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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温僖贵妃全文阅读

作者:尤妮丝     穿越之温僖贵妃txt下载     穿越之温僖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3、元郡王

    “简直不像话!!”周岁宴后,康熙气得在殿中吹胡子瞪眼。

    温皙耸了耸肩,捻着一枚用今秋的金桂新制成的桂花糕小口吃着,道:“儿子多了都是债!皇上自己欠的债,自己慢慢还吧!”

    “哼!”康熙狠狠一甩袖子。

    温皙捏了捏福儿的脸颊,“还是女儿乖!”

    见康熙消减了几分怒火,温皙方才问道:“胤禄什么时候回来呀?”去苏杭治理河道,一去就是大半年,居然连福儿的周岁都没能回来,只叫人送来了周岁礼。

    康熙想到胤禄,最后的几分火气也消弭了,“快了。”康熙看着南方,颇有几分欣慰之色。

    福儿满周岁之后一个月,胤禄才能南方回来。

    康熙下旨晋封治理河工有功的皇十六子胤禄为多罗郡王,封号为元,是为元郡王。如此,胤禄一举超过了前头好几个哥哥,年二十三岁封王。不过这个王位,也不是白得来的,胤禄两次南下山东、江南,负责治理河工,成效颇为显著。而温皙——差点没认出自己这个差点给晒成非洲土著的儿子!

    封郡王,的确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儿,毕竟现在胤禄好歹是个嫡子,封号的这个“元”字才是真正叫前朝争议不断的东西。“元”,有“初始”之意,也有“为首”之意,又可指“万物之本”,是一个颇正统的封号。

    康熙对外的解释是皇十六子生于元月元日,所以封号为“元”,暂且压下了前朝的议论纷纷。不过对于这个“元”字,温皙却突然想到:康熙的表字正是“体元”!

    温皙心里琢磨着儿子的封号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一边忙从妆匣子取出雪莲养容膏塞给儿子,“这是雪莲膏,记得每天早晚各一次。擦了个把月就差不多了!”

    胤禄看着自己额娘每天都涂抹的据说美白效果显著的养容膏,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整个人尴尬在了哪里。

    温皙瞪了他一眼道:“拿着!回去大不了你私底下偷偷擦就是了!”

    胤禄欲哭无泪:“额娘,儿子真的很黑吗?”

    温皙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那张脸,万分肯定地道:“跟锅底有得一比了。”

    “锅底!锅底!!”福儿立刻笑嘻嘻咧着嘴巴嘲笑道。

    胤禄好像对自己的十二妹比较感兴趣,五官上完全是翻版的玉录玳,性格上也很像,胤禄想起幼时被自己亲姐姐欺负的悲惨遭遇,立刻捉狭地拧了拧福儿嫩嫩的小脸蛋,笑道:“半年前福儿才这么大——”胤禄双手比划出一个脸盆的大小。然后他的手摸了摸福儿的脑袋:“现在变长(g)了最少五寸!”

    温皙点点头,道:“小孩子长得快!”随即突然觉得胤禄的话有些不对劲,立刻怒着脸质问道:“什么叫变长了?!”

    这是形容人的词儿吗?!

    胤禄连忙笑打哈哈:“是长高了、长高了!”

    “哥哥。坏!”福儿撅着小嘴,怀里抱着她心爱的瓜瓞绵绵雕纹的西瓜碧玺小枕一扭一扭跑去自己偏殿了。

    福儿小孩子身子软软绵绵,却不喜欢软枕,独爱硬邦邦的枕头,最喜欢的还是月前造办处新进献的一方五尺长的西瓜碧玺小枕。造办处的手艺自是不必说,上头雕琢着寓意子孙绵延的瓜瓞绵绵雕纹,西瓜碧玺内红外绿,故而被叫做西瓜碧玺,一块碧玺上有着红绿二色的西瓜碧玺是碧玺中的极品,因此被地方当做贡品进献上来。到了造办处,便被制成了一方碧玺小枕。

    温皙喜欢细绫软枕,这个东西原本也只打算当做观赏性的东西。却被福儿一眼瞧中了,自那之后日日都要抱着,也不嫌重!晚上也整日枕着个硬邦邦的东西,也不嫌咯人!

    温皙嘱咐乳母、保姆好好跟着福儿,歪着身子坐在昼床上。臀下坐着一个厚厚的鹅羽软垫,悠悠然手里把玩着一柄芙蓉玉如意。徐徐道:“近来京里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你也听说了。”

    胤禄小麦色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四哥端的是好本事。”嘴里虽如此称赞,胤禄心中却愈发警惕,皇阿玛命他治理河道,命四哥清欠,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差事,胤禄自然晓得皇阿玛实在历练自己,那么对待四哥是否也是一样的呢?

    清欠中,弹劾的奏折不计其数,皇阿玛却置之不理,这样简直是摆明了要给四哥撑腰!从幼时,这位能够隐忍,又有能力的兄长一直是他的目标,是他必须要超越的目标!想到此,胤禄不服输的劲头又冒了起来。

    “前朝的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只是要记住一点,你若要争,就光明正大去争,犯不着用**的手段!前看以前的大阿哥和八阿哥,便该懂得了。”温皙语重心长道。大阿哥用暗杀、巫蛊等不入流的手段,胤禩暗结大臣、**手段更是用得不计其数,结果这两个一个圈禁,一个闲置,都断绝了大位的可能。

    胤禄正色道:“儿子明白!额娘放心!”

    对于胤禄的政治手段,温皙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没什么政治头脑,不过一些大事上还算看得清,也能稍稍点播儿子一二。只要他在大致道路上别走错了,细节上叫他自己斟酌着办就是了。

    “对了!”温皙立刻板起脸来,眯着眼睛问:“我听说你带了好几个侍妾回来?!”

    “额...”胤禄讪讪笑了笑,“地方官员孝敬,儿子实在不好太驳他们的面子!”

    胤禄南下负责河道,可不仅仅只是治河,更重要的是差出河道官员贪污!河道的好坏和治理河道官员的贪廉与否有很大关系,朝廷每年对河道的支出都有百万两之术,但成效甚微。故而山东、苏杭两地,河道屡屡出现问题,关键便在贪官污吏上。

    应对这些蛀虫,自然不能一上来就用强硬手段,他们上的孝敬银子不在少数,美人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胤禄为了麻痹这些官员,自然不能拒绝,何况他出来没带侍妾...

    “哼!!”胤禄两次南下负责治河,被康熙委以重任,自然是不能带妻妾去,而温皙这个儿子哪方面的需求也遗传了他老爹,对美人素来是来之不拒!

    胤禄第一次去山东,河道总督杨光荣被罢职,管河同知李万山、河标将军伏礼等十三个河道官员判斩监侯,二十余人流放抄家,皆系胤禄弹劾,康熙亲自下旨。

    他年春又下旨命胤禄南下苏杭,自然地方官员战战兢兢,加倍卖力讨好,胤禄如老油条一般对奉上来的孝敬来之不拒,花天酒地了好长一段日子,才骤然出手,副总河嵇曾筠等十几个官员又人头落地。在京中胤禛是贴面讨债王,在江南胤禄的名声只怕不会比胤禛好听。

    “罢了!”温皙也知道自己儿子拗不过来了,看着他消瘦黝黑的脸,温皙也狠不下心责怪,“回府去吧,弘显都会叫‘阿玛’了,你还没看一眼呢!”弘昭便是胤禄府里侍妾扭颜氏生的次子,胤禄两度南下,也只匆匆看过儿子一次而已。

    胤禄点点头,笑道:“十七弟妹和胤礼成婚五年,也终于有了身孕了,但愿能一举得个嫡子!”

    一想到姵儿的身孕,温皙就满腹担忧,虽然胤礼和姵儿都已经二十岁了,温皙的心里却总是凸凸的,他们俩到底是近亲结婚。温皙无心跟儿子说些什么了,便打发他出宫去了,顺便叫竹儿带着些赏赐,赏给扭颜氏和弘显。

    胤禄府上的侍妾真真不少,只不过却不曾有哪个侍妾格格抬举为庶福晋,故而绿桐已经是元郡王府唯一的一个庶福晋,连生了二阿哥的扭颜氏也依旧还是侍妾。侍妾照例是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的,故而弘显满月之后就被瓜尔佳氏抱去养育了。

    胤禄回京,便被康熙派遣去了吏部,六部之中,户部掌财、吏部掌官、兵部掌兵,都是尤为险要的地方,以前吏部是胤禩的地盘,自从胤禩被康熙冷置,从吏部尚书道底下的侍郎都康熙调换了大半,如今胤禄去争是好时候。

    而胤礼,分府之后被康熙派去翰林院当差,是个十分清闲有清贵的地儿,故而胤礼结交了不少文人士子,再加上他为人不爱摆架子,就喜欢些音律之类的雅物,门下倒是养了不少清客,比起诚亲王那个伪清客,胤礼也是个真正的清客,因为他从未给自己贝勒府文人谋取过什么官职。

    日子不疾不徐地过着,到了十五的日子,瓜尔佳氏进宫来请安,与温皙闲聊了一会儿,温皙随口问道:“怎么今儿没带弘显和蜜儿进宫来?”

    瓜尔佳氏眉梢带着几分喜色道:“皇额娘,媳妇是特来报喜的。这几日媳妇不思饮食,传了太医来一瞧,才诊出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温皙低眉一算,胤禄回来才刚刚两个月...次奥,小兔崽子,挺种马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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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贤妻

    瓜尔佳氏有孕了,姵儿也临盆在即,康熙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日日跟温皙唠叨着说:“这下,总该有一个是嫡孙吧?”

    温皙每天听着这样的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不过嫡孙儿,到底被康熙给唠叨来了,姵儿年底生了胤礼的嫡长子,满月之后康熙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弘昭。昭,日明也,是个极好的字。可惜这个孩子生下来有些不大好,原想着大办满月,给冲冲喜,没想到这个孩子只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姵儿伤心得日日以泪洗面,偏偏这个时候胤礼的一个侍妾孟氏有孕了...

    姵儿入宫请安的时候,脸上失去了平日的欢欣之色,两弯隽眉带着愁色,神情更是郁郁寡欢。瓜尔佳氏挺着个大肚子,拉着姵儿的手好言安慰道:“孟氏出身低微,等她生了,你抱过来养就是了,就像弘显在我膝下一样!”

    姵儿勉强笑了笑,“嫂嫂说的是。”

    温皙依稀记得,这个孟氏,似乎上一回选秀的秀女,康熙只赏赐了这么一人到胤礼府上。

    瓜尔佳氏絮絮叨叨,挺着个大肚子颇有几分说教的意味:“做嫡妻正室,最要紧的便是贤惠!十七弟爱重嫡妻是出了名儿的,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外头已经对弟妹有所非议!十七弟的府上多年侍妾没有一个怀孕,旁人都说你是第二个八福晋...”

    “宜兰!”温皙突然拧眉喝止她,胤礼的妾侍如何不能有孕,温皙再清楚不过。温皙对待姵儿极好,瓜尔佳氏表面不说,心里难免有所怨言,更要紧的是胤礼对宛姵,远比胤禄对宜兰好得多。宜兰难免生妒忌,如今她有孕了,就格外爱显摆她的肚子!妯娌间的龃龉,温皙亦看在眼里。

    若是旁的时候,温皙从中劝和一下就是了,只是现在姵儿没了儿子,正在伤心头上,她偏偏说这些刺人的话,不是在人心口上撒盐吗?!

    “行了!”温皙板着脸道,“你怀着身子。不必隔三差五就进宫来,好好呆在府里养胎!”

    宜兰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跟婆婆顶着干。只好讪讪起身告辞,临走还不忘以长嫂的态度说教宛姵:“弟妹要想开些!”

    打发走了宜兰,温皙急忙安稳道:“宜兰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

    宛姵苦笑了笑道:“额娘放心,姵儿早就想开了。孟氏是府里几个侍妾中出身还算入流的。性子也不错,身子康健,是媳妇和爷商量了,叫她有孕的。”

    温皙听了,愣了许久,“你和胤礼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何必....”作为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子,要把旁的女人推进自己男人怀中,该是如何痛苦的一件事呢?

    宛姵眼中隐然有几分湿润。“爷和额娘这些年都宠着姵儿,姵儿不能让爷断了子嗣传承!嫂嫂说得对,做嫡妻正室,最要紧的便是贤惠!”

    温皙不觉中鼻子也酸酸的,拉着宛姵的柔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宛姵急忙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展颜道:“额娘不必为姵儿担心!姵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只要爷对姵儿的心不变。旁的姵儿会想开些的!”

    温皙不禁感叹,胤礼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温皙抬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道:“能娶到你,是胤礼的福气!能有你做媳妇,也是我的福气!”

    宛姵垂首靠在温皙臂弯上,轻轻地唤了一声:“额娘!”

    这个时代,女人是弱者,不管你认命或者不认命,都不得不有所退让。纵然宛姵是承恩公之女、皇后亲侄女,家世显赫,也一样要“宽容大度”地容纳妾侍。女人是可怜人,所以温皙格外疼惜宛姵,只是她的人生、她的生活,终究要她自己来过。

    康熙五十二年,清欠有功的雍亲王胤禛被康熙赐食亲王双俸禄,成了诸皇子中最荣耀的一人,其世子弘晖赐封为贝勒,成为皇孙中爵位最高的一人。同时,康熙也给弘晖贝勒赐婚,选取了出身颇为不错的上三旗护军参领之女吴库扎氏为嫡福晋。

    弘晖大婚的时候,胤祄也难得回京来了,这些年他跟着静一,天南海北,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胤祄也不小了——”康熙语气悠长,道:“你看着给挑两个房里人吧,等下回选秀朕给他指个好福晋!”

    “额...”温皙眼珠子骨碌一转,“胤祄不宜过早成亲。”且不说胤祄才十三岁,就算二十三岁成婚也不算晚,何况他自己也并无此意,否则也不会参加完弘晖的大婚,就溜走了。

    “为什么?”康熙见苍老的眉头皱得有些不悦。

    “修仙之人太早成婚,于修为不宜!”温皙想了个堂而皇之借口替儿子搪塞着康熙这个早婚主意的爹。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怒容,拖着长长的语调问:“是石静一说的?!”一提到静一,康熙的语气总是不免含了几分怒火,为了儿子的身体健康,不得不叫幼子跟着他满天下溜达、耽误了学业多年,康熙已然是深深不悦了。

    温皙点点头,很无愧地把理由推到了静一头上,反正静一也不在乎康熙是否高兴。

    “哼!”康熙鼻孔出气,似乎在冒烟儿,“石静一刁钻奸猾之辈,他的话怎么能信?!岂能为这些虚无缥缈的理由,就耽误了胤祄的终身大事?!”

    温皙一脸正经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可不愿意拿儿子的将来开玩笑。”

    康熙对静一的不满虽然日渐深了,只是听温皙这样说,也不禁犹豫了几分,胤祄是他的亲生儿子,康熙自然不能不为胤祄考虑。如此,赐婚之事,便没了定期。

    这一年冬天。太后恶疾缠身,加之年事已高,病得很是不轻。温皙身为媳妇,自然要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侧,令召了各皇子福晋进宫轮流侍疾。

    太后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昭示了她的年龄,其实原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若是年轻人身子骨硬朗吃二副药便好了,但是落在太后身上,便断断续续病了快两个月了。

    冬日的午后,温皙亲伺候太后吃了药。和声道:“皇额娘睡会儿午觉吧。”

    太后竖着耳朵听着殿外扑簌簌雪落的声音,启开迟缓的声音:“今年——似乎雪下得很大?”语气是缓缓而带着疑问的。

    温皙点点头,道:“是啊。外头冰天雪地煞是好看,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风调雨顺。”温皙捡着好听的话跟太后说,这二年太后身子骨不好,倒是没再挑温皙的毛病了。温皙也不介意做个孝顺的儿媳妇。

    “唉——”太后常常地叹了口气,道:“太子...”刚说出这二个字,太后立刻改口道:“二阿哥还好吧?”

    温皙微微一愣,顺着眼睛目光所及的方向:慈宁宫的正南面,仿佛遥遥跨越了半个紫禁城,而那个方向正是咸安宫的方向。咸安宫隶属于前朝范围。温皙自然不曾涉足过,自从太子第二次被废已经两年多了,咸安宫自然是不如毓庆宫的。

    温皙斟酌了一下腹稿。道:“二阿哥到底还是皇子,衣食用度媳妇都叫按着皇子阿哥的份例来,不会亏待了二阿哥。”

    太后脸上微微露出几缕笑容,苍老的手覆盖在温皙的纤纤十指上:“哀家知道,你很有胸襟。”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温皙只当是太后的客套话。只是今日温皙却觉得太后是发自内心说的,胤礽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但还是太后的嫡孙儿,太后喜欢孙子,早年更是重视胤礽这个嫡孙,如今纵然他被废黜,也不影响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分量。

    太后衰老的脸色很是疲倦,“哀家真的老了,胤礽...哀家就被胤礽托付给你照顾了!”

    温皙很认真地点头,道:“太后放心,媳妇一定不会亏待二阿哥。”

    太后嗯了一声,渐渐合上双眸,沉沉睡去了。温皙替太后掖好了背角儿,望着太后默默望了许久的咸安宫,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去看看的**。

    于是嘱咐宛姵道:“你替我服侍太后,我出去一下。”

    宛姵轻轻应了,低声问道:“额娘是要去咸安宫吗?”

    温皙略一点头,宛姵忙取了挂在剔红莲花缠枝衣架上的里貂皮斗篷,亲手披在温皙肩上,道:“外头天冷,额娘别冻着自己。”

    自从孟氏之后,宛姵倒是愈发深谙“贤惠”二字了,举止仪态更加端庄,心思也愈发细腻了。

    慈宁门外,候着温皙的暖轿,外头正是风雪迷离的时候,天地一片白茫茫,有鹅毛般的大雪滚落,踩在地上已经没过了三寸的花盆底的鞋跟。从慈宁宫寝殿到慈宁宫门,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温皙却已经觉得一身厚实的衣裳都快被吹透了,三九天里滴水成冰的季节,不知咸安宫是如何模样呢?

    小鹿子扶着温皙上了暖脚,沉声叮嘱抬轿子的太监道:“雪天路不好走,都给我稳着点!”

    暖脚晃晃悠悠抬了起来,温皙坐在轿子中,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手里捧着一个紫金喜鹊登梅的八角手炉,身子渐渐温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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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咸安宫

    咸安宫地处偏僻,温皙在轿子中晃晃悠悠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听外头小鹿子有些打哆嗦的声音:“主子娘娘,二阿哥看守处到了!”

    二阿哥看守处,不错,这里虽为咸安宫,但是康熙在五十一年再度废黜胤礽之后,便诏谕内务府:不得再以“毓庆宫”指代胤礽,凡涉废太子居所,皆以“二阿哥看守处”称。而此处的看守人员,也是康熙亲自选定,以宗人府令简亲王雅尔阿江为首,多位宗室郡王、贝勒协同,看守不可谓不严密,寻常人是见不得胤礽的面儿的。

    而近日负责值守在咸安门值班房的是汉军旗副都统苏赫及所率兵将,温皙只坐在暖轿中,看守的人看到轿子便知来着身份,自然不敢阻拦,乖乖开门恭请温皙入内。

    温皙只掀开轿帘,瞥见咸安门内有一株硕大参天的梧桐树和满地的积雪无人清扫,便叫太监直接抬轿入内。

    咸安宫地方倒也不算小,里头住着废太子及其妻妾儿女,除长子弘皙外,其他子女都虽胤礽居住在此,再加上旧日在毓庆宫伺伺候的太监嬷嬷。平日里咸安宫都是宫门紧闭,定期往里头送衣物、食物等。

    行了约莫一刻钟,方才压轿,小鹿子忙伸过手来道:“主子娘娘,小心路滑!”

    温皙扶着小鹿子的手背走出了暖轿,只觉得冷风嗖嗖往脖子里灌,而映入眼帘的正是咸安宫的正殿,一座硕大而残破的宫殿。红漆大门已经腐朽了一个大洞,冷风连同雪花一同灌入,透过那个脑袋大的窟窿,能看到里头已经吹了一地的雪花和正殿破旧的家具。

    照例,到了冬日了门口不但有入门大屏风。还要悬挂上厚实的棉帘子,做挡风只用,而咸安宫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配置。温皙侧脸一看,两侧东西暖阁位置糊窗户的滞都已经破碎大半了,如此寒冬腊月,不知道里头该冷成什么样子。

    温皙微微叹了一口气,命太监推门。大门自然没有上锁,推开后正殿内也空无一人,里头一色桃木的简单而破旧的家具,正对着的四方桌上摆着没有收拾好的碗碟。一只白瓷大碗中盛放着的是已经结了冰的米糊糊,剩下小半碗,而两个碟子中。一个是白菜炖豆腐,另一个是腌萝卜,没动过多少。

    东面是暖阁,隐隐听见里头有压抑的咳嗽声,和一个女人有些干哑的声音:“爷。您得吃药啊!好不容易跟值守统领求了药...”

    “我不吃!!”那声音仿佛是在赌气,“与其这么过下半辈子,我宁可死了!”话说得很是急促,引得一阵猛烈的咳嗽。

    女人听了那话,渐渐啜泣起来。

    吱呀一声,小鹿子推开了暖阁的门扉。暖阁甚至无隔断的屏风,直直的便可看到里头床上病得憔悴的胤礽和坐在床畔低矮绣墩上的福晋瓜尔佳氏。

    “皇、皇额娘?”瓜尔佳氏嘴中有难以抑制的惊讶,身躯一倒便噗通跪了下来。“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胤礽眼中亦有惊讶,他支撑着身子爬起来,亦极力支撑着他骨子里的骄傲,他的语气带了浓浓的防备:“您...来做什么?”

    呼呼的北风自窗户纸的破洞中钻进来,即使暖阁中燃了炭炉也无济于事。如此破旧的宫殿,隐隐带着**和霉烂的气味。温皙脸上是平静的神色,不苟言笑,也不刻意拘束着威严,同样也以寻常的语气道:“太后虽在病中,但还是担忧二阿哥过得好不好,遣本宫前来瞧瞧。”

    “皇玛嬷?”胤礽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感动和酸涩,忽的捕捉到温皙所说的“病中”二字,他急切地追问道:“皇阿玛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严不严重?!”一连串的话问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忍不住又连连咳嗽。

    温皙如实道:“只是寻常的风寒,只是上了岁数,好得慢一些罢了。”

    胤礽似乎略放下了心,欲言又止开口道:“那皇阿玛他——”

    温皙缓缓道:“皇上龙体安康,二阿哥不必担心。”

    “哦。”胤礽沉闷地垂下头去。

    温皙这才想到瓜尔佳氏还跪在地上,便和颜悦色到:“快起来吧,地上凉。”

    瓜尔佳氏咬了咬牙,却不肯起身,急忙膝行上前,匍匐在温皙脚下,含泪道:“皇额娘!当日二阿哥并非是有意冒犯您的,还请皇额娘宽恕!”

    胤礽坐在床上,咬了咬牙,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垂下头去。

    温皙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认真:“我并不曾怪罪于二阿哥。”当日之事,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康熙自从复立太子,就注定会再度将他废黜。

    瓜尔佳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后,似乎并未有半分怒容,她方才敢轻声问:“那么...十九弟可还安好?”

    温皙微微讶异,瓜尔佳氏和胤礽竟然不晓得她生的是个公主吗?是了,自从她有孕,胤礽便被拘禁毓庆宫,想必康熙的拘禁十分严格,温皙便缓声道:“那是二福晋的十二妹瑚图里宜敏比。”

    瓜尔佳氏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皙与他们也并无多少可说的话,何况此地阴冷,温皙也不想久呆,便道:“二阿哥与二福晋可有什么话需要本宫转告太后或者皇上的?”

    胤礽一副不愿意受温皙好的样子,板着脸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儿臣与福晋并无...”

    瓜尔佳氏却突然开口打断了胤礽话:“多谢皇额娘!”她急忙爬起身来,一把从胤礽枕头底下掏出一封折子,跪在温皙脚下双手呈递:“这是二阿哥亲笔所书的陈情表,还请皇额娘代为呈上!淑滢与二阿哥都感激不尽!”

    温皙只默默接了过来,依稀可见里头是血色的字迹,想必是以鲜血书就的,将折子收进宽大的袖中,“本宫自会转呈。”

    瓜尔佳氏顿时感激涕零。连磕了三个头:“多谢皇额娘!”

    以前,温皙和毓庆宫是亦敌亦友,只是今日胤礽和瓜尔佳氏落魄如此,往日的恩怨也该消弭了。何况时至今日,瓜尔佳氏仍然对胤礽不离不弃,也算十分难得了,“本宫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温皙从小鹿子手上接过食盒,亲手放在小桌上,从里面取出几样点心。其中一碟是切得小块的萨其马。

    胤礽目光微微一动,终于还是开了口:“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这一声谢说得有些别扭。

    胤礽喜甜食,尤其喜爱萨其马。只是这样喜好是他幼时的所喜,温皙亦不知他的口味是否未便,来得的时候是从太后的慈宁宫带了几样点心。好歹是来看望,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道了声告辞,温皙便转身扶着小鹿子的手背走出了咸安宫正殿。迎着冷风,温皙吩咐道:“去通知太医院,传个医术好点的太医来。”瞧胤礽的样子,只怕是病了许久了。

    “嗻!奴才记下了!”小鹿子忙道。

    温皙又看了看那破旧的宫殿,道:“在家内务府派人来修一修吧,起码得把门换一换。窗户纸糊上...还有,依照皇子份例该有的东西,本宫瞧着怎么都被那些狗奴才给克扣了?!”

    小鹿子笑道:“内务府那些人。最会拜高踩低,主子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凌普早些年就被皇上斩了!”

    温皙长叹了一口气道:“去好好敲打敲打,胤礽就算不是太子了,也还是皇子!”

    “奴才明白!自会去办妥!”小鹿子会意道。

    只是宫殿小修小补。更换和添置家具,以及衣食用度归内务府负责。若是碰到咸安宫如此破旧的宫殿,要休整得像样点,可是个大工程,非得经过工部的手不可,这就需要康熙的圣旨了。

    坐进暖脚中,温皙毫不避讳地把胤礽要给康熙看奏折自己先瞥了两眼,的确是以鲜血书写的陈情,内中痛诉己过、深刻悔过,以及申述自己的可怜,向康熙诉苦等等,写得很是叫人触动情肠。胤礽从不轻易讨饶讨可怜,可见是咸安宫的日子的确难捱。

    温皙将陈情又收进了袖子中,吩咐道:“不必回慈宁宫了,直接回承乾宫。”慈宁宫又姵儿伺候着,何况天色也渐渐暗了,索性直接回宫便是了。

    一踏进承乾宫的正殿,竹儿忙奉了暖炉换掉温皙手中已经凉下来的手炉,又伶俐的宫女奉了适合温皙口味的热腾腾的奶茶,一盏喝下去,肠胃了便暖和了许多。

    竹儿见温皙暖和了过来,方才道:“今儿午后,内务府便把主子娘娘这个月的份例送来了,旁的倒也罢了,红箩炭和竹炭都是双倍分量的,今年冬天冷,是该多烧些炭火才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年岁不大,办事倒是乖觉!”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是康熙亲自任命,年三十出头,不过以竹儿的年岁和资历,的确可以托大一些说他“年岁不大”。

    温皙只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道:“取五百斤竹炭,送去咸安宫。”小鹿子去叫内务府派人糊窗户纸了,再加上热热的炭炉子,寒冬总还能过得去。

    竹儿微微一愣,随即含笑福身:“是,奴才明白。”

    不过一小会儿,竹儿便回来复命:“奴才已命莫长恩带着几个粗实的太监去送炭了。”

    温皙坐在昼床上,半斜着身子,道:“派个人去养心殿问问,皇上今儿是否过来?”

    竹儿漾着笑容道:“娘娘和皇上真是心有灵犀,方才皇上才遣了李德全过来告知,皇上酉时三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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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世子之争(上)

    康熙说是酉时三刻过来,其实刚过了酉时便驾临了,过来之前已经在养心殿用过晚膳了,温皙也刚刚用完膳。

    暖阁里,水仙开得袅娜,殿中与殿外似乎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殿内温暖如春,殿外滴水成冰,康熙脱了沾了雪花的玄狐皮大氅,随手撩给了李德全,开口便问:“朕听说你去了咸安宫。”

    温皙淡淡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陈情折子,递给康熙道:“胤礽写的。”

    康熙展开,只默默扫了两眼,便将折子搁在了桌上,语中听不出意味:“朕知道了。”

    见康熙一副并不上心的样子,温皙便道:“咸安宫年久失修,破损十分严重,冬日恐难住人,皇上是否晓得?”

    康熙沉默了少卿,才道:“朕知道一些。”

    温皙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道:“若是稍加修缮,也费不了多少银子。”把你修畅春园的银子拿出个零头来就绰绰有余了,你做老子的总不能叫自己儿子住在漏风漏雪的破屋子里吧?

    康熙定定望着温皙:“你不怪胤礽了?”

    温皙不觉发笑:“我什么时候怪责二阿哥了?”一直对胤礽耿耿于怀的是康熙自己好不好?无论是当初胤祄的事儿,还是胤礽冒犯之事,温皙都已经释怀了。

    康熙微微露出笑容,执着温皙的手道:“好,朕择日便会下旨修缮咸安宫。”康熙那已见苍老的手缓缓摩挲着温皙那如羊脂美玉般的柔荑,眸中有迟暮的依恋和欣慰,康熙的语气轻柔而浓密:“嘎珞,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温皙笑而不言,只侧了脸依偎在他怀中,在紫禁城的岁月。许久是太久了,久得已经习惯,也习惯了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年纪渐渐老去,这样的天长地久,也是一种幸福。

    康熙抚着温皙散落下来的乌发,一如当初的墨色秀发,不曾改变...康熙眉头积浮起了几许哀愁和...欣慰,除了江山天下,还有陪伴一生的她。因为有她,即使到了晚年,也不至于孤独一人。

    或许到了晚年。康熙将儿子们折腾了个不休,也同样被儿子们折腾不休,父子亲情几近消无,还好,起码他还有挚爱的妻子。老来不至于晚景凄凉。

    因康熙下旨修缮咸安宫,虽然不过是拨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但是前朝守旧的老臣却当做是康熙要再度复立太子的前兆,一时间以汤斌为首的支持嫡长的老臣联名上书请求复立二阿哥为太子。

    在朝堂上康熙只是按下不提,翌日却下旨罢汤斌等十数为老臣,如此。便无人再敢提及重立胤礽之事。

    而胤禄此时正在温皙宫中教福儿写字,福儿的年纪比胤禄的两个女儿年纪还小些,所以胤禄从来都是像哄女儿一般哄着福儿。

    “对。就是这样,转弯要稍稍一顿,写出来的字才会有筋骨!”一边握着福儿软绵绵的小手,一边写出一个“福”字。

    福儿眨了眨大眼睛:“哥哥,这是什么字呀?”

    胤禄笑得温柔款款:“是‘福’。福儿的‘福’。”

    温皙瞧着他俩,脸上笑意缱绻:“你不是在吏部当差吗?怎么这么悠闲?”

    胤禄将狼毫笔搁在墨玉笔山上。徐徐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动手清理,势必要举雷霆之势,否则就干脆无为而治。”

    胤禄是越来越深谙政治之道了,这上头,温皙自问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了。吏治的**,历朝历代都有,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是治理**,是一门学问,动得少了,没什么成效;动得大了,触动太多人利益,更会树敌太多,甚至动摇王朝根基。

    “听你这么说,好像已经有了打算?”温皙徐徐饮了一口茶道。

    胤禄含笑道:“地方缴税碎银,都需经熔铸之后再行上缴,其中损耗不足一厘,而直隶极邻近数省均为三厘,江南等地为六至七厘,山西等偏远所在甚至可达二成!其中所谓的‘火耗’往往是实际损耗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而其中的克扣,都要摊牌在地方百姓身上....”说着,胤禄脸上的笑容渐渐转为怒容。

    有心贪污,自然有一百个法子贪污...温皙抬了抬眼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办呢?”

    胤禄定神道:“倒也简单,其实不过‘火耗归公’四个字罢了!”将熔铸过程过所产生的实际损耗,由朝廷承担,不过是极为微小的损失罢了,但是此举便是绝了地方官员借火耗搜刮,无疑会得罪太多的人,说来简单,施行起来必然阻挠重重。想到此,胤禄深深皱起了眉头。

    胤禛为清欠一事,得罪边了八旗勋贵,胤禄实在不想成为第二个胤禛,只是想要做一番实绩,又哪儿有不得罪人的呢?

    温皙略一思忖,回忆了一下历史,道:“如今,雍亲王好像也挺忙的?”

    胤禄颇感压力,道:“额娘还不知道吧,前儿四哥刚刚向皇阿玛上了折子,言:丁额无定,丁银难征,长此以往,国库必定年年隐减!故请旨摊丁入亩!”

    温皙微微一震,摊丁入亩的策略,是雍正登基以后才有的,怎么这个时候就提出来了?!的确康熙后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一些地主手中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地主田多丁少,农民田少丁多,若施行摊丁入亩,便不再以人头收税,而以田地的多寡收税,“其派丁多者,必其田多者也,其派丁少者,亦必有田者也”,意思是田多则多缴纳,田少则少缴,无田则无须缴纳。这样来说,达到了相对的公平,也是一条抑制土地兼并的有效策略。

    胤禄也有些犯了愁,摊丁入亩,得罪的不过是一些无爵位无功名的地主罢了,但是若施行“火耗归功”得罪的便是天下满汉臣工。只是若什么都不坐,便是落后胤禛一筹了,胤禄更是不敢落后于人的。

    温皙自然看得懂儿子的表情,便执起毛笔,刷刷写了三个字“养廉银”。

    胤禄骤然眼前一亮,“好主意!”火耗归工是损了官员的收益,再以其他方式补上,也算是“恩威并施”了。

    温皙三个字写出去,就立刻焚烧了。胤禄却是半刻也等不得,当即便告辞回府写折子了,而后一个月多,胤禄忙得都没能进宫来请安。

    福儿却托着肉呼呼的下巴道:“十六哥哥怎么还不来?”

    正好这一日胤礼进宫来请安,他手里拿着要给福儿的风车,扯了扯嘴角:“合着我来是多余的!”

    “十七哥哥!”福儿却好似把自己刚才刚刚说过的话抛在了脑后,屁颠屁颠扭着小屁股扑了上去,其实是冲着那个彩色的小风车才扑上去的。

    胤礼无奈地摇摇头,把风车给福儿玩,这才给温皙打了千见礼:“十六哥最近真是忙得晕头转向,这几日都是睡在吏部衙门,连弘旦抓周都忘了回府!”

    弘旦便是胤禄的第三子,也是嫡福晋瓜尔佳氏所生的嫡子,可惜胤禄这个当阿玛的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投入太多的关注,与对待前头的两个庶子并无太大的不同。

    胤礼的语气虽有抱怨,却也是羡慕的,只比他大三岁的兄长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侧福晋富察氏又有了身孕,而他却只有一个女儿(侍妾孟氏所出)。

    温皙只得安慰道:“你也别急,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周岁第二日,温皙的媳妇瓜尔佳氏便带着被裹得红通通的弘旦进宫来请安了,弘旦...温皙不得不吐槽一下康熙起名字的水准,虽然小家伙叫弘旦,却并非元旦出生的,可能是为了和他阿玛郡王封号的“元”字,相对称,所以才叫弘旦的吧?只不过温皙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只会想到红皮鸡蛋...

    有了儿子的瓜尔佳氏到底是底气足了,只是胤禄因公事没能回来参加弘旦宝宝的抓周,叫瓜尔佳氏很是哀愁,却还要表现出嫡妻的大度:“爷最近忙得人都瘦了一圈,媳妇常常劝爷保重自身,可是爷却听不进去...”

    温皙正在拿手指头戳着她孙子弘旦小朋友圆圆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小脸蛋,果然还是小孩子最可爱了!

    瓜尔佳氏见温皙似乎很喜欢弘旦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动,忙趁机道:“皇额娘,弘旦也满周岁了。”

    温皙眼睛笑得眯着,倒是一时间没听出自己媳妇话中别样的意味,取下了自己旗髻上的金步摇在弘旦眼前晃晃悠悠着,小家伙黑珍珠一般的眸子跟着那金晃晃的东西一左一右的转动,没多久,弘旦眼晕了,拿着胖得跟小馒头似的小手揉着眼睛。温皙顿时被他可爱的样子逗得合不拢嘴,道:“瞧着小可爱的,真想胤禄小的时候!”

    “是啊!”瓜尔佳氏忙符合,“媳妇也觉得弘旦眉眼长得十分像爷呢!”她又靠近了二步,提醒温皙道:“前年,十四哥的长子弘春便被立为世子了...”

    “弘春?”温皙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意思,这是在暗示温皙弘旦身为嫡子,也应当被立为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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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世子之争(下)

    想明白了儿媳妇的图谋,温皙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淡了下来,道:“弘春都十岁了,弘旦还小。”

    “是!”瓜尔佳宜兰只得尴尬地应了,却还是不肯死心,“弘春系侧福晋所出,虽居长,终归不是嫡子呀!”而且十四阿哥如今才不过是个贝勒,十六阿哥却已经是郡王,贝勒的庶长子怎么能跟郡王的嫡子相提并论呢?连弘春都可悲立为世子,何况是她的儿子?!

    “毓秀的胎相还安稳吗?”温皙突兀地问了一句。

    瓜尔佳宜兰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只得回答道:“富察妹妹身子还好,日日都在喝安胎药,想来过了头三个月就会好的。”

    温皙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贤惠的!只是各家皇子,没有周岁便立为世子的!且看看前头的弘晴、弘晖便晓得了!等弘旦大一些,若是胤禄不提,我也会跟皇上提的,你安心就是了!”

    “是,多谢皇额娘!”瓜尔佳宜兰盈盈福了一身。

    “绿桐许久没进宫来了...”温皙语气闲闲的,“她最近还好吗?”

    比起这几年得宠的年氏,和再度有孕的富察氏,后院中安分不争的庶福晋伊尔佳氏倒是少有的叫她安心几分的女人,瓜尔佳宜兰含笑道:“伊尔佳庶福晋为人宽厚,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皇额娘尽管放心,下回媳妇便带她一起进宫来给您磕头请安!”

    温皙轻轻嗯了一声,“胤禄最近忙,难免有些冷落你们。你是嫡福晋,多多约束着后院,别叫她们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儿!”

    “是!”瓜尔佳宜兰依依应了,含着嫡妻应有的贤惠微笑:“富察妹妹聪慧。年妹妹温柔,伊尔佳氏仁厚,各位姐妹相处融洽,额娘请放心。”

    温皙面色自然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只是心里却暗暗撇嘴,融洽?只要别掐起来。温皙就懒得管,别太出格,温皙也懒得过问。

    给了赏赐,打发走了媳妇,温皙去碧纱橱里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下午康熙过来了,温皙亲自冲了碧螺春奉上。

    “今儿,宜兰抱着弘旦进宫来了。”温皙脱了织金缎龙凤缀珠花盆底儿鞋,侧坐在榻上,徐徐道:“宜兰跟我提了立世子之事。”

    康熙眉梢微微一挑。道:“弘旦太小,看不出好还是不好,且等等吧!”

    温皙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弘旦才周岁,她倒是着急。”也无怪于宜兰着急,胤禄对待嫡子并不格外厚爱,且弘旦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扭颜氏所出的二阿哥便罢了,富察氏生的弘明也是一大挑战。而且眼下富察氏再度有孕,就更叫她警惕不安了。

    康熙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不满:“嫡子固然尊贵些,但是也不能太超然,娇惯太多,便会使兄弟不合!朕早年为安定天下之心,早早立了太子就...”说到此。康熙微微唏嘘。

    康熙立胤礽为太子的时候,正是平定三藩如火如荼的时候,彼时立储君,便是标志国有继承,更能安定人心。当初立储君也是政治的需要。只是康熙竟然将立郡王世子与立太子相提并论。其心意已经极为了然了。只是康熙对胤禄的看中,温皙并不曾告诉他,免得他生了骄傲之心。

    一月月下来,前朝沸沸扬扬,一个铁面雍亲王就够她们受的了,现在又来了第二个“雍亲王”!

    胤禄现在自然忙得脚不沾地,火耗归功已经得到康熙的朱批准予,胤禄大半日子都睡在吏部。

    康熙御案上堆积的弹劾奏章都能埋死人了,有一半是弹劾胤禄的,另一半是弹劾胤禛的。这两个家伙,一个对付地主,一个对付贪官,都树敌不少。雍亲王胤禛自然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只要能做出一番政绩来,他不在乎得罪人,上回清欠康熙毫不犹豫罩着他,这回他自然下手不手软了。

    而胤禄,在炎炎夏日之季,顶着满朝的弹劾非议,从火耗最重的山西开始动刀子,如今已经奉了康熙的圣旨,以钦差的身份去了千里之外。这一走便没能看到自己第四子出生了。

    侧福晋富察氏诞育了元郡王长子弘明、四子弘早,瓜尔佳氏看看被温皙抱在怀中的自己的儿子弘旦,担忧之余恨得牙根痒痒。

    畅春园中,气候更加宜人。管他前朝风起云涌,康熙颇有听之任之的架势,留了个昆曲班子在畅春园里唱戏,康熙很喜欢听昆曲,温皙的小女儿福儿也是个小戏迷,隔三差五就跟着康熙去听戏,一听就是大半日。

    瓜尔佳氏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得体笑容:“怎么不见十二妹?”

    温皙蹭了蹭弘旦的小脸儿,道:“你们来的时候没听见咿咿呀呀的吗?那小妮子又跟她皇阿玛去听戏了!”

    瓜尔佳宜兰抿嘴笑道:“皇额娘似乎不喜欢听昆曲?”

    温皙嗯了一声,道:“都说了,咿咿呀呀的,听都听不懂,又怎么会喜欢呢?”说着温皙戳了戳弘旦的脸蛋道:“小弘旦,你说是不是呀?”

    弘旦眨了眨疑惑的大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这番可爱模样,但是惹得温皙咯咯笑个不停。

    富察毓秀见状,忙抱了自己的儿子弘早上前来:“皇额娘,弘早今一大早就醒了,想来是知道毓秀要带他来畅春园,也巴望着跟皇玛嬷见面呢!”

    温皙看着富察毓秀怀中那个吐泡泡的孩子,笑道:“这个孩子很乖,不哭也不闹!”

    富察毓秀忙笑道:“弘早不像弘明,就爱疯玩疯闹,毓秀都管不过来呢!”

    只是富察毓秀这“管不过来”的福气,叫瓜尔佳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于是她急忙去转移温皙的视线道:“皇额娘快看,弘旦笑了呢!”

    富察毓秀嘴角冷冷一扬,随即又是温婉的模样,她言笑晏晏道:“皇额娘,毓秀听说前儿十哥奏请,要立侧福晋郭络罗氏所生的长子弘旭为世子,不知是否是谣言?”

    温皙不禁皱了眉头,不错,的确有此事,这个郭络罗氏,便是胤俄以前的庶福晋,是由侍妾一路抬举上来的,多少年来一直都深得胤俄的喜爱,只是胤俄虽然宠爱妾侍,也很尊重嫡妻,这番奏请立庶长子为世子,将后头的嫡子弘暄视若无睹,着实令人费解。

    温皙真斟酌着如何开口,瓜尔佳宜兰便道:“确有此事!皇额娘恕媳妇说句不敬的话,十哥确实有些不像话了!十嫂生有嫡子弘暄,有嫡子又岂能立庶子为世子?!”

    富察毓秀幽幽道:“福晋话当然有道理,只是嫡子虽然尊贵,却未必是最好的!且看看太子就知道了!弘旭年长聪慧,弘暄年幼平庸,十哥为长远计,要立长也不无道理!”

    瓜尔佳氏顿时寒了脸色:“嫡庶尊卑分明!太子如何,轮不到你我来议论!富察妹妹可别忘了,我们爷也是嫡子!你说这些话莫非在影射什么?!”

    富察毓秀听闻,顿时面露惶恐之色,立刻含泪欲泣跪了下来:“皇额娘赎罪,毓秀绝无此意!只是想说,本来素来不论嫡庶长幼,素来立贤罢了!”

    瓜尔佳宜兰冷冷一哼,睥睨道:“前朝之事,连皇额娘都从不干预,怎么富察氏你倒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我、我——”富察毓秀眼中溢出清泪,“毓秀不过是说出人人皆知的事情罢了,绝无干政之意!”

    “人人皆知”?!瓜尔佳宜兰听到着颇有所指的话,她的意思莫非是说人人皆知元郡王长子年张聪慧,而弘旦年幼平庸吗?!是要你敦郡王的长子和嫡子来代指弘明和弘旦吗?瓜尔佳宜兰怒上心头,立刻摆出大妇的款训斥道:“妹妹好口才,姐姐不及也!只是妇人多口舌之利,可不是有妇德之人该有的教养!”

    富察毓秀顿时被戳中了要害,有些词穷了。

    温皙听得脑仁疼,便喝止道:“好了!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温皙晓得,胤禄现在是大位的热门人选,自然他的后院对于世子之位的争夺日趋白热化。温皙好不容易从后宫嫔妃的争斗中走出来,得以歇息,也不想被自己儿子后院女人的争斗闹得没个安生!

    立嫡立长,的确是个大问题。康熙自己就非嫡非长,所以他的儿子们就不服太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推到了胤礽。如今富察毓秀也不服弘旦年幼,觉得自己的儿子弘明而聪慧,比弘旦更有资格成为世子!只可惜,温皙不想早早立世子,康熙也不想,胤禄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他需要瓜尔佳氏一族的势力,也需要富察氏背后一族的势力,便不会立世子!可惜啊,这两个明争暗斗的女人,花样百出,却看不懂这一最关键的一条!

    温皙揉着太阳穴,现在她有些怀念远在山西的自己那个渣男儿子了,若是有他在,平定起后院女人的争斗可比温皙在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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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过继事宜(上)

    畅春园的凌波池上,微风卷起如绉纱般轻微的涟漪,温皙侧坐在鸢飞鱼跃亭的汉白玉栏杆上,手中捧着一个汝窑白瓷的圆钵,捻出几颗灰白色的鱼食信手丢进凌波池中。不知是鱼食不合那些锦鲤的口味,还是进来温皙喂鱼喂多了,它们都不饿了。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温皙将圆钵随手搁在亭子正中央的汉白玉圆桌上,挑眉问道。

    胤祄此时自然穿着一身石青色贝勒朝服,脑袋上扣着红纬顶戴,一张已经渐趋成熟,渐渐褪去小孩子稚嫩的脸,如今却满是苦恼之色,胤祄习惯性地撒娇道:“额娘,我不想娶福晋!”

    温皙侧身坐在垫了鹅羽软垫的石墩上,捧起桌上的珐琅彩牡丹穿花的茶盏,不疾不徐饮了二口,方才问道:“你皇阿玛叫你看到那几个秀女,都不合你的心意吗?”

    胤祄好看的额头皱了起来:“儿子只是不想那么早成婚罢了!”

    “唔——”胤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以他如今结金丹的寿命,如今的年岁相对来说的确太小了点。何况这些年,胤祄跟着静一天南海北无拘无束惯了,自然不喜欢京中拘束的生活。康熙年初就下旨为胤祄修建贝勒府了,只等建成之日赐婚了。

    “额娘,您帮儿子跟皇阿玛说说!儿子无意成婚,也不喜欢那些秀女!”胤祄半是撒娇凑上来苦着脸哀求道。

    温皙亦长长哀叹了一声,搪塞的话,温皙已经跟康熙说过好几次了,只是无奈胤祄在康熙眼中着实不小了,他两个哥哥一个十七岁大婚,一个十五岁大婚,而胤祄也十六岁了。在未来还只是个中学生的年纪。现在就要娶妻生子的岁数了。

    这次选秀,康熙似乎打定了注意要结束小儿子的处男生涯了,温皙如今也只能对儿子投以同情的目光。

    说话间,李德全领着个穿果绿色桂枝纹宫装、年十四五岁的宫女走近了鸢飞鱼跃亭,李德全老脸笑得谄媚:“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给十八爷请安!”

    李德全身后五官很是娇俏的少女也忙跟着行大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给十八阿哥请安,十八阿哥万福!”

    温皙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停滞在了那少女身上,怀着几分询问的意味道:“这是——”

    李德全老脸晓得跟菊花似的,“回主子娘娘话,这是去年小选中拔尖儿的宫女何氏。是特特选给十八爷的!”

    温皙眼角的余光不由地瞥向自己儿子,胤祄嘟囔着脸,很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李公公,我不喜欢这个宫女!”

    李德全一愣,随即依旧是招牌是的讨好笑容:“十八爷,除了何氏,还有几个模样不错的。要不奴才都叫来跟您慢慢挑挑?”这个何氏也算是内务府世家女子,自然私底下没少给李德全塞银子,故而李德全在奉康熙圣旨挑选十八阿哥房中人的时候,李德全拿人手软,便推荐了何氏。

    “我都不喜欢!”胤祄立刻沉着脸打断了李德全的话。

    温皙轻轻睨了一眼跪在后头一言不发的宫女,道:“抬起头来。”

    “是。”何氏盈盈应了一声。含羞带怯抬起螓首,秀眸偷偷看了一眼跟随在皇后身侧的十八阿哥,脸上一红。又急忙垂下头去。

    温皙长长嗯了一声,道:“长得还不错。”随即瞧瞧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脸色,依旧没有半分看中的样子。

    温皙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先带她下去吧,这事儿缓缓再说。”

    李德全见状,只得打千儿道:“嗻。那奴才退下了。”说着,眼神示意还跪在哪儿的何氏。叫她跟着一块退下。

    何氏咬了咬嘴唇,颇有几分不甘,此女的确貌美,也对自己的容色很有信心,如今却生生被人蔑视了,心中的不服输便更盛了几分,她仰头含泪望着胤祄:“十八阿哥,是否是奴才哪里不好?”

    胤祄只撇撇嘴,懒得理会这个娇柔妩媚的女子。

    温皙不禁蹙眉,何氏这话问得逾矩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懂规矩、礼数周全的,原来也是个不怎么安分的。做奴才的,主子没有问话,岂能随便开口。单凭这点,温皙毫不犹豫将她在心中打了叉号。

    李德全顿时怒责道:“放肆!还不退下!”

    何氏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语了。

    春日风光好,池上潋滟,清风拂面,鸢飞鱼跃亭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胤祄这个年纪,正是好色而慕少艾的季节,见了何氏那样娇媚的女子,竟然一点都不动心吗?

    “那个何氏虽然规矩不是很周全,但是模样还不错。”温皙打量着儿子的神色,缓缓道了一句。

    胤禛皱着眉头道:“儿子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子!”

    矫揉造作?唔...何氏身上自然是有些做作,皮囊好,德行却不过尔尔,胤祄眼光高一些,倒也没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温皙含笑问道。

    胤祄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随即露出小孩子般讨好撒娇的笑容:“自然是要像额娘这样,既美貌又贤惠,德才兼备的女子了!”

    温皙不觉发笑,在他眉心狠狠戳了一笑:“愈发油嘴滑舌了!”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胤祄嘿嘿笑了二声,忽的道:“对了,十六哥最近忙得底朝天,连十七哥这个最讨厌麻烦事儿的人都被他捉去劳碌了,看样子儿子要早点开溜,免得也被逮着!”

    温皙侧身道:“他在忙着火耗归公的事儿,要一个省份一个省份地实行下去,每个三年五载是不成的。我看你闲得慌,还不如去帮帮你十六哥呢!”

    胤祄嘻嘻笑道:“儿子哪儿是那块料呀!案牍劳形,还是大江南北风光最好!”

    温皙自然晓得胤祄是成了皮猴子了,性子倒是有三分像静一,不过年纪见大,五官倒是愈发像康熙了,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丹凤眼微微眯着,倒是颇有少年的英姿爽朗。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温皙随口问道,这些年,胤祄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书信倒是不间断,其中多写地方山水之美、山河之壮丽,看得温皙心痒痒的。

    胤祄低眉沉思:“唔——儿子过两三日便走,选秀就要结束了,要是再晚点,皇阿玛一声不吭给儿子赐了婚,可怎么是好?”随即,胤祄露出几分调皮的神情,“妻妾环绕的事儿,十六哥游刃有余,儿子瞧着可累得慌!”

    胤祄的性子被放养得闲云野鹤了,目光愈发开阔,自然不喜欢内闱女人的争斗,胤祄扒拉着手指头算道:“十六哥现在除了十六嫂和富察小嫂嫂,又有年侧福晋,和绿桐庶福晋、扭颜庶福晋,侍妾已经有二十多个了。”

    胤禄有几个侧福晋、庶福晋温皙自然晓得,扭颜氏因生了胤禄的二阿哥弘显,在弘显周岁之后才抬举为庶福晋。而侍妾,温皙一直不晓得具体数量,胤祄这些日子常常往两个哥哥府里跑,居然连这个都清算了一遍。

    “十六哥的确稍微有点花心了。”胤祄下结论道。

    温皙撇嘴,哪里是有点花心?是花心过头了好不好?!

    胤祄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妻妾多,子嗣才能丰盈,十六哥已经有弘明、弘显、弘旦、弘早和弘晏五个儿子了,十七哥却一个都没有。”

    胤禄如今最小的儿子是弘晏,系侧福晋年氏所出,年氏早年为胤禄生过一个格格,可惜先天不足,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想必是哪会儿留下的病根,故而生下来的弘晏和体虚一些,补养了这么久还是不怎么见好。

    “额娘!”胤祄的双眼眯成月牙,“弘早好可爱啊!长得像富察小嫂嫂,所以长得比弘明要好看多了!”

    弘早自然可爱,只是胤祄好似独独喜欢胤禄大大小小五个儿子中的这一个。早年胤祄年幼的时候,就与富察氏很亲厚,称呼她为“小嫂嫂”,这点上缴宜兰有怒不敢言,也因此对富察氏愈发忌惮怨恨。

    “前儿,十七哥生辰,十六哥还说,若是十七哥将来没有儿子,就过继一个给十七哥!”胤祄面含羡慕地道。

    这事儿,宛姵也以说笑话的语气跟温皙提起过,温皙不曾当真,只不过如今听着胤祄的语气,怎么好像胤禄不是再说笑?

    也是,胤禄都五个儿子了,侍妾珠格氏又有孕了,他早已不是当初子嗣不丰的时候了,在康熙年轻的儿子们中,胤禄也算多有子嗣了。自然说话大气一些,何况胤禄和胤礼是嫡亲的兄弟,若是过继,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温皙看着胤礼和宛姵还年轻,故而没有认真当一回事。

    胤祄又凑近了两步,扯着温皙的袖子,还跟小萝卜头时候的露出撒娇的神情:“额娘!要是儿子将来也跟十七哥似的,能不能叫十六哥把早早过继给儿子?!”

    温皙听了,立刻寒了脸,狠狠在她脑门子上戳了一下:“你才十六岁,想什么乱七八糟过继的事儿?!”而且还是用这种讨好吃的点心的态度,好像讨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盘喜欢的点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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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过继事宜(下)

    虽然富察毓秀生育两子,但是为人生母哪儿有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旁人,真到了那一日,弘早就只能叫富察氏为伯母,而不能叫额娘了!这是生生在人家心口上剜一口啊!胤礼无嗣,有此心还算情有可原,胤祄可才十五岁呢!一点也不学好!

    胤祄见温皙面色没有半点可通融的余地,只能丧气地垂下头去。

    温皙不禁含了几分责备道:“你要是喜欢弘早,多和他一块玩倒也无妨!富察氏早年对你极好,你也忍心夺走她的孩儿?!”

    胤祄嘟着嘴道:“富察小嫂嫂不是有弘明吗?”

    啪!温皙狠狠在胤祄光洁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以为那是漂亮衣裳,她有两身,便能匀一身给你?!”

    胤祄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脑门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额娘就权当儿子没说那混账话,您别生气了...”

    温皙最受不得的便是胤祄这副可怜模样,他自小就是卖萌耍乖的一把好手,如今本事倒是一点没落下,反而更盛从前了。

    温皙努力板了脸色道:“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不许胡乱跟旁人说!还有你十六哥打算过继一事,也不要跟旁人提起!”

    胤祄忙小鸡啄米一般不迭地点头:“儿子明白,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温皙忍不住说教道:“你若是喜欢小孩子,成婚之后自己跟福晋生就是了!”胤祄身体很健康,不想胤礼和宛姵是表兄妹,弘昭才夭了。

    胤祄顿时露出头疼的神色,“额娘,娶福晋好麻烦——”

    “哼!”温皙冷哼道,“觉得娶福晋麻烦。所以你就想捡个现成的?好叫自己省事?”

    胤祄讪讪笑了笑,温皙这话可算是一针见血,戳中要害了!胤祄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然不喜欢妻妾累赘,可使偏偏喜欢可爱的小孩子,但是他自己又不想生,所以才瞅上了自己哥哥的儿子,许是看着胤禄儿子多,匀一个给我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不得不说,这种捡便宜的心态真的很欠抽!

    温皙正想好好说教一下自己的小儿子。小鹿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打千儿见了礼道:“主子娘娘,皇上下旨。允十六爷所求,将十六爷的第五子过继给十七爷为嗣子了!”

    “什么?!”温皙虽然晓得胤禄有此意,但是哪里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居然都不跟温皙知会一声,便上了折子。“胤礼和姵儿还年轻,急什么?!”

    胤禄一旁插口道:“能不急吗?十七哥和表姐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何况——”胤禄偷偷瞥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

    温皙顿时明了,太后已经病入膏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薨了,解释胤礼和宛姵就需要守孝三年不得行房,三年过去。他们可就都奔三十了!

    想到此,温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年氏她自己肯吗?”

    胤祄低头想了想。道:“应该是不肯的吧,年侧福晋不比小嫂嫂有两个儿子。”

    温皙一拧眉,将手中的蜜蜡手串狠狠撩在了汉白玉圆桌上,她自然之道胤礼盼着儿子,宛姵就更是如此。这些年自从孟氏只生了胤礼的长女之后,宛姵又好几次举荐旁人。只可惜自从孟氏之后,便再无人有孕了。

    胤祄忙笑道:“十六哥肯便是了!”

    是啊,过继之事,本就由不得女人说了算,胤禄此举果然是友悌兄弟,康熙见到他们兄弟感情如此好,自然二话不说便下了圣旨,将胤禄第五子弘晏过继给胤礼为嗣子。只是年氏...温皙暗暗叹息,她倒是有些可怜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女人了。

    年氏出身不错,容色不俗,更颇有文采,一入府便是正经上过玉牒的侧福晋,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有资格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子。哪里会想到稚子尚在襁褓便要被抱去给别人做嗣子了。

    温皙不禁同情道:“若要过继,也大可晚一些。”

    温皙本来打算睡个午觉,如今也困意全无了,只坐在昼床上打着络子。下午未时,竹儿突然来报说年氏求见。往常的时候,温皙总是不待见她,只是想到她的弘晏要被抱去十七贝勒府,便叫人传了她进内室。

    “皇后娘娘!”年氏梨花带雨,不顾礼数便噗通跪倒在了温皙脚下,“奴才就只有弘晏一个孩子啊!”

    温皙低低哀叹了一声,道:“你先起来吧。”

    “不!”年氏极力摇头,泪水簌簌,精致的脸蛋显得有些憔悴,“为什么是弘晏要过继?为什么是奴才的儿子要过继?!皇后娘娘,奴才求求您了,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温皙摇摇头,道:“此事着实突然,本宫也有些始料不及。只是圣旨既然已经下达,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年氏眼中两行泪水滚滚落下,她连忙叩首:“皇后娘娘,奴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

    温皙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道:“本宫改日跟姵儿说,不会隔断你们的母子血缘,也不会不让你和弘晏相见。”

    “娘娘!”年氏咬着薄唇,“为什么是弘晏?!为什么不是弘早?富察姐姐有两个儿子,为什么要抱走奴才的弘晏?!”

    年氏这番质问的话,叫温皙不忍蹙了眉头,弘晏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弘早就不是富察氏的亲生儿子了吗?!若注定要有一子过继,对谁的打击都是一样的,莫非因为富察氏生有二子,她便要过继自己的儿子吗?!

    只是年氏到底可怜,温皙也不想训责她,便道:“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所生养的。”

    “奴才只要弘晏!”年氏却丝毫不肯松口,“弘晏他还尚在襁褓,不能没有额娘照顾啊!”

    温皙也有些头疼年氏的胡搅蛮缠,只好板着脸道:“你是要违抗皇上的圣旨吗?”

    年氏顿时弱了下来,复又楚楚可怜地望着温皙:“奴才知道,皇后娘娘您更喜欢富察姐姐一些,但是奴才只有一个儿子,不比富察姐姐已经生有二子!您怜惜十七福晋,但也不要带走奴才的儿子的!”

    温皙顿时皱了眉头,年氏居然觉得是她叫胤禄把弘晏过继给宛姵的吗?!温皙心中泛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本宫方才就说过了,过继一事本宫也始料未及!弘晏要过继,你难免言语无状一些,本宫会宽恕你!你退下吧!”

    年氏见皇后露出一副逐客的冷淡面容,突然有些慌了,她急忙抓住温皙的小腿,哀求道:“皇后娘娘,奴才不是有意冒犯的!奴才真的不能没有弘晏!求求您,改为让弘早过继吧!十七福晋只是想要个儿子,为什么一定要夺走奴才的孩子?!”

    温皙怒火上涌,忍不住质问道:“你的儿子是儿子,旁人的儿子便不是儿子了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年氏愈发慌忙,“富察姐姐有两个儿子...”

    “好了!”温皙实在不想再听她重复她的神逻辑,“来人,送年氏出宫!以后不许她来畅春园!!”

    “不!”年氏被太监拉扯起来,她奋力疾呼,许是被拉起来太快,年氏眼前一黑,便晕倒在了小鹿子身上。

    温皙皱着眉头,瞧年氏脸色苍白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便道:“小心点抬出去,送出宫就是了!”想了想,温皙还是有些心软,便补充道:“再叫个太医去元郡王府给她诊治!”

    年氏说出那样的话,的确叫温皙不喜,但是为人母亲,偏心自己孩子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温皙也一样偏袒过自己的儿子,由着胤禄纳了侧福晋,纳了那么多的侍妾。年氏没了弘晏,到底是个可怜人,温皙也不想为难她,只是年氏的性子着实叫人头疼,就交给胤禄自己去搞定吧,他自己闹出来的事儿自己解决,只要别来烦她就是了!

    翌日,康熙已经用了过了膳,去批折子了,温皙懒懒的想着是否再睡个回笼觉,这时候竹儿打帘子进来道:“主子娘娘,昨儿去元郡王府给年侧福晋诊脉的高太医说——年侧福晋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温皙骤然困意全无,“有孕了?!”是了,怪不得,昨儿一激动就晕了,温皙也觉得有些不至于,若是有了身孕,格外禁不住刺激,倒也可以理解。

    竹儿又道:“今儿一大早,年侧福晋就陪着十六爷亲自把五阿哥送去了十七爷府上。”

    温皙瞳孔骤然一缩,急忙追问道:“是胤禄的意思,还是——”

    竹儿正色道:“本来十六爷的意思再晚二个月也不迟,是年侧福晋自己请求的,她说自己有孕不能好好照顾五阿哥,便决定早早送去十七贝勒府。”

    温皙面上浮现一缕冷笑:“算本宫看走了眼,还以为她真是个慈母呢!”弘晏是胤禄最小的儿子,身子有些虚弱,年氏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死死把住,只是如今她有孕了,只怕是一心想着生个健康聪明的儿子,那么五阿哥弘晏自然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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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嗣子弘晏

    康熙五十五年冬,火耗归公之事初见成效,胤禄又趁机奏请康熙施行养廉银,看缺分如何,按照官职高低每年给“养廉银”几百两到一千两,甚至万余两不等。其所定额,有所参差,但是总的来说顾忌到了所有官员。最偏僻的甘肃,总督养廉银高达两万两、巡抚一万两千两、布政使四千两,道员三千两最低的通判也有六百两之数。

    此事正值地方官员都为火耗之损失而肉疼不已的时候,一块肥肉送到了嘴边,而且是可以正大光明吃的肥肉,自然没有人会不高兴。

    养廉银的推行,赖得当年雍亲王清欠得力,国库充裕,海晏河清,自然能够周转过来。只是,人人只会记得当初凶悍的“讨债王爷”,不会把今日养廉银之恩记载胤禛头上分毫!

    此举为胤禄赚足了人心,康熙下旨晋胤禄为和硕元亲王,从旁协助的胤礼也因此晋为多罗郡王,封号为襄。

    爵位上升,自然相对待遇提高。

    胤禄的顶冠由原本的二层升级为三层,饰东珠九,上衔红宝石。所用明轿广三尺三寸,木质洒金,盖、辕、杆皆魨朱饰金;暖轿则为银顶金盖红纬,缎、毡各惟其时,上下雕玲珑花卉。

    而胤礼升级郡王,顶冠依旧是二层,只不过比原来多了一颗东珠。暖轿为银顶红盖红纬,舆负还是八人,只不过暖轿大了一个尺寸。

    今日正好是胤礼带着福晋宛姵一起进宫请安的日子,夫妻俩乘坐着银顶红盖的朱轮车进宫,还带着过继为嗣子的弘晏,弘晏如今已经不是胤禄的庶子,而是胤礼和宛姵的嫡长子了。

    胤礼受封为襄郡王,封号的意思很明白,襄助是也。

    夫妻俩脸上都挂着喜气。胤礼在火耗及养廉银之事上不过是大了把手,郡王的爵位来得有些突然,不过更让他们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终于有了儿子。弘晏年幼,若是自幼由胤礼和宛姵养大,自然与亲生的没什么不同。

    “弘晏好像长胖了些...”温皙细细打量了有些怕生的小家伙,笑容款款道。因温皙并不怎么喜欢年氏,故而弘晏也很少被带进宫来,也就逢年过节时候能瞅见他,是个不爱说话长得也略瘦小一些的孩子。

    宛姵拉着新得的儿子的小手。走到温皙近身:“弘晏这几些日子胃口好,自然长胖了些。胡姑姑给开的药膳果然最有效!”

    “我听说,是年氏亲自把弘晏送去你们府上的?”温皙看着小小的孩子。拧眉问道。

    胤礼点头道:“原本跟十六哥说好了,等年后再送来,没想到——”

    宛姵笑道:“年氏有了身孕,难免照顾不过来,反正早晚是要入嗣的。”有了儿子。宛姵自然是高兴,原本还听说年氏到皇额娘跟前哭诉过,还以为弘晏过继会麻烦一些,没想到年氏竟然提前给送了过来。宛姵捧着温热的奶茶,低头抿了少许,觉得已经不烫人了。方才拿着小银勺喂给弘晏吃。

    奶香扑鼻,茶香悠然,弘晏吃得很欢实。宛姵就笑得愈发泛着母性的慈爱。吃了整整一盏,弘晏笑着打了个饱嗝,宛姵无微不至地用柔软的细罗锦帕擦了擦他嘴角和柔柔的下巴上的奶汁,“弘晏可喜欢喝奶茶了,每天都要喝一大盏呢!”

    瞧着宛姵那心满意足的样子。温皙也能稍稍欣慰一些,“有了弘晏。也不要冷落了果心才好。”

    宛姵笑容洋溢道:“果儿也很喜欢弟弟呢!”果心便是孟氏所生的胤礼长女,取名为果心,翻译成汉语是“仁爱”的意思,果心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只是偌大的襄郡王府邸只有她一个孩子,难免寂寞一些,弘晏长得可爱,她自然不会不喜欢。

    “那就好!”温皙点头含笑,果心也是宛姵一手抚养的,襄郡王府没有其他格格,她养在嫡福晋膝下,便与嫡出无意了。前年春,宛姵还亲自求请,晋了孟氏为庶福晋。

    胤礼四下张望了两眼道:“怎么十六哥和十六嫂还没来?今儿可是腊八节...”

    说曹操曹操便道,小鹿子麻溜进来打千儿道:“主子娘娘,元亲王和福晋、侧福晋到了!”

    胤禄亦穿着一身亲王的朝服,瓜尔佳氏则落后半步,她们夫妻身后则跟着侧福晋富察氏。

    行了礼,各自入座,温皙手捧着个暖炉,道:“我听着外头又开始下雪了,可是路上不好走?”

    胤礼只沉着脸,告罪道:“儿子来迟了,叫额娘久等了。”

    温皙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瓜尔佳宜兰忙起身,福了一福道:“皇额娘容禀,今儿原本是起得很早,可偏偏一大早年妹妹身子不舒服,故而耽搁了。”

    温皙淡淡哦了一声,道:“怎么?好像年氏常常不舒服。”

    富察毓秀忙笑道:“年妹妹自入府,身子就比毓秀和福晋都要娇弱,小痒、大病是常有的事儿。”说着,她看了看坐在宛姵怀中的弘晏,又补充道:“以前弘晏阿哥也常常生病,什么肠胃不好、咳嗽风寒之类的,爷常常去瞧!”

    此事弘晏手中正抓着一块萨其马吃得笑眼弯弯,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话,他只晓得东西好吃,便会开心地笑。

    温皙陡然生了怒意,富察毓秀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而胤禄对此也保持沉默,毓秀纵然很入温皙的眼,也不敢当着胤禄面诋毁其他妻妾,可见所言不虚!

    温皙沉下脸,问胤禄道:“毓秀说的,可都是实情?”

    胤禄脸色亦是阴沉着,他略一点头道:“属实。”

    温皙深深喘了两口气,压下胸腔中的怒火,今日儿子媳妇都在,又是喜庆的日子,实在不宜动怒!温皙端起珐琅如意云纹的茶盏,喝了一口压一压,方才以严肃的语气对胤禄福晋道:“宜兰你是嫡福晋,管束妾侍该更严格一些才是!”

    瓜尔佳宜兰露出几分自责之色,忙福身道:“是,媳妇谨记皇额娘教诲!”

    温皙端身正色道:“年氏既然身子不爽,年关就不要出门了...不,生产之前都叫她不要出府,好好养胎,少折腾了!”

    “是”瓜尔佳宜兰眉梢露出几分喜色,“媳妇一定将皇额娘的话一字不漏转告给年氏!”

    说完瓜尔佳宜兰又道:“皇额娘,今日媳妇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您,伊尔佳庶福晋院中的侍妾珠格氏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温皙已经听了数次这样的“喜事”了,对自己儿子的种马能力,温皙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只是这一回,居然是绿桐院中的侍妾?!只可惜绿桐只是个庶福晋,就算珠格氏生了阿哥也轮不到她自己来养育。想到此,温皙略有些遗憾,绿桐的年纪只怕是不能再生养了,不过总算还有格佛荷...

    瓜尔佳宜兰见温皙脸上淡淡的,便趁机道:“皇额娘,媳妇膝下除了弘旦,还养育了二阿哥,富察妹妹也有了弘明和弘早,而年妹妹的身孕只比珠格氏大一个月。如今府上媳妇和两位妹妹只怕都无暇抚育珠格氏的孩子了....”

    温皙渐渐听出了宜兰口中的味儿,不由打心眼里泛出几分喜悦:“你的意思是...?”

    宜兰脸上笑得贤惠得体,“伊尔佳庶福晋是伺候爷最早的人,又是皇额娘亲自调教过的,自然和旁的庶福晋不同一些!媳妇想着,不论珠格氏生的是格格还是阿哥,都由伊尔佳庶福晋养着!此事爷也点头了,不知皇额娘觉得如何?”

    温皙心中欣喜溢于言表,忙点头道:“自然很好!”这些年胤禄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儿女也愈发丰盈,只是绿桐生了格佛荷之后便没有生养过,温皙虽然并不重男轻女,甚至更喜欢孙女一些,但在这个时代,儿子才是终生的依靠啊!

    这些年温皙一直很照顾绿桐,年年给她的赏赐,都只比宜兰这个嫡福晋略少一些罢了,对格佛荷的宠爱,甚至比胤禄的几个阿哥还要多。宜兰是个懂得投其所好的人。而且,这些年绿桐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胤禄对她却没有喜新厌旧,宠爱如旧,不是很宠爱,却一直没有冷落过她。故而,绿桐是值得宜兰这个嫡福晋亲自来拉拢的人!毕竟能够对弘旦的未来构成威胁的只有富察氏所生的两个儿子!

    来年春夏之交,年氏只生下一个小格格,消息报到宫中,温皙只嗤嗤一笑。不论元亲王府上,她如何闹腾,弘晏也回不来了!而随后一个月,绿桐院中的侍妾珠格氏生下胤禄的第六子,康熙亲自赐名为弘智,满月后便由绿桐亲自抚养。

    对于胤禄子嗣愈发丰盈,康熙便对瓜尔佳氏赞赏不已,“胤禄的福晋是贤惠的,除了前两年年氏生的的和瑶周岁夭折,其他几个丫头孙儿都长得很康健!连弘晏如今也壮壮的了!”

    温皙只微微笑着,不接话,儿女的成活率和嫡妻的贤惠的确有一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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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宰相资格

    胤禄侧福晋年氏生和瑶的时候,年纪太小,结果这个孩子就夭折了,连带着后来的弘晏生下来也不太健康的样子。幸好弘晏过继了,否则有年氏这个拿自己孩子来博宠的额娘,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想必胤禄就是洞察了其中,才骤然像康熙求请过继的。

    胤禄现在已经有六子五六女,长子弘明和四子弘早系侧福晋富察氏所出,次子弘显系庶福晋扭颜氏所出,五子弘晏原为侧福晋年氏所出,如今已经过继襄郡王为嗣子,六子弘智为侍妾珠格氏所出。

    胤禄长女格佛荷系庶福晋伊尔佳氏所出,次女蜜棠(小名儿蜜儿)系嫡福晋瓜尔佳氏所出,三女和瑶系侧福晋年氏所出,已经夭折;四女和欣,是胤禄从山东带回来的侍妾孔氏所出,孔氏据说还是衍圣公的侄女;五女和乐则是胤禄从苏杭带回来的侍妾杜氏所出,杜氏则是苏州知府杜长行的义女。最后这二个侍妾都是胤禄治河治河之时,地方官员进献的,第六女和雅,是年氏刚刚生的,尚在襁褓之中。

    “皇额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多叫这些小辈去慈宁宫请安。”康熙眼中略带哀色,嘱咐道。

    温皙依依应了,太后病榻缠绵,毕竟年纪大了,从去年就一直病着,年春总算稍稍见好一些。

    “人到七十古来稀,皇额娘也算长寿了。”康熙长长叹一口气道,太后今年已经七十七岁了,赖得多年保养得宜,才有如此寿命。康熙想了想自己身子,只怕是活不到那个岁数了,一些事情得要快些安排了。

    康熙看着畅春园的方向,含笑道:“等朕退位了。就与你一起常住在畅春园可好?”

    温皙以脉脉如水的笑容回应康熙:“好。”康熙是眷恋权势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叫温皙意外,却也隐隐觉得在意料之中。这些年,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康熙白发越来越多,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密布,或许他也累了。

    自从康熙五十二年,过了千叟宴之后,康熙就不再是每日一朝,而改为三日一朝。对儿子也渐渐在一定范围内放权,将礼部交个诚亲王胤祉,户部交给雍亲王胤禛。工部交给很亲王胤祺,刑部交给淳郡王胤祐和敦郡王胤俄,而兵部是唯一不许儿子染指的地方。

    权力放出去,康熙自然得以歇息,不想前半辈子那么忙碌了。朝务闲暇的时候就搬进畅春园住些日子。

    皇宫里到了夏日便闷热无比,畅春园就要好多了,青山绿水,空气宜人。

    正好康熙也得了闲暇,取了王鸿绪的一卷松风万壑图轴与温皙一通品评,王鸿绪画工中上。书法才是一绝。在松风万壑图的一侧提了诗词:“修条拂层汉,密叶障天浔。

    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正是南朝范云的《咏寒松诗》。

    “王鸿绪虽然是董其昌的再传弟子。却也颇具米芾的秀润,奄有魏晋以来诸家之长,挥毫落纸,人争藏弆。”康熙含笑赞赏道。

    “王鸿绪?”温皙依稀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前儿才刚刚听胤礼说。王鸿绪上折子奏请,言康熙前头诸子均已册立世子。唯独元亲王、襄郡王上不曾立世子,故请康熙下旨为二王立下世子。

    “王鸿绪好像是石文炳独子富达礼的老师?”温皙突然想到了这个,只是语气不是很肯定。

    康熙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松风万壑图上的题诗:“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朕倒是觉得这个王鸿绪年纪大了,不但书法愈发老练,为人也更会钻营了!王鸿绪自负才学,不肯轻易收徒,富达礼有勇无谋,原本这样的弟子他是决计看不上的,如今——”康熙拖长了语调,却没有再说下去。

    温皙也晓得,王鸿绪的奏折康熙以胤禄诸子年幼为由驳斥了回去。瓜尔佳宜兰这是看着弘旦迟迟没有被立为世子,所以不安心罢了,故而叫他父亲石文炳去运作。

    康熙未允王鸿绪所奏,却也没有申斥他,反而调工部尚书王鸿绪为户部尚书,虽是平调,但是工部又岂能与户部相提并论?只是户部是胤禛的地盘...康熙却叫瓜尔佳氏一系的官员去任职,显然是为了辖制几乎将整个户部收入囊中的雍亲王胤禛。

    晚膳后,温皙洗掉一脸厚厚的脂粉,换上软绸寝衣,果然浑身都轻松多了。毕竟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老年妇女了,为了掩饰年纪自然需要日日浓妆艳抹。基本上和温皙差不多年纪的嫔妃都是如此,不过旁人是为了掩盖底下丛生的皱纹,温皙是要遮盖住底下嫩白双十年华一般的肌肤。

    手握一本史记,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千古以来,也唯有司马迁所记述的历史比较负责任,不像后来的史官,多以溢美至此歌颂帝王。可惜,清朝是没有“司马迁”的。

    清朝所编纂的《明史》,就多多少少有抹黑明朝的痕迹。《明史》为徐文元所编纂,温皙也看过,文笔倒是不错。只可惜千古正史,也就《史记》有些看头。

    “怎么这么快就卸了妆了?”康熙走到床畔,轻声道。

    温皙合上史记,道:“每天涂二两珍珠粉,没得叫人觉得闷得慌!”好端端的脸色涂一层又一层,温皙每天早晨起来梳妆,都有一种在刷墙的感觉。

    康熙呵呵一笑,道:“朕还是觉得你上妆更好看。”

    温皙侧脸看着康熙:“好看也不用晚上也上妆吧?”到了晚上了,该叫皮肤好好呼吸一下了。康熙渐渐老去,似乎格外喜欢温皙华衣盛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温皙卸妆以后的嫩脸...

    温皙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伸手去落下珠帘幔帐,道:“皇上明日虽然不用上朝,也早些歇息吧。”

    康熙笑得脸上的皱纹深了几许:“朕倒是跟着你学会了早睡晚起的坏毛病!”

    温皙往被窝里一钻,倦倦地合上了眼睛,就在即将入睡的时刻。康熙深沉而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等朕几年...”

    温皙闷闷地嗯了一声,再等几年,她倒是无妨,只是康熙已经等不了太久了,想到此温皙心中蓦然泛起一股沉闷的哀愁。

    时间已经将岁月镌刻在了他的脸上,温皙愈发感觉到康熙真的老了,步履渐渐迟缓,容颜愈发苍老,还好精神还不错,虽然不能跟年轻时候比。但是比起同龄人康熙还算是“老当益壮”。

    康熙五十六年年底,太后病笃,后宫嫔妃及各家皇子福晋轮流入宫侍疾。连康熙也抛下政务勤勉侍奉床榻跟前。只是这一次终究没能好过来,十二月丙戌崩,年七十七,举国皆哀。

    这一年的冬天,在一片哀色中度过。

    太后薨了,康熙也愈见苍老,年底更风寒侵体,病了十余日才见好。

    康熙五十七年正月二十日,太后薨尚不足百日,温皙身为媳妇自然要戴孝。只着一身银白色无花纹的旗装,乘着暖轿到了养心殿前。

    尚未入内,便可听见康熙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温皙默默摇头提着食盒入内。

    只听一声爆如闷雷的怒吼:“放肆!!”

    是一本有着祥云纹的奏折被康熙掷了出来,滚落在温皙脚下,温皙蹲身将这本引得康熙雷霆大怒的奏折捡了起来,略一瞥便看到了其中的“复立二阿哥为皇太子”这么尤为关键的一句。

    温皙不动声色将奏折合起来放回康熙御前,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奏请复立胤礽吗?

    温皙默默将食盒中的几样点心和一碗冰糖燕窝取了出来。道:“皇上先喝碗燕窝润润喉吧。”

    “咳咳!”康熙身上披着一件墨狐皮的大氅,因猛烈的咳嗽而激得老脸涨红。“许是朕这些年对胤礽太过优容了!”

    这几年,对咸安宫的看守也放松了几分,一应份例用度比照亲王,除了不能随意进出之外,胤礽也算衣食无忧了,比在圈禁中的大阿哥要好多了。

    温皙也不接话,只提醒道:“燕窝凉了就不好了。”

    康熙这才稍稍收敛了怒容,端起白玉吉祥纹碗,低头尝了一口,随即皱着眉头道:“太甜了,朕又不是胤禄!”——胤禄打小爱吃甜食。

    温皙又从食盒中取出刚熬好的浓黑的药汁道:“这是川贝枇杷露,止咳最有效,略有些苦,所以在燕窝里多加了些冰糖。皇上两碗一同喝,就不苦不甜了。”

    康熙哭笑不得,“朕又不畏苦!”嘴上虽这个说,却还是一碗一口,调和着将两碗全都给喝完了。

    用完了,康熙复又拿起剔红万寿纹狼毫笔,亲笔写了两道圣旨,裁剪定明以往所定几与皇帝规格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另一道是割除朱天保翰林院检讨之位,迁工部主事。

    温皙本不晓得朱天保是何须人也,只不过方才奏请复立太子的正是这个翰林院检讨,温皙霍然泛起狐疑,忍不住插嘴道:“翰林院检讨不是七品吗?我记得六部主事是...正六品还是从六品的。”——为什么升了他的官?

    康熙面露无奈之色,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翰林院检讨常以三甲进士出身之庶吉士留馆者担任。”

    温皙听得一头雾水,庶吉士升职上来的那又怎么了?

    康熙知道温皙是政治事务上的白痴,只好说得再细致一些:“科举进士一甲者授予翰林修撰、编修。另外从二甲、三甲中,名前列、有潜质者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让他们先在翰林院内学习,之后再授各种官职。”

    “庶吉士为期三年,三年之后进行考核,称‘散馆’,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称‘留馆’。其他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再次者外放地方为官!”意思就是说这个朱天保是庶吉士中的优异着,获得了最高待遇“留馆”,虽然品级不如六部主事,故而康熙把散馆考核中的第一等级的将为第二等级,发派到工部做了主事。

    康熙愈发絮絮叨叨:“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张英、王鸿绪他们就是从翰林院走出来的!”

    内阁大学士,这个温皙晓得,张英是礼部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而王鸿绪是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所谓大学士,被称之为明清时期的“宰相”。也就是说原本这个朱天保是有着当宰相机会的,可惜现在给康熙给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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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请立世子

    百日除孝,日子也见暖和了,承乾宫正殿外密密匝匝的朱砂玉兰也含苞待放了。

    照例这个时节,竹儿亲自剪了含着露珠的将开的朱砂玉兰枝,修剪好了送到温皙跟前。温皙寻了个斗彩和合二仙的广口大花斛,里头放了一半的清水,将花枝插满了花斛,放在殿中显眼的位置。

    胤禄似乎是刚刚下朝,顺道过来请安,行了礼道:“儿子进来的时候看见外头第四株玉兰不开花也不长叶。”

    温皙唔了一声,道:“去年冬天阴冷,许是冻死了。等过些日子叫人刨了,重新栽上一株就是了。”

    胤禄却突然若有深意地道:“儿子觉得刨了是应该的,却不必再种了。”

    温皙不由地泛起疑惑,她这个儿子说话是越来越爱拐弯抹角了。

    胤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原本有四株玉兰,长了二十多年,自然愈发枝繁叶茂,四株并列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如今去了一株,正好!”

    温皙一时间猜不透他的意思,便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跟我打哑谜!”

    胤禄呵呵一笑,道:“额娘想必听说前朝又提及复立二哥之事了吧?”

    温皙噙着微笑:“原来是你为了那个朱天保啊!你皇阿玛不是立刻就把他给撵到工部去了吗?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前朝保奏复立二阿哥也不是头一遭了,胤禄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胤禄脸上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冷意:“额娘忘了,多少年前,奏请复立太子的官员可都被皇阿玛给革职了!朱天保仅仅是调任工部主事!”

    温皙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政治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那你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在养心殿。康熙明明被气得不行...

    胤禄沉声道:“额娘有所不知,朱天保是石文炳的门人。”

    温皙眉头一凸,石文炳啊,胤禄和太子共同的老丈人,只不过这位老丈人多年深谙为官之道,怎么最近却不怎么老实?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胤禄那么花心,对福晋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罢了,胤禄更口口直呼石文炳的名讳...靠,那好歹是你老丈人啊。就不会叫声“岳父”啊?怪不得他给你添堵了!

    “以石文炳的聪明,不会不晓得胤礽绝无可能复立!”温皙定神道。

    胤禄冷笑不止:“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石文炳门人有的是。一个区区朱天保算什么,扔出他来不过是试探皇阿玛会不会直接斩了朱天保!”

    得,原来这个前途远大很有可能将来做“宰相”的朱天保,不过是一个棋子,而且还是弃子!

    只是温皙愈发糊涂了。“那么石文炳到底想干什么?”胤礽已经无望,石文炳支持胤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难道他是怜惜身在咸安宫中的大女儿?那么前几回有人奏请复立太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吭声?

    “他不但是想试探皇阿玛,更想试探儿子!”胤禄怒容布满整张脸。

    “试探你什么?”温皙依旧很糊涂。

    胤禄哼了一声,道:“石文炳之前曾叫故交王鸿绪上折子提出立世子之事,说的虽然是儿子和十七弟。目的当然只在儿子罢了!石文炳是在暗示儿子,弘旦身为嫡子,当被立为世子!”

    温皙点点头。这个温皙当然想得通,石文炳替自己的外孙和小女儿叫屈,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康熙没有加以惩罚,只是这次提及复立太子...

    “此番叫朱天保提及复立之事...石文炳是在威胁儿子!他随时可以重新倒向二哥!”说到此,胤禄气得整张脸都泛红。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温皙长长哦了一声,政治里的门道还真不少。“真是一只老狐狸啊...”温皙早知,无论是康熙还是胤禄自己,都没有要立世子的打算,故而对上一次王鸿绪的奏折持无视的态度,如今是石文炳第二次试探了,比上一次更带了威胁的意味。

    只是温皙还有所不解:“为什么皇上不斩了朱天保?”若是康熙下雷霆之势,不但能告诉朝臣,他断然无复立太子之心,更绝了石文炳想要叫弘旦为世子之心。

    胤禄有些泄气和无奈:“斩一个朱天保事小,若是坏了儿子与石文炳的关系事大!皇阿玛的意思,儿子自然明白。”

    “明白什么?”温皙还是有些糊涂。

    胤禄叹息道:“儿子会择日奏请立弘旦为世子!”

    温皙长长哦了一声,政治啊,弯弯真多,“弘旦是你的嫡子,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立为世子也名正言顺。”

    胤禄不禁皱了眉头:“可是弘旦资质实在平庸...”

    “平庸?”温皙哑然失笑,弘旦还没入读呢,哪能看出来平庸与否?

    胤禄沉着脸道:“儿子五岁就能熟背启蒙书,弘旦现在都背不过区区一本三字经!”

    温皙忍不住扑哧笑了:“你那是妖孽!”温皙几个孩子中,胤禄最聪明、记性最好,堪称过目不忘,自然了他长大了最自己的儿子们要求就格外高一些!

    “额娘!”胤禄不满地瞪了自己额娘一眼,“在说弘旦呢,你怎么指责起儿子来了?”

    温皙略略止了笑容,道:“勤能补拙,我瞧着弘旦很勤奋,将来自然不会差了!你安心就是了!”

    说到“勤奋”二字,胤禄的眉头终于稍微舒缓了些许,总算略微赞同自己额娘的观点。

    翌日,胤禄便上折子请求立嫡子弘旦为世子,康熙留中不发,数日后方才下口谕,言太后新丧,三年之内不做册立。如此,便给胤禄三年的时间了。

    若里弘旦为世子,固然能将瓜尔佳氏一族如数收拢,但是却会损失富察氏一族的忠诚度,这是胤禄所不愿意见到的。不立世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正值太后大丧,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康熙心有踌躇,对温皙道:“弘明居长,弘旦居嫡...”康熙连连摇头,“朕真有些担心,他们俩会成了胤褆和胤礽...”

    温皙却更坦然:“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操那么多的心呢?”

    “朕如何能不操心?”康熙长长叹息,“弘旦若是嫡长子,跟弘晖似的,朕就不必如此费心了!”

    温皙手里剥了个蜜桔送到康熙跟前,道:“今年进贡的蜜桔,不是很甜,想必对皇上的胃口。”

    康熙吃了几瓣,反而摇头道:“蜜桔若无甜味,便没了滋味!”

    温皙耸了耸肩,“以前蜜桔甜,皇上嫌太腻了,如今不甜,皇上又嫌没滋味!这人啊,总有操不完的心,你若操心,它自然是操心的事儿;你若不操心,它就不算一回事儿!人呐,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康熙不禁发笑,“你惯爱插科打诨!什么事儿到了你嘴巴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儿了!”

    温皙嘴里里嚼着多汁的蜜桔道:“人生在世,活得那么累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要是整日闷头办事把自己给累死了,多不划算呀!”

    “行!”康熙突然朗朗一笑,“那朕也不管这些糟心事儿了,明儿就起驾去畅春园住着!叫他们自己操心吧!”

    此时正是畅春园里风光正好的时候,康熙说是来着歇歇,每日还是要批三四个时辰的折子,自然了这样的工作量对于康熙来说就是休息了。

    池上风光好,莲叶何田田。

    温皙吩咐竹儿道:“叫人去池上采些鲜嫩的莲叶,正好用来熬莲叶粥,这几日吃多了鲍参翅肚,正该用些清淡的才好!”

    竹儿含笑称一声是,补充道:“不如再叫人挖一些新鲜莲藕,做藕粉圆子,一定鲜嫩可口!”

    藕粉圆子,康熙这么多年的喜好了,独独爱这个鲜美清爽的味儿。

    温皙看着满池的莲叶,不觉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暖的微笑,盈盈点头道:“好啊。”春日的莲藕,最是鲜嫩。

    “媳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身后是瓜尔佳宜兰盈盈跪拜的身影。

    温皙抬了抬手,食指上的赤金护甲在细微的阳光下光泽很是耀眼,“起来吧,怎么今儿就你一个人来,弘旦呢?”

    瓜尔佳宜兰含着喜悦的笑容起身,踩着花盆底鞋袅娜上前,走到温皙近身,道:“回皇额娘的话,近来爷要亲自教导弘旦,媳妇都不得机会带弘旦来给您请安了呢!还请皇额娘恕罪!”

    虽然康熙不曾允了立弘旦为世子,但是胤禄却对这个嫡子表现出愈发重视了,开始亲自教导这个儿子。

    瓜尔佳氏的笑容里是喜悦的,喜悦之余有有些替自己的儿子担忧,弘旦那么小的年纪,可别累坏了身子...

    温皙含笑道:“胤禄最自己严格,对儿子自然也严格,好在弘旦是勤学懂事的,这点比什么都要紧。”

    瓜尔佳氏应了一声“是”,随即捧着心口道:“弘旦乖巧懂事,只是媳妇看着他练字练地把手都快磨破了,就忍不住心疼。”

    温皙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心疼,温皙当年也有过,故而看向瓜尔佳氏的神色愈发温柔了几分:“严父慈母,想必便是如此了。”康熙亦是严父,这点胤禄倒是十足十地遗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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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大将军王

    七月里,咸安宫二福晋瓜尔佳淑滢薨。康熙下旨:瓜尔佳氏作配胤礽,孝淑成性,着以亲王福晋之礼入葬。

    这一日,温皙命撤去桌上所有荤菜,瓜尔佳淑滢、瓜尔佳宜兰,这一对姐妹,生于著姓大族、钟鸣鼎食之家,一个为太子妃一个为亲王福晋,都是皇家的媳妇,却也因此都注定不幸福。只是有一点相同,她们都爱着自己的丈夫。女人,不易!做皇家的媳妇,更不易!

    自此,温皙对宜兰这个嫡媳妇更加优容,自然了,胤禄也是更加爱重嫡妻。只是温皙的优容和胤禄的爱重是不同的。温皙是怜她,胤禄却是为了她背后的瓜尔佳氏一族!

    次年,石文炳殁了。这个老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做了最后的努力之后,去世了。

    对于岳父的去世,胤禄却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温皙对自己儿子渣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看不过眼只好劝了两句:“宜兰跟你夫妻十余年,你也要多体谅她!”温皙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她的贤惠不过是表面上,但是宜兰从未出手害过旁人的孩子,能做到这点,温皙就得护着她一些!

    胤禄忙道:“儿子一直很尊重嫡妻!”

    温皙瞪了他一眼道:“不止是尊重,更要爱护她!”在古代给人做老婆不容易,不但要生儿育女,还要容纳无数小三和小三的儿女们,真真是可怜呐!

    胤禄略一沉默,方才道:“儿子晓得了。”

    “改日叫绿桐带弘智进宫还给我瞧瞧。”温皙心下一动,绿桐多年一直守着规矩,若是进宫,多半都是跟随嫡福晋瓜尔佳宜兰一起进宫来。

    胤禄这才露出几许笑容:“绿桐很会养孩子,弘智很乖巧。额娘见了一定很喜欢!”

    温皙点头嗯了一声:“绿桐很会教孩子,这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功夫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一想到绿桐曾经是胤禄的武功师傅,温皙就很像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额娘!”胤禄露出几分抱怨的神情,“您能别说这个成吗?”

    绿桐虽然练习吐纳经,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子年轻一些,但到底不是青春年华了,温皙不得不嘱咐道:“好好待她!”

    胤禄笑容含着几分柔和,轻轻嗯了一声,却比方才答应温皙要爱护嫡妻更认真几分,“绿桐是个很好的女子。儿子会一直待她好。”想到这些年嫡福晋、两个侧福晋明里暗里争斗不休,还是绿桐一如当初纯粹。

    “前朝的事儿,你看着办。我也不懂这些,”温皙徐徐道,政治里的门道太深,不是她能够参透的,“只是有一点。你跟谁玩心眼都没什么,可比妄想在你皇阿玛跟前耍小聪明!”胤禄这只小狐狸虽然聪明,但跟康熙那只老狐狸相比差得远了!

    “儿子知道!”胤禄眼中笑得若有深意,“皇阿玛洞察一切,儿子极尽全力,也不过是想揣摩一下皇阿玛的圣心罢了。”就如请立世子之事。胤禄觉得自己揣摩地十分得当。

    胤禄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自得,脸上都浮现几缕貌似高人的姿态来了。只是乍然听外头小鹿子一声:“主子娘娘,皇上正往这边来!”胤禄一听。立刻腌了,麻溜从椅子上起来,撩起袍子急忙行大礼:“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温皙悠悠然起身,从竹儿手中接过新沏好的君山银针,递到康熙跟前道:“皇上怎么顶着毒日头过来了。”胤禄每每爱在这个时候来她宫里。十有是碰不上康熙的。

    康熙刮了刮茶沫,瞥了一眼还跪在哪儿的胤禄。淡淡道了声:“起来吧。”

    胤禄忙起身侍立在一侧,乖得跟什么似的。

    温皙嘴角微微勾起,侧身坐下,拈了一枚杏脯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语气施施然对康熙道:“这杏脯腌制得不错,有嚼劲。”

    刚说话,康熙便好奇地抓了二枚吃,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对胤禄道:“朕不是让你监管理藩院吗?怎么还这么闲,总爱往后宫跑?”

    胤禄瞬间额头滴下冷汗来,皇阿玛您老人家能不能别挑战儿子的小心脏了?什么叫往后宫跑?我只是往自己额娘宫里跑而已?说的好像儿子觊觎您的小妾似的...也不看看您的小妾最年轻的也是徐娘半老了!

    心里如此想,嘴巴上却不敢这么说:“皇阿玛,额娘说京中祥福记的杏脯味道好,所以儿子特意带了些来。”

    温皙嘴里喃喃道:“理藩院?...哦,就是外交部啦...”

    “什么部?”康熙人老,耳朵却依旧尖。

    胤禄也满脸疑惑,自己亲额娘已经很久没有蹦出怪异的词汇了,“外交部?额娘,理藩院低于六部,所以当不得一个‘部’字。”

    康熙脑袋里回味了一下“外交部”这个怪异的词汇,道:“这‘外’字用得也不恰当,理藩院专管蒙古、及其他藩属,对吕宋等偏远藩属,尚可称‘外’,但蒙古诸部分数大清,又广有联姻,算不得外人。”

    温皙鼻子一哼,不过随便说说而已,爷俩居然一块来挤兑她!

    康熙也没看出温皙不高兴了,又随口谈论起政务:“土默特部快到京城了,记得好好安排着!”

    胤禄连忙称是:“皇阿玛,儿子听说,土默特达尔汉贝勒阿喇布坦似乎意在求娶。”

    说着他看了自己额娘一眼。

    温皙顿时心下一紧,懿嫔的十一公主早已出嫁,现在康熙仅剩的女儿就只有福儿了,不过转念一想福儿才七岁,还早着呢!

    康熙语气平淡:“先拖着,瓜尔佳氏一薨了,就得等三年了。”

    “是,儿子明白!”

    这下子,温皙也明白了,康熙这是打算把胤礽的长女远嫁土默特部呀!宽心之余,温皙也不晓得对这个丧母的格格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咸安宫是圈禁之地,土默特部远在蒙古,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听着爷俩从理藩院谈到吏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们谈得越来越带劲,温皙却好像是在听催眠曲,眼皮渐渐越来越沉重,差点没睡过去。

    突然听见胤禄一声:“那儿子改日再来给额娘请安!”

    温皙立刻清醒了过来,急忙嘱咐道:“记得带绿桐还有弘智!”

    儿子走了,康熙可还跟一尊大佛似的高座在哪儿呢!康熙老脸上似有戏谑之意,“若是倦了,就去碧纱橱里睡个午觉。”

    温皙此刻清醒了,倒也不怎么困了,“前朝是不是很忙?”日子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前两年都是会搬去畅春园避暑的,今年康熙却没提。

    康熙略一沉默,良久方才道:“再等等吧。”

    “嗯,好。”温皙没去深思康熙话中的意思,她在盘算着,估计要等冬天去避寒了。

    康熙脸上也露出疲惫之色:“胤禄渐渐上手了,只是...处理一些事还不够周全,朕还得再些年才成。”

    这话温皙听懂了,只是...已经是康熙五十八年了,康熙他并没有太多时间了。想到此,温皙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康熙伸手抚了抚温皙鬓边的乌发,语气轻柔道:“别急,很快的。”

    见他如此说,温皙又把心里的话给压了回去。

    “西北起了战事,朕思来想去,只能叫胤祯去了。”康熙沉声道。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名字同音,温皙却也听得出康熙再说谁,十四阿哥善战,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皇上放心,一定能打赢的。”

    “自然!”康熙亦露出笑容,对于胜利康熙亦觉得没有太大的悬念,随即道:“朕可是叫年羹尧负责押送粮草的。”

    此次起了战事的是策妄阿拉布坦,八公主舒露的出嫁似乎并没有为大清和准格尔迎来和平,因为舒露在嫁过去之后不过三年便“病逝”了,额附凌策又另娶了邻近部落亲王之女为妻,为其父策妄阿拉布坦成的野心打下了基础。

    因十四贝勒胤祯在西宁与策妄阿拉布坦初战告捷,康熙为表奖赏,重新恢复王氏密嫔封号。朝中更有人传言,四贝勒若得胜还朝,皇上便要封他为王,一时间十四贝勒多了一个“大将军王”的称号,十分威风凛凛,连带着密嫔在后宫走路都带风了。

    对此,胤禄满头于吏部和理藩院之间,协作蒙古诸部落夹击策妄阿拉布坦右翼,对于胤祯的胜利也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他眼角里流露出来的不屑,温皙是看在眼中的。

    连胤礼对这位“大将军王”也很不感冒,“兵马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两倍有余,又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只要是个人去挂帅都能获胜!”

    温皙嗤嗤一笑道:“那你怎么不请战?!”这次出战西北的机会,也是胤祯自己立下军令状,在康熙面前求来的。

    胤礼顿时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儿子是文人,才不做那武夫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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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敲打后宫

    温皙也晓得胤礼不是那块料,便也不在这上头挖苦他了。

    如今宫中没了太后,温皙这个皇后又常常和康熙去畅春园住着,一年十二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在宫中,后宫嫔妃们也就无须请安,日子过得很是平淡如水。

    入秋天凉爽,便搬回承乾宫。正值月末,成妃、宜妃、荣妃来跟温皙禀报宫务,温皙宫权下放,定期听她们回报,照例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只是今日成妃面带犹豫之色道:“主子娘娘,月前永和宫密嫔将路常在发落去冷宫了。”

    “路常在?”温皙念叨着这个陌生的低品级嫔妃,她自然是不记得有这号人了,便问:“是密嫔宫里人?”

    成妃摇头道:“是定妃偏殿的人。月前,路常在在御花园冲撞了密嫔,被扇了一通耳光,随即便被密嫔着人强行押解至冷宫了。”

    温皙唇间发出一抹冷笑,道:“王氏不过区区一嫔,你们几个协理六宫,怎么就由着一个小小密嫔在宫中放肆?!”

    宜妃忙道:“彼时主子娘娘和皇上都在畅春园,臣妾曾叫身边太监去请示皇上的圣意,皇上却只说了句‘小事不必理会’,臣妾等一时间便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小事不必理会?康熙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温皙意料之中,连定妃都多年无宠,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位份和儿子罢了,何况是她宫中区区一个常在呢?只怕康熙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号小妾了,又怎么会替这个路常在做主呢?

    “王氏最近很爱生事吗?”温皙端起茶盏,幽幽问道。

    三妃六目相对,终究是不满居多,连不爱背后说人坏话的荣妃也忍不住道:“其实王氏自复立为密嫔,行为举止多有不端。所用甚至有逾制之处,月前大修后宫,她的永和宫比定妃宫里都要装饰华贵!”

    只是定妃性子最是温和,王氏怎么偏偏好似跟她卯上了似的...随即,温皙突然想到,定妃与密嫔虽然没有过节,但是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可不是没有过节的。西北起了战事,当时请求出战的可不是只有胤祯一人,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求请过。只是自从木兰之后就对一向颇有偏见,而十二阿哥的骑射是不如十四阿哥的。故而康熙最终选定了胤祯出征。

    不但如此,素日里,十二阿哥与胤俄最是亲厚。而胤俄是温皙的养子。阿哥们不合,连带着他们的额娘之间也不合了。

    温皙抿了一口茶,一个路常在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温皙不得不顾忌一下康熙的意思,便道:“把路常在从冷宫里放出来吧。只不过既然她有所冲撞密嫔,就叫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至于密嫔——”重惩妃嫔可是皇后才有权利,密嫔虽为一宫主位,也不过仅仅能管束一宫的嫔妃奴才罢了!而且打入冷宫这样的重惩,也不是她区区一个嫔能做主的!就算温皙如今身为皇后,遇到嫔以上的高位嫔妃。也不能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了!王氏倒是愈发有那个款儿了!

    “密嫔逾矩,罚俸一年。”温皙轻描淡写地降下惩处,在后宫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守着什么样的规矩。王氏莫不是仗着自己儿子愈发的脸,成了“大将军王”,边想着凌驾于其他阿哥生母们之上了吗?对于这种人,温皙是决计不会纵容的!

    到了秋日。承乾宫殿门外左右各摆上了金桂,栽植在青花瓷海水龙纹大缸中。两株金桂枝繁叶茂,香气馥郁,每日晨起推开殿门,便可引入一殿的桂花香。

    逢五的日子,照例后宫嫔位以上的嫔妃都要来请安,各自按着位份决定次序,如今妃位有五,老牌的惠宜荣成,在加上慎妃和定妃,排成二排。再后头是六嫔:懿嫔佟佳氏、密嫔王氏、顺嫔宋氏、和嫔瓜尔佳氏、通嫔纳喇氏、恭嫔兆佳氏,

    共计十一人。

    行了大礼,按着身份各自入座奉茶。

    温皙着大红色蹙金五彩鸾凤的广袖交领旗服,外罩一个绛紫色琵琶对襟蜀锦小坎肩,梳着钿子头,头上一色红宝石赤金凤穿牡丹的头面,而上是一等东珠三对,仪态端庄,不苟言笑,手中微微捻动着一串南红玛瑙的珠串。

    温皙冷眼扫过众人,语调抑扬顿挫,别样含了威严:“你们都是宫中多少年的人了,本宫原想着行事都是有分寸的,无须本宫再加训导什么,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

    众人一听,立刻惶恐地起身,齐齐福身蹲下:“臣妾(嫔妾)不敢!”

    温皙冷冷的目光落在后头不显眼处的密嫔,王氏也不再年轻,但是比起其他嫔妃的老去,她昔年的风韵尚在,体态依旧婀娜,脸上敷着均匀的脂粉,若不细细看,只怕还以为她最多不过三十岁呢。

    “本宫最见不得的,便是‘恃宠而骄’四个字!”温皙端起架子,拖长了语调,“在这宫里,最要紧的便是规矩!什么样的身份便要守着什么样的规矩!妃子有妃子的规矩,嫔有嫔的规矩!嫔妃虽然都是正式册封过的,但妃位是妃位,嫔位是嫔位!断断不容许有人逾越了身份,以下犯上!”

    “臣妾(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声音是齐刷刷的。

    温皙的目光主要关注在密嫔身上,倒依旧还是低眉顺眼,看不出有半点不恭不敬来!

    温皙长长嗯了一声,语气悠长:“本宫常常不在宫中,你们几个位份高的妃子该好好管束着后宫,别叫些不安分的人认出那么些不像样的事儿来!”温皙这话,便是裸地直接指向密嫔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六妃忙躬身齐声道。

    温皙搁下茶盏,道:“别拘着礼了,都起身赐坐吧!”

    拘着礼数的十一位嫔妃这才敢起身。

    治理后宫之道,离不开“恩威并施”四个字,既然“威”发完了,便该施恩了,温皙看着在嫔妃中颇显得老态的定妃,语气温和道:“本宫听说定妃进来身子不大爽利,可好些了?”

    定妃忙起身,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劳主子娘娘挂心,臣妾不过咳嗽二声罢了!早已痊愈了!”

    温皙点点头,道:“你宫里的路常在听说也是伺候皇上十几年的人了。”

    定妃忙道:“回主子娘娘,路常在入宫已经十五年了,自从十年前由答应晋为常在,便再不曾有过晋封。”

    温皙哦了一声,道:“本宫已经跟皇上说了,路常在多年恭谨安分,月底便晋为贵人吧!”

    定妃忙跪下道:“臣妾替路常在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晋一个常在为贵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多年后宫没有人晋位了,倒也是个喜庆的事儿。其实温皙连路氏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自然了,康熙也是。只不过西宁前线突然传来十四阿哥在一次交锋中吃了败仗,退守西宁的急报,温皙才趁机跟康熙替了晋路氏为贵人的事儿,康熙随口便答允了。

    “如今西北战事正紧着,后宫也该尽一份心力才是!从今日起,本宫的月例减去三分之二,嫔妃们则都减去半数。”温皙的语气是平和的,只是这话说出来,是发布命令,而不是跟她们商量。

    此事事关前朝,自然无人敢置喙。说完了该说的话,温皙便叫嫔妃各自散去。

    这一日晌午略小憩了一会儿,便听竹儿说十八贝勒递牌子进宫来了。

    胤祄也长成大人了,他的贝勒府两年前便建成了,就坐落在襄郡王府邸旁边,自然了胤祄大半的时间都天南海北云游去了,很少回府。只是若回府,必然会进宫来请安。

    当初康熙意欲指婚被他给逃了,如今太后薨逝,便又要等三年了。只不过康熙怕耽误了胤祄,故而私底下赏赐了他二个侍妾,自然了,糟蹋了那么好的姑娘,独守着贝勒府,这个贝勒爷却整年都回不了几趟。

    温皙见小儿子又黑了几分,便道:“接下来前朝事多,你就不要再到处乱跑了,留下来也能帮衬你哥哥一二。”

    胤祄想到师傅嘱咐的话,说三年之内会有大变动,叫他回来,于是,只得满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温皙正要问胤祄这大半年又去哪儿疯玩了,外头小鹿子进来禀报说胤禄和胤礼齐齐来了。

    二人都是穿着朝服,步履十分急促,

    胤礼进门张口便懊恼的语气:“十八弟,你该早点回来才是!”

    “今日是十四阿哥凯旋,你们怎么没去?”温皙微感疑惑。

    胤礼满脸不服气,语气也是冲冲的:“让策妄阿拉塔布坦给逃了,还好意思说是‘凯旋’!”

    胤禄反而面色平静许多,平静中带着几分忧虑,语气沉沉道:“准格尔素来狡诈,只不可获胜,撤退是明智的选择,只不过若是不能一举成擒,来年春暖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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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将满甲子

    康熙五十八年初冬,皇十四子多罗贝勒胤祯击退策妄阿拉布坦首次侵袭,凯旋之日有隆重的献俘仪式,康熙亲至午门城楼,诸皇子、宗室贵胄侍从伴驾。

    献俘仪式之后,是庆功宴,只是这会儿子本该是前朝庆功的时辰,温皙的三个儿子却齐齐都在承乾宫。

    “难道庆功宴已经结束了吗?”温皙瞧了瞧自鸣钟,时间明明还早得很。

    胤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皇额娘还不知道吧,献俘仪式上,原本十四哥生擒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幼子胡策,要作为重头戏献上,可偏偏就在午门城楼之下胡策被人给营救走了!”

    胤礼也笑得颇为讥讽:“十四哥为求仪式浩大,舍弃了部分警卫,还允许百姓近距离观看献俘仪式!结果给了准格尔死士以可乘之机,他们便换装混入百姓之中,趁着人群拥挤就走了胡策!皇阿玛当时不好发作,却暗中吩咐李公公把要当众宣读的圣旨压下了!而后的庆功宴皇阿玛也不曾亲临,而是叫三哥和五哥代为主持。”

    庆功宴没了皇帝驾临,还算什么“庆功”?!只怕现在的太极殿是人可罗雀了。

    胤禄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道:“儿子还听说皇阿玛原本打算封十四哥为恂郡王,如今只怕是黄了!”

    这个“大将军王”,既然连个郡王都不是,那还算什么大将军“王”呢?!

    胤禄看了看个子高大的弟弟,如今竟然长得比他这个兄长都要高一寸,想当年那个矮矮的小萝卜头是一去不复返了,不由唏嘘中带着几分骄傲:“要是十八弟出征,肯定能擒获策妄阿拉布坦!”

    胤礼忙一根胳膊搭在弟弟肩膀上:“可不是!去年你送回来那张十尺长的虎皮,皇阿玛就挂在乾清宫的寝殿中!啧啧,从眉心洞穿。皮子一点没损坏!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又这么齐整的虎皮呢!可惜皇阿玛宝贝得很,连摸都不许摸一下!”

    胤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道:“我也是去西北草原玩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那只虎王。”以飞剑洞穿其眉心,一击毙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仰着笑脸道:“等下回若是再碰见大虫王,一定猎给十七哥!”

    “好啊!”胤礼早已垂涎,对自己亲弟弟自然不客气,“那我就等着了!”

    胤祄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对了,我今早从城南进皇城的时候,抓到了胡策。”当时他正坐在飞剑要偷偷进皇城。却突然看见几个穿着中原打扮的几个蒙古人,虽然衣着与平民无甚不同,但是细心的人都能看出蒙古人骨架高大,面容粗粗犷。他当时并不知道到底是何许人也,还以为是从城中溜出来的奸细。便给闷晕了,弄会自己贝勒府中。这会儿听着哥哥们说胡策跑了,胤祄才突然想到这个人。

    听胤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胤禄不禁大喜拊掌:“十有便是了!这个胡策还真是倒霉,行军有勇无谋,被捉了。好不容易逃出城,又被十八弟给捉住了!这下子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虽是兴奋,却也不敢这么久去请功。胤禄和胤礼都见过胡策,便拉扯着胤祄要去他贝勒府上看个究竟。

    三兄弟告了辞,推搡着一同出宫去了。

    到傍晚十分,康熙没叫人通知一声,便兴冲冲地进来了。兴奋地胡子都一翘一翘的:“准格尔的黑衣死士,比起朕十三衙门的一些人身手都毫不逊色!胤祄却一人生擒了十几个!”

    温皙拈了两枚甜杏仁吃了。幽幽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胤祄都已经是金丹大道了,静一给他铸造了飞剑,自然非寻常人可别。

    只是康熙却立刻拉长了老脸,合着他儿子有本事,竟然都是石静一那个奸猾之辈的功劳吗?

    胤祄跟着静一,修为自然是突飞猛进,温皙却还一直停滞在金丹巅峰。无他,若要进阶必然要专心闭关至少一年...这一点康熙是绝对不会允许温皙离开他那么长时间的!温皙只好把进阶的时间无期限押后了。所以一想到儿子都能驾驭飞剑满天飞了,温皙就羡慕的紧。雪凰现在完全成了传讯工具了...因为雪凰的速度远远不能和飞剑相比。

    “这次回来!不许胤祄再随便跑了!都十九岁了,等太后丧期一过,立刻成婚!”康熙沉着脸道,再一晃就二十了,怎么能一直推诿着不成婚?全都是静一那个奸猾之辈教坏了他的儿子!

    温皙本想劝说二句,不过看到康熙那难看的脸色,就只好把话给咽了回去,暗暗替自己儿子默哀。转念一想,也是,太后去世快两年了,等孝期满了,胤祄也二十一岁了,的确该成婚了。比起前头的两个哥哥,他可算是相当完婚了。胤禄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格佛荷和弘明了!

    见温皙没有像以往那样砌词反对,康熙脸色略好了些,便道:“朕瞅着文渊阁大学士德保之女索绰罗氏就不错!”

    清朝设立四殿二阁大学士,分别是中和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和东阁大学士,其中以中和殿大学士最高,只不过自从设立以来就没有给谁加封过,因为中和殿指代的就是金銮殿,意义非常。因此殿阁大学士素来是当到保和殿大学士就算到头了,索额图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当过保和殿大学士。

    而大学士之职,以汉人担任居多,德保必然最低进士出身,否则是做不到这个位置的。满人能坐上来,可见也是书香门第了。

    温皙思忖了一下,道:“上上回选秀索绰罗是就十六了吧?”温皙记得哪一年选秀这个索绰罗氏是出身极好,品貌也十分出众的,和胤祄同岁,如今也十九了,难道没许人吗?

    “德保的长女自然逾岁了,朕说的是德保第四女,也是正室嫡出的女儿!”说到此,康熙就有些不高兴,大索绰罗氏十分出挑,康熙满打算留给自己儿子的,可惜胤祄没等选秀结束就不止跑哪儿了!康熙也不好意思耽误了德保的女儿,就将大索绰罗是许配给了已故裕亲王的幼子保瑞。

    康熙道:“这个小索绰罗氏今年才十二岁,等过皇额娘孝期过了就指给胤祄!”

    “才十二?!”温皙瞪大了眼睛,不由弱弱地道:“会不会太小了点?”

    “不小了!”康熙不悦着脸色,“过两年就十四了!”

    好吧,在康熙眼中十三四岁就属于是和结婚的年纪,想当初康熙自己可是十二岁就结婚了!估计在他眼里,这还属于晚婚呢!

    过了年来,便是康熙五十九年,正如胤禄所预料的一般,春暖花开的时节策妄阿拉布坦再度卷土重来。其幼子胡策被康熙下旨斩杀于午门祭军旗。

    “朕打算叫胤祄随军出征!”康熙乍然来说这番话,语气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温皙正在修建花枝的手微微一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不是打算叫十四阿哥出征吗?”

    康熙略一颔首道:“不错,朕打算叫岳钟琪为主帅,胤祯和胤祄都以副将身份出征。”

    胤祄的实力,温皙本不必担忧,只是他曾经在木兰差点丢了小命儿,温皙着实不放心....上一次是叫十四阿哥为主帅,统领三军,怎么这叫岳钟琪做主帅了,反而两个贝勒爷、皇子阿哥都是副将了?真不晓得这个主帅能否压制住两个副将。

    岳钟琪是岳飞后人,很是善战,的确当得起主帅职位。其父岳升龙随康熙皇帝西征噶尔丹,颇有建功,康熙曾赐予匾联“太平时节本无战,上将功勋在止戈”,子类父矣,岳钟琪善战更在其父之上,年才三十几岁,就已经是西宁将军了。去年十四阿哥挂帅,他任前锋,活捉了胡策,可惜献俘的时候被胤祯给放跑了...

    康熙常常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不放心胤祄,只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此次出战,他极力向朕请战,朕已经允了。胤祄的确缺乏经验,所以朕叫久经沙场的岳钟琪为主帅!等他得胜归来,朕就能名正言顺加封胤祄为郡王!”

    温皙有些闷闷的,其实她才不在乎胤祄是什么爵位,胤祄自己更不在意!胤祄虽然不喜欢住在京城,但是也未必喜欢哪些沙场征战的事儿!只怕多半是胤禄撺掇的,胤祄最听胤禄这个哥哥的话了。

    “西北不平,朕始终不能安心!等剿灭了策妄阿拉布坦,朕就陪你一起去畅春园住着。”说到此,康熙语气里多了几许温柔。

    温皙现在真有点狠策妄阿拉布坦了,前些年老实得跟什么似的,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闹腾!你不会早点或者晚点!偏偏卡在这个康熙寿限将至的时候!战事一打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呢?温皙哀哀地叹了一口气,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康熙拉着温皙的手,一起坐在昼床上,语气迟缓而悠长:“朕知道你再担心什么....若战事一切顺利,明年朕就正好做了一甲子的帝王!”说到一甲子几个字,康熙油然生了自豪,“甲子帝王,自古从未有啊!朕想着六十年帝王,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那个时候退位,也应该安排妥当了!”

    说着康熙眉梢微微黯然,黯然中带着震怒:“可策妄阿拉布坦偏偏挑起战事!若不将他剿灭,朕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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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要钱儿子第二波

    说到底胤祄还是要出征,温皙始终拗不过康熙。

    温皙虽晓得胤祄的本事,已然不在她之下,只是天底下的母亲,哪儿有不担心孩子的?!何况胤祄才虚岁二十!在后世不过才是一个大学生,如今却要去统率千军万马出征!叫她如何不担心。

    何况如今京中是暖和了,可是西北荒凉之地,必然阴冷苦寒,温皙吩咐了针工局连夜赶制出镶里里貂皮绒的靴子和几件大氅,并一些空间里药草制作的药丸等等,塞给了胤祄一大堆。

    胤祄颇有无奈之态:“额娘!儿子又不是没去过西北!这些年跟着师傅,天南海北,又不是头一次出门了!”

    “这能一样吗?!”温皙狠狠瞪了他一眼,“如今是出去打仗,不是出去游玩!何况以前有静一,现在就你自己一个人!”

    “额娘放心啦!”胤祄却满脸轻松之态,“去了西北,擒下策妄阿拉布坦,就算大功告成!儿子连虎王都能轻轻松松拿下,何况区区一个策妄阿拉布坦呢?”

    “不许逞强!”温皙沉着脸道,“千军万马当前,老老实实呆在后帐,不许上前线!不许和十四阿哥比拼,好好听主帅的话!”

    胤祄只得满不情愿地应下来。

    只是说道胤祯,温皙不得不做一回小人,“去了记得要小心提防着十四阿哥!多长点心眼,吃食一定要太监试毒之后才许用!”

    胤祄顿时面色凝重了几分:“儿子谨记!”吃一堑长一智,胤祄差点栽在这毒上,自然更更加警惕。

    儿子出征去了,温皙整日呆在宫里,望穿秋水,沉闷不乐。

    战事起,康熙也不轻松。打仗打的是后勤。多亏了前些年清欠,这几年有还算风调雨顺,国库尚算充裕,还支撑地起这场战事,后勤照例是户部负责粮草,工部负责兵器打造,兵部负责战马。六部几乎全部高速运作起来,连胤禄管着吏部也要着人盯着西北的官员,是否在运送粮草中尽力,是否尽力筹措粮草等等。

    而胤礼被康熙调去了户部。名义上是帮衬雍亲王,温皙却觉得康熙对胤禛的制约和辖制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而西北的战事,却不怎么乐观。陆陆续续跟策妄阿拉坦不坦交手过几次,都只是小交锋,小胜自然是有,但是却没捕捉道策妄阿拉布坦的主力大军。往往得到消息,策妄阿拉布坦扫荡了某个部落。急忙赶去的时候,却已经人去楼空。而后,更是连着两个多月都捕捉不到敌军的影子。

    渐渐下来,户部便有些吃力了,数十万大军在外,每日的粮草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字!户部虽有节余。但是今年的粮食还没有缴纳上来,一时间也有些撑不住了。而西北粮食本就紧缺,能够凑到的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胤祄飞鹅传书回来的信件。也是满是气恼,说策妄阿拉布坦是缩头乌龟云云,把这个敌人给狠狠骂了一顿,这样的信叫温皙看着倒是放心了几分。他有心思生气叫骂,想必并不十分艰苦。

    只是打不到策妄阿拉布坦。前朝便有人陆陆续续提出了撤军的建议。连胤禛这个主理户部的亲王也趁机哭穷,说户部已经供给不起来了云云。

    早朝后。胤禄压着满腔的怒火跑来温皙宫中:“额娘,大军绝对不能撤!否则便是无功而返!”

    温皙喝了一口茶,她倒是不在乎是否无功而返,只要胤祄好端端地回来就是了,想着儿子很有可能要提前回来了,温皙倒很是盼着,于是悠然道:“这些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去跟你皇阿玛说去!”

    胤禄气得连连跺脚:“户部明明还有数百万石的粮草,四哥却压着不发,非说那是留着发放俸禄用的!动不得!偏偏朝中那个多人都跟着他附议!”

    温皙微微拧眉,照例大战之事,朝中停了官员俸禄,或者晚些发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若说雍亲王没有趁机煽动官员,打死温皙也不信。

    “谁叫他管着钱袋子呢?”温皙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胤禄挥袖子一哼,“十七弟在户部胁从,暗中给儿子透过底儿,西北战事的粮草根本没有紧缺到四哥说的那种程度!”

    胤禛自然不希望有旁的兄弟立下赫赫战功,而且是在康熙日趋老迈的时候,掌握兵权的兄弟就格外不好掌控,万一山陵崩,旁人手中掌握着军权,是莫大的威胁。胤礼才去户部没多久,的确能多多少少盯着胤禛一些,但是胤礼才多大,哪里能玩的过胤禛这个老狐狸?

    温皙沉默良久,方才道:“得,回朝便回朝吧。”她正念着小儿子呢,在外头,还有一个意欲争夺皇位的十四阿哥,温皙是怎么也不放心的,虽然以十四阿哥素日来的行为举措来看,他要争要夺也是在表面上,从不使什么**手段,只是温皙到底多操心儿子一些。

    “额娘!”胤禄抱怨得叫了一声,“现在若是回来,一切都白费了!”

    温皙抬了抬眼皮,“不回来还能怎么着?难道你有什么法子不成?”

    胤禄顿了顿,方才道:“额娘,您还有多少银子?”

    温皙立刻又泛起肉疼感来,她这个大儿子啊,真是要钱要惯了,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温皙扯了扯嘴角,“前二年你十八弟分府,额娘的家底子拿出去大半了,现在剩了也没多少了!你要是想用额娘的私房银子来做军费,是肯定远远不够的!”

    胤禄急忙道:“倒也不必太多!还有不到两个月南方的粮食就要送上京城来了!只需挨过这段日子就好了!”他低眉略一计算,随即道:“大约五百万两就足够了!”

    温皙顿时牙疼,愤愤瞪着儿子道:“你以为你额娘我是银矿啊!五百万两,我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胤禄讪讪笑了笑,“儿子也没打算叫额娘全部出,儿子也攒了些银子,筹措一下百八十万两还是有的,十七弟家底子清闲些,四五十万两也还是有的,儿子想着再从七哥十哥哪儿借一些,门下奴才孝敬一些,二百万两还是能凑出来的!”

    温皙白了他一眼道:“还差得远呢,我私房里如今还剩不到一百万两!”想到两个月就需要五百万两的经费,温皙不禁暗暗咂舌,她一直以为自己很有钱,原来碰到打仗,立刻就不值一提了!

    “咦?”温皙随即觉得不对劲,“西北大军一日消耗多少粮草?”

    胤禄脱口回答道:“三万石足以!”

    一石,为一百斤,三万石便是三百万斤,这个数字真真令人咂舌,自然了不光是供给大军,还有后勤还需要吃粮食,一日日消耗下来,怪不得胤禛在户部不肯了。

    温皙略一估算,随即道:“一石粮食尚不足二两银子,日消耗三万石,两个月便才一百八十万旦,满打满算三百万两银子也足够了!”

    胤禄摇头道:“额娘说的是太平时期,一起了战事,粮食价格便翻着番往上涨!如今京中粮食已经涨到了五两银子一石了!儿子仗着亲王身份,倒是能压低一点价格,但若要供给大军,少说也要五百万两银子采购粮食!”

    温皙也犯了难,差二百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正愁眉不展,温皙突然灵机一动,道:“要不让我去跟你皇阿玛说说,他内库里一定有不少银子!”所谓内库,便是内务府,自然了内务府明面账上的数字并不多,但是康熙五十二年千叟宴半数出自内库,便可见康熙的富裕程度了,五百万两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不成!”胤禄急忙指着兴冲冲的额娘,“皇阿玛说了,明年要再办千叟宴,介时不动国库银子!儿子又岂能要皇阿玛私房的银子呢!”

    温皙顿时沉下来,毛意思?不能要你爹的私房钱,就卯足了劲撬你额娘我的私房钱是吧?!靠,什么儿子啊?!温皙现在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狠狠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胤禄自然察觉到自己额娘不高兴了,连忙腆着脸哄着:“额娘,皇阿玛的内库供给着整个皇宫的开销,轻易动不得,就算国库缺了也不能轻易打皇阿玛私库的主意!儿子这不是想着,皇阿玛的私银都是有大用处的,而额娘您...”

    温皙鼻子一哼,看儿子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的意思是说的,我的钱合该给你挥霍了?!”

    胤禄忙不迭地摇头:“儿子哪回用银子,不是紧缺的时候?何曾挥霍过?都是用到了实处上啊!”

    温皙郁闷地沉着脸,她完全养了一个讨钱儿子!动不动就来要钱,要不是每次都看他紧缺着要用在关键地方,温皙才不给呢!而且这个兔崽子每回来要钱,都不是小数目,小则十几万两,多则上百万两,温皙的家底子算是空了。

    想了想,温皙道:“我在京中也有粮庄,七八十万石还是能匀出来的。我再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你去凑个三百万两也就差不多了。”

    胤禄一喜,忙不迭地点头,“儿子替十八弟多谢额娘!”

    哎哟,我的钱哦,我的粮庄哦!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银子了,她多少年细水长流入账不止的粮庄一准就要倒闭了,这可是个下金鸡蛋的母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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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御前针锋(上)

    胤禄拿着她娘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高高兴兴走了,徒留下温皙在哪儿肉疼不止。

    这年头,攒俩钱真不容易啊!有这么个儿子,想赞攒住钱,真是太难了!说实在的温皙私库里有的是好东西,珠玉宝石不计其数,玉石盆景、金器银器、首饰绫罗,一个偏殿都塞不了了。只是这些东西不是地方进献的就是内廷造办处出品,又不能拿出来换银子花....

    儿子分府、女儿出嫁,温皙都填进去不少好东西,但是依旧不见少。但是温皙脚踏旁边紫檀木几案上的那个金掐丝珐琅彩太平有象的摆件拿出去变卖,十万八万两银子绝对是值的!而这样的东西在温皙宫里不过是寻常物件!

    正盘算自己的家底子,竹儿抱着个五彩加金鹭莲纹凤尾尊走了进来,里头插满了新开的牡丹,大朵大朵,红郁郁如云霞一般,艳丽又华贵。

    竹儿福身道:“这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云霞红’牡丹,颜色开得极正,奴才便折了一些来,好看又好闻。”

    温皙指了指西面金丝楠木八仙桌,道:“就放哪儿吧。”而八仙桌内侧正放着一个白玉雕梅花的图屏,是山西巡抚进献的好东西,整体为白玉雕琢,一整块比面盘还要大几分的圆形玉盘上雕琢着奇石梅花,下为紫檀木莲花底座托着,仿佛托着一轮明月一般,温皙很喜欢,便摆在了寝殿中。

    这图屏也是屏风的一种,不过不是用来隔断的,而纯粹是个观赏性的东西,一般较为小巧,有的甚至是用整体的玉石雕琢,用珍贵的檀木为底座。因大型完整的玉料难得,故而玉图屏是屏风中最珍贵的。

    温皙记得她私库中还有个白玉达摩的图屏,只是雕琢的人物不是温皙喜欢的,便一直搁置着了。

    夏日溽热,葱葱郁郁的玉兰树下,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自然比不得畅春园清爽,只可惜康熙忙着西北战事,只怕是无暇去了。

    温皙手执着一柄象牙骨叠彩绣群仙祝寿的宫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嘴里品着新沏好的茉莉雀舌毫。丹凤朝阳凸纹的琉璃杯盏,小巧精致,成色通透。内中汤汁黄郁郁的,馨香扑鼻。温皙小口小口慢慢品着,手中拿着一卷冯梦龙的《新列国志》,倒是比史书好看得多了。

    喝一口茶,翻一页书。在慵懒的黄昏时分,倒也格外闲暇。

    宛姵正在一旁绣着个薄纱纨扇,一针一线都十分认真,汉白玉石桌上搁置一个荔枝纹的大捧盒,里头放着被码顺整齐的各色绣线,其中有一团是明晃晃的包金线。也是宛姵正在用的绣线,她正在绣一只黄鹂,用金丝线绣在阳光下便显得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正是她绣出来的景致。薄纱几乎透明,纱质地轻薄,故而为求完美绣的是双面绣。所以个分外费时费事一些。

    “说是想叫你来绣个团扇,其实我不过是想叫人陪着罢了。你不必急,慢慢绣就是了。”温皙饮了一口茶,徐徐道。

    宛姵温婉一笑,道:“爷最近也忙,姵儿每日除了看顾晏儿也无所事事,来陪着额娘,正好打发一下时间。”

    温皙也是无所事事,康熙前朝忙,每日来也只是坐坐,而温皙儿子也在忙,自然就剩下一群女人无所事事了,故而要给自己找事做,找人唠嗑。

    正闲聊着,胤禄突然闯了进来,也不叫人通禀一声,穿着一身厚重的亲王朝服,热出了满头汗水,依约可见后背都被湿透了,整张脸也是惹得发红,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温皙轻轻搁下琉璃茶盏,泛起疑惑,若是请安,也素来不会在红日西垂的傍晚。

    胤禄深深喘了两口气,方才恨恨道:“额娘,儿子刚筹足了银子,正打算叫人私底下去各大粮庄买粮食,可是没想到一夜之间,所有粮庄的粮食都涨了一倍的价格!”

    温皙顿时听出不寻常来,就算因西北开战,粮食价格有所上涨,也没有必要涨得那么离谱,又不是要打到京城来了!温皙拧眉道:“是谁在背后操控粮价?”

    胤禄咬牙切齿道:“还能有谁?!除了他,还有谁在巴望着西征大军无功而返?!”

    温皙低眉沉吟,“胤禛...”在温皙的印象中,胤禛虽然也会使出手段,但是还从没有做过损害国家社稷的事情,不由认真地问道:“你确定吗?可别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是十七弟查到的!”胤禄恨得胸中冒火,除了他,谁还有这个本事?!

    温皙不由沉默了,既然是胤礼查到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误会了。

    胤禄蹭了蹭脸上的热汗,连饮了三大杯茉莉雀舌毫,稍稍缓和了一下方才道:“幸好有额娘的那七十五万石粮食,西征大军还能再撑一个月,儿子已叫年羹尧督运过去了。”

    胤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道:“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儿子派人去江南采购粮食,再运往西北了!四哥此番是枉做小人了!儿子原打算图个方便,才想着直接从京中采买粮食!如今,不过虽然会多费一些周折,却还能节省出不少银子呢!”

    温皙点点头,如此也算是解决之道了。想到居然是胤禛暗中操控京中粮价,温皙对他又看低了一层,她还以为胤禛是个为国为民的实干家呢,如此看来为了野心,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温皙转脸吩咐竹儿道:“再去沏一壶茶。”

    胤禄这厢才歇息过来,康熙御前的头号太监李德全又急急忙忙赶来了,是来寻胤禄的,匆匆忙忙见了礼,李德全摸了一把头上密密的汗水,焦急地道:“十六爷,皇上正急着召见您呢!快些去养心殿吧!”

    胤禄微感疑惑:“公公,出什么事了?”

    李德全急得跺脚:“出大事儿了!年大人押送西征大军粮草半路被策妄阿拉布坦劫走了!”

    “什么?!”胤禄面露骇然之色,“怎么可能!我特意叫年羹尧照着往年的隐秘路线走,策妄阿拉布坦如何会晓得押送路径?!”

    温皙听了也尽是惊骇之色,押送粮草的路径可是在大清国境内,策妄阿拉布坦是如何躲过边关守将的眼线混入境内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内奸”这一种可能了!

    李德全焦急地道:“皇上雷霆震怒,已经着人将年大人革职押解回京问罪了!”

    李德全这句话是先给胤禄透个底,的确粮草被劫走,年羹尧身为后勤押送人员,势必要承担首要责任,革职是理所应当的,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呢!胤禄忙道了一声谢,与温皙打千告辞,便匆匆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

    元亲王胤禄赶去的时候,正好诚亲王、雍亲王、恒亲王、淳郡王几个年长的皇子都在。

    “儿臣以为,年羹尧押送不利,以致七十余万石粮食半数被烧、半数被劫,实在罪不容诛,当处以极刑!”一脸肃穆,言语铿锵的正是皇四子雍亲王胤禛。

    康熙摊开御案上满是口诛笔伐之词的奏章,只匆匆略过,看了看几个儿子,目光落在如今的长子胤祉身上:“老三,你觉得呢?”

    胤祉看了看老四,又看了看刚来的元亲王,眼珠子一转道:“回皇阿玛,儿子觉得此事蹊跷,当谨慎审理,再做决定。”这话就纯属和稀泥,两边不得罪了。

    恒亲王胤祺附议道:“儿臣觉得年羹尧过失虽然甚大,但粮草是在西宁一带便被劫,粮道隐秘,可见是其中有人暗通准格尔!儿臣不才,愿细细审理此案!”

    胤祐见状,也忙道:“皇阿玛,儿臣在刑部多年,愿与五哥一同审理!”

    几个儿子发言完毕,康熙淡淡嗯了一声,道:“胤禄,年羹尧是你门下奴才,你觉得呢?”

    胤禄上前一步,恭正道:“儿子觉得五哥、七哥所言有理,年羹尧的确过失不小,不过内中龃龉甚多,当公正审理才是!”说着,他侧脸瞥了一眼雍亲王:“四哥觉得,如此处置,您可还满意?”

    “十六弟和五弟都错了!”胤禛板着铁面无私的脸,“年羹尧不是大过失,而是大过错、大罪!若有人暗通准格尔,必然是此人!”

    胤禄扬眉道:“四哥,尚未审理,便下此决断,实在有失四哥往日里公正无私的作风啊!难道是因为年羹尧是弟弟的门人,四哥才格外严苛的吗?”说着,胤禄含笑一躬身,“多谢四哥!只是为人严格一些好,若是严格过了头,便失了公允了!”

    “你——”胤禛一时间气得脸都通红了,“十六弟,年羹尧是你的门人,你也该瓜田李下避讳一下,如此为他砌词狡辩,也逃包庇之嫌!”

    胤禄笑容款款:“若弟弟难逃包庇之嫌,那么四哥也必然难逃诬陷之嫌疑。无凭无据,便定一人有通敌之罪,难道不是诬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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