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份是谜
林忆遥没有家，她孤儿的身份，人尽皆知。
她没有同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可是消息就是不胫而走，在她来到H大的第二个星期，她便被称作寒门状元。
家境清贫，靠读书走出大山的孤儿，寒门学子……
一度成为她身上的标签，令本想低调的林忆遥成了H大的有名人物。就连学校的学生会都联系她问愿不愿意接受专访。
林忆遥当时二话不说就回绝了。
孤儿？
她本来不愿意承认，后来便接受了这个称呼。
从此，性格怪癖，单独行事，成为了她“孤儿”行径的表现，成了习以为常。
*
她看到宋亦明撤回的消息，坐在出租车上揉着发涨的脑袋，发丝穿过指缝。
*
她记得2013年8月回来H市的那天，她把身上大半的零用钱都送给了在机场外乞讨的老婆婆，尽管知道那是个职业乞婆，她也没有后悔过。
一个人放下尊严，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怜的事情。
只剩下吃饭的钱，她不舍得用来住酒店，一个人走了大半天，在黄昏到来之前找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外不过三百米的距离，有一座天桥。她在那里度过了在H市的第一个夜晚。
半夜，一只流浪狗绕着她嗅了嗅，在她不远的地方盘下身子睡觉。
这一夜很真实，是她噩梦缠身的两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上午，她在天桥底下给流浪狗擦身上的脏泥，被附近居民楼里的小孩子看到了，跑下来一边打狗一边喊她小乞丐。
小狗被打得缩着身子不敢动弹，呜呜地叫着，夹着尾巴浑身都在发抖，直到一阵尖利的叫声，她看到小狗一条腿被一个男生踩在脚下。
她生气了，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拳打脚踢。
警察局里，她抱着小狗一言不发，直直地站立。对面站着三个孩子，孩子们的背后，站着六个父母，他们的脸上全都是愤怒，跟警察们发泄心中的怒火。
她没有家人，公安系统里，也没有她这个人。
她是一个来历不详的孩子。
面对所有的盘问，全都是面无表情。
唯一在乎的，便只是手里抱着的小狗。
警察们没办法，孩子父母们不肯走。
这时候一个叫宋齐川的警察出现了，挡在她的面前，后来，家长们接受了私了的建议，而她，也将被送到福利院去。
宋齐川告诉她，以后就有名字了，就有家了。她摇摇头。
半夜，趁着警察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出了警察局。
“丫头，你是不是不愿意去福利院，要不你跟叔叔回家吧，以后，你就当我的女儿好不好？”
这是宋齐川找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摇摇头，夜色里，站在江边看着宽阔的水面。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宋齐川，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站在凄凉的月色里，那是被世事打磨过后的无尽悲哀，眼下，相同的情景竟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
他走到小女孩的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双眼带着丝丝冰凉，依旧望着水面，却轻轻开口：“林忆遥吧。”
宋齐川皱眉：“你的家人呢？”
林忆遥抬头看天，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天空：“在上面呢。”
宋齐川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你读过书吗？”
“我应该要上初中了吧。”
“上初中要有户口，你有吗？”
“叔叔帮我吗？”
宋齐川心道这孩子够聪明，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林忆遥抱紧了手中的小狗：“我的亲生爸爸是一个坏人。”
宋齐川从她手里抱过小狗，伸出一只手牵她的手：“叫叔叔就叔叔吧，走，叔叔带你回家，咱们家里还有一个小哥哥呢。”
林忆遥被宋家收养了，也上了初中，可是自从上初中以后，她便住校，寒暑假在外面住酒店。宋家夫妇心疼，每次都给她富余的零用钱，可是在她初中毕业的那一天，她将宋家这些年在她身上的支出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甚至还多了利息。
读高中以后，她回宋家的时候更少了，直到她成年，便将自己的户口从宋家迁了出来。
就像上一次她拒绝宋亦明要她回宋家吃饭时说的一样，她林忆遥只不过是跟宋家借了几年户口本上的一页纸，用用而已。
*
贺寅先送方院长回家，再送沈宸慕回家。车子一路驶向H市最豪华的别墅区，枫林山。
H市有一句话，普通人拼一辈子在郊区买一个小方水泥壳子安家；事业有成的人勉强能在40岁前在市区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小企业家奋斗二十年，能在市中心混一套不错的房子。
那些买得起别墅的都是身价千万的大老板、暴发户。
而司氏集团在枫林山上开发的别墅区，是这些老板们都难以插足的地方。
枫林山就在市区内，且有专门通往市中心的道路，在寸土寸金的H市，只有那些绝对富豪才能在这里买一栋别墅。
山上总共九栋别墅，自带院子，相互之间相隔较远，顶上一南一北有两座最大的别墅，中间隔了很大一块坡地，至今它们的主人身份成谜。
往下便是在半山腰了，共有三栋，都是H市的商贾世家，分别是叶家、方家、许家。
山脚下另有四栋，分别属于画家白臻、富商何轩、影后苏映、暴发户锺桐。
通往枫林山顶的路上空旷的很，贺寅一脚油门到底，车子便像飞一样地冲出去。
“老大，我看过别墅装修的图片了，你一定会满意的！”
沈宸慕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哎，老大，你都不夸我吗？”
车子开得很快，他转过头来看沈宸慕。
“开车要看前面。”
“切，这都已经过了半山腰了，路上怎么还会有别的车？”漫不经心地转回头，忽地踩了急刹车。
“我靠靠靠！”
巨大地刹车声响破天际，贺寅瞪着眼睛看着对面已经被吓的熄了火的出租车，吸了一口鼻涕，咻地一声开着性能极好的车往山上而去。
“老……老大，我今晚能住你家吗？我刚刚是不是看到鬼了？枫林山上怎么会有出租车？”
沈宸慕皱眉，车子已经开到山顶，果见山上另一栋别墅亮了灯。
贺寅将车开进院子，激动地指着南面那栋别墅：“老大，那别墅的主人回来了！”
说着，不等沈宸慕回答，就从车上下来：“我倒要去看看它的主人是谁！”
第17章 2号别墅
司家是H市本地的大家族，世代从商，且甚有声望，产业遍布各行各业，不过始终把握着H市房地产老大的位子。
十年前，司家忽然高价拍下了整个枫林山，因此这个别墅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万众瞩目，总共规划有9座别墅，自上而下分别标号为1到9，而最终投放到市场上的总共只有后7座别墅时，更是引得全市震惊。
除了对别墅项目议论纷纷外，人们还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率先拿下山顶的两座别墅。
然而枫林山顶是一个极私密的地方，有司家的物业亲自管理，上下都需严密排查，有记者曾在山脚蹲点两个月，都没有见到山顶别墅的主人。
可今夜，这两座别墅的主人都回来了！
别墅项目刚成立，沈家老爷子便得到了消息，从司家家主手里强买强卖拿下了北侧的1号别墅，沈宸慕在回来H市之前去找沈老爷子买这房子，还被迫签订了一份不平等条约。
想到那份不平等条约，他的脸色顿时便暗了下来。
大门用的指纹锁，他放上自己的手指，大门徐徐打开，入内，装饰极为精致，木纹地板踩上去咚咚咚有轻响，顶上雕花，中间是一朵朵盛开的重瓣水仙，水仙的枝叶向四周延伸开去，水晶灯照下，看上去像有一波波水纹。
四周的墙壁雪白，挂着几幅风景画，放在最中间的是一副山水云雾图，水上风寒，云雾缭绕，水波轻动，漾开一叶小舟往远处而去。
舟上有一女孩，只有一个背影。
沈宸慕站在画前，目光变得深沉。
忽然听闻远处有狗叫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尖锐的哨声。
慢腾腾地转身准备上楼，就见一个身影从屋外撞进来，冲到旁边茶厅，从冷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
大门还开着，被敲了几下，探进来几颗脑袋，沈宸慕走了过去，见来人都穿着制服。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一号别墅的主人吗？”
沈宸慕冷着脸点头。
那五位穿制服的见此对待他多了几分尊敬：“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是枫林山的保安。刚刚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出现在二号别墅的外面，我们一路紧追，发现他进了您的别墅，请问他是您别墅里的人吗？”
沈宸慕回头看已经喝完水，还拿着空水瓶的贺寅，皱眉。
“他……晚饭吃多了。另外，他怕狗。”
物业保安将他的话在脑海中重复了好几遍，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看上去倒有几分机灵劲儿的率先领会过来：“哦！原来如此，那就是误会一场了，不过……2号别墅的主人不喜欢别人靠近，先生和您的朋友还是少去为好。”
沈宸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平日里自是应当少去打扰，不过我刚刚搬来这里，想认识一下自己的邻居，不知道方不方便？”
保安诧异地看他：“这……倒是有几分为难。2号别墅的主人在这里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以前有住在山腰的住户来山顶拜访，2号别墅的主人便让我们驱赶。”
“那便算了，左右我住在这里也是图个清净。”沈宸慕没再多问，手扶着门框，意思便是要送客了。
机灵点的那个保安退开一步，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五个保安走在路上，还不明白刚刚1号别墅主人的话。
“小机灵，刚刚那男人说什么晚饭吃多了，怕狗，是什么意思？”
面对同伴的疑问，被叫做小机灵的那个瘦小保安答道：“晚饭吃多了便是吃饱了撑的，好奇心作祟，想看看2号别墅的主人呗。刚刚我们听到小小的叫唤就冲上来，只看到有人仓皇逃窜到1号别墅，还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现在看来，只是那人被小小吓坏了吧。”
“呵呵，这么大人还怕一只狗。”听了小机灵的解释，同伴都笑了起来。
小机灵摇摇头：“小小可不弱的。”
话落，五个人都齐刷刷站住脚步，忽地想起某些往事，恨不得收回自己之前的嘲笑。
小小是2号别墅的一只狗，也是最早入住枫林山的。比枫林山上的任何人都要资历老些。
小小最初独自住在枫林山，每日都有物业帮忙喂食，他们几个最初去喂食的时候只敢用一根杆子吊着食物和水往铁门里面送。
小小，不仅体格大，而且还极凶，龇牙咧嘴的时候，像是要吃人。
“小机灵，你说今天是怎么了，1号和2号别墅的主人都回来了。以后咱们枫林山可要热闹了。”
小机灵没说话，拍拍他们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一个人率先走在他们前面。
*
沈宸慕关了别墅大门，来到茶厅的沙发上坐下，翘着脚看对面强装镇定的贺寅：“还能说话？”
贺寅圆着双眼，点点头。
“2号别墅，想办法买过来。”他的语气坚定，丝毫不带商量，似乎对2号别墅势在必得。
“老老……大，2号别墅的主人不好弄。”他一想到自己趴在2号别墅铁门外往里边看的时候，突然窜起一个比自己身子还高的毛绒绒的活物，两只大眼睛在夜色里发着蓝光，它嘴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迎面扑在自己的脸上。
“咝……”他抱紧了自己的双肩，“老大，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冷？”
沈宸慕有点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买到那座别墅。”
贺寅苦着脸趴在他身边的沙发上：“老大！他家有狗，有一条大狗，大狗啊！”
“你这么大人，这么怕狗是不是有点没用？”
轻飘飘的语气，令贺寅差点气地一口气提不上来：“站着说话不腰疼，呸，坐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那狗比我都个大，还特凶！”
沈宸慕又白了他一眼，起身：“要么，给我买到2号别墅，要么，给我再弄一个枫林山出来，两个办法你选一个，都可以。”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茶厅，往楼梯上走去。
贺寅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抽着双肩：“要么，给我买到2号别墅，要么，给我再弄一个枫林山出来。呵呵哒！”
“两个办法你选一个，都可以。哈哈哈！”
“嗷！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我。”
一番自言自语后，贺寅终于吼出了自己的心声：“悔不该啊！”
第18章 人情冷暖
次日一早，林忆遥刚坐上公交车，打算补个觉，头靠在窗玻璃上面看外边将明未明的天色。
忽然口袋里手机不停地震动，连番轰炸。
她兴致缺缺地打开手机，就见到班级群里发来了辅导员的信息。
辅导员：
【各位同学请尽快落实工作，将三方协议或者劳动合同复印件交到我处，并进入就业系统确认信息。】
【我系今年已有六位同学确定不能正常毕业，拉低了就业率，其他已经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的同学请尽快落实工作，还没有将复印件交给我的同学请在群里说明自己的就业情况，否则我将单独联系各位。】
【二战考研或者考公的同学，请通过自己的渠道寻找可代为敲章的单位。】
【今日我都在办公室，请大家抓紧时间。】
……
这一串串文字，满满的都是辅导员的求生欲。
林忆遥干脆关了机，双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们说，一个应届生的就业能关系到整个家庭的未来，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一家人，甚至一个家族的战斗。
她林忆遥，却真的是一个人。
一只手放回到腿上，将手机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个儿，到底还是没有打开来。
吸了吸鼻子，拿出纸巾来擦干净。
她今天去面试的是一家集线上线下销售为一体的商贸公司，安泮商贸有限公司。
它是A国沈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公司，这两年依托于沈氏，在H市同类企业中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除了两个行政岗位的招聘外，便是管培生岗位，最低学历要求都是本科生，方向分别为运营和营销。
前三个月都是线下培训，不管今后的发展方向是哪个，营销和运营都需学习。
实习期间无责底薪4500，包住宿，提成另结。
在林忆遥看过来的那么多家招聘信息里，这家招聘的条件一点也不出众。
论公司资历，这家小小的公司在诺大的沈氏集团眼里，简直是不值一提，所谓的项目上的支持与福利，委实不可信。
论培养路线，它不是最科学的，至少在招聘信息里只是笼统地表明了培养人才的几大能力，带着明显的抄书痕迹。
论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不是最有前途的，除了晋升岗位的名称罗列之外，个人的发展道路也缺乏一定的保障。
论住宿条件，没敢将宿舍情况写在招聘信息里的包住宿，全都不靠谱。
论薪资报酬，也只够一个人在H市勉强存活。
论节假日福利，只说一个有字而不列举条例的，当它放屁便是。
而所谓的提成，放心，十有八九是拿不到的，不扣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林忆遥要去面试这家公司。甚至动过要留下来的念头，无他，因为两个字：A国。
*
从公交车上下来，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她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份小笼包，坐下来慢慢吃。
小笼包送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氤氲的热气糊在眼镜上，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便单手摘了眼镜。
“姑娘，这么早，上班呀？”真的还很早，一般的上班族这时候还没有出自己水泥笼子般的家。
七点二十，她笑笑：“老板，我还没上班呢，正在找工作。”
老板娘的视线看过来，带着丝兴奋：“毕业生？”
“嗯呢。”
“现在的毕业生可了不得！比我们年轻那会儿不知道强上多少倍，真好，有能耐，一个比一个厉害！”老板娘带着羡慕的目光，给她送过来一碟醋，“沾这个好吃，别的地方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林忆遥夹起一个小笼包沾了点醋，因为擦了口红，她吃小笼包都是整个往嘴里送，小笼包的汤汁与醋在嘴里交织着，一股香咸的味道浸入四肢百骸，比单吃小笼包果然味道好上许多。
林忆遥惊喜地看着老板娘，眯起的双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老板娘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吃吧，来我店里的客人都说我的酱好吃。”
林忆遥嚼完嘴里的食物，开口夸到：“老板娘，这醋是你自己做的吧？真厉害！”
老板娘脸上腾地变成一抹红润，语气也有点不自然了：“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在这行当这么多年，总想弄点跟别人不一样的，也不至于被远远甩在别的点心铺后面。”
忽然而来的伤感令老板娘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朝她礼貌地笑了笑，回到厨房间里继续忙活了。
时间还早，林忆遥一口一个小笼包，将这一整份都吃完了。
谁的生活容易呢？
七点三十五分，距离约好的面试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林忆遥计算着自己到对面写字楼的路程和时间，再计算进入大楼之后找公司大门的时间。过了五分钟后，她付了钱，起身离开。
这栋写字楼不大，也就十来层左右，门口的保安台形同虚设，见她拿着a4大小的文件袋和身份证走过来，挥挥手便示意她直接进电梯上去就好。
林忆遥一愣：“请问不需要登记吗？”
保安朝她摇摇头：“不需要不需要，直接上去就好了，小姑娘是来面试的？”
这份突如其来并且与预想截然相反的热情，令林忆遥有瞬间的愣神。
“嗯。”面对别人的热情，她一向习惯保持足够的镇定。
保安笑眯眯地问：“小姑娘去哪个公司面试呀？”
“安泮商贸有限公司。”
“哦！我知道，你乘电梯上去好了，就在7楼，你从电梯出来往左拐，第二个口子那里再往右拐，就是安泮了。”
林忆遥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进了电梯之后才记得自己还没有道谢，正欲开口，就见保安笑着给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道谢的话便被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电梯门关上，林忆遥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怎么总是做事情这么不妥当呢，人家帮了自己，自己为什么还拿出一副冷淡的面孔来呢？
自己不是挺会装吗？为什么到了该感激和道谢的时候，就说不话来了？
第19章 安泮商贸
按照保安的指示，林忆遥这次很快就找到了安泮商贸有限公司，公司正常的上班时间为八点半，此时大门还关着，她只好站在门口等。
片刻之后，有一个身穿牛仔背心裙，扎一只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来了，见到她，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知道她是来面试的，便请她进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林同学，来得真早呀，过来方不方便？”
林忆遥含蓄地笑笑，双手接过一次性塑料杯：“还好，路上挺空的。”
女孩拿出签到本和笔：“你可以现在这里坐一下，今天还有几个跟你一同参加面试的，等下八点应该能准时开始的。”
离八点还有七八分钟，林忆遥被请到了一个小型会议室里面，会议室四周都挂着沈氏集团的照片，另外还有几句标语和口号。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占了会议室的二分之一。
女孩拿过来几本杂志：“林同学，这些都是我们集团的一些杂志，里面有关于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发展历程和企业文化，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有什么问题问我也行。”
林忆遥礼貌地接过来，她看书或者看杂志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先看书的出版日期和印刷日期，这本杂志是2021年的“古董”。
再看杂志整体的设计，封面、前言、目录、附页。
她在心底暗暗给这个公司打分。
抬头，看向在边上整理的女孩：“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喊我小徐就好。”
“……”
看林忆遥脸上疑惑的表情，她莞尔一笑：“其实我也是才来这里工作没多久的，我是差不多三月份的时候来的。”
应届生的身份，忽地拉近了她们的距离，林忆遥合上杂志，转而同她聊天：“小徐，你们公司好像不是很大。”
进来安泮商贸的大门之后，她忽然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来，传说中沈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公司上下几乎一览无余。
粗略估计，顶多也就四分之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面对林忆遥的问题，小徐毫无保留地点点头：“是的，除了这间会议室，还有两个办公室，一个是总经理的，另一个是行政主管的，里面的大一点的工作区是我们的行政人员的，而我的工位在外面前台。”
小徐说完，门口走进来几个跟林忆遥类似打扮的年轻人，不用说，这就是她的竞争对手了。
围绕着会议桌总共只有八把椅子，林忆遥进来的最早，坐在最里面，看着在临近八点的时候人越来越多，几乎是掐着点到的，八点，有几个同学尴尬地站在会议室的门口，里面除了主位的椅子没人坐，其他都已经坐满了。
主管抱着电脑进来，见到这么多人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连忙让小徐帮着去搬几把椅子过来。
参加面试的同学调整座位的时候，主管便在一旁调试电脑，连上了音响，响起了“动次打次”的声音。
林忆遥撑着双眼皮，又默默地在心底打了个分数。
主管很胖，但眉眼间透着一股机警和满满地精气神。让人一看到他，就想到一个词：灵活的胖子。
八点零三分，主管坐了下来，将音乐声音调低，开始发言：“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刚刚因为调整座位的关系，我们推迟了三分钟啊，好，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面试。”
PPT直接投影在白墙上：“今天先由我来讲述一下我们安泮贸易的发展历史，以及背靠沈氏集团，所秉持的企业文化，坚持的人才培养体系。”
林忆遥翻开杂志到了第一页，正好是沈氏集团的创业史，包括始建于何时，创始人是谁，中间遇到过哪些大事纪。
再一看PPT，除了字体不一样，穿插的图片像素不一样之外，没有别的不同。
林忆遥心道：“做主管原来这么简单。”
胖主管介绍完了公司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吹。
使劲儿地吹，吹破牛皮都使劲地吹。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已经八点半了，门外来来去去不停地有人走过。
主管收拾好电脑，笑着看大家：“进入安泮商贸，前三个月都将安排你们分别在营销、运营、行政三个岗位上进行轮岗，你们可以在这期间评估自己的能力，最终确定未来的发展方向。接下来，请大家做一份性格测试的表格，我会根据大家的结果进行分组，大家需要跟随我们的营销团队进行半天的见习，让你们更好地了解我们公司在做的事情，并且也让我们看到你们的能力。见习的过程中请认真学习你们老师交给你们的知识，回来后将进行一次测试，如果通过了，将由我们的总经理亲自为你复试。”
林忆遥单手握着笔，将笔帽摘掉，又戴回去，如此反复。
性格测试很随意，总共也就十五道题目，她很快做完便开始等时间。
不过片刻，外面忽然有一阵声音，整齐，干练，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还坐在原位，脑海里浮现出校门外饭店一条街上常见的场景：饭馆的老板带着员工们列队站在门外：
“我们家的饭香不香？”
“香！”
“我们家的菜好不好吃？”
“好吃！”
“我们服务员的工作态度是什么？”
“顾客就是上帝！”
“我们是怎么为顾客服务的？”
“宾客至上，服务第一，团结高效，永争一流！”
此刻行政人员的办公区里正在热闹地喊着独属于安泮商贸的口号，林忆遥都能想象得到他们的领队此时手里举着小彩旗，并不专业地指挥着。
视线落在墙壁上大大的“沈氏集团”四个字上，她忽然勾了勾唇角。
似乎……来这里面试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不过……刚刚主管说过，这次进入面试的人，有机会去A国培训，甚至可以留在A国。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在这里继续下去，就见到主管重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面色红润：“大家都听到外面的同事们喊的口号了吧，我们安泮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活力的集体，我相信，只要奋斗，就有收获。”
大家一致鼓掌，林忆遥慢半拍，节奏把握地也不好，总是跟别人错拍，不过无所谓。
主管照着表格安排分组，林忆遥被分到三组，跟着一个化着淡妆，每根手指甲都各涂一个颜色的女员工，主管介绍的时候，让林忆遥喊她张姐。
第20章 见习之前
说是要喊人张姐，林忆遥回头看一眼站在前台朝她做着加油手势的小徐，微微耸了一下肩膀，两手一摊，小徐疑惑地看着她。
林忆遥眨眨眼，觉得张姐跟小徐差不多年纪，跟自己也差不多，叫人姐实在叫不出口，越一想，就越觉得别扭。
此时张姐转过头来看她，她后知后觉地朝她笑了一下，权当是打招呼了。
“走吧。”张姐手里拿了一个簿子，一支笔，便率先走在前头，边走边用手机跟人发微信消息。
似乎是在商量今天接下去的安排，也不知道今天所谓的见习到底要干什么。
林忆遥跟在她的身后，插不上嘴，也不觉得跟人热络，没有必要搭话。
两人一路到了电梯门口，电梯还没上来，张姐便率先朝楼梯口走去，林忆遥微微一愣，眼看着电梯就要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楼梯。
下到底楼，就见之前的保安大叔乐呵呵地盯着手机看什么东西，瞧见她们朝这边门口走过来，抬了抬眼。
“这是结束面试了？”
保安大叔是对着林忆遥说话的。
这突然的热情令她一懵，想到之前自己对于他的热情没有回应，此时想起来，连忙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呀大叔，接下去要见习，跑市场。”
“呦！跑市场那可辛苦！”
林忆遥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
“我也是好奇，体验一下呗！”
“行行行，去吧去吧，说不定能拉一单生意回来呢！”
“唉！借您吉言！”
张姐已经出了大厅，站在门外等她，她小跑几步追上去。
“小林，你跟保安认识？”张姐一边在手机上打着字，一边同她说话。
林忆遥看着她讯速地敲下一个个字，发消息的速度比自己不知道快上几倍，暗暗惊讶她一心两用的功夫。
“也不认识，就是早上来的时候跟他问过路，大叔人挺好的，很热情。”
张姐笑了笑，发了一段语音，意思大约是同其他组的要一起行动，今天带着三个新人一起跑市场，约好的是一个装修市场。
发完语音，她拿起那本小簿子翻了翻：“根据你之前的性格测试，你是一个内向，腼腆的人，属于慢热型的，我还在担心你今天跟我们跑市场会受不了，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她对自己性格的评价，林忆遥微微皱眉，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用人单位评价应聘者的性格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她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自己总觉得心中不快。
内向、腼腆。
有错吗？
见她脸色有异，张姐连忙说道：“我们今天和别的两组人马一起行动，先在这里等一下他们，反正今天你先跟我们去体验一下怎么做营销，然后我会给你下午回来后经理要考你的问题，你在见习过程中去学习并寻找答案。”
“哦，你放心，我们今天也不会要求你卖出多少东西的，只是让你体验一下，给你评分也主要是看你的态度。”
张姐说完，拍了拍林忆遥的肩膀。
林忆遥收敛自己的心思，点点头。
张姐没有再用手机回复消息，两人站在一起一时无话，气氛也有点尴尬了。
林忆遥看了看张姐，问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
“安泮商贸既然是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销售模式，那么它最常销售的是哪一类产品啊？比如说今天，我们要去销售什么？”
张姐瞪圆了眼睛，双手夸张地在身前比了个叉，“我们跟销售是有区别的，别说的这么low好吗，我们这叫营销，营销知不知道？”
林忆遥弱弱地笑了一下：“哦，营销，营销。”
张姐点点头：“销售是把东西推销给别人，让别人去买，我们做营销，那是让被人知道我们的东西好，好在哪里，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买，知道吗？你今天就跟我们好好学吧。”
林忆遥看她自信的眉眼，然后谦虚地点点头，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手机屏幕照出来的自己，悄悄叹口气，人家的眼影怎么就画的这么好看呢，自己都还没有尝试过画眼影呢。
张姐掸掸她的手臂：“他们来了，我们走吧。”迎面来了四个男生，其中走在后面的两个人手里各抱了一个大箱子，里面看上去满满实实的。
“小张，我把东西搬过来了，怎么样，现在就去吧。”来人个子高高大大，朝着林忆遥指了指：“不介绍介绍？”
张姐这才介绍林忆遥：“这是小林，全名叫什么？”
林忆遥掌心朝自己的方向点了点：“大家好，我叫林忆遥，喊我林同学，小林都可以。”
高个子手里也拿着一份文件：“小林，就叫小林吧，你好，我叫高舒哲，是营销部的小主管，哦，这是方佳，今天就由我们和张主管一起，带你们三个去见习。来，先相互认识一下。”
一番介绍下来，林忆遥总算知道了张姐的全名，叫张怡，她和这两个走在前面的男人都是营销部的主管。
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来了一星期的管培生，名叫施岩，去年毕业的，最近才来的H市，距离辞掉上一份工作已经有小半年了。
另一个则是跟林忆遥一样今天才过来面试的应届生，名叫楚皓。
他们四个已经认识了，因此施岩便来握张怡和林忆遥的手，楚皓也跟着来握手。
林忆遥向来都不习惯与别的人接触，施岩手伸过来的时候，她自然是犹豫的，但一想到这只是商业场合的礼仪而已，也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去。
按道理，商务场合的男女握手，并不需要真正地虎口相对，时间也很短，初次见面，点到即止即可。
施岩的手刚刚搬过东西，大热天的还是汗涔涔的，林忆遥同他握手的时候能感觉到那股子湿意，他看着瘦，掌心倒是肉多，握着林忆遥的手时力道也不轻，被人这么握着，她忽地浑身都起了戒备，三秒一过，便开始往回撤。
施岩察觉到了，也连忙松开她。
楚皓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林忆遥犹豫了一下，这次格外留意，只搭上去四根手指，跟人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第21章 考核内容
三个新人里面，就林忆遥没有主动去跟别人握手，她拉了拉自己的包包，一副聆听者的模样。
张怡、高舒哲和方佳都是老同事，一见面自然说一些昨天发生的事，或是回家后的伙食，或是昨天的工作完成情况，或是今日的计划，他们在前面走，带着三个新人。
路比较荒僻，行人少，他们三个在前面排成一字，施岩跟楚皓手里都抱着箱子，两人也是并排走，且都站在各自跟的主管身后，中间空出来的位子，正好是给林忆遥留的。
林忆遥平素很少跟一人以上的人并排走路，也不习惯与别的人靠得太近，此时给她留的位子她自然是不会过去的，便装作没有看见似的，一边走，一边低头往包里寻找什么东西，施岩和楚皓回头看她正在找东西，也不催促她。
林忆遥快走几步，拿出耳机插在手机上：“我要发几条语音，就走你们后边吧。”
她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行人的后面，耳机里放着歌，她听不懂旋律的好坏，略有些烦躁，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钱同学唱的那首歌来，便在音乐播放器里寻它。
施岩边走边跟楚皓他们聊天，回过头来看看林忆遥，正见她皱着眉在日光下看手机：“林同学，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忆遥猛地抬头：“一点小事，有点繁琐而已。”
“哦，那你尽量快些，等下我们要坐公交车，上了车可能就不方便用手机了。”
面对他的好心提醒，林忆遥感激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点着手机屏幕，偶尔发几条语音，类似于让婷姐跟房东确认屋内家电是否能够正常使用，水电费如何缴纳等等。
一行六人到了站台，施岩和楚皓放下手里的大箱子，已经气喘吁吁。
施岩走到林忆遥的身边：“林同学，是住的问题吗？你住在哪里啊？来上班方不方便？”
林忆遥收着耳机线，随口答道：“稍远。”
“那为什么不住宿舍？我就是住在公司宿舍的，环境还不错，离单位也近。”
林忆遥心中暗道她会不会在这里工作都说不定，哪想过住宿舍？
“毕业以后，还是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施岩理解地点点头：“不过在H市租一间房子不便宜吧，对了，我认识一个中介的，是我好朋友，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推荐给你。”
林忆遥感激地笑笑：“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住在一起。”
张怡正红走过来，话听了一半，惊讶地问道：“小林？你有男朋友了？”
林忆遥顿了顿，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张怡这突然的疑问，实际上她则是在想要不要点个头，以此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有想法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没等她想好，她就已经按照自己潜意识的控制，摇头：“没有，享受单身中。”
张怡有点兴趣索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等下我们乘2路车，在花园小站下车，然后去星光建材市场推销我们的产品，公交车上应该会比较热闹，你们注意不要坐过站。”
她这边刚交代好，2路车就来了，车子已经坐满了人，也有十一二个人已经站在过道里，张怡他们三个先上车，楚皓和施岩也抱着箱子跟上去。
只是施岩的箱子上去之后便堵在了门口，撞了不少别的乘客不说，因他堵在门口，林忆遥也上不来，气得司机连番怒吼。
好不容易上了车，身上已经出汗，林忆遥扶着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公交车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叠在一起的两个大箱子因为没人盯着而砸了下来，吓得一车的乘客都看了过来。
施岩和楚皓向大家道歉，挨了不少骂，两个箱子重新叠在一起之后，楚皓便靠着身体和双手支扶着，林忆遥看他站都站不稳，也伸出一只手帮忙扶着。
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视线正好落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上。
忽然觉得这车莫名地熟悉，好像不久前就见过。
绿灯亮起，商务车先起步，林忆遥看到了它挂在后面的牌照。
这不就是沈宸慕的车吗？
难道里面坐着的就是沈宸慕？
H市还真小，不想遇到的人，偏偏遇到了，还不止一次。
公交车开了几站，到了花园小站，六个人下了车，在树荫下站了会儿，高舒哲将两边的店铺都看了一遍，然后指着一家理发店说道：“我们先去那里将东西存放一下吧。”
张怡拿着几张纸扇风，叉着腰：“你们男孩子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高舒哲一边喊苦一边招呼着楚皓和施岩一起跟他走。
树荫下留下张怡、方佳和林忆遥。
林忆遥看着高舒哲三人的背影，问道：“那两个大箱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啊？我们今天要买的产品吗？”
张怡啧了一声，脸上有不耐的表情划过：“跟你说过了别说卖东西，销售东西，我们这是营销，不一样的。具体要求等他们两个回来了之后我再跟你们说吧。”
林忆遥回忆她关于营销的理解，低头看起了手机。
高舒哲他们回来了，满头大汗的：“好说歹说，终于同意我们将东西存在他的店里了。”
他脸上愤愤不平：“这老板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太不理解人了，一点都不讲人情，我们在他那里存点东西怎么了？”
张怡和方佳都轮流着安抚他，一同骂店主为人忒小气，生意一定不会好。
林忆遥见太阳越来越大，拿过包包挡住照在眼睛上的阳光：“请问，我们等下要怎么接受考核？”
林忆遥话不多，此时插嘴说话，倒是令他们觉得有点惊讶。
张怡连忙拿出三张纸发给他们三个新人：“这张纸上总共有一百个格子，我们跑营销的每天至少要跑100次，其中要记录我们每做一次营销听众有几人，其中几人听讲，几人提交了报名信息。”
“你们需在格子里做记号，其中以分数的形式记录听我们讲话的人数占屋内所有人的比重；要是一个人都没有听，就用一个叉表示；有人预定产品则用五角星表示。”
“你们的第一关考试就是在旁边看我们进入店铺进行营销，你们分别跟着自己的师傅行动，记录你们师傅的营销评估，你们的师傅也会给自己做好标记，到时候一起校对，看谁更靠近师傅们的答案。”
第22章 不是推销
林忆遥今天早上第一次听到“师傅”这个称呼，下意识地看了张怡一眼。
“走吧。”张怡率先走在前面。
建材市场分南中北三幢大楼，中间有长廊相连，他们从南门进入，便直接奔上顶楼六楼。到了楼上，各自划分一幢楼，约好半小时后的会合地便分开行动了。
林忆遥看着张怡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宣传纸，一本a4大小的表格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联系电话。
“这是……今天要推销，哦，不，营销的产品吗？”林忆遥还是忍不住说了推销两个字，反应过来之后很快便改口。
张怡点点头：“是的。”没有跟她介绍这款产品，也没有说营销方法，示意她跟上之后，自己就先进了店铺。
“老板你好！我们来给你说一个事情啊，我们这块XX品牌的产品现在正在搞促销活动，你看看啊，就是我手上戴着的这块，材料绝对是好的，而且它最大的一个优点就在于防水，洗手啊，洗澡啊，都不用摘掉。关键是它现在价格超级划算，原价男女表各一千九百九十八一只，专柜上都是这个价，现在一只表只要一百九十八，买一对只要两百九十八。今天下午四点钟在花园广场搞活动，你记得去看啊。”
那店铺老板争着一双疑惑的眼睛，问道：“侬做啥？”
张怡笑笑：“老板，我们跟你说件事情，这个产品现在活动优惠，你们商城里好几个老板我都认识的，他们也买了这个手表，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你看看要是想要的话就在我这里登记一下，我给你留一个或留一对都可以的。”
老板砸吧砸吧嘴：“你们是来推销东西的？”
张怡点点头：“老板，我们不是来推销的，我们就是来告诉你有这个活动，你要不留一个电话号码吧，只要凑够五十人就可以参加活动，不用去广场上排队了，直接送货到家的。”
老板摇头：“不不不，我不要手表，我店里有挂钟的。”他指了指背后墙上装饰精美的钟。
“那好吧，老板，你帮帮忙，就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
老板听罢，便真的报了一个号码。
张怡再跟他要姓名，他就死活不肯给了，张怡也不纠缠，带着林忆遥出来，走了几步快到另一家的店铺门前，她靠在墙上朝表格上补内容。林忆遥凑过去一看，一个人名。
“你知道刚刚那个老板的名字？”
张怡得意地笑笑：“我看到店铺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了。”
“哦。”林忆遥不得不佩服张怡。
接下来，林忆遥又跟着张怡走了好几家店铺，有的时候张怡走得极快，每进一家店铺就开始吧啦吧啦地说，一连串说完，人家不理睬她的，她便不再继续，转身就出门，林忆遥这时候还在数屋内有几人。
一圈下来，将南幢六楼的店铺都走了一遍，便来到与其他两组说好的地方会合。
“接下来，我们就先来看看你们第一关考核的成绩吧。”张怡朝着林忆遥摊开一只手。
林忆遥后知后觉地将自己手里的表格交过去。
三个主管分别在给他们三个评分，楚皓和施岩走到林忆遥的身边同她站在一块儿。
“林同学，你们刚刚遇到这么多想买手表的客户吗？”
楚皓看到张怡手里的另一份登记顾客信息的表格，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张怡。
林忆遥本想摇头的，见他的表情，忽地有些尴尬，不清不楚的哼了哼。
施岩凑过来：“林同学，你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林忆遥打开手机刷新闻：“不累呀。”
施岩哦了一声，也站在一旁看手机。
结果出来了，自然是三个人都通过了，对于这个结果，林忆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刚刚她看到三位主管的表格上涂涂改改，比他们三个见习的好不了多少。
张怡将这几份表格都收了起来：“接下来便是第二关考核，你们观察我们的营销方式，在纸上写下与客户见面并营销产品的步骤。然后像我们营销产品一样，向这里的店主和员工营销这款产品。结束的时候，我们会给你们评分。”
照例，又分作三队，分别下到五楼南北中三幢楼去。
张怡进店营销产品，林忆遥在边上观察她的营销方式，将她的步骤总结之后写在了纸上。
走了小半圈，张怡从她手里拿纸看上面的内容：“嗯，基本上对了，但是少了一步，你再想想。”
林忆遥看着自己纸上的内容：
打招呼、表身份、介绍产品、介绍活动及参与方式、售后保障。
她对自己蒙对了大部分内容感到惊讶不已。
“走吧，你也试试看，自己进几家店营销我们的产品吧。”
林忆遥接过她给过来的纸，轻轻地哦了一声。
*
楼下大门口，停下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下来好一会儿了，可是车里始终没人下来。
贺寅回头看了眼正拿着平板看文件的沈宸慕：“老大？”
“老大！我们到了！”
沈宸慕皱眉，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没聋。”
贺寅讪讪地吐了吐舌：“那你还不下车？”
沈宸慕头都没抬一下，冷声道：“这种事情，你难道不能解决吗？”
忽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贺寅一番：“要是不能的话，我真的要考虑换一个助理了。”
贺寅急了，脚下的刹车一松，车子往前滑了段距离，被他迅速踩停。
“呵！”
耳边传来冷哼声，他顿时觉得自己这饭碗难保，没想到回来H市简直就是诸事不顺。
他怯怯地说道：“老爷子说了，要你巡查沈氏旗下的商场，这建材商城是其中之一。”生怕他再拒绝，连忙抢着说道：“你答应过老爷子的！不平等条约啊！”
沈宸慕有话要说，顿时闭了嘴，烦躁地将平板扔到一边，理了理领子，准备开门。
“老大！放着我来，我来！”
说着，熄火拉手刹，狗腿般地下车给他开门。
“您请，您请。”
沈宸慕一脸嫌弃地从他面前走过，进了商城之后就直奔电梯，贺寅笑嘻嘻地跟在他的后面：“老大，我们先去哪一层？”
“哪层最空就去哪层。”
贺寅抿唇想了想，“五层卖的都是地板瓷砖，而且店铺相对其他几层数量都要少上许多。”
“那就去五层。”
没听贺寅继续解释，沈宸慕便做了决定。
第23章 并不靠谱
五楼店铺门口，林忆遥拿着宣传纸，看着上面那个时尚女郎的侧脸，边上一对腕表占了四分之一的空间。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她跟张怡打商量。
后者抱着双臂给她示意颜色：“凡事都有第一次的，我看你文文静静，比较内向，但是工作中才都不会看你的性格是怎样的而容忍你，你要试着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走出舒适圈？”林忆遥表示有点疑惑。
“是，你猜我今年几岁了？”张怡忽然这么问，林忆遥还真有点难答。
猜一个人的年龄？这问题本来就难，而且容易得罪人。
“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一两岁？”
张怡笑笑：“你肯定猜不到。”接着说道，“我是去年十月份来公司实习的，这个月毕业了，准备转正，不过我转正之后就是营销部的主管。”
林忆遥震撼不已，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那你，跟我同龄？”
“我读大专，你读本科，我比你少一年。”张怡一边回复别人的消息，一边同她说话。
见她没有反应，催促道：“反正刚出来工作的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很正常，你把自己的面皮磨厚了就好了。”
“像我们这种跑市场的，就要没皮没脸，你多练练就好了，去吧，试试看，别忘了思考营销步骤。”
林忆遥被她直接推进了店铺，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店里的导购员见到她们，连忙走过来：“两位想要来看看什么？我们给你们介绍好的瓷砖啊。”
林忆遥探头往店铺里面看了看，数着总共有几人，见到里面还有几个人站在一处，其中两个穿黑西装的背对着她站立，对面是別着店铺名牌的导购，看样子那两人是要买瓷砖的，正给他们介绍呢。
林忆遥朝着导购员笑笑，将手里的宣传纸发到他们的手中：“你们好，我是安泮商贸的，我们今天下午四点钟在花园广场做活动，原价一千九百九十八一只的名牌防水手表，现在只要一百九十八，买一对只要两百九十八，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不过你们也可以现在就在我这里登记，到时候可以直接送货上门。”
她十分流畅地将自己在心底里默念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递上客户信息登记的表格。
导购员早就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当即就没了好脸色，她自己憋着劲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此时底气不足，气息都在颤抖。
“这位小姐，我们这里可不是在大街上，你拿这种地摊上卖的假货来这里推销啊？”
导购员气势汹汹的模样确实将林忆遥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见张怡在门外低头看手机。
“走走走，别在这里捣乱。”
导购员见她还愣在原地，开始赶人了。
“什么事情？怎么还将人往外面赶的？”有脚步声靠近，就是刚刚那几个在看瓷砖的人，林忆遥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到店里有人忽然喊了自己。
“林同学！真的是你！”
有人挤开两个导购，林忆遥诧异地抬眼，竟是贺寅！她记得刚刚看到的时候有两个人，贺寅一向都跟着沈宸慕，那另一个人不就是……
“老大！是林同学，真的是太巧了，咱们昨晚还在一起吃饭呢。”贺寅朝着走过来的沈宸慕喊道。
“是贺先生和沈先生呀，真是巧了。对了，你们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忆遥抱着手里的宣传纸往后退，打算离开。
“在卖什么？”沈宸慕拿过桌子上刚刚被导购随意丢弃的宣传纸，“你在卖手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吓得她生生停下了脚步：“啊，是啊，哦不，不不不，我不是推销，是营销，营销。”
换个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落魄吧。
沈宸慕轻笑了一声，甩了甩手里的宣传纸：“营销可不是像你这样发发传单。”
林忆遥手僵硬下来，发传单，多像之前自己的兼职工作啊。
张怡走了过来，站在林忆遥的身边，抬头瞪着沈宸慕：“这位先生，营销跟发传单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完全不能混为一谈，我们跑市场是营销的一部分，叫做市场营销，好吗？”
沈宸慕完全没有在听她说的什么，只是移了移位置，正对着林忆遥，俯身，后者吓得缩着脖子。
“林同学，方院长说你已经找到工作了，这就是你找的工作？这么不靠谱？”
沈宸慕的眼睛很好看，可是深处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寒冷。
“毕业了，总应该多锻炼锻炼自己，我还不懂跑市场的事情，正在学。”
她解释自己目前的情况，继续说道：“沈先生应该是有事情要忙吧，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她正要走，腕上忽然一重，她回头，他迅速放手，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懒散的样子，朝贺寅使了使颜色：“我这里有适合你的岗位，你要是还没落实好工作，可以考虑考虑。”
贺寅收到他的视线，连忙从兜里拿出名片来：“林同学，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想来我们公司工作，就给我打电话。”
贺寅很喜欢笑，给人一种十分温暖好接近的感觉。
面对放到手中的名片，林忆遥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懵懂地出了瓷砖店，就见到皱眉看着自己的张怡。
“走吧，去下一家店。”张怡没有点评她刚刚的表现，也没有说什么建议，只是不停地让她进其他店铺去营销这款产品。
差不多跑完了南幢五楼所有的店铺，她们两个又是最先来到会合地点等其他两组人马的。
视线落在那张名片上面，她忽地反应过来，沈宸慕故意给自己名片，该不会是知道她身边的是负责考核的人，所以故意给她名片，让张怡以为自己有去别的公司的机会和意愿，到时候就不愿意收自己进公司了。
林忆遥垂着双眸，心情异常复杂，没想到，沈宸慕对自己的印象竟这么差。
第24章 目光迷离
不一会儿，高书哲和方佳分别带着施岩和楚皓回来了。
三个主管围在一块儿，分别拿着他们三个见习生关于市场营销步骤的总结，进行评分。
林忆遥、施岩和楚皓就很自觉地站在一块儿。
“林同学，你的总结是什么？”楚皓这个人很有礼貌，话也少，此时询问林忆遥的语气就像是学生从考场里出来之后，相互询问这道题目的答案。
林忆遥在楚皓跟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抬头看着他了，因此眼见了他脸上的着急。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楚同学，你也是本科毕业，学的是金融工程，为什么会想进入这家公司？”
招聘广告上写的是至少本科，却在括号里加了句“条件优秀者，可以适当放宽”，林忆遥早上会上留意过，今天来面试的只有三个本科生。
不是瞧不起那些非本科的，只是觉得招聘广告上写的不对。仅此而已。
楚皓目光有点闪躲，最后视线下沉：“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这家公司的管培生既然是从营销、运营和行政三个方面来进行培训，那我正好也看看自己更适合哪一类的岗位。”
林忆遥听了，点点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瞬间改口：“刚刚毕业么，多经历经历也是好的。”
楚皓也点点头，缓过来，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林同学，有打算留下来的意思吗？”
他这么问，施岩也看了过来。林忆遥有点不习惯别人的直视，低头划了两下手机屏幕：“那也得看人家公司要不要啊，挺难说，没想好。”
施岩抓了抓后脑勺：“林同学，我看你第一项考核的成绩就是最好的，刚刚的总结也写的很认真，估计通过市场考核不困难。”
林忆遥淡淡地点头，楚皓忽然出声问：“施岩，你不是已经跟着他们跑过一星期的市场了吗？感觉怎么样？”
“就这样吧，刚开始每天八小时，很累，但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挺能增长见识的。”施岩认真地说道。
“那你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经过这些考核吗？”
“我们来的时候不需要，只有主管面试，然后我现在算是实习期。”
“也是跟我们一样的管培生岗位吗？”
“对。”
“施岩，那你以后想往哪个方向发展？”
“嗯……营销吧。”
楚皓又来问林忆遥的想法：“林同学，那你以后想往哪个方向发展？”
林忆遥皱眉想了一下：“三个方向选一个，运营吧。”
施岩朝她投来敬佩的目光：“了不起。我听主管说运营可不好做。”
“你说的主管，是早上那个胖主管吗？”林忆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换了一个，不熟悉的人在一处聊天，还是不要触及个人观点这方面的话题。
施岩点头：“早上的胖主管是行政主管。”
林忆遥看了那边三位的背影，小声问：“他们公司是不是主管多，小兵少？”
施岩也是被她问的一愣。
安泮商贸公司的竞争机制他们早上被普及过，不论走哪条发展路线，都有类似的晋升空间：管理实习生—主管—副理—经理。
林忆遥整个会议都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只要在这里工作超过三个月的人，都可以当上小领导，成为主管。
本来心存怀疑的，可是见到眼前三个主管的时候，她开始脑补整个公司都是主管及以上的身份，大家相互称呼某主管，某经理。
想到沈宸慕刚刚说的话，虽然语气不善，而且带着明显的嫌弃，有一句话是没错的，怎么看，她现在应聘的这家公司都不怎么靠谱。
轻轻叹了口气，收好手机，三位主管也正好评完分走过来。
张怡拿出林忆遥的那份总结展示给大家看：“林同学，我之前提醒过你，你的步骤里还少了一步，你走了这么多家店铺，都没想到自己缺了什么吗？”
林忆遥再看自己的总结，与其他两人的相比，算是最完整的：打招呼、表身份、介绍产品、介绍活动及参与方式、售后保障。
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到缺了哪一步。”
张怡有点失望地看着她：“本来你已经离正确答案很接近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发现缺的那步。”
楚皓和施岩也看了林忆遥的答案，前者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真厉害，不过我觉得已经总结的很完整了。”后者便问道：“张姐，林同学缺了哪一步啊？”
林忆遥也看向张怡。
张怡认真地说道：“你们都没有仔细观察我们三个主管是怎么跟人营销的，其实你们就是缺了第一步：称呼。你们见到人的时候总要先称呼对方吧，喊人老板，美女，帅哥之类的，总要有一个称呼才好打招呼。”
林忆遥愣在原地，目光中透着惊讶。
“难道不是吗？你别看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有可能让对方对你形成一种印象，是好是坏，直接决定了你接下来的营销成功与否。”
“哦。”林忆遥后知后觉，又或者其实没有知与觉，反正她擅长装，此时便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高舒哲和方佳分别将施岩和楚皓的总结还给他们。
张怡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楼下的小摊上吃点东西，下午再把其他四层楼快点跑完，然后你们回去等经理的复试。”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从楼上下来，刚出门，林忆遥就见到沈宸慕一个人站在门口。
外面下了小雨，他背手而立，大概是在等贺寅。
“林同学？”
施岩喊她，林忆遥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看沈宸慕而已经脱队。
因他这一喊，沈宸慕也转过头来看她这边，她惊惶地转过身：“来了！”
快走几步赶上他们，施岩说道：“我们就在这家面店吃点东西吧，你渴不渴？要喝什么？我去买点饮料。”
林忆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喝饮料。”
背后好像有道视线，令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又有关门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汽车离开的声音，她这才敢回头看，谁知道贺寅开着车正好要转弯，沈宸慕坐在后面，却把车窗摇下，看的方向正好是她这边。
她的双眼瞬间变得迷离，看的是他的方向，却好像只是没有目标地瞎看。
让目光变的迷离这一招，她用得炉火纯青，以至于上课的时候明明她听得很认真，老师们都以为她在走神。
第25章 该往何处
跑了一上午，林忆遥却不觉得饿，随意点了一碗咸菜肉丝面，坐在那里等着。
面前放下一罐冰可乐，她疑惑地抬头看，见是施岩。
“喝点饮料吧，怪渴的。”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谢谢。”林忆遥不爱喝可乐，讨厌那股子气泡的味道。鼻尖酸胀的感觉像极了哭的时候。
三个主管一桌，三个见习生一桌，林忆遥他们那桌气氛冷清，一直都是施岩和楚皓在说话。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这边，楚皓找话题问她：“林同学，你为什么会想来这家公司呢？”
林忆遥近来参加过不少面试，总免不了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总说想锻炼自己，想成长，想成功。
类似积极向上的言语，表明自己的谦虚好学，吃苦耐劳。
这些，说说而已，不费什么力气。可是对于相似处境的人，例如楚皓，她却觉得不该拿这个借口敷衍。
“不知道，一时找不到工作，跟你一样来看看自己会适合哪一类的岗位吧。”
楚皓觉得自己是找到知音了，问道：“我能问一下你是什么专业的吗？”
“商务英语。”
“为什么不去做外贸？”楚皓和施岩一同问她。
林忆遥想起前几次面试，那些面试官也问过这个问题，便回答道：“我商务知识不到家，英语没学好，外贸这条路可不敢走。”
施岩拿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年的前辈态度：“那你过了专四吧？”
林忆遥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其实只要过了专四，一般的公司都能去，我认识几个也是做外贸的，人家大学英语四级都没过，依旧做的很好。”
施岩鼓励她去外贸公司试试看，林忆遥显出兴致缺缺的表情来。
“我最先去应聘就是外贸公司，不过人家看到我的英语成绩，全都让我打道回府，所以说，实力不允许我从事这个行业。”
施岩惊讶不已：“H市的外贸行业要求这么高的吗？”
他来H市不久，还不了解当下的情况，本科毕业生不值钱，各大公司招聘不仅要看文凭和专业，还要看平时成绩，林忆遥在本专业上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试随意撩几笔，就连毕业论文也是花了一天时间仓促而就，终稿即初稿。
实习是在学校的校务办公室里度过的，算是跟着摸了鱼，混一个实习证明。
实习结束到现在也有快一个月了，工作却还没落实。
外贸行业要求高不高她不知道，反正这四年她避之如蛇蝎。
可现如今又要想尽了法子去到A国，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是一团乱麻，同时也充满了矛盾。
施岩见她没有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下意识地看了楚皓一眼，见他也是一副想事情的样子，收回视线自顾自喝了一口可乐。
楚皓忽然看着林忆遥：“林同学，其实你跟我一样，都没有想好未来的人生该怎么走。迷茫，惶惑，以及孤独。”
林忆遥低头看着手机，在屏幕上打着字：“哎，谁知道呢，先混着再说吧。”
楚皓并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其实……我感觉你的气质，当个老师应该也不错，毕竟是H大毕业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忆遥一愣，收了手机：“没有教师资格证，我能当老师？”
“可以的，教师资格证可以慢慢考，教育培训机构也招那些没有证的，我很多同学去了培训机构当老师，你也可以去试试看。”
林忆遥没有很快做答，楚皓便继续说道：“我真的觉得你做老师挺好的。”
“面来咯！”老板和老板娘相继端出面来，桌上的话题戛然而止。
大热天的，林忆遥其实也吃不太下，而且这家的面也不怎么好吃。
吃得差不多了，林忆遥打开可乐喝了几口，张怡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林忆遥，楚皓，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我已经跟经理说过了，你们通过了上午的考核，回去之后就要接受经理的面试，加油。”
楚皓是个实在人，问道：“建材市场还有四层楼，你们四个人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我们等下去把剩下的几层楼都扫完，然后去花园广场进行活动，你们赶紧回去吧，希望今天的市场见习对你们有用处，让你们有所收获。期待跟你们做同事。”
张怡和楚皓说话，林忆遥坐在那里听着，视线瞥到施岩去付钱，说什么一碗咸菜肉丝面和可乐。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就自己点了咸菜肉丝面。
浑身上下都显出不自在。
林忆遥见张怡话说的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你们了。”
张怡朝她点点头，她便拿着手机走到老板那边去：“老板，我点了一碗咸菜肉丝面和可乐，需要多少钱？”
老板呵呵地笑着，指着施岩：“那边那个小伙子已经给你付过了。”
她看过去，就见到施岩含蓄地朝她笑了笑。
林忆遥走了过去：“这样吧，我把钱转给你吧，让你给我付钱太不好意思了。”
施岩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林忆遥的语气坚定，他也不再坚持：“我们加个微信吧？”
林忆遥还在纠结要不要同意，张怡忽然插口道：“又不用加微信，直接支付宝扫码转账不就好了？”
施岩脸色一红，林忆遥则顺着张怡的话说道：“好的好的，恰巧我微信里面没钱。”扫了码，转了账，林忆遥浑身轻松地跟大家道别。
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同行的楚皓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一身白色衬衫显出几分精英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两人走在绿树荫下，中间保持着一段小臂的距离。
“林同学，你有想留下来的想法吗？”楚皓突然问。
林忆遥想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之前对它的期望太高，对自己的未来也想得太好，今天一个上午，可算是……算了，不说了，免得影响你。”
楚皓忽然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尽是无奈。
“我也有同感，可我怕错过这个公司，下一个公司会更糟。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往哪里去。”
林忆遥看向他，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
她看得太专注，亦或是想其他想的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她的身边开过，而那车，对她而言是这般熟悉。
第26章 要来视察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来到了公司楼下，林忆遥忽然停下脚步。
“林同学？”
林忆遥的脸上闪过纠结：“不瞒你，我真的很纠结。”
楚皓看着她，然后很平静地说道：“纠结，以及恐惧，对不对？”
没等她回答，他便继续说：“都说我们这些年轻人脾气大，做事情容易冲动，毕业以后的第一份工作很少有做的长久的，辞职这种事情是年轻人的家常便饭，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内心的复杂感受。”
“我从小到大，在别人眼里都是学习成绩优异，品行端正，上大学以后所有人都给我戴上‘前途无量’的帽子，从此以后，这顶帽子便开始压着我，令我喘不过气来。这四年，我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毕业后的就业而担心，现在，我找了这么久的工作，总没有合适的。”
林忆遥呆呆地看着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楚皓，聆听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心事，她觉得逾越了某一道界线，心底有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此外，还有莫名的，一点点心疼。
楚皓忽然拍了拍自己挂在臂弯的西装，笑着说道：“看我，怎么忽然就说这些了，算了算了，不想了，林同学，一起上去吗？”
还没等林忆遥回答他的问题，门内就出来一人，摊着左手，掌心有一堆瓜子和一堆瓜子皮，右手两根手指捏着一粒瓜子的尾部，牙齿咬着瓜子的头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姑娘，回来啦？跑市场累不？”
保安眯着一张脸，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
林忆遥心头一暖，跟楚皓点点头，率先走进大楼。
“还可以吧，长了见识了。”她觉得自己这是实话实说。
保安大叔点点头：“那来不来这里工作？”
“大叔，我都还没面试完呢，等下参加复试，人家要不要我还另说呢。”
“那不成，你这丫头看着就是个好孩子，人家能不要你？”
“好孩子没用，得有能力呀。”
“大叔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小姑娘你是个有能力的人，要自信！”
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楚皓：“这小伙子看上去也是个可靠的，都是有能力的人呀，真好，现在这社会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林忆遥偷偷看了楚皓一眼，只见他果真红着脸站在那里，是一副惊喜的模样。
这种缺少自信的感觉，她懂，忽然有一个人来夸自己的感受，她也知道。
不知怎的，林忆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同学，走吧，我们一起去参加复试。”
朝保安大叔礼貌地笑笑，两人相继进了电梯。
楚皓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林忆遥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安静的乘电梯，气氛却不觉得尴尬。
回来安泮，小徐坐在前台，此时看到了他们，带他们到了会议室，原来已经有几个见习生先回来了。
林忆遥没有找座位坐下，只是压低了声音询问：“小徐，什么时候开始复试？”
小徐拍了拍她的手背：“第一个复试的已经进去了，你们是最后来的，得排队。”
她低着声音继续说道：“刚才有消息说沈氏集团的人要来这边视察，经理刚刚急得像是火烧眉毛，让我们又是打扫卫生，又是背公司章程。我听他跟主管说，要是等下沈氏那边派人过来，就先暂停复试，另外约时间。”
林忆遥疑惑地皱眉：“沈氏经常来这里视察吗？”
小徐凑到她的耳边：“我听说——从来没有过呢。”
“你知道是谁来视察？”
小徐遥遥头，外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林同学，我先过去了，你加油哦，就算沈氏来视察，你也不用担心的。”
“好。”林忆遥很感激小徐对她的友善。
坐在位子上，果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沈氏派人来这里视察的事情了。
“听说了么，沈氏集团要来这里视察了，你们说是不是要给这家子公司大项目了？”
“可是，我觉得安泮在沈氏集团里面只能排在十八线以外，大项目轮不到吧？”
“这可未必，公司规模小，背靠大山，我们才容易在这里成长起来，更容易取得成功呀，你要是去大公司，已经有成熟的管理层成员，你得混到猴年马月才能当上一个小领导？”
“就是就是，我看安泮如今正处于发展初期，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高速发展。”
“沈氏集团来安泮视察就是一个信号，估计是要重用安泮了。”
“不瞒大家，我听到小道消息说是根基在H市，二十多年前将总部迁往A国的沈氏集团，很可能将在这一两年内将总部搬回H市。”
“真的？那太好了，我一定要争取进入这家公司，以后我可就是沈氏集团的员工了！”
大家议论纷纷，情绪都很激动。
楚皓撞了撞林忆遥的手肘：“林同学，你有什么想法？”
林忆遥一时出神，他们说的话倒是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自己的耳朵。沈氏回归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而且不仅是沈氏，就连唐氏财团也有回归H国市场的趋势。
楚皓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林同学，要是沈氏真的看中安泮，你会不会想要留下来？”
“怎么说呢，我没想好。也许会有一点心动吧。”
等待面试的人时不时都看着大门口，林忆遥从他们笔挺的西装，热切的目光中看得出来，他们在等的就是沈氏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坐在会议室里等候经理面试的人去了又回来，其实这些已经面试完的人已经可以走了，之所以还坐在那里，无非就是想等沈氏的人。
楚皓的名字被喊到，他下意识地看了林忆遥一眼：“我先去了。”
林忆遥冲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拿出你的实力来，人家要是没看上你就是他错失人才。”
楚皓被她说得脸一红，浑身的紧张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卸了一半。
二十分钟过去，楚皓出来了，走到她的面前说道：“我感觉这次是我这么多场面试以来发挥最好的一场了，林同学，谢谢你，你也加油。”
第27章 正在面试
还没有人喊林忆遥去经理办公室，她便只好在门口等着，听到会议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凳子拖动的声音交叠，她回头一看，已经有人走在她的背后，她赶紧让路。
会议室里只剩下楚皓，林忆遥走了进去：“他们都走了？”
“嗯，说是都快四点了，沈氏集团来没来人，估计就是不来了，他们也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决定回去等通知。”
林忆遥点点头，看着他：“那你……”
楚皓摸了摸后脑勺：“哦，我等你一起走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别误会啊，我不是打别的主意，就是想再跟你聊聊。”
林忆遥轻声哦了一下，听到小徐喊自己，便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林同学，之前沈氏那边说的模棱两可，刚刚又说可能是不派人过来了，经理一个下午的心情都像是在坐过山车，现在终于松了口气，但是难免会把下午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你可要小心些。”
林忆遥再次感激地朝她笑笑，拿着自己的简历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安泮很小，她早上来的时候就知道，现在进了经理的办公室，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进门靠右手边有一个小沙发，仿皮制的，看上去有些硬。左手边靠墙有一个小书架，藏书有限。
办公室中间一张书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
空间有限，估摸着只有她们学校半个寝室那么大。
寒酸，这两个字忽然蹦进她的脑海。
“经理你好。”
经理顶着半秃的头，揉了揉眼睛，接过她递上去的简历，随意地翻了翻：“坐下吧。”
林忆遥落座，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他的提问。
秃头经理扫了一眼她放在最上面的简历，便放到一边，看到下一页她的成绩单，开始皱眉。
“林同学，请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林忆遥已经将自我介绍背得十分流利，此时不过脑子都能说出来。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面试。”
类似的问题，她回答过好几十遍了，拿着模板套进去，再加上“因地制宜”式的添加，不是难事。
经理再问，便是第三个她已经能答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为什么你不去外贸公司呢？”
这年头，工作跟专业不对口的遍地都是，再说自己的专业也不是非去外贸公司。
林忆遥被经理问得有些不耐，表面上尽量显出谦恭的样子。
然后办公室的外面却突然来了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在前面的戴一副银边眼镜，板寸头，眼角带着他惯有的笑意，干净利落而不失友善。
走在后面的人则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偏分头的发型，前额的头发自然蓬松，梳往一侧。他没有戴眼镜，双目冷峻，目光凌厉，他的严肃，来自他的眼神。
小徐觉得他二人身份不一般，有点胆怯地上前询问他们的来意。
贺寅露出和煦的笑容：“你好，我们是沈氏集团过来视察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哦，请问一下，你们经理在哪里？”
“不是说不来了吗？我……”小徐前一句话猛地脱口而出，知道自己说错了，小心地看着他二人，不敢再说下去。
“没关系，我们就是来看看而已，不用紧张。”
小徐指着经理办公室的门：“经理在面试……我去找经理！”她后知后觉，赶紧迈开步子要往经理办公室去。
不料伸出一只手阻拦了自己，她疑惑地看向对方。
“你好，我姓贺，喊我贺助理就行。”见到别的同事也都围了过来，贺寅连忙说道：“我们就是来看看，没别的事情，既然经理在面试，那就不要通知他了，我们很快就走。”
主管满头大汗地躲在角落里敲手机屏幕，听到贺寅这么说，忽的停下来，收了手机，赶紧跑过来：“我听说是总部派来视察的人到了，就是二位吧，幸会幸会，鄙人庞仁，是这里的行政主管。”
“哈？庞什么……”贺寅忍着笑意，憋坏了的模样。
“庞仁，在下叫庞仁。”
贺寅笑得花枝乱颤，背后猛地被人揍了一拳，连忙正经起来：“咳咳，庞主管，你好你好，叫我贺助理就行。”
胖主管整张脸的肉都随着他的笑堆在一处，伸出胖手去握贺寅的手，随即将手伸到他身后的人面前：“这位先生是……”
沈宸慕双手插在兜里，将整个安泮打量了一下，示意贺寅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贺寅了然地点点头，再次同胖主管握了握手：“庞主管，这是我上级，哈哈，那要没什么事情……咦？”
贺寅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会议室里的人愣了一下：“那边那个人是谁啊？”
庞主管回头瞧了瞧，说道：“这是今天来面试的学生之一，都是些应届毕业生，没什么经验，也不太懂事，都不知道出来迎接二位，我这就去喊他过来。”
贺寅连忙拉住胖主管：“唉，不用不用，他现在又还不是公司的员工，不用出来。”
转了个身，他一只手挡在嘴边，凑到沈宸慕的耳边说道：“老大，那个人，那个背影！”
沈宸慕躲开他的手，皱眉看着：“还不速战速决？”
贺寅两眼放光，不顾他的反对，神神秘秘地再次凑到他的耳边：“那个是今天走在林同学身边的男生！”
沈宸慕想起来中午应酬完回去的路上看到林忆遥跟一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本来就觉得她这个人不如方院长说的那么单纯，现在更发现她心机深。
贺寅没注意他的脸色，看到经理办公室的门上有一个透明的小窗，假模假样地绕着公司看了一圈，最后来到经理的办公室门口，往里瞧了瞧，脸上带着笑意，回来沈宸慕的身边：“老大，真的是林同学！”
沈宸慕懒懒地说道：“知道了——”
贺寅抬头，这才见到他的不耐，一个激灵，转身便正色道：“好了，我们视察完了，你们继续工作吧。”
胖主管的手再次伸过来，他们两个都已经转身走了。
第28章 结交楚皓
人一走，安泮这个不大的公司上上下下除了经理办公室和会议室，都像是炸开了锅。
经理听闻外面的动静，便结束了面试，“林同学，那我们的面试就到此为止，你今天先回去吧，结果我们稍后会通知给你的。要是过了的话，会给你打电话，要是没过的话，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林忆遥礼貌地点头，拿好自己的东西就出了门，正巧看到隔壁站在门口的楚皓呆愣着，外面则是闹翻了天似的。
她还没同楚皓打招呼，身后忽然传来经理的怒喝：“都在干什么！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林忆遥目不斜视地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楚皓紧跟其后，走过小徐的时候，小徐的手在身前朝她们悄悄挥了挥，林忆遥看过去，朝她微微勾唇。
到了电梯里，林忆遥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皓缓了过来，阻止了语言，才开口：“刚刚，沈氏的人来了！”
林忆遥一愣，脑海中崩了一根弦：“来就来呗，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那倒是，不过当真是沈氏集团，那两个人气场强大，一看就不一般，这种精英人物太了不起了……”
听着楚皓的描述，林忆遥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处于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氏的人，长什么样子？”
“两个人个子很高，不过那个贺助理要稍矮一点，贺助理看上去比较温和友善，他的上司全程都没说话，但是大家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其实我也就是在会议室里面偷偷看了一眼，没看仔细，又不敢再看。”
林忆遥见楚皓脸色微红，说道：“那你怎么没有走出去看看呢？其实你可以走出去打一个招呼，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是你会感觉做了一件很不同的事情。楚皓，我觉得你需要多一点自信，在别人面前不要藏起自己。”
楚皓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看着她，忽然说道：“那你呢？从早上的会议到市场见习，再到刚刚的面试，你有尽力去展现自己吗？”
林忆遥抬头，动了动唇，当真没找到什么借口。
会议上她就胡乱听听胖主管吹牛，见习的时候她也不爱跟他们主动说话，刚刚的面试，她则是能简则简地回答问题，展现自己的优点？她不会，也不想。
两人半斤八两，谁都没有再说谁，到了楼下，又见到保安，保安还站在门口看外面，见是他二人，高兴地打招呼：“小姑娘，刚刚两个小伙儿说去安泮商贸，你见到他们了吗？”
林忆遥猜测保安说的就是沈宸慕和贺寅，摇摇头：“我正巧在面试呢。”
保安遗憾的叹了口气：“那就可惜了，我觉得那两个小伙子厉害，而且长得太帅了！年轻真好。”
拍了拍楚皓的肩膀：“小伙子，你长得也帅。”
林忆遥笑着看一脸懵的楚皓，见后者脸瞬间就变红了，保安也乐呵地笑了起来。
“大叔，我也没，没帅，就……很普通。”他疙疙瘩瘩地解释，保安则用越发坚定的态度说他长得帅。
“行了行了，帅小伙，小姑娘，天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祝你们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啊。”保安大叔大手一挥，潇洒地回到里面自己的工位上去。
林忆遥眯着眼跟他挥挥手道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淡淡的舍不得，以后，应该遇不到这么可爱的保安大叔了吧。
两人并肩离开，去最近的公交车站乘车。
“林同学，这保安大叔真会说话。”
“赞美一个人也是一种艺术，嗯……我觉得你要是留下来，以后可以多跟保安大叔说说话，跟他讨教一下。”
平时楚皓被戳中不擅交际的短板，心里免不了都会难受，可这次却没有。
两人到了车站，发现正好是顺路，更巧的是住在同一个小区，车上人多，他们只能站着，楚皓很绅士地将角落的位子让给她，免得她被人撞来撞去。
下了车，两人先后进了小区，楚皓忽然喊了她一声：“林同学，我能不能加你一下微信，跟你交个朋友。”
他低着头，不敢看林忆遥的眼睛。
“好呀。”
听到她的应允，楚皓惊讶地抬起头来：“真的！”
因激动而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包里有一些没有剪去的线头，他拿手机的时候绕在了他的手指上，一起带了出来。
“哦，这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万分歉疚，赶紧将线头藏进自己的口袋，低着头打开手机，更不敢看林忆遥了。
“没关系，我买了新包也从不处理线头，有一次线头都露在外面半天，我也没发现呢。”
楚皓耳根子都红了，听她这么说，憨憨地笑了一下，两人加了微信，将各自的名字发了过去，相互道了别。
林忆遥正要回去，走了几步，忽然被楚皓叫住：“林同学，今天谢谢你。”
她没有回头，单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照着手机上董婷婷发给她的地址往公寓而去。
迎着风，忽然觉得浑身轻松。
*
车上，沈宸慕正在闭目养神，贺寅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那个……老大啊，沈氏集团底下这么多子公司，咱们真的要一家家巡视过去啊？”
也不是怕麻烦，而是老爷子给沈宸慕回国的条件实在是别有用心。
沈家别的少爷也在国内有资产，有几个更是长居H市，比如二少爷沈宸军，五少爷沈宸杉，另外，老爷子的次子，也就是沈家六爷沈从之，如今是沈氏集团的总经理，他与儿子沈宸岩也在这里定居。
沈家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掌管部分沈家产业，从来都是各管各的，也没有说总部派人去各子公司视察的情况。
沈宸慕刚回来，就让他大张旗鼓地巡视沈家产业，老爷子更看重谁已经再明显不过。
“别烦。”坐在后座的男人忽的出声，吓得贺寅连忙收了到嘴边的话。
“老大，咱们回别墅？”
“是我回。”
贺寅惊讶地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沈宸慕踢了踢贺寅的椅子：“好好开车，送我回去后自己找酒店住去。”
“什……么？”
贺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打定了主意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赖在别墅不走！
第29章 婷姐心事
林忆遥拿着钥匙开了公寓的门，进屋后就见董婷婷系着围裙在打扫卫生。
“回来了？赶紧洗洗手休息一下，马上开饭！”
林忆遥凑了过去：“婷姐，以后我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吗？”
董婷婷妖娆地朝她走过来，故意扭摆着腰，一只手搭在林忆遥的肩上，整个人都无骨般靠了上来，用她最嗲的声音说道：“官人一个月俸银多少？奴家可是很会花钱的。”
说完，眨巴眨巴双眼，脸也凑了上来。
林忆遥忽地将她抖落开，退后一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婷姐，你还是去找别人养你吧。”
说到这儿，她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婷姐……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到现在都还单身呢？不科学不科学。”
董婷婷神色有异，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娇滴滴地说道：“你不知道吗？这四年我可是一颗心都在你的身上，别的人哪能跟你比？遥……我们……在一起吧。”
“噗——”
林忆遥没喝水，但是忍不住想喷口水。
“董婷婷，请你正常点。”
董婷婷立马站直了身子：“哦，我去盛饭。”
趁着这个空隙，林忆遥背着手将这个小小的公寓都走了一遍。
不过四五十平，一个小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两个卧室。
董婷婷端了饭菜出来，见林忆遥在四处打量：“虽然小了点，但是也已经不错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背光，遥，你想住哪间？”
两个卧室中间隔着卫生间，一左一右其实都一样，她向来都习惯让林忆遥先选，林忆遥也不客气，随手点了一个。
董婷婷给她倒了一杯啤酒，放到她面前。
“婷姐，我不喝酒。”
“放心，喝醉了姐给你抬屋里，算是庆祝我们乔迁之喜，走一个？”
林忆遥拿起酒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她真不明白啤酒有什么好喝的？
“瞧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姐给你打个样！”说完，她一口边将杯子里的酒都干了，杯子倒扣过来，“瞧见没？得这样。遥，别怕喝醉，喝醉了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林忆遥抿唇，打量着董婷婷，觉得她今天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想到此，便直接问了出来。
董婷婷也是一愣，忽然笑了：“没事没事，我高兴。”
林忆遥在人情交际方面总是处于被动的那个位置，平日里都是董婷婷主动关心她，跟她说话，但是不代表她不关心她的事情。
一向乐观开朗的人，忽然开始闷头喝啤酒，明显是心中藏了事情。
犹豫了一下，林忆遥拿过自己的杯子同她的碰了碰：“工作上的事情？”
董婷婷想考公务员，但是遗憾落榜，随即就找了一份社区服务中心的劳务派遣岗。她说她这辈子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想赚很多钱，只要能养活自己，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够了。
合同是跟第三方公司签的，6月20号正式入职，每天八小时，周末值班。董婷婷对这个工作很满意。
“遥，没什么事情，我很好，就是有点感概，大学四年就这么结束，太快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咧开嘴笑了一下。
林忆遥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勉强，仰头准备喝酒，酒杯忽地被她夺走。
“婷姐？”
“不会喝酒就少喝点，轻轻抿一口就是了。”
她总是这么心慈手软，林忆遥有点担心她会被欺负。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晚饭结束，帮着她将房间打扫了一下。床铺还没收拾好，两人的衣物也没有拿过来，所以还是得回寝室住。
乘公交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走在宿舍外的小吃一条街上，细数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
一路打打闹闹地回了宿舍楼，盛夏的夜晚两人都跑出了一身汗，刚进楼，就见大厅中央放了一块大黑板：离宿通知。
宿管阿姨在她们二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地抬起头来了：“你们两个……哪个宿舍的？”
“1017。”董婷婷拉着林忆遥走过去。
宿管阿姨翻了翻登记簿，脸色黑了下来：“你们寝室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来办理离宿事项？”
“额……我们会尽快的。”
宿管阿姨再次将两人打量了一下，哼了声：“你们不交出宿舍钥匙，不办理离开宿舍的手续，连毕业证书都拿不到的知道吗？”
董婷婷连忙乖巧地点头：“阿姨，我们这几天就搬，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抓紧时间！6.17之前一定要搬离宿舍了！今天都14号了。”
“好好好，我们一定在这之前办好。”
说着，拉了林忆遥的手就去坐电梯。
等到电梯门关上，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笑了出来。
她们这幢楼的宿舍阿姨是个炮仗筒，不能惹，只能顺着她。
阿姨和她的老公住在宿舍一楼第一间房，她在大家眼中是人生赢家。
五十多岁的人了，经常支着一只手机，趴在桌子上看电视，有时候能看电视笑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有的时候又因剧情的伤感哭得稀里哗啦。
她习惯早上拿一把小梳子站在大门口的树底下梳头发，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头发上面，而有时候梳子拿在她老公的手里。
她的老公在食堂做厨，烧的一手好菜，每次都是先给她做好饭菜，再跑到食堂去做菜。
周六周日闲一些，两人就搬了凳子到外面的草地上，亲自给阿姨洗头发，有一次引来不少围观的同学，阿姨羞得脸都红了，大叔呵呵地将人赶走。阿姨说以后再也不要大叔帮忙洗头了，大叔说以后绝不操劳她的头发。到了下周末，两人又公开撒狗粮了。
“唉，以后要离开宿舍，看不到大叔和阿姨，还挺舍不得的。”董婷婷一边开门一边说话，门内有灯光照下来，耳边才传来左欣和方栀说话的声音。
董婷婷下意识地看了林忆遥一眼。
不知何故，因为她二人的回来，室内的气氛变得僵硬了许多。空调吹着冷风，她们身上的汗水没干，浑身便觉得发冷。
第30章 离宿通知
方栀正站在左欣的座位边上，两个人不知道之前在说什么，见到她二人进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董婷婷是寝室长，此时有必要将宿管阿姨的话转述。方栀她们听了，不满地撇嘴：“她以为我们愿意住在这里啊？要不是公寓里空调还没装好，我们才不会回来呢。”
董婷婷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不知道她语气里的敌意来自何处，皱眉：“我话已经传到了，你们先在阿姨那里办理好离开的手续，然后再去辅导员那里领毕业证吧。”
昨天学位证书已经在毕业典礼上发给大家，但是毕业证还被扣着。
方栀听罢瞬间就不高兴了，嘟着嘴：“怎么还要去辅导员那里啊，太麻烦了吧。辅导员又要问这问那的，贼烦，婷姐，可以代领吗？”
“代领的话，得准备身份证复印件和代领申请书。”董婷婷正经地回答。
左欣连忙劝道：“栀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工作那么好，说出去，可不得羡慕死大家。”
方栀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在系里面总是能维持在前十名，她也是寝室里面最早跟公司签订三方协议的。
方栀叹了一口气：“我很烦辅导员什么的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好不好。”
“栀栀，那是因为你优秀，所以老师们都很关心你的就业。”
听到这儿，董婷婷猛地一拍脑门，拉着林忆遥就往阳台去。
“婷姐，你做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嘘，我现在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对上她殷切的目光，林忆遥觉得自己又要让她遗憾了。
“算了，别说了。”董婷婷制止了正欲说话的林忆遥，“你知不知道班级群里早都已经炸开锅了，你上午怎么手机关机了？”
林忆遥眨了眨眼：“关了一小会儿。”
“一！一小会儿？那你怎么不回群里的信息，我的信息也不回？”
“我后来又重新开机了，我要是说不小心点了飞行模式，你们信吗？”
董婷婷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辅导员在群里询问大家的就业情况，始终都联系不到你，就让我代为转告，要你……这两天抽空去见他一趟。”
本来这件事情她一直记在脑海里的，可是傍晚她心情不好，再加上两人吃了饭就收拾房间，回来的路上打打闹闹，那些烦心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了。现在经方栀她们提醒，猛地想起来。
林忆遥没有答应的意思，她看了心急：“接下去还有要参加的面试吗？”
“嗯，明天有三个。”
“三个？怎么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董婷婷有点担心面试时间上有冲突。
“看来是要我汇报明日的行程计划了？”她俏皮地眯了眯眼。
“快说，好让我放心。实在不行，我明天得跟你去。”
林忆遥笑着拍她的肩膀：“我安排的井井有条，天衣无缝好吗？上午十点我要去H市电视台，那里有一档购物节目需要商品经理，当然，刚进去得从助手做起。下午一点我约了一家银行的面试，大堂经理哦，听着很了不起的样子。三点的时候我还约了一个科技公司的复试，管培生岗位，以后大概会往运营方面发展。”
董婷婷终于点了点头：“这几家公司听上去倒是不错，你要是想再试试，那就去吧，明天上午的面试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下午的两场面试会不会时间安排上有冲突？要是到时候银行的面试没能及时结束，你岂不是来不及？”
林忆遥拍了拍胸口：“明天下午改换场地，我自然是要打车的。”
“呦……平日里不是精打细算，能省则省的吗？这次出手这么豪？”董婷婷朝她挤了挤肩膀，她便挤回去：“婷姐，我不缺钱好吗！”
“好好好，我们遥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孩子，不缺钱，但不乱花钱。”
林忆遥十分受用地点头。
“刚刚方栀和左欣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董婷婷忽然改了语气，说话的时候也看着她，带着格外的关心和疼惜。
“我知道。”林忆遥冲她笑笑，“她们两个一直都挺优秀的，我，也没想跟她们比。”
仅仅一天时间，她至今没有落实工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外院，其实没找到工作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凭什么她从乡下出来，又因为是孤儿的身份，就活该在毕业时没找到工作而受人嘲笑。
室友话里有话，她怎会听不出来，恐怕是因为旁的人议论到她的名字总带着某某班某某寝室的缘故，她二人也觉得自己受她牵累，落了面子了。
董婷婷还是担心林忆遥会多想，便说道：“方栀跟左欣找的都是大公司，专业也对口，难免会骄傲了些，你多忍忍。”
林忆遥乖顺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婷姐，她们两个都签了什么大公司啊？”
董婷婷又怕打击到林忆遥，又不想骗她，老实地说道：“左欣进的是方栀父亲开的公司，在里面做翻译。方栀则……”她看了看林忆遥的脸色，继续说，“她则去了司氏集团。”
林忆遥被震惊地不轻：“司氏？”
“不错，就是那个稳居H市房地产老大位子多年的司氏集团。”她借着阳台顶上那盏灯光微弱的白炽灯，仔细瞧着林忆遥的脸色。
“司氏集团还在招聘吗？”她到处去找工作，倒是忘了还有个司氏，印象里司氏从事房地产，除了工程师外，便都是一群卖房子的。
董婷婷看了看她：“你不会想去司氏吧，要是跟方栀在一起工作的话，你确定可以？”
林忆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是四年的室友，但是她们之间其实连朋友也说不上。
林忆遥打开手机搜司氏集团：“我就看看房地产公司一般都有哪些招聘岗位。”
“遥……房地产公司也是公司，自然也有营销，运营，行政等等部门，怎么你没转过弯来呢？何况这次是司氏总部的招聘，涉及到各行各业。”
“哦……也对哦。嗐，只怪我一直以来对它造房子和卖房子印象深刻。”
董婷婷敲了敲她的额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