身份卑微,哪里用得了金步摇?那可是嫔位以上才能用的。

    养心殿,梁九功笑吟吟回报道:“奴才刚刚远远瞧了一眼,万春亭可热闹了!各宫娘娘去了大半,连几位公主阿哥都去凑热闹!岳官女子唱得好,接赏赐接得只怕手都软了,手里都拿不了了!”

    康熙点点头,目光并未移开奏折,“宫里平日里有些沉闷,是该有个逗乐的。你去准备好銮舆,朕批完了这几本奏折,待会去瞅瞅。”

    “嗻!”

    万春亭这边,岳氏洞穿九霄的歌声还在继续,已经唱了一个时辰,声音已经不那么高扬了,只得唱些曲音低婉的曲子。

    “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别院管弦声,不分明。”她唱得是纳兰容若的新词《昭君怨》,歌喉带哀婉之意,格外凄美。

    “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寞锁朱门,梦承恩。”一曲毕,听的嫔妃大半不怎么乐意了,《昭君怨》是宫怨词,难免凄凉,听着实在不吉利。

    一时间,万春亭一派安静。

    “曲音甚好——”对面小径,枝叶扶苏间,德嫔姗姗而来,抚着自己的肚子,脚下步履缓缓,“看来我是来晚了!”

    不请自来,德妃也不是第一个了!温皙应对自如:“德妃月前突发风寒,一个月都没出门,听太医说因怀有身孕,不敢乱用药,现在看样子是好得差不多了。”德妃神色还算好,但是脸上还是显出几分苍白之色。

    按照品级高低,又是一通互相行礼。德嫔被宫女扶着仔细打量这个从自己宫里出去没多久的官女子,嘴里出来的声音带有几分冷硬:“原来是你!无怪乎有这么好的歌声。”

    岳氏见德妃靠近了她,连忙退却两步,柔柔怯怯地道:“德妃娘娘过奖了!”

    这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场面,到叫温皙忍不住深思了,莫不是这岳氏并非乌雅氏所举荐,而是她自己趁着主子病了,爬了龙床?温皙心底发笑,忍不住嘴角带起一个俏丽的弧度,乌雅氏也有今日!

    德妃脚下踩着花盆底儿鞋,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几步更逼近了岳氏,语中不善地逼问道:“这段时间,靡靡之音迷惑了皇上的就是你吧?!”

    “婢妾没有——”岳氏慌忙辩解,忍不住妙目中盈着粼粼的泪水,岳氏本就身姿纤细,一番样子着实楚楚可怜!只是周遭嫔妃无一人无一人为她说半句话,反而个个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伊尔木咬牙上前,插在了岳氏和乌雅氏中间,迎脸对着德妃,展开双臂如母鸡护着小鸡似的保护岳氏,岳氏亦是瑟缩在伊尔木身边寻求庇护,伊尔木昂然毫不畏惧地道:“德妃娘娘何必欺负岳官女子呢?”

    德妃本事表面修养极好的人,被伊尔木直直地质问激得面带怒色,“本宫和岳氏说话,你插什么嘴?!”

    看了看亭中向她微笑的佟贵妃,伊尔木自诩有人撑腰,自然更加毫无畏惧,自诩浑身带着浩然正气,自然要“救助弱小”,嘴里蹦出来的话很是底气十足:“有人恃强凌弱,凡是有一丁点良知的人都不能视若无睹!”

    德妃已经高居妃位,哪里被人这样讥讽,脸上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在重怒之下更是苍白,胸口欺负不定,怒斥道:“贱婢安敢放肆?!”德妃这话骂地有些过头,但周遭的嫔妃只觉得解气!什么叫“有一丁点良知的人都不能视若无睹”?!莫非她们这些不出手的人都是没有良知的?!伊尔木说话只求自己豪气冲天,不知不觉的得罪了一大群人!

    这时,佟贵妃悠然从亭中走了出来,语带冷笑道:“德妃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么多人面前耀武扬威,真是不可小觑啊!”

    德妃压下胸中怒火,道:“伊答应和岳官女子以下犯上,莫非臣妾说都不能说两句了?”

    佟贵妃拨弄自己护甲,悠然走到德妃近身,语中轻蔑道:“皇上可是亲口赞誉你性秉温善,德行咸备,怎今日得理不饶人了?”

    德妃怒瞪了岳氏和伊尔木一眼,抚着自己的小腹,旋即笑语道:“臣妾有孕,难免心绪不定,一刺激就爱发火,佟贵妃也是有孕的人,想必也能理解一二吧?”

    说罢,不等佟贵妃发话,有看了看亭子中,目光落在温皙身侧的成妃戴佳氏身上,变出一张十分温和的脸道:“听说成妃姐姐宫里有位有孕的常在,不知是哪一位?”

    坐在成妃身后绣墩上的宋娉婷急忙起身,行动虽有些迟钝,遥遥福身行常礼:“婢妾宋氏,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安好!”

    德妃笑着点头道:“这才是礼数周全的,不像某些人。”说着便斜眼瞥了一眼伊尔木和岳氏,带鄙夷之色。

    伊尔木不忿地摇着嘴唇,扭头一哼,去搀扶着佟佳氏。

    德妃遥遥望着宋氏,笑颜道:“本宫见宋妹妹十分可亲,可否走进了叫本宫仔细看看?”

    宋娉婷看了看主位成妃,成妃点头道:“去吧,下台阶的时候小心些。灵芝,好好扶着你家小主。”

    灵芝便是宋氏陪嫁入宫的丫头,长得圆润喜人,她低头称是,便紧紧扶着宋娉婷的手臂,搀着她走下台阶。宋氏爆出有孕之后就改穿平底儿的绣鞋了,便是生怕摔着自己腹中的孩子。没了三寸的花盆的底儿鞋,她立在德妃和佟贵妃跟前,便显得比另外两个矮了几寸,又行了一礼道:“佟贵妃娘娘万福,德妃娘娘万福!”

    德妃急忙亲手扶了宋娉婷,十分亲善地道:“宋妹妹果然是个懂规矩的!无怪乎成妃姐姐喜欢,本宫也喜欢!”说着便褪下自己手腕上的赤金双龙戏珠的镯子亲手戴在宋氏手腕上,“一点小东西,算见面礼了。”

    宋娉婷急忙推辞:“这样贵重的东西,婢妾实在不敢领受。”

    德妃无比和蔼地道:“不过是个镯子!最贵重,也贵重不过妹妹肚子里的小阿哥呀!”说着又遥遥看了看成妃戴佳氏,“成妃姐姐说是吧?”

    成妃见宋氏也是一副询问她意思的眼神,便道:“既然是德妃给的,宋常在就尽管手下吧。”

    宋娉婷这才安心手下这样华美的镯子。宋氏在成妃庇佑下胎相日益稳固,自然人前人后惟成妃之命是从。

    佟贵妃看着觉得无趣,便转身要回亭子里。德妃温婉的笑容却突然化作怒气,侧身几步过去,一个巴掌扇在了岳官女子脸上,清脆的声音叫整个万春亭的嫔妃都吃了一惊。

    佟贵妃立刻回首怒然道:“德妃!你发什么疯?!”

    岳氏挨了一巴掌,脸上印痕红肿,不由地潸然泪下,盈盈福身,语带哽咽道:“求贵妃主子给婢妾做主啊!”

    德妃冷哼一声,道:“这贱婢方才趁着本宫不备,竟敢面露讥讽之色!”

    岳氏急忙摇头,楚楚可怜地哭诉道:“婢妾没有!婢妾岂敢讥讽德妃娘娘啊!”

    未等佟佳氏说什么,伊尔木上前握着楚楚泪下的岳氏的手,怒对德妃,语气很冲:“肯定是你又欺负她了!”

    德妃上前一步,面对面怒瞪着伊尔木,“放肆!不要觉得有人撑腰,你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下犯上!”说着便揪着伊尔木的袖子,“给本宫让开!”

    伊尔木丝丝护着身后的岳氏,道:“我才不让开,我让开了,你又要欺负岳妹妹了!你以前也是宫女!怎么就一点都不体谅做宫女的难处呢?!”

    德妃的出身低微,宫女的出身是她心底的刺痛,猛地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揭了伤疤,顿时颜面丢尽!在众人面带讥诮的神色之下,德妃脸色愈发阴沉:“不要以为你是佟贵妃宫里的人,本宫就不敢打你!”

    佟贵妃骤然冷冷一哼道:“德妃你休得放肆!!”

    德妃反唇相讥道:“佟贵妃已非当初主理六宫的贵妃娘娘了!这事儿轮不到您来管!”

    “你——”佟贵妃被气得脸色难看,身子一个踉跄,身侧的宫女急忙扶着才没叫她摔倒。

    温皙看得愈发皱起眉头,这个乌雅氏是闷在宫里闷久了,把气性都闷大了吗?还是仗着自己有孕,才没有顾忌地说这些话!还是被佟佳氏压制得太久,一有机会便要反击?她平日温敦的气度哪儿去了,也不怕传到康熙耳中,坏了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

    温皙刚站起来,便瞧见远处有明黄色华盖晃动,便知不可置身事外,成妃、慎嫔也随后,三人缓缓走出万春亭。

    岳官女子颤巍巍地从伊尔木身边走出来,楚楚可怜地拉着德妃被伊尔木拽得紧紧的手臂,哀求道:“德妃娘娘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求娘娘不要怪罪答应姐姐,她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并非存心要冒犯您的!”

    温皙也说和道:“德妃何必跟她计较,你是有孕的人,也不怕动了胎气!”

    佟贵妃哼了一声,讥诮道:“正是有孕,才如此放肆吧?!”

    “佟贵妃既然说臣妾放肆,那就容臣妾放肆一回吧!”说着手臂用力一拽,同时另一只手扬起这个要扇伊尔木的耳光。却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如坠石一般朝佟贵妃倒下去。

    佟贵妃和德妃靠得极为近,自然来不及躲闪,惊慌地“啊——”地大叫,两个孕妇叠在一起,眼看就要摔倒!佟贵妃的手扑扇着乱抓,如溺水之人伸手去抓浮木,却抓住了身侧的宋娉婷,扭身朝宋氏身上压了过去!

    “啊——”宋氏也惊慌不已,身躯重重地跌倒在地,肚子被佟佳氏狠狠压住!而佟佳氏的身上压着一个德妃。

    这下子可坏了事儿,宫中三个孕妇叠罗汉一般摔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恰巧康熙的御驾已经过来了,看见几个有孕的嫔妃全都摔倒了,面露担惊之色,沉沉地怒吼道:“怎么回事?!还不快扶起来!!”

    康熙一声怒吼,左右之人才从惊愕中醒来,宫女嬷嬷急忙去搀扶,在温皙的示意之下,与青兰一同上去一把拉起了最上面的德妃,交给她的宫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伊尔木急忙拉起了佟贵妃。灵芝这才把最底下的肉垫子宋娉婷扶了起来,却啊地大叫一声:“小主,你流血了!”

    温皙惊慌之下,也觉得事情太突然,顾不得行礼,急忙对康熙道:“皇上,宋常在伤得最重,请准许臣妾就近带她去臣妾的承乾宫救治!”

    康熙走下銮舆,点头道:“她,交给你了!”

    “是!”温皙福身,便叫宫女仔细扶着宋娉婷进了自己轿撵中。无心去关系德妃和佟贵妃如何了。

    德妃捂着肚子,苍白的怒容中带着悲切,道:“皇上,是岳氏和伊答应推了臣妾!臣妾才倒在了佟贵妃身上的!”

    伊尔木此时正搀扶着面色惨白的佟贵妃,“你不要冤枉好人,是自己抽回了手,才不小心仰倒的!关我们什么事儿?!”

    岳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盈盈仰头望着康熙道:“婢妾没有推德妃娘娘!请皇上明鉴!”

    佟贵妃捂着自己肚腹,身躯较弱地伏在伊尔木身上,“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痛!”

    伊尔木一惊,急忙握着佟佳氏的手腕诊脉,惊道:“坏了,果然动了胎气!”惊讶之余,面露担忧之色。

    康熙蹙眉,面露几分不忍:“朕不是叫你好好静养,跑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宫去!”

    话刚落音,扶着德妃的宫女惊叫道:“娘娘见红了!——”

    一时间,万春亭一带又忙成一团,不过此时温皙和成妃的轿撵已经走远了。轿撵行进虽快,却也平稳,宋娉婷半边身子靠在温皙身上,咬着薄唇,嘴里发出痛楚轻哼生。宋娉婷下身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濡湿,轿子里血腥气息弥漫,她脸色可是苍白如纸,紧紧抓着温皙的手,虚弱地哀求道:“娘娘,救救婢妾的孩子——”

    温皙急忙从怀中去掏东西,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把空间里的一瓶药取了出来,那是用天山雪莲做成的药丸,天山雪莲有起死回生之效,必然有用!便急忙取出一粒,送到宋氏嘴边。宋氏倒是十分信得过温皙,张开樱桃小口吞下,喉咙滚动便咽了下去。

    回到承乾宫,就近让她在东暖阁床榻上躺下,温皙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偷偷改换上空间里中和过后的灵泉水,“先喝点水!”

    青兰忙活着取出药箱子里的银针,在宋氏身上扎了几处!又转头忙活着去开方子熬药了。

    虽然只一会儿的功夫,但下身的流红已经止住了。成妃见宋氏面色见好,急忙阿弥陀佛,心有余悸道:“今儿实在是太险了!”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给宋氏换了衣裳,又服侍着她喝下青兰开得药。宋娉婷受了这么一通折腾,早就吓坏了,又听青兰再次诊脉说腹中孩子已经保住了,终于沉沉睡去。

第九十四章:雪莲入药(加更一)

    留宋氏在暖阁里睡着,温皙便和成妃到外殿谈话,免得吵着她。

    成妃的七阿哥已经早早被乳母带回长春宫歇息,自然不急着离开。温皙看了看身侧胤禛眼睛还炯炯有神,便吩咐道:“马嬷嬷也带四阿哥去休息吧。”

    胤禛朝温皙行了个礼,道:“额娘和成母妃也早些歇息。”

    成妃颔首微笑:“贵妃娘娘教养的四阿哥礼数真好!”

    已经入夜掌灯,殿中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温皙知道宋氏定然无碍,语气也松缓了许多道:“宋氏就暂且在本宫这儿睡一晚吧,明日她若无碍,本宫叫人送回你宫里。”

    成妃回想白天的惊险,还是心有余悸,抚着胸口道:“多亏了娘娘的医女医术超群,怪不能被古太医收为关门弟子。”

    这已经是数月前的事儿,古太医感叹青兰不能做他的孙媳妇,便提议要收青兰做干孙女,青兰不肯说只肯做他的弟子。想来也是为了和古太医的孙儿辈分错开,以后也了断了结亲的可能。宫中古太医之子古承宗也在太医院任职,已经年过半百,骤然多出一个比自己儿女都要小的小师妹,倒是引以为一段佳话。

    青兰福身谦虚地道:“成妃娘娘过奖了。”又看了看温皙,眼色复杂中带着探究之意。

    温皙徐徐地饮了一杯奶茶,温热了肚腹,才幽幽道:“今儿的事儿,委实太巧了些,一下子都摔倒了,也不知道景仁宫和永和宫那边怎么样了。”

    松儿开口回禀道:“奴才刚打听到,景仁宫那边也不舒服,皇上已经过去了,但是似乎永和宫那位更严重些,都见红了。”

    成妃顿时深感讶异:“乌雅氏可是在最上头的,不至于吧?”德妃扑到了佟佳氏,佟佳氏压了宋氏,怎么看都晓得宋氏最危险,德妃身下两个肉垫,还会出事?

    温皙也心存疑惑,揣度道:“许是因为德妃前些日子招了病,胎相也不稳固吧?”她才生了小公主没几个月,就又怀上了,必然生产后的亏损没有弥补回来!生育之后最好是修养一年,否则对母体的消耗太大。接连怀孕对身体也没好处!流产的可能性也越高。

    青兰欲言又止,见四下并无外人,终于还是道:“主子,成妃娘娘,奴才方才和主子您一起去扶起德妃的时候,碰着了她的脉象•••,德妃娘娘她,并无身孕!”

    青兰一语出,温皙与成妃俱是愕然,温皙不敢相信德妃敢假孕,拧眉道:“难道乌雅氏的手竟然伸到了太医院,买通太医来假孕?给德妃照看胎相的太医是哪一位?!”

    青兰急忙道:“主子误会奴才的意思了!德妃的脉象,分明是小产后的虚弱之象啊!”

    温皙顿时明白了!好个乌雅氏!什么招了风寒,不敢外出,分明是不知何故小产了,自己却隐瞒真相,为的就是今日,拉着旁人一起小产啊!!还转头打压了岳官女子,最好是佟佳氏和宋氏也都一起流产,一石三鸟!而她小产必然引得康熙更加怜惜,旁人更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如无意外,乌雅氏很快就会爆出小产的消息!她成了受害者,旁人就更加不会疑心她了!

    成妃听闻,顿时吸了一口冷气,道:“德妃,果真手段厉害!!”若非恰巧青兰也扶了乌雅氏一把,若非青兰诊脉一流,怎会机缘巧合看破了她这一局?!否则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怀疑乌雅氏用这样看似同归于尽的法子来害人!!

    送走了成妃,温皙也打算歇息了,青兰却带着惊讶而探究的眼神凑了上来:“主子,您给宋小主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回宫后,奴才给宋小主把脉,她的胎相已然平复,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青兰自己开的那一副安胎药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温皙一笑,若是不满足青兰的好奇心,她是别想睡觉了,便将袖中的白玉小蒜头瓶递给青兰,不做解释,以青兰那比狗鼻子还要灵敏的鼻子必然能闻出其中的成分。

    果然,青兰取出其中的一粒,放在鼻孔见稍稍一闻,小眼睛立刻里爆出惊异之色:“是天山雪莲?!”

    温皙笑着点头,正是将天山雪莲摘下之后立刻研磨成粉,和着灵泉水制成着晶莹剔透如雪的药丸,放置在玉瓶中,方能极好地保存药性。

    “只是——”青兰蹙了蹙眉头,“天山雪莲倒是年份、药性极佳的雪莲,只是药丸制作得不怎么样,雪莲的药性并未完全催发出来!”

    温皙的笑脸顿时变成的苦瓜脸,不带这么打击人的!这药丸可是救了宋氏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到了青兰这小妮子嘴里就是“不怎么样”了?!嘴毒的丫头!

    青兰不但不安慰内心受伤的温皙,反而两眼放光,愈发有兴致地道:“若是佐以熊胆、红景天、冬虫夏草、肉苁蓉、鹿角胶、回心草、仙茅、杜仲叶、山茱萸、白芍药、黄精、荷梗等十八位药,以特殊的手法提炼、融合,便可制成神药还阳丹!”

    “还阳丹?”温皙忍不住惊异,听名字便小的不寻常,“难道能够起死回生?!”

    青兰吐了吐舌头道:“奴才只知道有这个么药方,里头主要必得是千年雪莲,才能够称之为还阳丹,若是百年雪莲就只能叫做益寿丹了。究竟是否有起死回生之效,奴才也不知。”

    温皙瞥视四周,挥手斥退左右,引领着青兰进了内间儿,径自从床底下的紫檀木大箱子里取出一个玉质的盒子,“你看一下,年份是否足。”

    青兰刚刚接手,便觉得触手冰凉,绝非玉本身的凉,而是玉盒中之物所渗透出来的凉气,便忍不住一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冻的,而是鸡冻的!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笑意融融的样子,便啪一声开启盒子,顿时冷气扑面而来,带着清冽的悠然之香气,两株硕大的雪莲晶莹如冰雕雪砌一般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绝对是千年雪莲没错了!”青兰张口惊呼,脸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双手颤巍巍地正要去抚摸那雪莲,却不忍心碰坏了这样的绝世珍宝,嘴唇都颤抖了,“只有千年以上年份的雪莲,才会凛冽沁人!百年年份的雪莲也只不过是触之有凉意罢了,绝没有这样逼人的冷气!雪莲虽冷,药性却是温和的,有清热解毒奇效,尤其是上了年份的雪莲对于内伤外伤都有不可思议的奇效!!主子从哪儿得来这样的宝物?”鉴定完毕便急忙将盖子合上,生怕跑了药性。

    温皙歪头看着药痴丫头,道:“我从哪儿得来的你不必考虑,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两株雪莲入药。”

    青兰面露惊喜之色:“主子把这两株雪莲给奴才用来制作还阳丹?!”

    温皙点头,“不错!”雪莲在温皙的空间里有百余株,且个头都不在这两株之下,就算制作还阳丹失败,温皙也不心疼。

    青兰急忙怀抱着冷冰冰的玉盒叩头道:“奴才一定制成还阳丹!”

    温皙亲手扶起青兰,道:“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所需要的药材也不要从太医院取,列出一个单子,我会给你全数备好。”

    “嗯!”青兰重重的点头,千年雪莲何其珍贵,难免旁人晓得了不起觊觎之心!前明曾有一商贾得了一株八百年年份的天山雪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手不过三日便被人暗杀于家中,雪莲也被夺走。青兰引以为戒,必然守口如瓶。

    青兰又道:“奴才还知道制冰肌玉雪丸的药方,也是以雪莲为主,佐以鹿皮阿胶、鹿茸、紫灵芝、雪蛤、蜜胶等养颜补身珍贵药材,加以桃花、百合等香料熬煮制成!制出的冰肌玉雪丸不但有养气、益血,还能滋阴暖宫,可调理妇人脏腑,更有极佳的养颜之效,可使肌肤变得白皙细腻,恍如冰肌玉骨,故名冰肌玉雪丸!”

    温皙听了也是颇为意动,便道:“你尽管动手施为!”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皮囊更精致的!

    翌日,宋娉婷早早起床来给温皙请安,面色已经不复昨日的苍白,两腮透着红润,肌肤更显雪白莹润,朝着温皙行了个大礼,感激涕零道:“多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

    叫人扶起来宋氏,让她坐在垫了丝绵软垫的蝠纹椅上,温皙点头道:“你没事,本宫就放心了。”

    宋娉婷素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依然心有余悸,肚腹柔软的触感让她一颗心稍稍放松些许,道:“不知娘娘昨日给婢妾吃的什么灵丹?昨日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要弃婢妾而去,但是吃了娘娘的药丸,肚腹便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肚子也不疼了。”

    温皙微微笑着,示意青兰将玉质小瓶呈给宋氏,“就是此物。原是本宫入宫的时候,额娘悄悄给本宫,是用天山雪莲制成的奇药,名为雪莲丸。有滋阴暖宫、保胎养颜之效。额娘给了本宫十粒,本宫一直未曾招什么病厄,便一直放着没用。这一粒你这收着,等生产的时候服下。”

    宋娉婷急忙推辞道:“婢妾已经吃了娘娘一粒灵丹了,怎好再要一颗?”

    温皙道:“你收着便是了!本宫很是期待你肚子里的孩子,待到明年瓜熟蒂落,本宫还想着收个义子或者义女呢!不过是提前给这孩子见面礼罢了!”

    宋娉婷急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抬爱,婢妾和小公主感激不尽!”

    又絮叨着说了两句,留宋氏吃了早膳,温皙才道:“本宫叫人给你备了轿撵,想必成妃也惦记着你,怕是一宿都没睡好。”

    宋娉婷放下手中盛着血燕窝的金胎珐琅彩团凤碗,忙道:“婢妾已无大碍了,婢妾走回去就是了,青兰姑娘也说散散步对孩子有好处。”

    温皙慢慢吹着茶盏中飘出来的缕缕茗香,语中带着几分指点:“你是安好,只是永和宫那位已经小产,景仁宫那位也差点流产,现在都下不了床了,独你安然无恙,难免惹得她们不快!你安心坐着本宫的轿撵回去便是,回去之后更要闭门不出,让旁人觉得你也动了胎气,是好不容易才保住龙胎的。”

    宋娉婷点头:“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其中顾虑,并非宋氏没有想到,不过尊者恩赐,比得识趣一些,推辞一下方才不算失礼罢了。

第九十五章:孝庄谋算(加更二)

    温皙又叫了马郎阿氏亲自送宋氏离开承乾宫,今日正好是十月二十,是给两宫请安的日子,轿撵借给了宋氏,便只好坐着肩舆去慈宁宫。好在今日天气晴朗,晨起太阳却也暖煦,一路去慈宁宫也不觉得冷。

    去慈宁宫的路途中,树木枝叶枯槁,枫叶一片红郁郁,倒是极为难得的绚烂之美,在轿子里哪里能见得到如斯精致?秋风凉爽,吹落红得发紫的枫叶,漫天飞舞,温皙手平展开接到一枚吹面而来的枫叶,在手中细细把玩。

    今日来请安的人少了佟贵妃,成妃来得有些晚,不过孝庄深知内情,倒也不曾怪罪。自从图门宝音被褫夺封号,孝庄也不再抬举她了,反而下令叫她及董贵人一齐禁足,也不知道是否要放弃这枚棋子了。

    孝庄口头褒奖了温皙和成妃护佑皇嗣的举动,又赐了血燕分别给景仁宫、永和宫和长春宫,吩咐了苏麻拉姑亲自去看望还躺在床上、差点小产的佟贵妃,叫她安心静养,却不曾叫人去看望德妃。可见孝庄并不喜欢这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妃子,又因图门宝音之事更对她多有警惕。

    今日,孝庄又独独留了温皙说话,语中无比关切地道:“你这孩子入宫也一年多了,至今都没有好信儿,是该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温皙面露几分哀愁之色:“臣妾子宫受寒,日后怕是•••唉,多谢太皇太后关怀,臣妾一直都在吃药调理,但愿能养好吧。”

    孝庄宽慰道:“哀家也听说了,你有一个会医术的宫女,贴身照顾你的身子,医女不比太医有那么多忌讳,也能更好地给你调理身子!哀家还等着你为皇家延绵子嗣呢!”

    温皙实在深知孝庄嘴里说的话和她心里想的截然不同,但还是要面露感激和激动之色,向她谢恩。

    孝庄和蔼地道:“宝音那孩子也是性子鲁莽了些,但终究不是心思坏的孩子,你在皇帝跟前要多多说和一二。”

    温皙眉头一挑,孝庄果然没那么容易放弃图门宝音,暂时的禁足不过是叫她韬光养晦罢了!温皙急忙笑着应下,面上有几分同仇敌忾:“宝音妹妹本无过,都怪德妃!!小公主本就是先天不足,否则何以臣妾都叫了青兰去,还是没能挽回?皇上也是一时生气,说不定赶明就要召宝音妹妹去侍寝了呢!”

    孝庄一头秀发已经半数雪白,黑白交杂梳着一个架子头,上头万福纹的三尺大扁方上牵着华丽的红宝石衬得她苍老的容颜不失大气与威严。孝庄太皇太后摘下头上的赤金嵌红玛瑙的镂花牡丹簪子,一边道:“你好歹也是贵妃,整日打扮得这么素净可不好!”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亲自将华丽的簪子簪在温皙耳畔,又按着温皙的手不许她摘下来,“好好戴着!这可是哀家今年七十大寿的时候,皇帝的献礼,你本就气度比寻常嫔妃高华,带着这个簪子这是般配!”

    温皙手抚摸着赤金簪子上精致的牡丹纹,道:“多谢太皇太后!臣妾年纪还小,就怕戴着显不出这金簪的华贵。”

    孝庄笑得脸上褶皱更深了几分,“哀家看人的眼光是最准的,哀家说你有贵气就绝对差不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只怕要被激发出野心来了,不过温皙深知她入宫即为宫中位份最高的贵妃,但至死也只是一个贵妃而已,断无再进一步的机会!不过温皙并不在意,她需要在意的只是别让佟佳氏有机会再进一步罢了!想来,在这一点上,她和孝庄的目的是一致的!孝庄想利用温皙来打压佟贵妃、德妃等人,温皙的想法也与她差不了多少!彼此间,你慈祥我孝顺,都是做戏罢了!

    孝庄微微叹息道:“女人最在意的除了夫君子孙,便是母家的荣耀了!哀家知道博尔济吉特氏不可能再出一个皇后了!”

    孝庄这样坦然地将心中的话宣之于口,倒叫温皙微微吃了一惊,孝庄继续道:“宣嫔是个扶不上墙的,宝音本还伶俐,想来年纪小,难免惹祸,她将来无论封嫔封妃都得要你来关照提携!”

    孝庄的话里若有深意,温皙也只当只听出其中表面上的意思,爽利地道:“是,臣妾也很喜欢宝音妹妹,一定会和她互相扶持!”这话也算是极为抬举图门宝音了,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贵人,哪里轮得到贵人扶持贵妃呢?

    孝庄徐徐地饮了一杯茶润润口,又道:“哀家所希望的,不过是宝音能得皇帝几分怜爱罢了。你这孩子为人宽厚,不像佟妃那么狭隘,素日行事宽厚大度,哀家自然对你寄予厚望!”

    寄予厚望?孝庄这话说得也真够明显的!康熙后位空悬多年,凡是个有野心的,只怕都要蠢蠢欲动了!

    温皙也只继续装傻充愣,道:“臣妾懒得很,惠妃、荣妃、宜妃都是入宫年久,处理公务娴熟,臣妾落得清闲。懒惯了的人便勤快不起来了!”

    孝庄笑了,笑得欢愉而宽和,“哀家就喜欢你这孩子的实在!”

    温皙嘴角柔柔地笑道:“臣妾也只是学到太皇太后的一点皮毛罢了,会偷懒的人有福气!”

    孝庄赐了温皙绣墩,又叫苏麻拉姑亲自奉了茶水,她随意地问道:“胤禛那孩子可还乖巧懂事?”

    温皙点头,如实回答道:“四阿哥跟着太子读书识字,很懂事,就是平日里木讷了些,不爱说话。”孝庄虽然深居慈宁宫,但宫中的事儿没有什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殿中熏着悠远的檀香,袅袅如雾如缕,浸润着整个慈宁宫正殿,孝庄手里拿着一串包浆厚重大气的紫檀木十八罗汉手串,缓缓地一颗一颗地捻着,“胤禛是个好孩子,没有学了她生母的狡诈和佟佳氏的狭隘,很好。”

    孝庄太皇太后对德妃的评价很低,看样子不满是早就有了的。孝庄也是出身极为高贵的,凡是出身高的女子难免瞧不起出身卑贱的嫔妃,尤其是得宠的嫔妃,年已古稀的太皇太后布木布泰都不能免俗!不过更让孝庄不满的怕是德妃一连串的手段吧?对付旁人使出的手段,孝庄还可能碍于康熙的宠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偏偏德妃的手伸到了科尔沁嫔妃的头上,孝庄自然难以容忍了。

    温皙也哀叹道:“是啊,这两个月四阿哥去永和宫请安,德妃连看都看她一眼。德妃的眼中怕是只有六阿哥胤祚了。”

    孝庄冷哼了一声,怒道:“那就叫胤禛以后不必去给乌雅氏请安了!”不过是个包衣妃子,也敢给她的曾孙儿为难?!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有孝庄发话,温皙自然心里高兴,叫胤禛远离永和宫也可以远离算计!否则日日见到那个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的生母,胤禛也开心不起来!且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胤禛只能日日晨昏定省。现在有孝庄发话,胤禛也就能名正言顺地远离乌雅氏了!

    从慈宁宫离开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之后的几次请安孝庄对温皙也是十分亲切,时不时地赏赐温皙些珍贵的首饰,倒是叫嫔妃们都误以为温皙深受太皇太后喜爱了。

    日子渐冷,各宫各院都上了炭盆。今天的冬天比去年要暖和许多,温皙便舍了轿撵,而继续做着肩舆。这一日,刚出了慈宁宫,走在西三所和养心殿之间的巷道上,两侧朱红的墙壁高耸,巷子里形成了穿堂风,很是冷冽,吴鲁氏暗自吩咐抬肩舆的太监快些行走。

    温皙怀里穿着暖炉,倒不觉得怎么冷。看着自己染了浅粉色豆蔻而显得格外娇嫩的纤纤玉手,手里把玩的一枚和田玉质地的如意,是今日孝庄临走的时候赏赐的。

    正加快地行进着,突然一个穿着褐色宫女旗装的女子突然从侧面小巷冲了出来,惊得抬轿辇的太监急忙刹车,把温皙给晃了一下,手中的玉如意本就莹润光滑,在惯性的作用下,嗖地从她手上脱离,猛地飞了出去,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青石地板上摔成了两截。

    那宫女衣装的女子未曾关心旁的声音,犹自跪在前面连连磕头,很是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无比可怜地叩首哀求:“贵妃娘娘救命!求贵妃娘娘救救婢妾!!”

    温皙只看到她纤细的身子跪在地板上,穿得衣裳还是下等宫女粗布棉袄,发髻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满是油污,扑在地上的纤纤双手也乌黑油亮!浑身都透着酸腐的冲鼻子味儿!温皙下意识地用熏了露荷香的丝帕捂着口鼻,松儿捏着鼻子气恼地训斥道:“你是哪个宫的奴才,这样没有规矩!冲撞了我家贵主子,你有几颗脑袋?!”

    此人口称“婢妾”,想来是康熙的嫔妃之一,只是不知哪个嫔妃落魄如此,连个宫女不如?温皙心下疑惑。

    身侧嬷嬷吴鲁氏上前两步,忍着那刺鼻的气味:“你是何人,为何要拦着贵主子的凤驾?”

    那人才抬起头,满是污渍的脸上蜿蜒下两道泪痕,滴下来的泪水都是灰黑色的液体,声音嘶哑难听:“贵妃娘娘,奴才是岳氏啊!”

第九十六章:蠢人之磨第二波(加更三)

    温皙不禁愕然,岳氏?这就是那个以嗓音而卓越的岳清浅?可今日她声音沙哑,显然已经是坏了嗓子!那件事之后,虽然岳氏被德妃指为推了她,但是康熙事后并未降罪于她,岳氏还是官女子。她不是在御前随侍吗,怎么竟然落魄如此?

    岳氏哭成了个泪人,急忙用袖子去蹭脸上的泪水,却弄得一脸脏污,早已不复当日的娇艳如花了。她又叩一头,重重地磕在冷硬的地上,“求贵妃主子念在奴才伺候您一场的份儿上,拉奴才出火坑吧!”

    温皙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这会儿倒是改口自称“奴才”了,莫非她还以当初承乾宫青兰的随侍宫女自居吗?真是枉费青兰曾经对她的抬举了!温皙语带嘲讽道:“你未免太不知足,御前在你眼中竟然成了火坑?!”这个岳氏可是被康熙亲自叫去御前伺候的,不知当初嫉妒了多少人的眼球!

    岳氏声音沙哑如老妪一般,连连咳嗽了两声,咳得脏污的脸都通红了,早已没了当初在万春亭一曲妙音惊诧无数妃嫔的歌喉,嗓音比寻常人都要难听多了。岳氏泪水止不住地哭,嗓音愈发沙哑枯槁:“贵主子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自那日之后就不叫奴才御前伺候了,打发奴才去了启祥宫跟着鄂卓贵人住!”

    哦?此事温皙还真不晓得,区区一个官女子,还不止她叫人留意着。启祥宫可是个混乱的地儿,没有主位,几个贵人争斗不休,且不说数月前刚刚迁出正殿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和从永寿宫正殿搬过来的董贵人,二人针锋相对,动嘴动手脚,斗个没完没了!就那位鄂卓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最是瞧不起汉军旗和包衣奴才,她不得宠,最是深恨那些出身卑微却狐媚皇上的嫔妃!岳氏去了,岂能讨到好?

    岳氏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鲜红的血从太阳穴侧滑了下来,更加显得狼狈不已,“鄂卓贵人仗着位份高,总是欺负奴才!什么粗活都叫奴才去做,洗衣服、烧火、倒恭桶,还天天打骂奴才!奴才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求贵主子救奴才出火坑吧!奴才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贵主子的救命之恩!”

    松儿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岳小主得意的时候也没哭着喊着要说报答我家娘娘,怎今日落魄了就想起旧主了?”

    吴鲁氏也道:“小主还是请回吧,巷子里有穿堂风,我家贵主子千金贵体,岂能在这种地方受冷?”说着,便朝小鹿子等人示意。

    小鹿子一挥手,几个身强体健的小太监便上前拉来开跪在道路中央的岳氏。岳氏一味哭喊着不肯挪开,呜咽凄惨地高叫道:“贵主子,您发发慈悲,救救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迷惑皇上了!奴才知道错了!您大发慈悲救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温皙蹙眉,这个岳氏叫嚷得实在难听,此地距离养心殿十分近,要是让康熙听见了可不好。小鹿子最会揣测主子心意,立刻上去捂着大叫不休的岳氏的嘴巴,“闭嘴!吵着贵主子,你有几个颗脑袋!贵主子不治你的罪,已经是仁慈无比了!还敢奢求其他?!”

    “你又在仗势欺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温皙背后响起。温皙回头一看,嘴里发笑,这个伊尔木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伊尔木住在西六宫的景仁宫,竟然穿过了半个后宫,到了慈宁宫附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皙和她八字犯冲,出来给孝庄请个安居然都能碰见这个脑残的女人。

    伊尔木快步跑了过来,从几个小太监手上将岳氏抢了过来,“你没事吧?天呐,你穿得好单薄!连件棉衣都没有!额头怎么也破了?”又看见地上有个摔碎了的如意,伊尔木便怒气冲冲地等着温皙:“你太过分了,她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拿如意打她!!”

    呵呵——温皙嘴角抽动,伊尔木的脑补能力也太厉害了吧?

    吴鲁氏不悦地道:“答应小主慎言!这可是太皇太后赏赐我家贵主子的如意,是岳官女子突然冲出来,如意才摔碎了!并非是贵主子扔了如意打岳官女子!”

    伊尔木冷哼道:“胡说八道!你当我是傻子啊!岳妹妹额头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她自己磕破的!”

    吴鲁氏也快受不了伊尔木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了,如实道:“正是岳官女子自己磕头磕破的。”

    “你想要说谎,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伊尔木反唇相讥道,一边脱下自己的青蓝色斗篷披在岳氏身上,温柔地安慰着,“别怕,有我早,不会叫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欺负你的!”

    岳氏泪水盈盈,无比感动,声音嘶哑而颤抖:“多谢姐姐!这个时候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大善人才肯可怜妹妹!”

    “天呐!!”伊尔木惊讶地看着岳氏,“你的声音怎么了?!”

    岳氏低头咳嗽了两声,道:“只不过是冬来天冷,受了些风寒。”

    伊尔木无比同情地道:“你病了多久了,难道没有去请太医吗?”

    岳氏垂泪道:“妹妹落魄如此,莫说请太医了,一日三餐都不得温饱!”

    伊尔木旋即又怒视着温皙道:“你太恶毒了!她生了病,你给她请太医就算了,居然都不给她吃饱饭!岳妹妹那么柔弱善良的人,你为什么要折磨她!!你还有一丁点良知吗?!!”

    温皙真是见识了伊尔木脑残不断升级的程度!!几欲要翻白眼,没等她说什么,吴鲁氏先忍不住了,肃容斥责道:“小主休得放肆!贵妃面前也敢如此无礼!莫非小主忘了当日的惩罚了?”

    岳氏急忙拉了拉伊尔木的衣袖,嘶哑地道:“并非贵妃主子虐待,姐姐不要和贵妃起了冲突。”

    伊尔木又气又恼:“你居然还为这种恶毒的人说话!你这样过了头的好心是要不得的!”

    这时,温皙冷笑道:“本宫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更是要不得!吴嬷嬷,给本宫掌嘴,是该好好教教伊答应怎么管好自己嘴巴了!”

    “嗻!!”吴鲁氏早已不想忍着伊尔木这种人了,上去两步右臂高高抡起。

    伊尔木眼明手快,上去直接抓住了吴鲁氏的手臂,“放肆!你一个贱奴也敢打我?!别以为我会像上次那样由着你们欺负!”

    小鹿子急忙上去,一把钳住了伊尔木,将她两手反剪在身后,又一手揪着伊尔木的头发,让她脸抬起来,笑道:“嬷嬷请——”

    伊尔木一慌,急忙挣扎,却纹丝挣脱不得!她竟然忘了,嘎珞身边有不少力气大的太监!看到满脸横肉的嬷嬷,伊尔木想到了某电视剧里容嬷嬷,天呐!那些残忍冷酷的嬷嬷最爱欺负女主角了!

    啪!一掌狠狠落下,伊尔木脸上火辣辣地疼,不由地眼里冒出泪花,胸中怒火上窜:“你这个老巫婆,居然敢打我?!”

    啪!!又是更狠的一掌,吴鲁氏板着一张怒脸:“不是奴才打小主,是贵主子赏赐小主耳光,小主该说‘谢贵妃娘娘恩赏’!”

    “你休想!——”

    啪!!啪!!——

    吴鲁氏两手左右开弓,又赏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伊尔木两边脸已然肿了起来,但是眼中怒容不减,“我记住今天的羞辱的!!”

    啪!!啪!!!••••

    啪!!啪!!啪!!!••••

    清脆而有着节奏的声响,在巷道里清晰无比。温皙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看了看瑟缩在一旁,连句话都不敢说的岳氏,她方才不还和伊尔木是好姐妹吗?怎么现在成了缩头乌龟了?可见连这个岳氏都比伊尔木有脑子。

    可能是感觉到温皙投射过来的眼光,岳氏浑身一颤,又噗通跪下:“贵主子饶命!奴才知错了!不该冲撞贵主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吧!”

    温皙抚摸着手中的鎏金暖炉,只求她饶了自己,却不求她饶了伊尔木骂?嘴角扬起一个笑容道:“你还算识趣。”

    啪!!啪!!啪!!!

    吴鲁氏停下来,回头朝着温皙回禀道:“主子,已经打完了二十个耳光。”

    伊尔木趴倒在地上,两边脸颊肿得跟馒头似的,看着磕头不止的岳氏,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卜要丘她!”

    “嗯?”温皙径自扶着自己衣裳上的镶着的狐毛,纤柔顺滑地扑在自己脸上有些痒痒的,挑眉笑道,“这么快?”

    吴鲁氏冷冷一笑:“不若主子您再赏赐伊答应一些耳光吧?”

    伊尔木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卜要!”

    “呵呵!”温皙抿嘴一笑,却见不远处,梁九功和几个小太监迎面走来。看样子是从养心殿的侧门走出来的,身后太监手里还拿着不少好东西,皮子、绸缎、还有好几个大锦盒。

    梁九功行礼道:“贵主子安好!”眼睛瞥了一下地上伊尔木和岳氏,“哟,这是谁,竟然敢冒犯贵主子?”

    温皙微微笑道:“除了伊答应谁还有这般惊人的胆量?”

    吴鲁氏道:“公公可是错过了好戏,答应小主端得是好胆色,拦住贵妃凤驾不说,还出言侮辱贵妃,语气很是不善呢!”

    梁九功早就听说过伊尔木的大名,更晓得康熙对此人的厌恶程度,自然更加不屑道:“以下犯上,那可要掌嘴五十呢!嬷嬷方才教训了几下了?”

    吴鲁氏揉着自己的手心道:“只赏了二十,这位小主脸皮太厚,把奴才的手都打疼了!”

    梁九功眯眼笑道:“怎么能叫嬷嬷伤了自己的手呢!该送去慎行司,叫精奇嬷嬷拿着三寸长一寸厚的小板子来打,保证不出三十下,一定给废了一嘴的牙齿,叫那些不会说话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通话听得伊尔木心惊大战,身子忍不住发抖,这个时代也没有镶牙的技术,牙齿打落了就只能做一个没牙的女人,到时候嘴巴一张说话都漏风,嘴巴一闭上就跟没牙的老太太,丑死了!想到此处,伊尔木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温皙踩着花盆底儿鞋,走到伊尔木跟前,俯视着她那张血馒头似的脸,道:“伊答应知道错了吗?若是不知错,本宫可要采纳梁公公的建议了!”

    伊尔木眼中流出恐惧的泪水,“卜要!沃鸡道挫了!腻绕了沃吧!”

    “呵呵——”温皙抿嘴轻笑,落在伊尔木眼中就成了魔女的讥笑,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勇气,趴在地上,跟个死泥鳅似的!

第九十七章:神药灵丹(上)第六更

    “梁公公叫人拿着这些东西,是要去哪儿呀?”温皙瞧见梁九功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太监,手上都是满满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梁九功赔笑道:“这不是宜妃娘娘有孕了嘛,呵呵,皇上不过照例打赏罢了!”

    温皙点点头,“那公公快去吧,别耽误了向皇上复命。”宜妃也是刚刚才诊出有孕,比起佟佳氏和宋氏,她的孕事更得康熙瞩目。

    梁九功见温僖贵妃没有丝毫生气和不悦,这才躬身辞别。

    温皙吩咐道:“把玉如意捡起来,本宫看摔得不重,送去造办处叫改制成金镶玉如意,也不算辜负太皇太后的一番赏赐。”

    于是,连看都不看地上狼狈的伊尔木和岳氏二人,径自又上了肩舆,手中的炉子里烧的是红箩炭,耽搁了这么久,还依旧温热。

    承乾宫宫门外,竹儿和梅儿正在等着,竹儿迎上来福身道:“主子,承恩公夫人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温皙急忙下了肩舆,都怪那个伊尔木,今儿可是孝庄特许开恩叫舒舒觉罗氏进宫的日子!若是其他日子,温皙肯定要狠狠教训伊尔木一通,要不是急着回来,哪儿能那么轻易放过伊尔木?

    快步入殿,便见舒舒觉罗氏正端坐在紫檀木庭院牡丹纹的椅子上,一派从容娴静。这已经是舒舒觉罗氏今年第三次进宫看望温皙了,都是孝庄示好的缘故,当然也是温皙一力在康熙面前说了博尔济吉特贵人不少好话的缘故。康熙已经重新临幸图门宝音了,但是远远不及当初的恩宠,一个月顶多召幸一两次,还暗中吩咐了太医给她下了避喜的汤药,也不曾恢复她的封号。不过图门宝音禁闭数月,倒是还算学乖了几分——起码在康熙面前学乖了。

    舒舒觉罗氏照常穿着一等公夫人的命妇朝服,脖上一串红珊瑚的朝珠颜色纯正,手上捧着个扁圆的泥金梅花纹袖炉,见温皙入殿,急忙起身相迎,欲要行礼。

    温皙大步靠近,双手去扶,嘴上满是嗔怪:“额娘!都说了多少次了,女儿宫里没有外人!”

    舒舒觉罗氏握着温皙的手,道:“娘娘的手有些冷,可是被冷风吹着了?”说着,便急忙把自己手里的袖炉塞给温皙,把温皙的手炉递给了马郎阿氏,“快给娘娘添几块红箩炭,再加两枚芋头在里头烤着。”

    温皙在额娘身上亲昵地蹭了两下,“我正想着那个味儿呢!”热乎乎的烤芋头,剥了皮,沾着白糖吃,想想就流着口水了。

    母女一起入了暖阁,在暖塌上面对面坐下,温皙解下斗篷,交给身后侍立的松儿。才仔细打量着舒舒觉罗氏,果然肤色比月前白嫩了许多,肌肤白里透红,看上去都年轻了十岁!

    温皙用象牙箸夹着拨好的芋头在盛放了白糖的珐琅彩小碟子里沾了沾,放在嘴边吹了许久,觉得不热了,嘴角一笑,突然送到舒舒觉罗氏嘴边,趁着她不备一下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舒舒觉罗氏一个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芋头塞满了,呜呜地急忙捂着不雅的嘴巴,嚼了两口就快速咽了下去,急忙端起茶来压一压,脸上又惊又喜地责怪道:“娘娘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顽皮!”

    温皙笑眯眯地嘴里咬着芋头吃,道:“额娘,芋头好吃吗?”

    舒舒觉罗氏斜眼笑瞪了温皙一样,“差点没噎着,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温皙将一小碟子剥好的芋头推到舒舒觉罗氏跟前,道:“那额娘多吃两个,就能尝出味儿来了!”

    舒舒觉罗氏无心在芋头上,握着温皙的手道:“今儿给太皇太后请安,可是又留了娘娘说话了。”

    温皙嗯了一声,“太皇太后还赏赐了一柄玉如意,可惜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还把如意给摔碎了。”

    舒舒觉罗氏眉头一动,“是伊答应?”

    温皙嘴里芋头香甜的味道还未散去,抿了一口茶道:“可不是。她越来越放肆了,我气不过,赏了她二十个耳光。”

    舒舒觉罗氏也十分厌恶伊尔木,但还是劝阻道:“娘娘可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温皙嗤笑道:“额娘放心吧,皇上现在都恨不得宰了伊尔木呢!”温皙不想与额娘讨论伊尔木这样的货色,于是转移话题道,“额娘今儿看上去年轻了好多呢!真叫我吃惊!”

    舒舒觉罗氏抚着自己的脸颊道:“还不是月前娘娘的给的冰肌玉雪丸起了作用!原本吃得我拉了好几天肚子,没想到几天下来,浑身换了一层皮,皮肤也白了,脸上皱纹都没了!身边人人都问我是如何保养的,我记得娘娘的嘱托,没跟旁人泄露,只说抹了珍珠粉、吃了燕窝。”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舒舒觉罗氏也不例外。

    “还有娘娘跟我的那一粒还阳丹,真是派上大用处了!”舒舒觉罗氏喜笑颜开道。

    温皙心一揪,急问道:“可是额娘生病了吗?!”

    “不是!”舒舒觉罗氏拍了拍温皙的手背,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是日前老太太突发恶疾,眼看着就两眼翻白,就快断了气,我才想起了那颗还阳丹,真真是堪比仙丹!老太太服下不过半刻钟就又有了气息,第二日都能下床走路了,现在都面色红润,可有精神了!”

    “额娘!”温皙嗔怪地道,“那可是女儿给您的好东西!”还阳丹不比冰肌玉雪丸,青兰可是浪费了十几株雪莲才制作成功的,且一株雪莲只能制作一粒还阳丹,而且成功率还低,浪费了温皙整整三分之一的雪莲才制作了五粒,温皙也只给了舒舒觉罗氏一粒留作日后万一招了什么大病、保命用的!

    舒舒觉罗氏道:“老太太这些年对我也算十分照顾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没了吧!麟格对我很孝顺,他仕途正顺,万一丁忧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温皙无奈地叹一口气,“那我再给您一颗,可说好了,哪怕是我阿玛快不行了,您也不许那出来!”

    舒舒觉罗氏知道温皙手里还有好几颗,便也没推辞,道:“遏必隆那个腌臜货,我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呢!”

    没想到一语成谶,遏必隆竟然先了老太太一步而去。这是后话。

    用过午膳,舒舒觉罗氏便离开了。温皙手里拿着青兰刚刚制好的一瓶冰肌玉雪丸,里面整整十粒,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冷香,这个可比还阳丹好制多了,一株雪莲可以制出十粒冰肌玉雪丸。温皙张嘴吞下一粒,像吃糖豆一样嚼了嚼才咽下去。温皙手上已经有六瓶冰肌玉雪丸了,正考虑着是否叫婶母舒穆禄氏代为出售,毕竟自从进了宫,那酒就不方便送出宫销售了。但转念一想,现在她又不缺钱,温皙当初陪嫁添妆的那些铺子、庄子、田产,一年下来的收入也有近五十万两,应对宫中开销绰绰有孕,温皙已经积了百万两银子了。反正也不缺钱花,冰肌玉雪丸装在玉瓶子里也不怕变质,索性就先放着吧!

    下午时候,康熙来了,神色间与平日很不一样,一副焦躁又热切的眼神,看得温皙浑身发毛,攥着手帕道:“皇上怎么这么看着臣妾?”

    “你——”康熙顿了顿,腹内打了一下腹稿,斟酌了一下措辞,“朕听说你玛嬷是服了你给的仙丹才起死回生的?”

    温皙心里一凸,她也知道此事瞒不过康熙,幸好上午已经跟额娘商量好怎么回答了,便按部就班神色轻描淡写地道:“哦,是有这么回事。”

    温皙看了看康熙眼中的热切,便知道要忍痛割肉了,便将其中早就编好的故事说给康熙听:“臣妾入宫前不久,曾经去普光寺上香,在后山偶遇了一个癞头和尚,见他饥寒交迫,很是可怜,就叫人施舍了素斋。那癞头行僧便给了臣妾三粒药丸,说是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还阳丹。臣妾本不敢相信,但是见那三粒药丸竟然是装三只成色上好的小玉瓶中,便收下了。只是刚一接手,那癞头行僧竟然从臣妾面前消失了。臣妾这才知道是遇见神僧了!”这事儿说得三分真七分假,那是温皙穿过来前不久的事儿,嘎珞的确是遇见一个癞头行僧,也一时恻隐给了他口吃的,但之后的事儿就纯属胡邹了,不过也不怕康熙去查,查到却有此僧,康熙只会深信不疑。

    温皙语调轻缓,继续道:“那三粒丹药,臣妾一粒交给了额娘,剩余两粒就带进了宫里,以待不时之需。”说着便叫青兰将那两只只有两根手指粗的小玉瓶呈到康熙面前,坦然微笑道:“臣妾留着也没什么用,皇上就替臣妾保管吧。”

    康熙眼中一阵激动,惊讶之余目中不由带着几分感动之色,康熙的暗卫可是回报,瓜尔佳氏老太太在服用仙丹之前可是都已经没了气儿的人,服下之后立刻有了脉搏和气息,现下面色红润,就像没得过那场要人命的大病似的!脸上的皱纹都少了,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康熙也是叫人仔细核对此事无误之后,才按捺不住来问的。

    看着温皙一派坦然和随意,毫不存隐瞒,还将仅剩下的两枚丹药交出来,康熙很是感动。拿起其中的一只瓶子,感受到触手温润的感觉,他轻轻打开瓶塞,闻着那沁人心脾的药香,道:“朕收下一粒,那一粒你自己留着,有个万一也能自保!”

    温皙微微惊讶,康熙还算不贪心,总算弥补了一下温皙肉疼的心。

    康熙又面色严肃而关切地叮嘱道:“你自己好好收着,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给了任何人!朕会叫人叫你玛嬷得救的原因彻底隐藏起来,你不必担心为人觊觎了。”

    用一粒还阳丹换秘密保存,也算不亏了,温皙急忙乖巧地应了,“多谢皇上,臣妾明白了。”

    康熙脸上浮现笑容,面带戏谑地问:“朕听说你的医女这两月在你的后殿在捣鼓着炼丹?想必也是试着炼制还阳丹了?”

    在帝王跟前,能够保存的秘密还真是少得可怜,好在康熙不会认为青兰小小丫头片子能够炼出“仙丹”来,温皙露出几分无奈和肉疼之色道:“可不是!那丫头疯魔了!可是那还阳丹哪里是那么好炼制的?捣鼓了好几个月,弄出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浪费了臣妾库存的好多上好的药材,还拿臣妾的小蝴蝶来做试验,小蝴蝶上吐下泻,差点没给折腾死,臣妾都要心疼死了!”这事儿也算真的,还阳丹不好炼,一开始炼出来一些黑乎乎的药丸,让小蝴蝶吃了一颗,差点没吃死它!

    康熙被温皙逗得哈哈大笑,复又道:“这仙丹哪里是凡人能够制出来的?只是不知那位神僧身在何处•••”康熙的目光看着远方,很是热切。

    温皙笑道:“既然是神僧,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是能找得到的?”

    “是啊!”康熙面带无限遗憾之色,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八章:神药灵丹(下)

    天日渐寒冷,紫禁城披了一层雪衣,冬日暖阳照射下,有些刺眼。温皙从轿撵中走出来,今儿佟贵妃还是没来慈宁宫请安,好几月不见她,温皙倒是有些思念这个对手。温皙也不得不承认伊尔木的医术着实不可小觑,竟然保住了佟贵妃的胎。

    今日请安,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太后,看着温皙的眼神都十分急切。磕了头之后,就把一众嫔妃全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温皙一人。温皙心底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会这样!

    孝庄几日温和中带着几分急切,叫温皙在她身侧的紫檀木镂雕龙凤的绣墩上坐下,便拉着温皙的手,极为关怀地道:“哀家听说你的后殿昨儿闹了好大动静,差点把旁边的佛堂给烧了?”

    温皙立刻进入演戏模式,微微叹息,面上可惜又不得不认命的神态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不是臣妾那个医女闹出来的?把炼药的丹炉都炼得爆炸了!更惊悚的是,那丹炉在爆炸之后竟然消失了!连片碎铜都没留下!”这事儿也是温皙一手导演出来的,总要让人知道凡人想要仙丹是决计没有可能的。

    孝庄听闻,急忙关切地问:“没伤着人吧?”

    温皙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之色,“还好,除了那个医女,只有几个小太监受了轻伤!青兰被伤的不轻,臣妾已经叫她休息了,昨晚去看了看人发烧都说胡话了,说什么‘天谴’、‘再也不炼了’!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真是可怜。”

    孝庄太皇太后和孝惠太后都流露出几分畏惧之色,事关天谴,越是岁数大的人越是忌讳!

    温皙叹息道:“臣妾算是明白了,这仙丹哪里是凡人能炼的?给秦始皇炼制仙丹的徐福出海之后,行踪不明,十有八九是葬身大海了!给汉武帝炼仙丹的道士也没落得好下场!可见这仙丹凡人碰不得!否则炼不成事小,小命都要搭进去!此次老天爷只是发怒爆炸,摄走了那丹炉作为警告,算是万幸了!臣妾已经叫喇嘛在宝华殿祈福,凡人逆天想要炼仙丹,必然是触怒上苍了!”

    “是了,是该好好祈福,此次没闹出人命算是上苍格外开恩了。这仙丹凡人炼制不得!只有神僧才能炼制!”孝庄看着温皙的眼神依旧热切,“不知可否叫哀家和太后瞧瞧那仙丹到底什么样的,也好沾一沾那仙丹的福泽?”

    孝惠太后也急忙脖子伸长了凑上来,巴巴的看着温皙。

    温皙抿嘴笑道:“太皇太后太客气了,臣妾今日来就是打算把这最后一粒还阳丹献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

    孝庄骤然瞳孔一缩,苍老的手都有些发颤,但又怕温皙后悔,急忙像抢夺似的,一把抢在手里不松手。孝惠太后立刻又直勾勾地盯着孝庄手里的玉瓶了。

    温皙心下冷笑不已,越是岁数大的人越是怕死!孝庄何等睿智,在此事上一样也是变得粗浅不堪了!温皙脸上岿然不动,道:“可惜臣妾只剩下一粒了,那一粒献给了皇上。所以只好将这一粒丹药分成两半,团成黄豆大了两颗,太皇太后和太后每人半粒。”

    孝惠太后听闻,一双手急忙凑了上来,“皇额娘,我那半粒•••”

    孝庄打开了玉瓶,果然里头有小小的如同黄豆大的两颗,瞪了孝惠太后一眼,又急忙盖上,道:“这东西要关键时候才能服用,我先收着!你若有个大病大灾的,自然会给你!”

    温皙心中嗤笑,到了你的手里,又岂会再交出来,便道:“神僧说过,此物无病无灾的时候也可服用,能够延寿十年呢!”

    孝庄眼中骤然炙热起来,一张老脸都在颤抖,“果真?!”孝庄嘴里说出来的话都颤抖了。孝惠太后脸上的表情也与孝庄几乎一半无二,看着孝庄手里紧紧攥着的玉瓶,那眼睛分明说:有一半是我的!

    温皙笑盈盈道:“臣妾没服用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选个黄道吉日服用最佳!”

    孝庄忙不迭地点头,瞪了一脸急切的孝惠一眼,道:“温僖说的对!不能急着服用!!否则便是对仙丹和神僧不敬!”

    温皙笑着辞别了孝庄,只是殿中两位老太太争夺“仙丹”会不会打起来,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人性的丑陋,莫过于此了。当然,温皙不会将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还阳丹给了孝庄,那只不过是早期用雪莲和灵泉水制作出来的药丸罢了!和青兰煞费苦心炼制出来的还阳丹绝对不能相提并论!还阳丹是汲取了雪莲和诸多珍稀药草的精华,融合在一起才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耗费不是一般地大!

    回到宫里,温皙只说要歇息,便偷偷进了空间里。

    在空间的中心,小楼之侧,温皙用精神力砍伐湘妃竹,建造了一个小竹屋。青兰正在里头。所谓叫青兰闭门养病,其实不过是趁机将青兰挪进空间里罢了!温皙现在已经可以把人带进空间里了,不过耗费精神力巨大,且外人无法进入小楼和灵泉山,就算是温皙带领也不成!动物能够在温皙带领下进入灵泉山上,而有着智慧的人却不行!温皙也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是空间的自我保护。

    青兰是温皙信得过的人,她此生立志不嫁人,温皙便决定了在能力足够的情况下带青兰进入空间。

    “主子,奴才今日又炼制出两枚还阳丹!!”青兰白嫩的脸蛋已经被熏得乌黑,只留下一双洁白的牙齿,跟黑人似的!

    温皙哭笑不得:“我现在又不缺这东西!不用继续炼制了!”

    青兰模样滑稽,但眼中精光闪烁:“主子,在仙境里炼丹果然不同,炼了两炉子都成功了!”

    温皙脑中精光划过,莫非是外头灵气不足,而雪莲的灵气有太过充裕,才引得屡屡失败的?想到了这层,温皙不禁肉疼,早知道早早把青兰带进空间里了,就不用耗费那么多的雪莲了!

    温皙叹了口气,还好灵泉山上还有不少的雪莲,冷泉畔雪莲的生长速度还算快,不过以青兰的速度,如果炼丹不停地话,只怕都不够消耗的。

    拉了青兰的手,到外头河边洗干净脸,总算是恢复白净的小脸了。只是想到青兰这个药痴,炼丹如狂,温皙就很肉疼,便想着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拉着青兰去了小楼西侧的药园。

    在小楼西侧,也一片小药园,只是里面的药材种类、年份、药性、药效都不能跟灵泉山上相提并论,却也是世间少有了。

    果然,青兰一见到那大片的药草葱葱郁郁,就不忍不住飞快地冲进了药田中,人参顶着红花、枯木上金边灵芝比手掌还大、铁皮石斛、冬虫夏草、番红花、何首乌等珍稀药材郁郁葱葱,党参、川穹、三七、白芍、半夏、薄荷、茯苓、贝母、黄岑、细辛、天冬、木莲、甘草、艾叶、石竹、熟地、银杏、母丁香、蛇床子、茨菇草、七叶莲、大血藤、山崩子、广木香、小红参、马钱子、五倍子、巴戟天、仙鹤草、北玄参、夏枯草、五指毛桃、罗布麻叶、紫背天葵等等,数百种药材,不分地域,皆生长于此。青兰惊喜地又蹦又跳:“主子,好多药材!”

    温皙笑道:“以后我的药园,就交给你打理了!”

    “真的吗?!”青兰兴奋地一蹦三尺高,立刻从竹屋里取了锄头,像个农妇似的为药园清理杂草!

    大白天里,温皙不敢在空间里呆太久,解决了药痴青兰的问题,便出了空间。果然下朝后的康熙,直奔着承乾宫而来。

    “真不是告诉你,剩下最后一粒还阳丹不要交给任何吗?!”康熙进门就是一通满是心疼地怪责。

    温皙坦然笑道:“臣妾没病没灾的,也不需要那东西。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上了年纪,比臣妾更需要还阳丹以备不测。太皇太后说要那丹药,臣妾便给了。”

    温皙说得轻描淡写,康熙听着十分心疼,也不顾周遭还有人,突然抱了温皙在怀里:“你也太傻!!”

    温皙翻白眼,老娘才不傻呢!不拿出点东西来堵住孝庄,她以后是绝对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康熙面露之分怨怼:“朕方才去慈宁宫请安,见皇玛嬷容光焕发,看上去年轻了至少五六岁,便知道她一定是已经服下了。”

    温皙脸上浮现几分喜悦之色:“那太好了,太后娘娘是否也看上去年轻了?臣妾将最后一粒药分成了两份,没想到只有一半的还阳丹效用也是如此好!”

    康熙听闻顿时阴沉了脸,分成两份?!可是她见到的孝惠太后与平常时候全然没有丝毫不同!!他顿时便明白了,皇玛嬷是一人独吞了一粒还阳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皇玛嬷历经三朝,是个心思非同一般的人,你以后也要多留点心眼儿!紧要的事儿断不可与她说!”

    温皙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康熙怜惜地捏捏温皙的脸蛋,从袖中取出那只小玉瓶塞在温皙手里,郑重地叮嘱道:“朕这一粒,你也保存着吧!记住,断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温皙愕然,康熙竟然舍得把这一粒还阳丹交还给她?!手心捧着那小玉瓶,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康熙笑道:“只剩下这一粒了,若是你与朕谁先有个意外,就先服用半粒!你手上若无保命丹药,朕也不放心!”

    这一刻,温皙也不能不为之感动!康熙对于还阳丹的热切,她深有感触!现在竟然肯舍出一半来!康熙对她,该不会是动了真情吧?想到此处,温皙的心便有些慌乱!隐隐也有些愧疚,她不爱康熙•••但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一闪,便过去了。身为帝王,就算动情,他的爱也毫无忠诚可言,这样的爱她不会还以真心!最多给她身体上的忠诚,以心换身,也算等价交换了!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道:“只愿臣妾和皇上都用不到这颗丹药。”

第九十九章:父子天伦

    冬日皑皑,康熙二十二年悄然来临。

    佟贵妃、宜妃、宋常在三个有孕的嫔妃齐齐亮相,三个大小不一的肚子,成为后宫里一道蔚然壮观的风景线。宋娉婷的肚子最大,已经是六个月大腹便便的孕妇了,佟佳氏次之,五个月的身孕在一个身材纤细的人身上显得格外凸出,只有宜妃肚子还不显,却是已经比以往丰腴许多,比起因为有孕而面上憔悴蜡黄的佟佳氏和身份低微的宋氏,她才是主角。如无意外,宜妃肚子的应该就是九阿哥胤禟了。

    孝庄进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比起当初迫不及待要让图门宝音得宠,现在的举措就要柔缓了许多,许是觉得吃了一粒能增长十年寿命的“仙丹”,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为科尔沁慢慢谋划了。

    新年赐福,温皙的承乾宫也得到了有“体元主人”印章的好几个“福”字。这可是康熙的手书,要是保存到后世,只怕价值连城!“体元主人”就是康熙的表字,意思是以天地之元气为本,班固《东都赋》曰:“体元立制,继天而作。”可见是个颇为大气表字。

    大正月的,胤禛也不休息,坐在书桌跟前,似模似样地一字一字地临摹康熙的字。这个孩子,这么小就已经开始学着学习他皇父了。胤禛住进承乾宫也有半年了,年后就是六岁(虚岁)了,只怕就要择日搬进阿哥所了。后世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是极为贪玩的,极少有求学之心。

    胤禛则不同,读书上从来不用温皙督促,每天都要临十张大字,经常跑去毓庆宫跟太子胤礽读书,是个极为好学的孩子。孩子,都是期望得到父母关爱的,而生母的爱对他已经是渴望可不可及,他现在所奢望的便是康熙的关注了,但是康熙膝下有八个儿子,太子一人便占据了半数的父爱,作为康熙的第四子,他非嫡非长,只有比旁人更乖巧、更好学,才能得到父亲一点点的关注!五六岁的孩子,所期望的也不过如此而已,他的早熟也在情理之中。

    温皙亲自给他端了一杯热热的奶茶,并不说话去打扰他。悄悄在香几上的小熏炉里添了薄荷香,此香提神静心,正适合读书的人用。

    殿外雪落扑簌簌,桂树枝被压得咯吱做响,温皙坐紫檀木炕案上,脱了鞋子,身上盖着个白狐皮,脚下捂着暖炉,嘴里吃着热热的奶茶,倒是觉不出冬日的寒冷了。

    “吱呀——”暖阁的门被轻轻开启,穿着明黄色五爪龙服的康熙从红木浮雕《韩熙载夜宴图》的八扇大屏风侧走了过来。

    温皙上前行礼,见康熙正要开口,急忙食指抵在他的薄唇上,“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胤禛在写字呢。”

    康熙的披风上还落着晶莹的雪花,暖阁里暖烘烘的气息朝他身上无声地扑去,便将一背的积雪都融化了,化成一粒粒小水滴挂在墨狐皮的大氅上。康熙眼中顿时含了笑意,冻得发冷的唇接触到温暖柔软的食指肚儿,又闻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沁人芳香,便伸手捉住温皙正要收回去的手指,握着他的手,在嘴边吻了一下。

    温皙脸上嗖地一红!急忙抽手,康熙却早有防备,脸上笑得得意,紧紧攥着温皙手在嘴畔,低声带着魅惑的声音道:“素手纤纤,柔若无骨,想来便是如此了。”

    这般调情的话,若是私底下说就罢了!可偏偏——温皙急忙瞅了里头的胤禛一眼,他小小的人依旧目不转睛地在临字!康熙的脸上有些冰,但手心却是暖暖的,温皙自知力气比不过他,只好任他施为了!

    康熙牵着温皙的手,一起在炕案上面对面坐下,才松了手,径自脱下身上的墨狐皮的大氅,顺手挂在旁边的丹凤朝阳的楠木漆金小衣架上。随手拿起小案桌上温皙喝剩下的半盏奶茶,看到上头残留的樱桃小口的玫瑰胭脂,有薄薄的香气沁人,便饶有兴味地看着温皙脸上的红晕,低头一饮而尽!

    温皙薄怒嗔视,却压低声音低语道:“皇上也不嫌奶茶都凉了!”

    康熙复又捉住温皙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几分灼热道:“朕心热,不怕凉!”

    自年前还阳丹之事以后,康熙对温皙的的举动愈发不知道收敛,常常在人前就打情骂俏地调戏温皙!脸皮厚度又增加了数倍!!温皙每每恼羞成怒,他却乐得其中!更锻炼了脸皮!

    温皙斜倚在榻上,启唇道:“皇上不是翻了博尔济吉特贵人的牌子吗?怎么还有空来承乾宫?”这会儿可都是晚膳后一更天了。

    康熙直直地望着温皙白皙的面庞,叹了口气道:“你阿玛又病了,已经辍朝数日了,真怕你担心得睡不着,特意来陪你。”

    今年的冬天,虽不似往年那么冷,但是招了风寒的人还真不少,孝惠太后也病了数日了,宣嫔一直在侍疾,只是不知她是冻病了,还是气病了!遏必隆从年前就招了病,断断续续不见好,反而日渐严重了。

    温皙面色平静,随意地往案桌上小巧玲珑的紫金三足夔龙纹熏炉里添了一些薄荷香,定神道:“阿玛不会有事儿的,不过是年岁大了些,是该好好养着了。”这话应该也很合康熙的心意,遏必隆虽然已经不再掌军权,但是钮祜禄氏不少在军中的中高层将领还是对这个家主族长惟命是从,遏必隆虽然只余下一个内大臣的衔儿,但他只要活着一日,他对朝堂的影响力就不会消失!

    温皙推了推康熙道:“皇上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会儿敬事房怕是已经把博尔济吉特贵人送去了。”

    康熙听到温皙提及图门宝音,眼中不由地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在温皙跟前他是连提都不愿意提及这个人的。康熙眼睛瞥了一眼暖阁内间书房认真写字的四阿哥,随口道:“胤禛还乖吧?”

    “四阿哥很懂事,从来不用臣妾操心。还没有入学,就这样用功,臣妾看着倒是有些心疼。”温皙话说的都是有感而发,语气自然格外有感染力。

    康熙点头,“胤禛不算聪明,但胜在肯用功。”

    温皙缓缓捻着手上的溜光润滑的象牙手串,感慨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小孩子太用功读书并非因为懂事,而是自小就没有得到父母的溺爱,所以才逼着自己用功读书,来让父母关注自己罢了。”

    康熙一愣,细细咀嚼着温皙的话,的确说的在理!只是却不发话,久久地静默着,年幼时候的他也何曾不是如此,顺治眼中只有董鄂妃和四阿哥,何曾在意过他这个庶妃所出的儿子?康熙自诩并非大智之人,不过是用功罢了,天不亮便起来读书,一直学到深夜,当时所渴求无非便是皇阿玛一点点的关注罢了!如今想想,胤禛今日与他当年何其相似?!但随即又心下警惕,胤禛这样用功读书,难免有朝一日不会超过胤礽!!

    忽的,康熙站了起来,大步入了内间书房。

    胤禛临字入神,未曾发觉有人靠近,直到一张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夜间读书费眼睛,停下吧。”

    胤禛回头,养着白嫩嫩的小脸,见是康熙,急忙跳下椅子,跪地行礼道:“皇阿玛万安!儿子不知道皇阿玛来了,真是失礼!”

    康熙嗯了一身,弯身亲自将胤禛拉了起来,“用功是好,可也要有分寸,不能累坏了身子。”

    胤禛难得听到这样关切的话,鼻子一抽,两眼湿润,低头搅着衣角道:“儿子是怕自己太笨,入学之后会跟不上师傅的进度,才笨鸟先飞的。”

    康熙这才看了看桌子上临摹的一张张大字,虽然笔锋稚嫩,但是还算端正,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已经是很难得了,便随手拿起来一张张地翻开,厚厚的一沓子有十几张,每一张都写得极为认真,横平竖直,比以前的字已经进步了不少。

    胤禛瞧瞧看了两眼康熙的脸色,急忙道:“儿子写得不好,请皇阿玛指正。”平日里康熙从不夸奖自己的儿子,即使看到优点也不会说出来,只会点出缺点叫阿哥们改正。今日胤禛突然得了关怀,却不敢自傲,除了太子皇阿玛不喜欢其他儿子太骄傲。

    康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写得不错,快比得上你贵额娘的字了。”

    温皙额头上顿时三道黑线,你要夸自己儿子也不用贬损老娘吧?!老娘写得字再不好,也不至于跟六岁小孩子差不多!便大步上前,正要争辩,看到那些字却直直地愣住了,顿时脸色发烫!胤禛的字的确已经很是工整了!简直不像是六岁小孩子的写的字,和他半年前刚刚开始学写字那歪歪扭扭的的样子截然不同!!康熙没有贬损温皙,胤禛的字的确快赶得上温皙了!!

    康熙的眼很尖,果然看到了温皙滚烫发红的脸蛋,眼中的笑意更浓郁,却做长辈谆谆教导之态对胤禛道:“写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再进一步的话,你贵额娘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胤禛也是极为认真地点点头,“儿子明白了,将来写好了字,就能教贵额娘写字了!”

    温皙气得跺脚,扭头跑了出去,老娘不奉陪了!!这对爷俩也不知是不是成心的,合伙来嘲笑她!刚跑出暖阁,就听见康熙穿破云霄的哈哈大笑之声。

第一百章:宋氏生产(加更一)

    今春暖得快,一个不留神,冬日便过去了。启祥宫的岳官女子也在这个冬天没熬过去,被一辆破车深夜就拖出了紫禁城,当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区区一个官女子,连个答应都不是,又是被康熙抛诸脑后的女人,自然是连口薄棺都没有。

    三月里,春暖花开。长春宫里春花娇娆,宋娉婷挺着个九个月的肚子在院子里来回慢慢地走着,身侧有灵芝扶着,身后有太监紧紧跟着。温皙和成妃在小亭子里吃着茶点,温皙随口道:“宋常在有两个月没出长春宫宫门了吧?”

    成妃嗯了一声道:“她好静。寻常时候都不怎么出门,更何况大着身子。”

    宋氏倒也明透谨慎,她不过区区一常在,有孕了难免成为旁人的目标,离开了成妃的庇护,她一个弱质女子断然是无力保住自己的孩子的!这个时代又没有B超,肚子里是龙是凤是诊不出来的。温皙刚穿过来的时候,也犯过经验主义的错误,还以为月份大的时候就能诊出腹中是男是女呢!结果闹了好一通笑话,除非花熟蒂落,否则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是弄璋还是弄瓦。

    宋氏这一胎,不论龙凤,宋氏晋位是肯定的了,不过至多一个贵人罢了。只是宋氏有孕九个月、佟佳氏八个月、宜妃六个月,三个嫔妃有孕,宋氏自然不及另外两位显眼。自从她有孕,康熙统共就来看过三四次而已,赏赐也完全不能和佟贵妃、宜妃相提并论。这对宋氏来说是不幸,也是极其幸运。恩宠被分薄了,风险同样被大大分薄了。

    温皙见宋娉婷还在庭院里走动着,便对身后的嬷嬷吴鲁氏道:“宋常在散步已经有两刻钟了,快请过来歇一歇吧。”

    八角小亭子里放着的原本该是汉白玉的石凳,因为宋氏的身孕,现在都换成了带着扶手的圈椅,留给宋氏的位置还特意多铺了两层鹅毛软垫。

    宋氏被吴鲁氏嬷嬷和陪嫁宫女灵芝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亭子,肚子太大,行了也很是不便,只能在嬷嬷的搀扶下略略屈膝,便在温皙和成妃的示意下坐在预备给她的椅子上了。宋娉婷已经显得丰腴许多,但是并未像别的孕妇那样皮肤发黄、长斑,反而更显红润娇嫩了,她微微笑道:“青兰姑娘说了,快生产了,最好多走走,否则生产的时候没力气生就不好了。”

    除了按例给她照看胎相的太医,还有青兰定期的诊脉、送药,不过宋氏更信得过青兰,青兰开得药多半是药膳,不会伤及胎儿,又能开胃滋补,宋氏受用的很。

    温皙看着宋氏额上沁出来的薄薄的汗珠,但是确实一副十分欣慰喜悦的样子,有感而道:“看到你这么辛苦,本宫才晓得为人母亲当真不易!”两辈子加起来,温皙都没有尝试过做母亲的辛苦和欢欣,只是想也知道,这个时代生产是生死大关,可还是有许许多多像宋氏、成妃那样的女子去走这道生死难关。

    成妃有所感触,道:“等孩子生下来,看到那白白嫩嫩招人疼的样子,便觉得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宋氏脸蛋愈发圆润,笑起来两颊上带着甜甜的酒窝:“多亏了成妃娘娘有经验,时常与婢妾说如何保养胎儿、将来生下来如何养育,婢妾受益匪浅。”

    这是一个小太监快步上前禀报道:“启禀贵主子、成主子、宋小主,启祥宫董贵人求见!”

    温皙手里端着一盏龙井,不禁纳罕,董氏自从降位一直闭门不出,比起博尔济吉特贵人的活跃,她倒是安分了大半年了,今儿突然造访是为何故?

    成妃问道:“她?她有什么事儿吗?”

    小太监道:“是来送一些亲手制的小衣裳。”

    成妃看了看宋娉婷,宋娉婷只是淡淡地笑着,一切由成妃做主的心态。成妃又看了看温皙,温皙略微颔首,既然来了,总不好不见,好歹有一个贵妃一个妃主在,一个贵人能闹腾出什么花来?

    董贵人,曾经的端嫔董氏,早已不复当日的尊荣和恩宠,不过是宫中二十个贵人其中之一。穿一身淡雅的浅紫色丁香纹旗装,步履袅袅,容颜比起当日更显得瘦削,脸上虽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眉宇带的愁容却是掩盖不住的。温皙也曾听闻,她现在与博尔济吉特贵人同住在启祥宫,日日争吵不断,也算是启祥宫一台热闹的好戏了。只不过博尔济吉特贵人在启祥宫中活跃,在启祥宫外更是活跃。董贵人倒是很少外出。

    “婢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成妃娘娘请安!”贵人位份,不比当日的嫔主,面对高位嫔妃需行大礼,蹲身屈膝,几近跪拜。

    亭中的宋氏自然是要起身,侧在一旁,扶着肚子艰难地曲一曲膝盖,“董贵人安好。”

    温皙叫了董氏起身,董氏便忙给宋氏还了半个礼,十分客气地道:“宋妹妹好,妹妹月份大了,快请坐下吧!”

    宋氏点头微笑,在灵芝的搀扶下坐回椅子上。

    温皙叫人给董氏搬了绣墩,赐董氏坐在她身侧。董氏命随从的宫女将几件精致的小衣裳摆放在亭中石桌上,道:“一点小东西,宋妹妹不要嫌弃。”

    宋氏看了看温皙和成妃,只道:“多谢贵人。”却只一手覆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只肯用眼睛看着那些小衣裳。

    董氏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便亲手拿起其中的一件肚兜道:“这是用今春新进贡的雪缎制成的,丝凉滑手又十分吸汗,只不过我手工拙劣,叫两位娘娘和宋妹妹见笑了。”

    那件雪缎的肚兜,是雪白的底色,上头绣着祥云盘龙纹,祥云以紫色丝线绣成,掩着龙的半边身子,盘龙则以深浅不一的明黄丝线绣制,连上头的鳞片都绣得极为清晰,绣工可见一斑!温皙笑盈盈道:“董贵人太客气了,这么好的绣工在整个宫里也是极为少见的!本宫瞧着,上头的龙怕是要飞下来了!”

    董氏连忙笑道:“娘娘过奖了!婢妾以前常常给郭妹妹的四公主绣衣裳,练习出了一点微末的手艺罢了!只不过这龙还是第一次绣呢,也是拆了绣绣了拆,好不容易看着还像点样子,才敢送过来!”

    温皙看了看宋氏圆润的西瓜肚道:“只是宋常在肚子圆圆,只怕是个公主呢。”

    宋氏也急忙接口:“可不是,我有孕之后就格外爱吃辣,酸儿辣女,怕是个小公主呢。”

    董贵人见二人齐齐都这么说,她手中拿着肚兜便更加尴尬了。这时候,成妃伸手接过来那祥云盘龙纹的雪缎小肚兜,手轻轻抚摸着上头的龙,道:“那也合宜,公主便是龙女,再适合不过的了。本宫想,小公主生下来,穿着一定威风凛凛,好看得很!”

    成妃一席话,算是化解的董氏的尴尬,

    亭中微风习习,成妃低头嗅了一下这肚兜,道:“这上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闻起来叫人很是舒畅呢!”

    宋娉婷鼻子尖,也深深地吸一口气道:“的确,很是清甜,不知是什么香薰出来的?”

    董氏脸上掬起蔼蔼笑容,道:“是这个月初•••”

    “啊!!!”宋娉婷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董氏的话,她一脸痛楚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顿显苍白,“好疼!!”

    温皙和成妃顿时慌神,成妃也算有经验的人了,急忙握着宋氏紧攥着的手,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是孩子踢你了吗?”

    宋娉婷身子无力地趴在石桌上,闻着随风沁入鼻孔的清甜香气,手攥得更加紧了,额头冒出涔涔冷汗,口齿无力地道:“婢妾肚子绞痛得厉害!”

    温皙看着桌上的几件小衣裳,骤然升起不好的猜想,随即挥手全都扫到了地上,厉声道:“叫太医来检查这些东西!吴嬷嬷,马上扶宋常在去产房!!”

    董氏急忙慌张地捡起地上的小衣裳,脸上带着惊讶,急忙恳切地辩白道:“贵妃娘娘,这小衣裳绝对没有问题!缎子是薰过香料没错,但是嫔妾可是对着薰过香料的缎子日日夜夜绣了一个多月啊!!”

    温皙冷冷一哼:“香料对普通人无害,未必对孕妇无害。等太医来检查过,你若没做过什么,自然能够还你一个清白!”

    温皙没有功夫理会董氏,扫视四周道:“青兰呢?她去哪儿了?”

    松儿急忙回禀道:“主子,青兰去给常在小主准备药膳了,奴才这就去叫她过来!!”

    整个长春宫的人手都发动起来,倒也十分麻利,宋氏几乎是被抬进产房的。青兰一来就被踢进产房和接生嬷嬷一起为宋氏生产。人人都忙着,独留董氏立在外头,不知所措。

    产房里不断地传出宋氏凄厉的嘶吼声,揪着温皙和成妃的新也随之发颤。里头青兰一边把着脉,一边急声道:“小主,现在才开始生,最好保存力气!”

    宋氏仰躺在床上,一头的冷汗,面容苍白如雪,嘴唇颤抖着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好痛!肚子好痛啊!!”慌乱中急忙抓着青兰的手,“青兰,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第一百零一章:小公主齐布琛(加更二)

    青兰急忙安慰道:“小主放心!您只是受了些刺激,已经九个月了,胎儿发育完全,不会出事的!”嘴上虽然如此安慰,但是心却是跳得厉害,此时宋氏的脉象十分混乱,腹中胎儿又胡乱躁动,实在是凶险得很!

    “啊——”宋娉婷绞痛难忍,双手弓成爪深深地扣进锦被中,“好痛!我好痛!!青兰救救我!!——”随着她凄厉的惨叫,下身嫣红的鲜血滚涌而出,立时浸透了雪白的棉被!

    宋氏的嘶吼出奇的惨烈,等在外间的温皙和成妃也愈发担忧,直到青兰急匆匆跑出来。温皙急忙问道:“宋常在怎么样了?!”

    青兰脸上也是十分焦急:“主子,不妙!宋小主脉象混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腹中胎儿躁动不已,下身大出血,在这么不下去怕是母子都保不住啊!”

    成妃眼前一阵眩晕,急忙跌坐回椅子上:“怎么会这样?宋常在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如此凶险了?!青兰,你医术非同寻常,难道也没有办法吗?”

    青兰看着温皙道:“主子,雪莲丸或许有效!”所谓的雪莲丸,就是温皙最初用磨成粉的雪莲和空间水制成的药丸。

    温皙点头,看着成妃道:“我给了宋常在一粒,赶紧取出来用吧!”

    成妃焦躁道:“那东西一直都是宋常在自己保存着的!”

    青兰露出几缕微笑道:“那奴才这就进去问问宋小主,放在哪儿了•••”

    “不好了——”这时候满手是血的接生嬷嬷慌慌张张冲了出来,“小主出血过多,已经疼晕过去了!!”

    温皙一惊,最怕的就是孕妇晕过去!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产房重地,血腥气重了,“本宫进去看看!”

    内间产房,宋娉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头发散乱,满脸汗珠,最醒目的便是身下那滩嫣红的鲜血,叫温皙看了忍不住心惊肉跳,流血这么多,可不是要人命了!!

    青兰急忙上前给宋娉婷把脉,惊道:“不好!宋小主的脉象在急速变弱!!有性命之忧!”

    温皙见四下无人,手上骤然多出一个玉瓶来,里头是之前存储的雪莲丸,一下子倒出两粒来,掰开宋娉婷的嘴,给塞了进去。顺手抬起她的后脑勺,雪莲丸入口即化,顺着弧度便会滑入喉咙里。

    青兰会意,急忙取出银针,在宋氏脚上扎了两针,都是刺激身体穴位疼痛的。果然,两针下去,宋娉婷幽幽转醒,宋氏见是温皙,立刻如抓住了浮木的落水之人,急忙抓着温皙的手腕哀求道:“娘娘!救救婢妾的孩子!”

    温皙急忙道:“你放心!你的孩子没事了!”又急忙从旁边桌案上取来那碗提前熬好的参汤,悄悄加入一些灵泉水,亲自送到宋氏嘴边,“喝了参汤,才有力气生产!”

    宋氏张口便是大口地喝参汤,只要能救她腹中孩子,莫说参汤的,黄连汤都照喝不误!用了这么多空间里的上品好东西,宋氏脸上果然红润几分,身上也有了力气,更重要的是见红已经止住。青兰摸着宋娉婷的脉象,果然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娘娘,现在开始深呼吸,用力!!”

    没有了那骨子绞碎脏腑的绞痛感,宋氏便能够遏制自己,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叫浪费力气。宋娉婷毕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能有这般忍耐力也是实属难得了!前头又刚刚经历过流血果然晕厥之事,现在竟然也迅速地平定下来,按照青兰的指示按部就班生产,可见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心态非同一般。

    上午发动,午后未时一刻便听见婴儿的哇哇哭声。温皙和青兰顿时松了一口气。青兰麻利地将脐带剪断,看着玉雪白嫩的孩子,急忙福身道:“恭喜小主,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宋氏听闻,顿时安心地昏睡了过去。头胎生产,折腾一两日都是常有的,宋氏不过三个时辰就生了下来,的确是多亏了温皙空间里的好东西!

    康熙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新生的小公主已经被洗干净包在小被子里。她浑身白嫩,生下来一头柔软的乌发,十分漂亮!小公主十分乖巧,除了刚生下来的时候哇哇哭了二声,就十分安静,滴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成妃怀抱着小公主向康熙行礼道:“皇上,小公主出生就白嫩可人,您瞧着她眉毛眼睛长得跟您一模一样呢!”

    康熙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家伙,果然长眉凤眼,爱新觉罗氏的血统很是凸显,便伸手戳了戳小公主水嫩嫩的脸蛋,笑道:“别的阿哥公主生下来都是红红的、丑丑的,独她不同!她既然安静又乖巧,那就叫齐布琛吧!”——齐布琛便是静的意思。

    看来康熙果然是十分喜欢这个女儿了,皇家子嗣多半都是快周岁之后才命名的。也是物以稀为贵,旁的公主生下来的时候既没有这么喜人,也没有这么像康熙。康熙自然宝贝着了。

    温皙笑着提醒道:“皇上还没有好好奖励小公主的生母呢,宋常在生产耗尽了力气,现在还在昏睡中呢。”

    康熙随口道:“那就晋宋氏为贵人吧!”因生产而晋贵人的嫔妃,宋氏也不是第一个,也不必担心引人嫉妒。公主,将来十有八九要远嫁蒙古,是最让人放心的。

    只是,想到那小衣裳上的熏香气息,温皙不由地皱眉,但是成妃摇了摇头,温皙便知道她不欲将此事张扬出去。而此时,董贵人便瑟缩在角落,生怕温皙和成妃当着康熙的面揭发出来,那么她的小命可要不保了。

    康熙忽的瞧见温皙衣袖上沾了血,便问道:“你进了产房了?”

    温皙心有余悸地道:“宋常在大出血,差点没命——”

    康熙拉着温皙的手腕,蹙眉道:“那你也不该进去!产房血污,万一冲撞着可如何是好?朕陪你回宫沐浴更衣吧!”

    温皙看了看成妃和她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成妃笑着躬身道:“贵妃娘娘放心吧,剩下的事情交给臣妾处理便是了!”

    送走了康熙和温僖贵妃,成妃这才叫公主交给乳母去喂养,自己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放在桌子上依旧还带着清甜香气的小衣裳,谴退了无关人等,只留下董氏和刘太医。

    成妃倒也不急,径自慢慢地饮了一杯茶,才道:“方才刘太医可是亲自验证过了,这肚兜上的熏香能够悸动孕妇腹中胎儿,胎动焦躁,闻得多了便是母子俱亡!!”

    董氏腿脚一软,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溃散,噗通跪了下来,膝行道成妃跟前,大声哭诉道:“成妃娘娘,不是婢妾所为啊!!婢妾与娘娘都曾经为温僖贵妃效力,又怎么会害娘娘宫里的人呢?”

    “哼——”成妃忍不住冷哼,想起董氏当初利用自己腹中孩子嫁祸温僖贵妃的事儿,成妃就愈发厌恶此人,嘴里的语气便十分不善,“本宫记得,今年的雪缎除了两宫就只送了主位们那里!你区区一个贵人,怎会有此物?”

    董氏急忙道:“这雪缎•••是婢妾偷偷用双倍的彭缎跟宜妃娘娘宫里管的库房许嬷嬷换来的!”

    成妃忍不住拍案怒道:“郭络罗氏有着六个月的身孕,自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旁人!你休想嫁祸他人!”

    董氏急忙摇头,哭诉道:“婢妾没有说谎,婢妾只不过是想着弄点雪缎给宋妹妹的孩子做小衣裳罢了,婢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母亲,怎么会去害旁人的孩子呢?!”

    成妃并不信她的话,厉声质问道:“那雪缎上的熏香又是从何而来的?”

    董氏急忙道:“那是内务府这个月初一送来的花莲香,婢妾也只是觉得味道好才用了的!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查看嫔妾宫中的香炉,里面的皆是此香啊!”

    董氏这么说,成妃倒是信了几分,害人的香料绝非董氏这个失宠的贵人能够弄到手的!若非她背后有指使之人,那就是为人利用了!一说到香料,成妃便想到了当初温僖贵妃进宫时候,那梅花香里的麝香,便是与乌雅氏的族人牵扯不清!莫非此事又是乌雅氏所为?!若是乌雅氏所为,此香料又是月初送去董氏宫中的,时隔多日,只怕后头的尾巴早就擦干净了!只怕也很难查出什么来了!

    成妃缓缓抚摸着小肚兜上的盘龙,声音缓慢而有力:“本宫暂且信你一回!”此事若是揭发,固然能彻底击落董氏,可是这样对她、对宋氏都没有丝毫好处,反而打草惊蛇。

    董氏听闻,急忙叩头,“多谢成妃娘娘!”

    成妃吸着那清甜的香气,吩咐道:“刘太医,此事你也不必宣扬出去。”

    刘太医是与成妃母族有姻亲的人,自成妃复起之后便收揽了此人,恩威并施,觉得此人还算忠心,故而才没有加以隐瞒。刘太医急忙称是,皇家的鬼蜮,太医们自然是能避则避的了!就算是遇见了也要装聋作哑,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成妃叫跪在地上的董氏起身,道:“这小衣裳本宫会好好命人收着,你去替本宫暗中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阴谋诡计。查出来,本宫就把这证据还给你。”

    一下子被人捏住了七寸,董氏安敢不从,急忙应下。成妃自然深知,董氏虽然不过是一个贵人,但好歹曾经是得宠的端嫔,手上自然不乏人脉,若是全力去查,未必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董氏在宫中年久,纵然现在只是个贵人,却非寻常贵人,自有她的用处!

    董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成妃的神色,曾几何时她可是与戴佳氏平起平坐,现在戴佳氏高居妃位,膝下有子,现在更多了一个得到皇上喜爱的公主,可以说是此生无忧了!而她呢?不但未能进寸步,反而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连往日之荣宠都保不住了!心下嫉妒又酸涩,却不敢丝毫得罪成妃,斟酌着语气道:“此事怕是源头在内务府,不好查,还请娘娘多给婢妾一些时间。”

    成妃嗯了一声,声音和缓道:“不急,本宫不催你就是了。”只要能遏住董氏便好,无论能否查出什么,都不算亏。

第一百零二章:遏必隆遗言(第五更完)

    “这宫里尽是小人,只有贵妃娘娘和旁人不同!”被削去封号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吃着温皙宫里的小点心,小嘴愈发甜了,养着甜腻腻的笑脸,狠狠地拍着温皙的马屁。

    “娘娘宫里的点心真好吃,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宝音也好喜欢哦!”

    温皙的脸僵硬地笑着,这个图门宝音嘴巴唠叨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啊!有吃的还堵不住她那张嘴!

    “娘娘又会养花,又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怪不得皇上念念不忘了!宝音也曾经送点心去养心殿,想来是手艺不精,皇上一直不曾用过。”图门宝音手里捏着一块萨其马,做出一副很是哀愁的样子。

    温皙知道自己不吐出经验来是打发不走图门宝音这块狗皮膏药了,便道:“不知妹妹做的是那几样点心呢?”

    图门宝音急忙放心手中的萨其马,回答道:“核桃粘、糖花生、芝麻糕还有萨其马!”

    温皙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并不喜欢太甜腻的点心。妹妹爱吃甜,想当然的便把自己最爱吃的点心送去给皇上了,这才由此一误。”

    图门宝音眨巴眨巴眼睛,急忙起身福礼道:“多谢贵妃娘娘指点!只是不知皇上喜欢哪些点心呢?”

    这架势,分明是在问你给皇上送的是什么点心!温皙嘴角抽抽,真不想搭理这个图门宝音,同样都是蒙古格格,图门宝音和宣嫔简直是两个极端!但不得不敷衍道:“皇上喜欢清淡爽口的,以妹妹的聪慧,想必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图门宝音对温皙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但心思在“清淡爽口”之间打转,也无心留在承乾宫了,便急忙告辞了温皙,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打发了图门宝音,御前的梁九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噗通跪倒道:“贵主子,不好了,承恩公大人不好了!”

    温皙骤然一惊,遏必隆的确病了数月,但怎么可能说不好就不好了?昨儿个舒舒觉罗氏还进宫,说遏必隆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温皙却不知,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普通风寒也能要了人命!

    温皙长长地吸一口气,努力镇定道:“本宫的阿玛身子底子好,不妨事的。”

    梁九功急得一头冷汗,却不得不说实话:“昨夜皇上派去承恩公府的太医回报说承恩公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温皙听闻,终于镇定不得,嗖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梁九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皇上特许贵主子回娘家探视,还说了若有万一,您可用半粒药。”说着梁九功心下也翻了疑惑,不知是什么药,只能服用半粒•••••

    温皙眉宇神思不定,康熙肯匀出半粒还阳丹,可见是出手不凡了,只是他应该希望遏必隆早死才对!温皙对遏必隆也并无多少感情,只不过遏必隆一死,钮祜禄氏在朝为官的子弟都要辞官丁忧,这对钮祜禄氏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麟格,仕途正是飞黄腾达的时候,耽误不得!

    温皙揉着生疼的太阳穴,道:“本宫今早就吩咐了青兰回去探视,按说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转头又吩咐吴鲁氏嬷嬷去准备贵妃轿撵,心想着大不了给遏必隆服用一粒雪莲丸也就是了,还阳丹那样珍贵的丹药给他太浪费了!

    正念着青兰,青兰就似没头苍蝇似的冲了进来,一个噗通跪地,声泪俱下道:“主子快回府看看吧,老爷撑不了多久了!!”

    青兰不会说谎,温皙才知事态严重!遏必隆竟然真的不行了!!

    青兰呜呜哭泣道:“奴才已经施针,暂时护住老爷的心脉!最多正再吊住老爷一个时辰!”

    乘坐轿撵,就算抬轿子的太监飞速跑起来,从承乾宫出来过南北大宫巷,经过景仁宫、诚肃殿、斋宫之侧,往东过景运门,从三大殿东面往南直着行数里,斜穿过前朝范围,走过大半个紫禁城,才从东华门出宫。好在钮祜禄氏承恩公府在内城,距离紫禁城很近,饶是如此,还是耗费了半个时辰!

    温皙入宫一年半,终于再次回到了有着十五年记忆的承恩公府,下轿之后,麟格在外门迎接,温皙也不顾虚礼,直接叫他引路去遏必隆院子。

    遏必隆所住的地方是主院,院内松柏苍翠,很是挺拔。冬日过去,春日吐翠,本是极好的天气,但此处却蒙上了淡淡的阴霾,院墙上偶尔还有嘎嘎叫的乌鸦乱挥动翅膀,听得温皙一阵烦躁!据说乌鸦的嗅觉极为灵敏,能够嗅到将死之人的气息,就提前守在这等待一顿美餐!

    遏必隆此时早已不复青壮年之时豪气冲天、叱咤风云的威猛了,苍老的脸极为枯槁,比温皙当初离开时老了十岁不止!屋内的老太太瓜尔佳氏、额娘舒舒觉罗氏、三叔三婶、麟格夫妇、萨比屯、萨比图、一只脚瘸着的博尔齐•••钮祜禄氏嫡系全部再此了。一众人见温皙进来,噗通跪满了一地,“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皙急忙搀扶老太太和额娘,被人人眼中的悲哀感染了,眼中不禁带泪:“都什么时候了,还拘着这些虚礼!”

    瓜尔佳氏老太太满眼老泪纵横,看了看床上没就几口气儿的儿子,她知道遏必隆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要见嘎珞最后一面,便道:“我们先都出去吧,让娘娘单独留下。”

    待着所有人都出去,遏必隆直勾勾地望着温皙,他露出回光返照的笑容,出口便是极为虚弱带着颤抖的声音:“娘娘在宫里还好吗?”

    “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照拂,一切都好。”温皙也认真地回答道,只是眼中不自主地蓄满了泪水,嘎珞的记忆中幼时和阿玛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不断地触动温皙的心弦。

    遏必隆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浓浓愧疚的神色,苍白的嘴唇干涩地道:“我这些年对不住你和你额娘••••”

    温皙努力做出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忍着喉咙里的哽咽道:“我已经不介意了。”温皙的确不介意,因为她毕竟不是原本钮祜禄嘎珞,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旁人的父亲呢?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激动和酸楚。

    “嘎珞,我还能叫你嘎珞吗?!”遏必隆满是期盼的老眼望着温皙。

    “这里没有外人,阿玛不必拘着礼数了。”温皙道,毕竟嘎珞这个名字,还是遏必隆亲自给取的呢!占据了嘎珞的身体,难道还不让这个身体的父亲叫女儿的名字吗?她没有这样的权力!!

    遏必隆眼中噙着泪,唇齿发颤道:“我真怕,我快死了,怕连你都不愿意原谅我!”

    遏必隆的身体果然是早就出了问题,怪不得当初急着要让麟格过继!比起死亡,这个时代的人更怕死后无人供奉香火。

    “自从你进宫,我的身子便不如往日了!我就知道,我不行了•••旧疾复发,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遏必隆痛心疾首,泪水纵横,“我真不想让你玛嬷看着我死在她前头——可是,这个身子终究是不行了!”遏必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浑浊的老泪打湿了枕头。康熙十二年的时候,遏必隆被箭矢射穿肺腑都没有流一滴泪——他并不是畏惧死亡的人。

    温皙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坐在床畔,急忙从袖口在取出还阳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进入钮祜禄府就被这里的气氛所左右,不由地把放在空间里的还阳丹揣在了袖子里。

    温皙的素手颤巍巍地打开瓶塞,倒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还阳丹,颤抖地送到遏必隆嘴边:“阿玛,快吃吧!当初玛嬷就是吃了这个才起死回生的!”

    遏必隆却摇头,枯槁如松枝的老手从自己枕头下也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玉瓶,“娘娘不要浪费仙丹灵药了•••”想也知道是温皙去年给舒舒觉罗氏的那一粒还阳丹了,舒舒觉罗氏虽然嘴上说就算遏必隆要死了也不会给他,但终究夫妻一场,额娘还是偷偷给了他,但是遏必隆却没有服用。

    他脸上露出笑容:“先帝爷留下的四大辅臣,现在就只剩下我了,索尼、苏克萨哈、鳌拜,一个个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比起他们,我多活了太久了!”四辅臣,互相合作,也互为仇敌,老朋友死了、老对手也死了,遏必隆此刻满是怀念,又带着感叹和怨念,“只要我活着一天,皇上就对钮祜禄氏不放心!若非自从康熙十二年便是一个废人,只怕要牵连钮祜禄氏一族!”

    温皙心惊,难道遏必隆整日的声色犬马也都是装出来了的,只是为了要让康熙安心?!是啊,一个叱咤三朝,战功赫赫的武将,太容易惹得帝王忌惮了!以前辅政大臣都在的时候,还可以彼此互相牵制,但是只剩下遏必隆一人,必然无可牵制,那么他就只能让自己来牵制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废物,让皇帝放心!

    “幸好,嘎珞已经不是当年任性的孩子了,我也可以放心了。伊尔木反倒变得不懂事了•••”遏必隆无比疲惫又十分欣慰,忍不住道,“嘎珞,阿玛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保住她性命即可,伊尔木她虽然过继了出去——可毕竟是你的姐姐啊!”

    温皙的确很讨厌伊尔木,但是遏必隆这样嘱咐,如同在说遗言一般,温皙也只能含泪点头答应,“我虽然不喜欢伊尔木,但她毕竟是钮祜禄氏的女儿,自然会保她性命无忧。”——只是性命无忧,旁的就算了!如果她还敢乱蹦跶,温皙不介意好好教训她——只不过不伤她性命罢了!

    隆科多慈爱地望着已经长成的女儿,谆谆道:“宫里的女人总得有个儿子才算是有了长久的依靠,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唉——,若是伊尔木有所生养,你就抱来养着吧!”

    温皙心中酸涩,她不会养别人的孩子,但遏必隆这样为她着想,温皙嘴上却不得不敷衍一个即将死去的人,“阿玛的话,嘎珞记住了。”——只是记住了而已,并没有答应照办!

    遏必隆总算放心了大半,又无比认真地道:“我快不行了,钮祜禄氏晚辈族人丁忧辞官的折子也都备好了,你千万不要因为担心钮祜禄氏的权势削减,而去求皇上‘夺情’!”

    父母长辈故去,为人子女为官的子要要辞官守孝三年,准确的说是二十七个月,守孝期内不能饮酒作乐,不能与妻妾行房,不能食用荤腥•••总之过得像庙里的和尚,孝期期满才能重新起复。康熙重视孝道,自继位就没有发生过“夺情”留用之事,反而若是隐瞒父母之丧而不报,都被革职查办!只是遏必隆辈不低,儿辈孙辈、嫡系、旁系,大半都是的同辈和晚辈,多的守孝三年、少的守一年,对钮祜禄氏在朝堂可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听着遏必隆交代遗言的话,温皙忍不住泪水濡湿了脸颊,重重地点头。

    遏必隆笑了,缓缓闭合了双眼。

第一百零三章:宫里宫外

    钮祜禄氏府,一片男女的哭泣声,人人披孝,唯独温皙只能穿着一身急忙中叫人挑去了纹饰的月白色旗装,她先是康熙的嫔妃,然后才是遏必隆的女儿,尊卑规矩不能乱。

    守孝的头七日,五服之内的亲眷都要来,二房、三房、四房直系,还有其他不少的旁系在外头。其中尤其以麟格的妻子瓜尔佳•质心哭得最为惨烈,抱着遏必隆的棺材嚎啕大哭,声嘶力竭,任谁上去劝都没用,质心呜咽着哭诉:“您走了,质心该怎么办?您在的时候护着媳妇不叫人欺负!您走了,质心恨不得来陪着您!免得日后被休弃,无颜面对娘家!还不如跟您去了,一路也能服侍您!”

    说着情绪极为激动,质心猛地朝着棺材狠狠撞了上去,幸好她身旁的麟格急忙给一把拉了回来,反撞在了麟格怀里,他又是生气又是怜惜:“质心,你就不要闹了!”

    瓜尔佳•质心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没了阿玛护着,我又四年无所出,早晚会给休了!还不如去了,省得有朝一日没脸做人!”遏必隆其实是很喜欢瓜尔佳氏这样爽朗又泼辣的媳妇,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

    脸色最难看的现在就是舒穆禄氏了,她的的确是想瞅着机会,就让麟格休了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是今日被她让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日后若是休了她,难免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别吵了!”瓜尔佳老太太突然发话道,“你是钮祜禄氏的媳妇,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成什么样子!”

    瓜尔佳•质心跪伏着爬到瓜尔佳氏和舒舒觉罗氏脚下,满脸泪水纵横,哀求道:“玛嬷!额娘!求你们念在我多年恪尽孝道,又在她阿玛老人家久病床前,衣不解带服侍良久的份儿上,不要叫旁人休了我!”

    舒穆禄氏一听自己被叫做“旁人”,登时脸都铁青了!过继一事她也是同意的,本朝爵位的承袭,大都要降一等,原本若是麟格承袭他亲生阿玛的爵位只能是二等伯,除此之外还可以有一个兄弟得二等子爵,这样话舒穆禄氏三个儿子就有一个得不到爵位。如果麟格过继,不但对他自己有好处,另外两个儿子也可以得益,所以她虽然不舍得,但还是一力赞成。但是舒穆禄氏可从未把自己当成麟格的“旁人”,忍不住怒目瞪着瓜尔佳质心道:“二伯灵前,说什么胡话?你存心叫她老人家九泉之下都不安稳吗?”

    质心急忙哭诉道:“婶母,质心从无此意!”一句“婶母”叫的极为顺溜,舒穆禄氏已经不是婆婆了,瓜尔佳质心自然改口改得顺嘴。

    舒舒觉罗氏不悦地蹙起眉头,道:“钮祜禄氏从未因无有生养而休妻,你怕什么吗?!你好歹还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我和老太太,还有你叔父婶母,都答应就是了!”毕竟是舒穆禄氏生养了麟格,舒舒觉罗氏话里还是要捎带上他们夫妻。不过舒穆禄氏这个“婶母”的脸色相当不好看:这下子这个不会下蛋的女人岂不是休不得了?!

    麟格过继,舒舒觉罗氏自然也就成了质心的正牌婆婆,是以求到了她头上。舒穆禄氏虽然是麟格的生母,但是从过继那一刻起,就只是麟格的婶母了,人后没人看到的时候叫声“额娘”就罢了,但是关系到休妻的大事,就轮不到她做主。

    舒舒觉罗氏也不见得喜欢瓜尔佳•质心这个儿媳妇,只是那么多人面前,也只能应下来,毕竟她的确没有要休了这个儿媳妇的想法。

    瓜尔佳•质心朝着老太太、舒舒觉罗氏和温皙叩头,“今日贵妃娘娘跟前,人人都听见了额娘的话,媳妇自然信您!”

    温皙心道,这个大嫂倒是极为聪明的,知道把她也拉过来作证,就算有一日额娘想要反悔也不行了!更重要的是温皙贵为贵妃,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休了她,就要先想想会不会得罪宫里的贵妃!

    中午的时候,总算可以歇息一会,舒舒觉罗氏特意请了温皙道西面的堂屋去休息。堂屋清净,又不留一人伺候,温皙也叫松竹梅、青兰她们在外头等着,舒舒觉罗氏叹息道:“质心也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咚咚!外头突然又下人敲门,“娘娘!不好了,大嫂晕倒了!”

    温皙认得这个声音,是麟格的二弟萨比屯,不过现在是三房的嫡长子了。舒舒觉罗氏眉头皱起,很不耐烦得问道:“她又在闹什么?”

    “侄儿也不知道,一转眼大嫂就不知道怎么的和额娘吵起来了,额娘说大嫂不会下蛋还不让别人下,大嫂就说额娘没资格管束她,吵得愈发厉害,后来还动了手•••然后大嫂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昏倒了!”萨比屯一副也为之头疼的样子,心道幸好是在后花园里吵,没叫那么多人瞧见,遮掩过去也就是了!

    这时,麟格像个愣头青似的冲了进来,一张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朝着温皙和舒舒觉罗氏就喊道:“我、我、我要做阿玛了!!——”

    瓜尔佳•质心有孕了——才刚刚一个半月的身孕,想来是当初温皙叫青兰给她调配的暖宫的药终于齐了效用。舒舒觉罗氏听了,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好、好!总是是后继有人了!”随即脸上黯然,“可惜你阿玛没能知道这个消息就••••”若是能知道这样的好消息,他也能走得安心些。终究是三十余年的夫妻,就算“相敬如冰”了大半辈子,但感情还是有的。何况遏必隆已经死了,舒舒觉罗氏便也忘了他的不好,只记得他的好处了。

    看着额娘和大哥都激动兴奋的样子,这俩人似乎都认准了瓜尔佳质心肚子里的肯定是男孩儿了?温皙的药只能暖宫养阴,让质心早早怀孕,可没本事叫她一举得男!不过打击这额娘和麟格的话,温皙没说。反正,瓜尔佳氏的宫寒之症想必也治好了,这一胎就算不是儿子,继续生也就是了!

    突然想到了遏必隆临死前交给她的还阳丹,便又塞进舒舒觉罗氏手里,“阿玛让我还给额娘的。”其实遏必隆的原话是叫温皙自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舒舒觉罗氏顿时又是两眼泪花,“他又是何必——原是不用死的!”

    温皙长长地叹气道:“阿玛有阿玛的顾虑•••”他一死,钮祜禄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势力自然要削减不少,但是以此来赢得康熙的安心还是值得的。

    温皙擦黑回宫的时候,康熙已经在承乾宫等着她了,晚膳也特意陪着温皙用素斋。

    看着温皙神情恹恹,食欲不振的样子,康熙将温皙最喜欢的素菜“芙蓉燕菜”夹到温皙碗中,柔声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朕已经下旨追封你父亲为果毅公,以国礼下葬。”遏必隆死了,康熙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先帝最后一个辅政大臣终于去了••••

    温皙旋即落泪,掩面哭泣道:“臣妾还是晚了一步,回去的时候阿玛便没了气息,身子都发冷了——”这话是叫康熙安心,那还阳丹没用上。

    “天命如此,你也不必太伤心了。”康熙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

    天命?!温皙心里很是不悦,合着死的不是你爹,你说的倒是轻松!等过两年孝庄挂了,有的你哭得死去活来的!但表面上还是要买老康的面子,低头道:“多谢皇上恩典,臣妾的大嫂也刚好有孕了,阿玛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翌日,温皙去给康熙的奶奶请安。现在才康熙二十二年,距离孝庄挂掉还有四年时间,温皙还得继续把她当祖宗供着。温皙有些庆幸自己进宫比较晚,前些年孝庄身子骨还好的时候,都是皇后带领嫔妃晨昏定省,每日两次请安的,后来康熙亲政,老太太退居幕后,才该为一日一请,然后慢慢变成三日一请、五日一请。

    慈宁宫外,佟贵妃穿得大红大紫,一头玲珑珠翠,挺着个八个月的西瓜大肚子,无比同情地掬着一捧泪水,柔柔地道:“妹妹!节哀~~~”

    那一咏三叹的语调,好似是她死了爹!温皙被膈应得不行,冷脸扭头快步进了慈宁宫正殿。

    孝庄也深切地抚慰了失去父亲的温皙,“唉,去年遏必隆还康健着,一转眼就没了!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昨晚硬是把皇帝给推了出去!”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不满,当奶奶的都是护着自家的犊子!

    康熙的确是被温皙晚膳后就请走了,不过他也没去别的宫,自己宿在了养心殿。也正是因此孝庄才有所不满的吧?

    “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得紧,若是这几日不愿侍奉皇上,大可安排了自己宫里的替你伺候皇帝!”孝庄看了一眼佟佳氏一眼道,“这点佟妃做的就比你好多了。”

    反正身为嫔妃把皇帝赶出去,还不给推荐暖床的,这是大大的过错!温皙不知道佟贵妃此刻的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郁闷,却只能卖萌装可怜地噙着泪花,道:“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心心念着去了的阿玛,这段时间怕是没法好好服侍皇上了!”

    百善孝为先,孝庄也是作为人家长辈,瞧见孝顺孩子还是会觉得很顺眼的,她现在活得滋润全赖得有个孝顺的孙子皇帝、比原本那个不孝的儿子好多了,嘴上便温和了几分,“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得紧!”

    温皙俯身跪拜,哀戚戚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孝庄老太太,“阿玛去的时候一直念着臣妾,臣妾却不能去送他最后一程!臣妾心中有愧,还请太皇太后允许臣妾闭宫礼佛一年,为阿玛祝祷超度!”

    孝庄微微吃了一惊,嫔妃们最在意的就是帝王的恩宠,而温皙一番孝心之下竟然愿意闭宫一年,看了看温皙身侧的佟贵妃,孝庄只得阻拦道:“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你现下是皇帝的贵妃,要顾忌些尊卑才是。”

    温皙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太皇太后允准!臣妾心中悲苦难耐,愿在承乾宫后殿佛堂茹素一年,以全孝道!”

    佟贵妃艰难地挺着大肚子,也急忙跪下道:“太皇太后答应温僖妹妹吧,她一番孝心委实难得!”

    孝庄不悦地瞪了佟贵妃一眼,她岂会不知佟贵妃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冷哼一声道:“哀家早就许了你和宜妃不必来请安,你倒是勤快!!”前些日子还闭宫养胎呢,一听说遏必隆死了就来请安了!!

    温皙又叩头,倔强地道:“太皇太后不答应,臣妾便长跪不起!”

    身后成妃有些急了,道:“温僖贵妃若是有心,守孝二十七日也就是了,若是守上一年,岂不是失了嫔妃侍奉帝王的本分?”

    孝庄借坡下驴,点头道:“成妃说的极是,哀家就特许你守二十七日就是了!”

    温皙磕头道:“二十七日乃是帝王为先帝所受之礼,以代替二十七月之重孝,臣妾不敢逾矩!”

    “这•••”孝庄也觉得的确有些不合适,“守一年是绝对不可能的,哀家最多许你三个月!”

    好吧,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有了三个月的时间,还真的感谢佟贵妃的帮忙!温皙并不信佛,只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去空间休息一下。

第一百零四章:伊尔木守孝

    承乾宫的后殿敬音殿,本就是佛堂,不过温皙一直不曾涉足,现在都有些旧了,还需着人打扫一番才是。温皙嘱咐了自今日起,承乾宫闭宫,不接待、也不得随意外出,当然——西面仪安堂和四禧堂的两位不在此列。

    正准备关闭宫门,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伊尔木。

    温皙揉着太阳穴,她又想搞什么花样?伊尔木穿一身艾绿色无半点花纹的旗装,头上也只簪银簪,一副要守孝的模样,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

    伊尔木瑟缩着脖子,一副很害怕温皙吃了她的样子,心存畏惧又努力装着一副“我才不怕你”的样子,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憋得通红,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是来•••陪你一起的。”

    “不必!”温皙黑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开神马玩笑,伊尔木来了,她怎么进空间呐!

    伊尔木咬着嘴唇,几分愤愤溢于言表,“那也是我的阿玛!只有你礼佛守孝,我要是不来,别人都会说我不孝顺的!”

    温皙寒着脸道:“伊答应,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介笔帖式之女!不是阿玛的女儿!”

    伊尔木忍不住满眼泪水:“就算过继了,他还是我亲生父亲,我想要为他尽一点孝心都不行吗?!”

    温皙自然不会被伊尔木的哭诉所打动,冷冷地道:“你若是有心,大可在自己在自己住的地方茹素礼佛,承乾宫不欢迎你!”

    “你以为我想来吗?!”伊尔木被温皙的一句“不欢迎”给激着了,说话声音都高了十几个分贝,“和我一个屋的易贵人最爱找我的茬,要不是佟贵妃护着我点,我都要被她•••”说着,不由地满眼委屈的泪花,“我好歹是你的姐姐,你何必这么绝情!”

    绝情?三番五次挑衅,一次次蹬鼻子上脸又是谁?伊尔木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只不过伊尔木“你是大坏人”的眼神,看了真叫人心底发毛!

    伊尔木拿袖子去蹭着脸上大滴的泪水,无比委屈地抽噎着,“我就是想来图个安安静静,这都不行吗?!”

    温皙无语凝噎,“佟贵妃舍得放你出来?她可是都八个月了!”

    “就是她让我来的!”伊尔木脱口而出道,然后嗫嚅道,“她是好人•••她真的是好人!你以后别欺负她了!”

    佟佳懿婉是好人••••嘎嘎嘎嘎,温皙觉得自己头顶上有好多乌鸦飞过,佟佳氏是好有本事才对!嗯,或者应该说是伊尔木太蠢了?

    佟贵妃叫伊尔木来,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温皙可不会认为只是守孝那么简单!仔细打量着比月前见丰腴了几分的伊尔木,景仁宫的伙食看样子不错,把她都养胖了一圈了!

    “你以后别欺负她了!”伊尔木忍不住道,发挥出圣母白莲花光环的伊尔木,可怜巴巴又带着为别人愤愤不平的神情,让温皙浑身鸡皮疙瘩。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额•••貌似的确一直都是佟贵妃在受她的欺负!温皙继续无语凝噎,当然要继续欺负她了,在宫里不是你欺负别人就是别人欺负你,二者选一,温皙当然选前者!只有那些圣母白莲花才会选择后者!

    “她真的很可怜!她那样爱着皇上,不求回报地付出自己的爱,还要忍受自己爱的男人去宠爱别的女人!甚至还要安排自己宫的里人去给皇上侍寝!你可以想象她心里有多么痛苦吗!”许是伊尔木看见温皙不说话,觉得温皙也是在“羞愧自责”,所以一大通“痴情女子”论脱口而出!一双眼睛分明就在说“你是小三”!

    温皙:“•••••”

    伊尔木,你的智商什么时候能涨一点?胆量的增长速度和智商不成比例,你会死得很快!

    “行了,行了!”温皙随手一挥帕子,真受不了伊尔木这种脑电波跟正常人不在一个波段的人!温皙一脸郁闷地道:“你可以留下,我会叫人给你收拾出东面一间偏殿,给你请一尊佛像!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但是有一点,不许去后殿打扰我静修!”

    伊尔木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不打扰你!”

    刚刚搞定伊尔木,就听见殿外康熙的怒吼:“狗奴才!”

    “皇上,我们娘娘闭宫礼佛•••啊!”

    貌似•••康熙炸毛了,温皙急忙出殿迎驾,就小鹿子跪在台阶上,抱着康熙的大腿不让走,脸上一个明显的大鞋印子,一张脸痛苦又纠结,好似被蹂躏了一般。

    温皙正色行了礼,“皇上怎么来了?”

    康熙略止了几分怒火,道:“你想要礼佛也就罢了,何必闭宫?”

    温皙坦然望着康熙,尽量使声音温柔一些道:“不闭宫,何以静心礼佛?”然后揪着自己的衣襟,直勾勾地望着他,“皇上,只是三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温皙瞧着康熙一副还是很不满的样子,只得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神色,道:“不止是为了阿玛,臣妾的玛嬷身子也愈发不好了•••臣妾只是不想•••”说着,两眼蓄满了液体。

    康熙看到某泪包,心蓦地软了下来,语气不由地柔软下来,“三个月也太久了,改为一个月吧。”

    温皙急忙道:“太皇太后已经许了臣妾三个月了•••”好不容易争取到三个月“假期”,温皙哪里肯再让步?!

    康熙皱眉道,她不是不清楚孝庄的谋算,不过想趁着温僖贵妃闭宫的时间让图门宝音夺得更多的宠爱罢了!

    康熙愈发阴沉的脸色,温皙只好跪下哀求道:“请皇上允准!”

    良久,康熙终于长长地叹息道:“朕、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总算是打动了康熙••••打发走康熙大boss,承乾宫才正式关门落锁,只留下西侧门和小角门,留作兆佳氏、章佳氏出入,而角门是作为宫女、嬷嬷、太监出入的。

    温皙下达命令道:“青兰随我一同礼佛,以后松儿竹儿梅儿负责一日三餐送去后殿,放在殿外即可,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后殿范围!”

    叫人把几箱子日用品抬进敬音殿,温皙开始了静心礼佛的日子。青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殿门关闭了,急忙满脸热切:“主子是要又要带奴才去仙境吗?”自从上次装病进去了几日,青兰无时无刻不巴望着再进去!

    温皙笑着点头,带着长长的金胎景泰蓝护甲的手轻轻地放在青兰的肩膀上,心里默念:一起!

    骤然,温皙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随着周遭环境变成了薰衣草盛开的小楼前,温皙觉得天旋地转,急忙深吸了两口气,才没有摔倒,比起上一次带进来青兰都差点晕过去已经好多了。有青兰在,温皙那乱糟糟的药园才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岁寒三友”松竹梅按照时间,每日晨起、午后、傍晚都送素斋去后殿,只是放在殿外,对里头道一句饭菜已经送来,便都离开。

    只是松竹梅刚刚离开,一只毛色光滑的小鹿就从殿中探头出来,脑袋一低,嘴巴咬住食盒,就给拎进了殿中。小小的梅花鹿,眼珠子如黑珍珠一般光泽流转,前蹄一蹄子踢开了食盒盖子,将里头的素斋大快朵颐,吃得很是欢实。吃饱喝足,还不忘用嘴巴咬着盒盖子盖好,将食盒叼出殿外,将殿门关上。如此,就等下一餐,有人来送的时候,自然会将旧的食盒带走,新的放了食物的食盒留下。

    就这样,谁也不知,后殿中礼佛的不过是一只可爱的梅花鹿!正主早已进了空间逍遥快活。

    空间小楼外,温皙穿着一身半臂袄裙,衣角如荷叶般,衣袂翩翩。也给青兰一身当初梅儿亲手制作的高腰襦裙,总算能一展汉服风采。温皙有时候特意显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脚下如踩着风,飞过将空间划分南北的小河,飞到对面的草原上,惹得青兰大呼神仙,又羡慕不已。可惜也只能继续临渊羡鱼,温皙的精神力有限,采摘蔬果、药材虽然已经绰绰有余,但是若要飞行,自己只能飞一小段路,断断是带不了人的。

    温皙和青兰从空间里出来已经是数日之后了,殿中的梅花鹿已经胖了一圈,可见是御膳房的素斋做得不错。第一个月,就这样过去,期间也叫了青兰出宫给舒舒觉罗氏送了补品、药酒。

    午膳时,温皙第一次叫了松竹梅三人进后殿,禀报进来宫中情形。

    松儿语中愤愤道:“主子您一日三餐都不见荤腥,伊答应却今儿要吃乳鸽、名儿要点醉鸭,丁点不肯委屈了自己!还好意思说自己孝顺!”

    温皙饮了一杯普洱,道:“随她。”

    竹儿也是很不满,道:“伊答应的胃口进来是越来越大,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菜,而且伺候她的奴才回报说,伊答应这个月没来月事!“

    温皙一惊,手中茶盏随之一颤,没来月事?!!伊尔木该不会有孕了吧?沉默良久,温皙缓缓搁下茶盏,“总之,好好盯着她。”温皙记得,康熙好几个月都没有临幸伊尔木了•••心下噗通乱跳,伊尔木可千万别秽乱宫闱啊!那可是会连累到钮祜禄氏一族的!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怀的是皇嗣,康熙可是一直都赐了如意避喜汤的,她竟然敢怀孕,也不怕触怒康熙?

    “还不止呢,这些日子佟贵妃前前后后给伊常在送了不少东西,伊常在也没少差遣身边的宫女去景仁宫传递消息!不过,奴才们都按照主子吩咐,好好盯着她,不叫她惹出事端来。”松儿补充道。

    温皙沉声道:“的确要好好盯着她!”佟佳氏已经快临盆了,不好好养着,手倒是伸得长!

    温皙的沉寂,开始的几日,康熙多半留宿在养心殿,很少召幸妃嫔,但是后来也慢慢恢复帝王雨露均沾的习惯,如花蝴蝶一般不断地去光顾其他嫔妃。

    温皙心情安然,将金胎珐琅彩梅瓶中斜插的几支半开的山茶花略剪去过多的叶片,摆出一个白茶簇拥的形态。康熙的身份决定了,在这个宫中,任何女子都要仍他予取予求,上至嫔妃、下至宫女,清甜的、妩媚的、娇柔的、温婉的,形形色色,但无一不是对他顺从献媚。或许他是有些喜欢温皙的吧,但是她的喜欢是毫无忠诚可言的,所以温皙也就不会对他献出自己的心。

    徐徐地饮了一杯空间里的冷泉水,天愈发热了,夏日的燥热凸显,一旦从空间出来,便觉得闷热,这时候喝一杯冷泉水是再好不过的了。冰凉的感觉从喉咙滑下,浸入着五脏六腑,将身体里的闷热之气全部驱散出去,从头到脚都凉爽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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