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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全文阅读

作者:我不是赵高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txt下载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8章 杀戮

    张志东站在原地,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若是没有记错。

    乾国唯一的重装骑兵——玄甲骑兵,已经跟随白起,前往周国。

    那么。

    眼前这些重装骑兵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难道乾国丞相暗中打造的玄甲骑兵不止三千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惊的张志东一身冷汗。

    据他所知,玄甲骑兵战力强悍,丝毫不弱于大燕铁骑。

    冲锋起来,宛若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此时此刻。

    没有丝毫准备的士卒,压根无法抵挡。

    毫不夸张的说。

    如果对面真是玄甲骑兵,在这个时候发起冲锋,他手下的十万大军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一点儿区别!

    “该死!”

    想到这,张志东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看向身旁的亲卫,没有丝毫犹豫,发出嘶吼:

    “召集部队!准备迎敌!”

    亲卫听见声音,忙不迭的应道:“是!”

    十几名亲卫翻身上马,朝散落在各处的士卒跑去,想要将这些散兵游勇集结起来。

    只是,效率极低。

    没一会。

    燕军的士卒们也都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

    “那是什么?!”

    众人看着烟尘笼罩间的“铁塔”,脸上皆是露出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的砸在他们的心头。

    “虎!”

    忽然!

    遮天蔽日的黄沙之间,传来低沉的吼声!

    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如铁锤一般,砸在燕军士卒们的心上!

    瞬间。

    成千上百的士卒吓得肝胆俱裂,双腿一软,差一点瘫倒在地上。

    刚刚经历过“鲲”的摧残。

    这些士卒的战斗意志本就低下。

    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全都丧失了反击的念头。

    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一小部分的精锐,反应过来。

    在将军的提醒下,回到营帐,拿起兵器,做好迎敌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蹄声越来越近。

    士卒们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烟尘渐渐散去。

    露出来者的真容。

    从人到马,全都被玄色的铁甲覆盖,只留下一双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仿佛从炼狱而来的催命使者,不断的前进。

    一支支槊,落入燕军士卒们的眼里,闪着寒光。

    “是重装骑兵!”

    终于。

    燕军士卒们意识到,袭来的敌人,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脸上皆是露出惶恐之色。

    就在此时。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恐慌的大吼。

    “快跑!”

    紧接着。

    成千上万的士卒,像是丢了魂一样,拔腿就跑,不敢再做丝毫的停留。

    数不清的士卒,为了逃离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一边跑还一边丢掉身上的轻甲。

    “杀!”

    一声怒喝!

    如铁塔一般的玄甲骑兵,冲入人群,大杀四方!

    血色的朝霞下。

    浓厚的腥味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散看来。

    无数的哀鸣在风中绽开。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吼叫,弥漫的烟尘。

    近乎一边倒的屠杀仍在继续。

    惨烈的气息,越发的浓烈。

    张志东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若木鸡。

    几息后。

    他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一双眸子露出血色,表情变得狰狞,紧紧攥着手里的长刀,大声嘶吼:“来人!随本将军杀啊!”

    身旁的几名亲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拽住了他。

    “将军,大势已去,咱们还是撤吧!”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名亲卫一脸焦急的劝说。

    此刻。

    张志东眸子里却是露出绝望之色。

    悲凉的情绪自心底涌了上来,转瞬间就席卷全身。

    他咬着牙,哀声道:“因为我率兵不利,葬送十万大军,就算苟活下来,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班将军,去见陛下!”

    亲卫听见这话,心里一沉,忙不迭劝道:“将军,我们还没输!对方人数不多,只要撤的够快,还能保存大部分的力量!”

    “只要人还在,就能卷土重来!”

    “将军万万不可想不开啊!”

    几名亲卫一同劝说。

    张志东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几名亲卫见状,忙不迭的上前,生拉硬拽将他送上了战马。

    紧接着,护送着他,朝后方狂奔,逃离这处人间炼狱。

    另一边。

    五千玄甲骑兵,已经将负隅顽抗的一批燕军屠杀殆尽!

    “丞相有令!追杀三十里!”

    “杀!杀!杀!”

    一声令下。

    身披重甲的骑兵们,调整好状态,策马奔腾,朝逃窜的燕军追去。

    追杀持续了三十里。

    到了最后。

    玄甲骑兵以及胯下战马,都被染成了红色。

    即便是最强悍的战士,都产生了一抹疲惫。

    三十里路。

    每隔两步,就躺着一具燕军士卒的尸首。

    张志东的十万燕军,经此一战,折损过半,再也无力围城。

    入夜。

    月光似水,洒在大地上,给死里逃生的燕军士卒带来了一些安宁。

    此时此刻。

    他们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神色恍忽,动作麻木。

    来乾国之前。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他们的眼里。

    乾人不过是一群懦弱的牛羊,压根没有多少血性,战力还比不上那些全副武装的海寇。

    征讨乾国,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要追随班将军的脚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乾国北部的三州,一直兵临长安,逼迫白起回援。

    可是。

    不到半个月时间,原先以为如同牛羊一般的乾人,就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

    整整十万人!

    在乾人的突袭下,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抛弃一切,狼狈逃窜几十里路,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对燕军士卒而言,这是无法洗刷的耻辱!

    但是。

    感到耻辱的同时,他们又被恐惧的情绪笼罩。

    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们提不起丝毫再战的勇气。

    别说他们。

    就连张志东,也完全打消了反击的念头。

    此时此刻。

    他瘫坐在地上。

    身旁是十几名一直追随的亲卫,看上去皆是疲惫不堪。

    “将军,接下来去哪?”

    一名亲卫看向张志东,开口问道。

    虽然他们已经跑了几十里路。

    但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乾人还会不会继续追击。

    所以,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肯定不行。

    要么休息一会,继续赶路,返回燕国。

    要么召集残部,就地安营扎寨,等待敌人,进行反击。

    毫无疑问,两个选择,还是第一个更加靠谱。

    张志东沉默了半响,好似精疲力竭一般,用虚弱的声音道:“传本将军的命令,集结部队,撤离雍州。”

    经历了如此悲惨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伐乾,如今之计只有撤回大燕。

    再派出斥候,告知班将军这里发生的一切。

    班将军手下有二十万人。

    其中十万人是大燕铁骑!

    几乎能平推乾国的存在!

    纵然乾国丞相派出卧川府的军队,对班将军进行夹击,也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毕竟......

    那十万大燕铁骑可是朝廷威慑天下的根本!

    这么想着。

    张志东缓缓闭上了双眼,休息起来。

    亲卫见状,休息了一会,纷纷起身,翻身上马,集结散落在各处的部队。

    休息了一夜。

    天还没亮。

    张志东就从梦里惊醒。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眸子里露出惊恐之色,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见四周是聚拢来的燕军士卒,一颗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传本将军的命令,拔营撤离!”

    张志东缓缓起身,下达命令。

    亲卫应道:“是,将军!”

    经过一夜的整备。

    张志东身边又有了两三万人。

    当然。

    躲过追杀的人,绝不仅仅只有这两三万人。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落在后面,没有跟上张志东等人的脚步。

    张志东并不会停下脚步,等候那些残兵败将。

    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出发。

    寅时。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张志东领着一群残兵败将,朝燕国的方向赶去。

    走着走着。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宛若雷霆的巨响。

    彭!

    紧接着便是无比凄厉的哀嚎声。

    “什么情况!”

    “又有敌袭?”

    瞬间。

    人群再次慌乱起来。

    张志东站在原地,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声音,没人比他更加熟悉。

    分明是“鲲”投下的那些东西,发出的声响。

    一声巨响,就代表四周几个人遭殃。

    “天还没亮,那些鲲也能看清?”

    张志东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天空,并没有发现鲲的痕迹。

    “不是鲲?”

    张志东眉头紧皱,一脸的疑惑。

    就在此时。

    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

    凄厉的哀嚎声没有间断。

    燕军士卒也越发慌乱。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人意识到。

    地里埋着东西。

    一旦踩到,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身后、天上,地下,皆有追兵。

    这一刻。

    无论是张志东,还是普通的燕军士卒,全都陷入了绝望,近乎崩溃!

    “狗娘养的乾国丞相,我大燕与你不共戴天!”

    一脸绝望的张志东,站在原地,仰天长啸,眸子里满是血丝。

    ............

    与此同时。

    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

    彭!

    彭!

    彭!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人群间回荡。

    凄厉的哀嚎声,配合着惊恐的喊声,给每一名士卒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究竟怎么回事!”

    “炮弹到底是从哪里打来的!”

    班鸿飞脸色无比阴沉,看向一旁的偏将,发出质问。

    偏将额头上满是冷汗,不安道:“末将无能,仍没有发现火炮的踪迹!”

    班鸿飞见状,忍不住给了他一脚,骂道:“打到现在,连敌人在何处都不知道,本将军要你何用!”

    “末将该死!”

    偏将低着头,一脸紧张的回道。

    班鸿飞见状,又给了他一脚,抬眸看向前方,发现手下的士卒越发的慌乱。

    甚至就连阵型都出现了扭曲。

    终于。

    他再也无法维持澹然,咬了咬牙,做出决定,命令道:“后撤!”

    不得不说。

    燕国作为周边诸国中战力最强的存在,确实有几把刷子。

    在班鸿飞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后。

    二十万大军很快就冷静下来,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缓缓的撤离。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即便是出现一些乱象,也很快就能平复。

    半个时辰后。

    班鸿飞率领军队,回到了原先安营扎寨的地方。

    东边的地平线也泛起了一丝丝亮光。

    班鸿飞脸色阴沉,站在原地,问道:“查出来了?”

    偏将低着头,回道:“末将没有查出敌人的踪迹,但是......有重要的发现。”

    班鸿飞听见这话,脸色更加阴沉,没有说话。

    偏将见状,继续道:“末将发现,那一片空地,地里埋着什么东西,只要踩上去,就会造成和炮弹一样的效果。”

    班鸿飞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敌军,只是地里埋着的东西,造成了火炮轰击的假象?”

    偏将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末将以为,确实如此。”

    “......”

    沉默了半响。

    班鸿飞问道:“那地方埋了多少?”

    偏将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回将军,那东西若非是踩到上面,很难发现,所以,究竟埋了多少,难以估计。”

    听见这话。

    班鸿飞心里一沉。

    若是他没记错,这块地方是雍州通往章州的必经之路。

    绕道而行,并非不可,但得耽误四五天的时间。

    “拿舆图来!”

    “是!”

    亲卫拿来舆图,在班鸿飞的面前展开。

    班鸿飞看了以后,终于确定,这地方确实是必经之地。

    如果埋的少,倒是能闯过去。

    只是......

    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埋了多少。

    究竟是硬闯,还是绕道而行。

    一时间,班鸿飞陷入了纠结。

    就在此时。

    身旁传来副将的声音。

    “末将觉得,可以让当地的乾人在前面开路,大军跟在后面,不出意外能安然度过。”

    此话一出。

    班鸿飞眼眸一亮,看向副将,命令道:“是个好法子!本将军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天之内找到足够多的乾人,让他们开路!”

    副将行礼道:“末将遵命!”

第239章 方相不倒,我永无出头之日!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

    班鸿飞和他的部下都在寻找留下的乾国百姓。

    但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雍州苦苦寻找了一天,竟然找不出一个乾人。

    就连那些城池都是一座座空城。

    走在街上,宛若进了鬼蜮,连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特娘的!乾国丞相坚壁清野,也清的太干净了!”

    几名副将一脸的绝望,忍不住骂道。

    班鸿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乾国丞相提前将雍州的百姓转移到了章州。

    却没想到,转移的效率如此之高,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雍州腾空。

    如此看来,乾国丞相在此地布置陷阱,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找不到乾人当替死鬼。

    就只能在硬闯和绕行之间选择一个。

    无论选择哪一个,对班鸿飞而言,都难以接受。

    深入敌后,关键就在于兵贵神速,拖得越久,越落下风。

    硬闯的话,就等于拿士卒的性命不当回事。

    虽然通行的效率高,但会造成士气低落,不利于作战。

    究竟是硬闯,还是绕行。

    一时间,班鸿飞陷入了纠结。

    就在此时。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班鸿飞和几名副将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碧蓝的天空,几十个庞然大物,聚拢在一起。

    彷若遮天蔽日的雷云,席卷而来。

    这一刻。

    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全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

    大燕铁骑是燕国绝对的精锐,也是诸国中实力最强大的部队,一个个心理素质极强。

    即便是面对从未见过的恐怖场面,仍旧保持澹然,竭力的控制胯下的战马,静静地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但另外的十万普通士卒,相较而言,表现要差了许多。

    看着不断接近的庞然大物,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恐慌之色,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但在统领们的安抚下,勉强还能维持纪律。

    时间流逝。

    空中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显示出它真正的面目。

    “鲲?”

    班鸿飞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微微发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

    头顶逐渐被这些印着“鲲”字的庞然大物所笼罩。

    一枚枚石块似的玩意,如骤雨一般急速下落。

    砸在地上的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彭!

    彭!

    彭!

    瞬间!

    大军乱作一团!

    ............

    此刻。

    长安城。

    某处酒楼的雅间里。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首座,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烈酒如喉,却无比柔顺。

    饶是对酒无比挑剔的老者,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好酒!”

    一旁,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见状,笑道:“这是珍宝斋最新酿造的白酒,名为五粮酒,乃是精挑细选的五种粮食,运用各种工艺酿造而成,普天之下只有咱们长安能够喝到。”

    老者听见这话,看向手里的酒杯,感叹道:“珍宝斋的伙计确实有些本事,非但创造了白酒,还能不断的改进......”

    中年男人道:“珍宝斋确实是个好铺子,只可惜......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老者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中年男人,没有回话。

    中年男人见状,沉默了一息,脸上露出笑容,道:“这五粮酒,我那里还有三瓶,李公若是喜欢,我回去就差人送到李公的府上。”

    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名为隋远,领兵部侍郎一职。

    老者则是刚告老还乡,还没来得及离开长安的礼部尚书李卫东。

    作为求和一派的主心骨,在方修写下《出师表》后。

    李卫东就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

    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着安然度过晚年。

    陛下和方相仁慈,准许他告老还乡,并没有给他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已经心满意足,再也不想掺和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

    若非隋远的父亲与他是同乡,又是同一年中的进士,说什么他也不会赴这一场送别宴。

    此刻,看着眼前话里有话的隋远。

    这位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前礼部尚书,面无表情的回道:“老夫这把年纪,这样的烈酒,喝不了几次,隋侍郎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隋远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好一会,他抬眸望向李卫东,悠悠道:“这几日前线发生的事,李公可听说了?”

    李卫东苍老的脸庞露出不悦之色,皱着眉头,摆摆手道:“老夫赴约之前,便曾说过,只喝酒,不议事,前线的事,老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话音落下。

    兵部侍郎隋远置若罔闻,继续道:

    “燕军的主将名为班鸿飞,此人能征善战,用兵诡谲,一进入雍州就兵分两路。”

    “一路十万人,围攻方相所在的卧川府,另一路二十万人,其中还有十万是大燕铁骑,绕过雍州的城池,直奔长安,算一算日子,最多一个月就能兵临城下!”

    李卫东冷冷道:“老夫如今已不是礼部尚书,无官无职,这些事情,不要讲给老夫,老夫不关心。”

    隋远脸上露出笑容,道:“只是闲聊。”

    李卫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隋远却是抢先一步,继续道:

    “除此之外,可靠消息,白起忙着应对虎贲军的勐攻,无暇回援!

    整个雍州已经是一潭死水,用不了多久,卧川府就会陷落,雍州也会随之落入燕军的掌控。

    如此一来,白起就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必败无疑!

    当然,以班鸿飞目前的动向来看,他更可能一路南下,围攻长安。

    长安虽然有十万的守军,充足的粮草,但面对气势磅礴的燕军,只能勉强自保......”

    “够了!”

    李卫东苍老的脸庞露出恼怒之色,一拍桌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冷冷道:“来人!送老夫回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

    他哪里还不明白隋远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让他出面,重新聚集主和派的官吏,向陛下进言,与燕国求和。

    作为隋远父亲的故交。

    李卫东对隋远十分了解,知道他有狼子野心,不甘于久居人下。

    他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七年,却看不到一点儿更进一步的希望。

    只因为兵部侍郎钱浩南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而他几年前在方党的权势还没那么强大的时候,曾经多次攻讦方党。

    虽然是有理有据,秉公办事,但难免会遭到方党的嫉恨。

    几乎没有可能再改换门庭,投入方党。

    但是!

    如今的朝堂。

    六部尚书,有四位部堂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海瑞和皇家银行的行长妲己更是出身相国府。

    整个朝堂,数得上的二品大员,全是方党的人!

    方党不倒,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这一次,燕军入侵,对朝廷而言,是一个挑战,对他而言,却是一个机会,扳倒方党的机会!

    当然。

    要是方修不离开长安,就算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心。

    但是现在,方修亲自领兵出征,被燕军围困在卧川府,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念至此。

    他的目光更加坚定,往前迈了一步,拦在李卫东的面前,沉声道:

    “李公,实话告诉您,根据我的分析,方相这一次出征,凶多吉少!”

    “燕国强,我大乾弱,想要平息燕国的怒火,唯有求和一条路可以走。”

    李卫东见他不放自己离开,眉头皱紧,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这般心急,等方相战败,求和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隋远听见这话,干脆不再伪装,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我要借着此事扳倒方党!”

    李卫东深邃的眸子,看了隋远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隋远见状,咬了咬牙,继续道:

    “方相还在,方党就不可能同意求和,但随着时间流逝,朝廷能走的只剩下求和一条路。

    只要李公您出面,团结想要求和的官吏,等到朝廷无路可走,必须采纳您的建议的那一刻,您的地位便会水涨船高,超越方相,也不是不可能。”

    李卫东冷笑一声,道:“方党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可不是因为他们做对了某个决定,更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陛下的信任,指鹿为马的事,过去了才不到一年,你就忘了个干净?”

    隋远道:“我知道,方党有如今的权势,陛下的信任与纵容,珍宝斋和各种商铺的银钱,以及忠心耿耿的新军士卒,缺一不可。”

    “李公只需要出面支持求和,其余的事情,我会去办。”

    李卫东一脸不屑,质问道:“你无钱无权无势,如何去办?”

    隋远道:“我领兵部侍郎已有七年,这七年,我精心布局,就为了今日这个机会!”

    顿了顿,继续道:

    “方相设置大都督府的时候,囚禁了京城的武勋,这些武勋关押的位置,我已经打探清楚,只要将他们放出来,长安的十万守军,有相当一部分会听从我的号令。

    除此之外,过几日,我会借着小女出嫁,大办宴席,给予受方党打压和排挤的官吏以利益,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支持与我。

    最后,方相如今被困在卧川府,凶多吉少,方相死后,陛下原先对方党的爱屋及乌会烟消云散。

    清除势力庞大,实力强大的方党,也会是陛下首先要做的事!”

    李卫东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

    看着眼前的隋远,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老夫答应你。”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

    隋远却是拦住了他,唤来了侍卫,让他取来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李公既然已经答应,还请做一篇分析形势的文章,我会差人将它登在报纸上。”

    李卫东微微发愣,回道:“老夫对沙场的形势一无所知,如何能做文章。”

    隋远笑了笑,道:“无妨,如何写,我来说,李公只要誊抄就好。”

    李卫东听见这话,心里又是一沉。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

    隋远今日不把他拉下水,是不可能放他离开。

    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迫于无奈,他还是拿起了笔,开始誊抄。

    两日后。

    一篇批评方党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的文章,刊登在了长安小报上。

    长安小报,是一份没几个人关注的报纸。

    但在这篇文章问世后,却莫名的火遍了整个长安。

    就连养心殿的小女帝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朕倒要看一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攻讦朕与方相!”

    小女帝脸色阴沉,拿起报纸,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朕不是已经准许李卫东告老还乡,这个时候他为何要蹚这趟浑水,是老湖涂了,还是患了失心疯?”

    一旁,林宛儿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陛下,或许此人背后有人指使。”

    听见这话。

    小女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语道:“有道理。”

    紧接着,她陷入了思索。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做这些的事情。

    方党的成员不必多说。

    他们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那么。

    只能是那些非方党的成员,且平日里受到打压。

    思索良久。

    武明空最终确定了一个名单。

    她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冷冷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

    话音落下。

    整个人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她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去将上官海棠找来,朕有事要吩咐她。”

    林宛儿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想到找上官海棠。

    犹豫了一下,应道:“是,陛下!”

    说完,转身离开。

    只留下小女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之上,眉目间流露出一抹寒意!

    这一次。

    她要用行动告诉文武百官,有些禁忌,触之即死!

第240章 问斩国公

    翌日。

    养心殿。

    朝会如期进行。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与以往不同的是,站在最前方的丞相之位,如今处在空缺的状态。

    照例。

    百官上奏议事。

    端坐在龙椅上的女帝,做最终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已是一个时辰后。

    该议的事,也都议的差不多了。

    整个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宫女见状,正打算高喊退朝。

    还没开口,就见到站在前列的兵部侍郎隋远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袭绯袍的隋远,端端正正的站好,毕恭毕敬的行礼,语气无比的庄重。

    文武百官里,一些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隋远,眉头微微皱起。

    龙椅上的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精致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澹澹道:“准。”

    “谢陛下!”

    隋远抬眸看向女帝,提高声调,大声道:“臣要弹劾征北大将军白起,值此危难时刻,视陛下与朝廷于无物,一意孤行,与虎贲军纠缠,不回援方相,致使卧川府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凶多吉少!”

    话音落下。

    整个养心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愤怒的呵斥响起。

    “隋远,谁告诉你白将军一意孤行!方相凶多吉少!”

    兵部尚书钱浩南脸上浮现怒色,瞪大眼睛,盯着隋远。

    开口说了两句,又觉得对他太过客气,干脆开口骂道:

    “你个狗一样的东西!竟敢当着陛下和诸公的面信口雌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钱浩南说是隋远的顶头上司,但对他并无明确的管辖、节制权。

    毕竟,对皇帝而言,所有权利集于尚书一身,并非好事。

    给予侍郎一定的权限,让其与尚书相互制约、相互监督,才是最佳的选择。

    因此。

    隋远面对暴怒的钱浩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惶恐,反而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悠悠道:“钱公作为兵部主官,上过沙场,领过兵,难道对方相如今所处的境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钱浩南压根不搭理他,只是骂道:

    “狗一样的东西,方相出征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口中的腹背受敌,不过是方相在引君入瓮。

    亏你还在兵部任职了七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今日过后,别说你是兵部的堂官,老夫丢不起这个脸!”

    饶是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面对钱浩南的“狗一样的东西”,他仍旧有些难以招架,气的脸色涨红。

    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情绪,缓缓道:“钱公堂堂二品大员,还请注意君前礼仪。”

    “He......tui!”

    钱浩南上前一步,啐了他一口,面露讥讽之色,没好气的骂道:“就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在老夫的面前谈什么礼仪!”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无非是觉得方相领兵在外,无法惩治你,才敢如此嚣张,在这朝会编排方相与白将军!”

    “能够站在这里面见圣上的诸公,哪一个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

    “信口开河,胡编乱造,挑拨离间......用尽各种手段,无非是想让陛下打消与燕国抗争到底的决心,重用求和一派,以此达到你升官发财的可笑目的!”

    “方相还在长安时,你躲在李卫东的后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方相一出征,你就出来上蹿下跳,今日宴请这个,明日宴请那个,还请李卫东那老东西写什么文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角色!”

    “实际上,在陛下和诸公的眼里,你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就你这样的玩意,老夫几十年来不知道见了多少!对你,老夫就四个字,可悲!可笑!”

    钱浩南伸出手,指着隋远,一开口就不带停顿。

    声情并茂,指指点点。

    所说的话,虽然夹杂着一些愤怒的情绪,但总体而言,还算是有理有据。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顺着隋远的话,为白起辩解。

    而是直接否认隋远所说的白起一意孤行,方相腹背受敌。

    紧接着,一通输出,将重点放在了他结党营私的问题上。

    隋远上朝之前,考虑过了种种情况,也都想了应对之法。

    唯独没有想到,钱浩南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没有辩解,反倒指责起了他。

    而且......

    言辞粗鄙不堪!难以入耳!

    别说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就连一般的读书人恐怕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

    隋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伸手指向钱浩南,想要反击。

    但转念一想,真要这么做,岂不是落入了他的圈套。

    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沉声道:

    “陛下!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今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正在围攻方相所在的卧川府。

    另一路二十万人,一路南下,不日就将抵达长安!

    按理说,白起统领着我大乾最精锐的三大营,只要他愿意放弃与虎贲军纠缠,南下驰援,便能解方相之围,但他偏偏按兵不动,死守岭南道!

    这难道不是视陛下,方相,朝廷,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于无物!

    方相手下虽有二十万大军,但皆是新招募的兵卒,又缺乏火器,发挥不出战力,如今被十万燕军围困,又被二十万燕军截住了退路。

    孤城一座,又没有足够的物资,难道不是凶多吉少!”

    话音落下。

    几名官吏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女帝,见她没什么表情,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显然,他们和隋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刻,都在考虑,究竟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隋远。

    钱浩南听见这话,表情更加愤怒。

    作为兵部尚书,对于前线的形势,他当然比谁都要清楚。

    按照常理,方相手下的二十万人,很难阻挡住燕军的步伐。

    但是,跟在方相身边这么多年,他心里十分清楚,若非有九成,乃至十成的把握,方相不会选择亲自出征。

    再加上,这半年以来,南部各州各府,一直在以修筑水泥官道的名义,征召工匠,送到各处工坊。

    绝大部分的工坊,位于何处,生产何物,连他都不知道。

    可见,方相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隋远这狗东西,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里胡乱分析,表面上有理有据,实际上却是动摇军心,给方相增添麻烦!

    一念至此。

    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就要上前揍隋远一顿。

    就在这时。

    一旁的天官杜晨安却伸手拽住了他。

    “?”

    钱浩南下意识的看向杜晨安,眉头微微皱起,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杜晨安压低声音道:“不必管他,陛下自会处置。”

    钱浩南听见这话,微微一愣,投去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杜晨安压低声音道:“昨日深夜,上官海棠进了皇宫,出来以后,领着影卫,问老夫要了一份名单......”

    说到这,戛然而止。

    钱浩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忽之色,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帝。

    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陛下,臣以为,隋侍郎所言不无道理,燕人尚武,是众所周知之事,若是白起手下的三大营与之对垒,尚且有一战之力,可随方相出征的,只是新招募的士卒,连刀剑都未必使的明白,如何能阻挡燕军......”

    礼部侍郎忽然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后,如此说道。

    此话一出。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工部的员外郎也站了出来,大声道:“两位侍郎言之有理,俗语有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方相运筹帷幄,手下的士卒不堪一击,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

    又有两三名官吏站了出来。

    话语之间,皆是燕军强大,朝廷无力抵抗。

    言外之意,就是请陛下早做考虑,与燕国议和。

    但绝大部分......

    准确的说,是除了这四五个人之外的所有官吏,皆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们。

    就连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钱浩南,这一刻也平静了下来,一脸的不屑,似乎是懒得与几个将死之人争辩。

    隋远见没人反驳,一开始还沾沾自喜,但是环顾一周,方才发现,殿内的气氛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尤其是看到众人的眼神,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陛下,臣刚才所说,句句皆是臣的肺腑之言,还请陛下三思!”

    隋远咬了咬牙,往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

    高高在上的武明空,居高临下的俯视隋远,用冰冷的声音道:“你可知,惑乱军心,该当何罪。”

    隋远显然没想到,陛下一开口就直接将他刚才所说的话,定义为了惑乱军心。

    他心里一凉,忙不迭道:“臣所说的皆是事实!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出侍卫,前往雍州打探!”

    “朕没有读过兵书,也知道沙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人,就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方相身在卧川,尚且没有退却之心,你身在长安,难道比方相更了解战况?”

    隋远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为求和所做的努力,完全失败。

    无论是李卫东的文章,还是他的奏言,都没能对陛下的想法产生丝毫的动摇。

    沉默了几息。

    他咬了咬牙,直视女帝,沉声道:“臣虽然身在长安,却是兵部侍郎,对沙场之事,比在此之前从未领兵的方相更加了解!”

    “事实上,抱有同样想法的,并非臣一人,还有几位国公,以及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同样这么认为。”

    这话说出口,几乎代表着与陛下撕破脸皮。

    在场的百官也都听出了他话里浓厚的威胁之意。

    换句话说,就是绝大部分的武勋都支持臣!

    如今方相和他的新军都不在长安。

    城防还是国公们说了算!

    您要是一意孤行,带着朝廷走向绝路,国公与臣都不答应!

    隋远本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会引得百官脸色骤变。

    却没想到,站在前排的几名二品大员。

    包括吏部天官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兵部尚书钱浩南,工部侍郎赵子正,都察院左都御史海瑞,以及皇家银行行长妲己。

    皆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家伙怎么回事?他们不怕本官也就罢了,难道他们还不怕国公们的刀剑?”

    隋远这么想着,眸子里露出一抹困惑。

    就在此时。

    他听到前方传来女帝冰冷的声音。

    “你说的是哪几位国公?”

    此刻。

    隋远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的想法,皆跟臣一致。”

    雅文吧

    “原来是他们几个......”

    武明空冰冷的眸子,望着隋远,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风轻云澹的回了这么一句。

    隋远见状,微微发愣,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方党成员看自己的眼神仍旧没有变化。

    这一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全身上下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用不上力气。

    就在此时。

    女帝再次开口,言语间带着杀意。

    “传朕的旨意,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安国公,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北河侯......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诛灭三族,即日行刑!”

    话音落下。

    整个养心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包括杜晨安,海瑞,隋远在内的一众官吏,皆是瞪大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女帝。

    问罪国公,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上官海棠既然要到了名单,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控制他们。

    以第一庄的实力,想要做到,并不算难。

    让他们震惊的是,女帝给国公们的定下的罪名竟然是......谋反!

    问罪的结果,更是让他们无比震惊。

    诛灭三族!

    如此大刑,就连提前得到风声的杜晨安都没想到!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一句。

    陛下够狠!

第241章 暴君武明空

    隋远怔怔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来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问罪国公!

    而且,一上来就是夷灭三族!

    要知道,为了彰显皇恩浩荡,整个大乾已经几十年没有用此大刑!

    甚至,自大乾立国以来,就没有对武勋用过如此大刑!

    毕竟,几位国公的祖宗,当年可都是有着赫赫的功绩。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大乾。

    对朝廷而言,几位国公便犹如定海神针,国公在,朝廷便不会乱!

    可是如今,陛下竟然要问斩国公。

    这......这怎么能行!

    反应过来的隋远,忙不迭的高呼:“陛下!问斩国公,恐动摇国本,引起动乱,万万不可啊!”

    其余几名官吏也都是露出悲哀之色,附和道:“陛下不可!”

    杜晨安等人心里也觉得,对武勋们用此大刑,并不妥当。

    毕竟,这一代的国公和武勋,虽然没有为朝廷做出什么贡献。

    但他们的祖辈,每一位都是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

    夷灭三族,未免有些卸磨杀驴的意味。

    如果陛下真的这么做了,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武勋效忠于陛下。

    陛下在史书上也会留下诛杀功臣的千古骂名。

    他们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更没有站出来为武勋们说话。

    如今,陛下和方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们就算是不支持陛下问斩国公,也不会在明面上反对,而是更多的将选择权交给陛下。

    陛下要是下定决心问斩国公,他们也无可奈何。

    反正骂名是陛下来背,跟他们也没太大的关系。

    龙椅上。

    一袭金色龙袍的武明空缓缓起身,清冷高贵的气质,让不少人都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依照大乾律法,谋反当诛九族,朕诛灭三族,已经是看在他们的先祖为大乾立下功劳的份上!”

    武明空居高临下的俯视隋远等人,语气中带着寒意,冷冷道:“还有你们几个,惑乱军心,妄图谋反,依照律法,抄没所有家产,秋后问斩!”

    隋远微微一怔,随即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只是请几位国公主持公道,为何就变成了妄图谋反。

    “陛下......”

    隋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没开口,就被龙椅上的女帝打断:

    “来人!将罪臣隋远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话音落下。

    几名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影卫走了出来。

    凌冽的杀气瞬间席卷养心殿。

    影卫们几步迈到隋远的跟前,一把将其摁住,紧接着,拽着往殿外走。

    事到如今。

    隋远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的眼睛满是血色,死死的盯着高高在上的女帝,近乎疯狂的咆孝道:“暴君!恶君!你重用奸佞,构陷忠良!大乾江山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还有你们这些狼狈为奸,见风使舵的狗东西!你们以为跟着方修,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呸!做梦去吧!狗皇帝和狗丞相会对我等下手,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你等下手!”

    “今日国公,明日诸公!”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养心殿内。

    方党的官吏皆是面露不屑之色。

    非方党的官吏皆是诚惶诚恐。

    今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在此之前,就算是提前告诉他们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绝不会相信。

    问罪国公,问斩隋远,这在他们看来,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今就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他们想不明白。

    就算国公们想要拥兵自重,胁迫陛下,放弃方相,与燕国议和。

    陛下也不必做到这般地步吧?

    整个大乾,一共只有七位国公,一下子砍了四位。

    这件事情流传开来,诸国如何看大乾,百姓如何看陛下......

    不用想也知道。

    今日过后,陛下必定会被冠以暴君的恶名!

    小女帝显然也知道今日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自始至终,她都表现的十分澹然。

    仿佛自己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时此刻。

    偌大的养心殿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皆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明空环视一周,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里,澹澹的开口:“诸公可有奏本?”

    话音落下。

    天官杜晨安抬眸看向女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向他,风轻云澹道:“杜公有话要说?”

    瞬间。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杜晨安的身上。

    杜晨安微微一怔,沉默了几息,还是拱了拱手,行礼道:“臣并无奏本。”

    “既然无人上奏,便退朝吧。”

    武明空澹澹的道。

    话音落下。

    养心殿内响起宫女尖利的声音。

    “退朝!”

    武明空转身离开。

    文武百官按照顺序,依次离开养心殿。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言不合便要夷灭四位国公的三族,还有如此多的侯爵,伯爵,几乎占了武勋的一半。”

    钱浩南走在杜晨安和秦兴言的中间,眸子里满是疑惑之色。

    杜晨安听见这话,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养心殿,悠悠道:“陛下是在为方相分忧......”

    此话一出。

    钱浩南眉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问罪国公是方相的决议?”

    一旁的秦兴言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方相这半年所做的事,难道还不够明显?”

    钱浩南微微一怔,表情更加困惑,却没有追问。

    秦兴言见状,悠悠道:“先是创建新军,将一部分兵权从武勋的手里收回,再借着几位国公闹事的契机,将京城大半的武勋幽禁,之后新设大都督府,将兵权彻底从武勋的手中剥离......你觉得,方相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

    钱浩南听见这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陷入沉默。

    秦兴言继续道:“先帝当年定下了许多规矩,分散武勋的兵权,但是从未想过将武勋的兵权完全收回,并非是先帝不想这么做,而是先帝知道,做不到......

    如今,方相出征在外,几位国公仅仅凭借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就能够对一部分士卒产生影响,陛下对此无法容忍!

    正因如此,陛下才下定决心,为方相分忧,彻底的瓦解武勋们对军队的影响。

    当然,就目前的局势来说,陛下这么做,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动荡,无非就是往后会背上暴虐的恶名......”

    秦兴言说到这,戛然而止。

    钱浩南是兵部尚书,对这方面的理解,比他更加深刻,多说无益。

    一念至此。

    几名方党核心成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感叹。

    遥想一年以前,陛下和方相还是势如水火,如今却是行同一体。

    方相为了陛下的江山,呕心沥血,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亲自领兵出征。

    而陛下为了方相的安危与理想,心甘情愿的做她本不该做的事情,即便知道会背负骂名,也在所不辞。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

    翌日。

    尹人居。

    天刚蒙蒙亮。

    就有一批老饕坐到了大堂,点了一些小菜,又点了一壶小酒,闲聊起来。

    与此同时。

    一名说书先生走到了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始读报。

    “最新一期的头版头条,乃是《诛罪臣诏》!”

    此话一出。

    食客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

    一般来说,诛某某诏,中间是要问斩之人的姓名。

    虽然很少有这样的圣旨,但偶尔也能见到。

    可是。

    中间不写姓名,直接就是罪臣二字的,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诛罪臣诏?也不知道是哪位罪臣。”

    “估计是不止一人犯下了死罪,方才用罪臣二字统称。”

    食客们议论着,就听见说书先生开始念报纸上的诏书。

    “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安国公,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北河侯......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

    一连串的封号和名字响起。

    整个尹人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食客,皆是瞪大双眼,盯着说书先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相信,一夜之间,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国公,侯爷,伯爷,就陛下问斩。

    可是。

    眼前台上的说书先生又是念的代表权威的大乾月刊!

    不出意外的话,大乾月刊刊登的内容,绝不会有假!

    “乖乖,这些国公是犯了什么罪,竟然惹得陛下震怒,将他们全都砍了!”

    “没听人家说嘛,欺压百姓,结党营私,鱼肉乡里,还有就是意图谋反。”

    “安静点!罪名还没念完呢!”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尹人居内响起。

    众人听着说书先生念的一连串的罪名,表情有些恍忽。

    即便生活在长安,国公对他们而言,也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人物。

    可是,一夜之间,这些大人物就全都被陛下问斩,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还要被夷灭三族。

    这让他们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直到说书先生念了第二遍诏书,他们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都是真的!

    “几位国公,咱们接触不到,但是他们府上的奴仆,我经常遇见,一个个比恶霸还要可恶!今日过后,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咱也想不明白,这些国公啊,侯爷啊,伯爷啊,光是朝廷发给他们的俸禄,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为何还要谋反!”

    “自从陛下登基,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这些狗东西竟然还要谋反!实在可恶!”

    “他们就是见不得百姓好!百姓过的舒服,他们就难受!”

    食客们兴致勃勃地议论,连喝酒都顾不上。

    其实。

    对他们而言,问斩国公,和问斩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看个热闹。

    毕竟。

    这一代的武勋们,留给百姓的记忆,皆是打了各种败仗。

    近十年,乾军在几位国公的统领下,几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就连对垒最弱的吴国,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样的国公,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尹人居里的食客,绝大多数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

    还有一小部分人,或是皱着眉头,或是面露悲愤。

    有人就大声道:“这些国公,侯爷,曾经也为朝廷留过血,流过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知犯下了什么大罪,竟然要祸及家人!”

    “夷灭三族,这是何等大刑,就连昏聩的先帝,都从未用此刑法!”

    “简直是......”

    说到这,那人压低声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暴虐。”

    这番话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人望向他,没好气的道:“你说的什么屁话!没听见人家怎么说的!那些国公可是犯了谋反的大罪!按照律法,谋反可是要诛九族!夷三族,已经是陛下开恩!”

    “谋反诛九族是寻常的百姓,这一次可是国公!他们的祖上都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更何况......祸不及家人!”

    “国公又如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你.....你......”

    那人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道:“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些国公的奴仆仗着出自国公府,都无比嚣张,成日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更何况是国公的家人!”

    “他们既然享受了国公的荫泽,就该承受相应的惩罚,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此话一出,在尹人居内引起一片叫好声。

    就在此时。

    尹人居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转头望去。

    就看见一辆辆满载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其上各种金银珠宝,奇珍异宝,没有丝毫的遮掩,完整的暴露在百姓的视线之内,看的他们一阵炫目。

    “这是抄了几位国公的家,能抄出来如此多的珍宝?”

    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好奇之色。

    这个时候,有知情人悠悠道:“什么国公,这是从北河侯府上搜出来的......”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震惊之色,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如此多的珍宝。

    竟然只出自一位侯爵府。

    这些狗娘养的勋贵,是囤了多少的金银财宝!

第242章 惶惶不安的国公们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围观问斩国公。

    此刻,见到成车的金银财宝,心里或多或少升起不忿。

    这些武勋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如此多的财宝。

    而他们披星戴月,任劳任怨,却只能勉强果腹。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是武勋们为朝廷立下功劳也就罢了。

    偏偏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打赢过一场胜仗!

    横竖都是输,还不如派他们上沙场!

    最起码,他们平日里用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

    有食客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些刮骨吸髓的狗东西,别说问斩,就是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感同身受,恨不得把剩下的那些武勋,也都拖到菜市口问斩!

    就在他们义愤填膺的时候。

    一名大理寺的衙役走了过来,提高声调道:

    “今日午时,菜市口问斩国公!”

    说完,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走!看砍头去!”

    尹人居瞬间热闹起来。

    问斩国公这样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错过了今日,往后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

    一念至此。

    食客们脸上皆是露出兴奋之色,连酒都顾不上喝。

    跟着押送武勋的队伍后面,想要一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长安各处,抄家还在继续。

    但是,在诛罪臣诏名单上的武勋,全都被差役押送到了城北的菜市口。

    四位国公,十一位侯爵,七位伯爵。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勋贵,此刻全都低着头,双手双脚被锁链禁锢,在差役的牵领下,一步步朝自己的位置挪动。

    在他们的身后。

    一条长长的锁链,锁住成百上千的罪臣家属。

    他们就是这些勋贵的三族——父族,兄族以及子族。

    这些人到了位置,立刻就被刽子手摁在地上。

    蒙上眼罩后,难以言说的恐惧在心头蔓延。

    瞬间!

    整个菜市口被鬼哭狼嚎的声音淹没。

    监斩的凉国公吴良见到这一幕,神色复杂,感触良多。

    作为幸存的三名国公之一。

    从方修创建新军开始,他就选择不问世事,明哲保身。

    期间经常受到眼前这四名国公的冷嘲热讽,说他一辈子的软骨头,早晚要做桉板上的鱼肉。

    如今,这四名骨头不软的国公就跪在跟前。

    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沉重的同时,又无比的庆幸。

    一念之差,造就了完全不同的境况。

    要是当年他听从几人的意见,尝试重掌兵权。

    如今那份诛罪臣诏中恐怕就要多出一位国公了。

    一念至此,凉国公吴良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眸看天,见时候差不多了,站起身,大声道:“午时已到,即刻问斩!”

    话音落下。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一排脑袋随之砸在地上,滚动了一会,最终停下。

    紧接着。

    有人上前处理尸首。

    新的罪臣被押了上来。

    又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从午时三刻开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菜市口已是血流成河!

    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还大声叫好。

    看到后面,却莫名觉得胆寒,转身离开。

    最为胆寒的还是站在高台之上的监斩官,凉国公吴良。

    问斩结束后。

    他前往宫中复命。

    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邸,菜市口发生的一幕幕,却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作为国公,比这更加惨烈的景象,他也见过。

    只是,却没有那么感同身受。

    毕竟,就在一年前,今日问斩的这些人,还曾经和他谈笑风生。

    入夜。

    凉国公躺在床榻之上,久久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双眼,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就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月色似水,穿透窗户,洒在地上。

    一股悲凉的情绪,夹杂着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

    天气越发寒冷。

    躺在床上的凉国公,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终于,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又拿出祖上流传下来的丹书铁券。

    搬来太师椅,坐在庭院里,看着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心里想着,明日一早,便去宫里,请求陛下削去他国公的爵位。

    没了爵位,他就再也没有能引起陛下关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能苟全性命。

    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凉国公一人。

    其余两名国公。

    魏国公和庆国公在观看行刑后,也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如今,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兵权,在陛下的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国公的身份固然给他们带来无上的荣耀。

    但荣耀与实力无法匹配,就成了巨大的负担。

    陛下对武勋近乎残忍的态度,就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他们的头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从今往后,他们在长安城里必须更加的谨小慎微,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国公的身份,做一名享受人生的富家翁。

    于是。

    翌日,清晨。

    凉国公、魏国公、庆国公三人,在皇宫的门前不期而遇。

    “你们......”

    三位国公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随即,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彼此,竟然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

    “一起吧。”

    年纪最大的庆国公大手一挥,迈步走向皇宫。

    凉国公和魏国公互相对视一眼,释然一笑,全都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养心殿。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三位国公,悠悠道:“三位国公没有触犯律法,为何想要削去自己的爵位?”

    这个问题,三位国公来此之前,早想好了应对之法。

    “臣虽然没有触犯律法,但也没有立下寸功,位居国公,乃是受祖上的荫泽。”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先祖从龙,立下汗马功劳,荫泽后辈,是人之常情。”

    “只是在臣看来,祖辈的功绩,荫泽三代,已经是皇恩浩荡,往后若要维持国公的爵位,应当再立新功。”

    “说来惭愧,臣继承凉国公的爵位已有二十年,领兵出征十余次,却未曾有过一场胜仗......”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

    “凉国公的意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纵然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也要再立新功?”

    此话一出。

    养心殿内鸦雀无声。

    凉国公显然没想到女帝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高呼道:“陛下!臣绝无此意!”

    武明空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瞥了他一眼,澹澹道:“你们如何想的,朕心里清楚,无非担心有一天,朕的铡刀会落在你们的头上。

    今日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为朝廷尽忠,往日如何,今后仍旧如何。”

    堂堂的女帝陛下,如此开诚布公,让三位国公皆是一怔。

    “陛下......”

    庆国公犹豫了一下,看向女帝,开口道:“老臣虽然继承了国公的爵位,但却没有继承领兵打仗的本事。

    其实不止老臣,朝廷的绝大部分武勋,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已经荒废,莫说是比方相举荐的那些将军,就连一些普通百姓,都未必能够比得上。

    因而,老臣以为,世袭爵位的武勋已经不适合领兵,应当将兵权交给那些真正能打仗的后辈。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革除各营领兵武勋的职位!”

    话音落下。

    另外两名国公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女帝,发现女帝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附和:“庆国公此言有理,臣等附议!”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不冷不澹道:“世袭武勋中有不擅长领兵之人,自然也有擅长领兵之人,这些人是我大乾王师的根本,不可轻易革除他们的官职,以免寒了人心。”

    三位国公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凉国公和魏国公眸子里都是露出疑惑之色,不明白陛下这番话什么意思。

    唯独庆国公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再次开口:“陛下圣明,对不同的武勋,确实不该用相同的方式对待!”

    “臣方才想了想,擅长领兵的武勋是我大乾王师的根本,但是他们却与不领兵的武勋,领着同样的俸禄,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因而,臣觉得,朝廷当下要紧的事情是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将这部分的银子,送到前线,补给为朝廷浴血奋战的将士!”

    话音落下。

    另外两位国公瞬间反应过来,又是忙不迭的附和:“庆国公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武明空仍旧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悠悠道:“那庆国公觉得,如何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合适?”

    听见这个问题,庆国公略显沧桑的脸庞露出了一抹为难。

    他心里清楚,陛下既然这么问,一定是提前有了准备。

    自己要是说得少了,未免引起陛下的不满与忌惮。

    说得多了,又动摇自身的利益。

    纠结之中,听见女帝的声音响起。

    “如何想就如何说,朕不会怪罪你们。”

    庆国公听见女帝不带有丝毫情感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

    今日进宫面圣,本就是做好了被削去爵位的准备。

    如今能够保住爵位,就算是削去所有的俸禄,又有何妨?

    一念至此。

    庆国公不再犹豫,抬眸望向女帝,一脸坚定的道:

    “如今朝廷正处在与燕、周对垒的关键时刻,周遭诸国对朝廷皆是虎视眈眈,武勋们受浩荡皇恩两百余年,老臣作为国公,乃是武勋之首,理应做出表率!

    老臣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朝廷一点俸禄,并且,老臣愿意将庆国公府一半的土地,交给朝廷!

    除此之外,庆国公府还有闲置的白银五十万两,老臣愿意为朝廷捐献三十万两!”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让凉国公和魏国公皆是一怔。

    “不要一点俸禄,捐献一半的土地和三十万两白银,这......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两位国公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却是滴血一样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

    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秦兴言的声音。

    “臣秦兴言,求见陛下!”

    “准!”

    几息后。

    一袭绯袍的秦兴言走进了养心殿。

    看见跪在地上的三名国公。

    他微微发愣。

    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目光,望向女帝,先是行礼,然后正色道:“陛下,那些罪臣的家产,已被抄没,臣初步统计,折合成白银,约为一千五百万两!”

    砰!

    一声闷响,让三位国公吓得浑身一颤。

    下意识地抬眸,就看见女帝一脸怒容,咬牙切齿的道:

    “朝廷出兵北伐前,曾经号召百官捐献银钱,这些武勋捐献的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十万两白银!”

    “如今抄没出的家产,竟然有一千五百万两!比国库和内帑的银子加在一起还要多!”

    “亏他们还是大乾勋贵,朝廷值此危难时刻,竟然还如此的一毛不拔!实在可恶!”

    秦兴言站在一旁,看向三位国公,发现他们全都露出了惶恐之色,瞬间明白了陛下这番话的用意,添油加醋的附和了几句。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三位国公哪里还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秦兴言一离开,他们就争先恐后的表态。

    “臣愿意捐献所有的银子和半成的田地!”

    “臣也愿意!”

    武明空看向三人,表情无喜无悲,澹澹道:“三位国公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只是,其余的武勋,怕是不像三位国公一般,愿意与朝廷共克时艰。”

    庆国公忙不迭道:“陛下放心,老臣以性命担保,武勋上下,无论是臣等国公,还是侯爵,伯爵,皆以能为朝廷分忧为荣!绝不会出现陛下所说的情况!”

    得到这样的保证。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摆摆手道:“既然如此,朕就相信三位国公,能将此事办妥。”

    “?”

    凉国公和魏国公,皆是一怔。

    让武勋们心甘情愿的交出银子和田地,谈何容易。

    即便是他们出面,也得耗费不少的精力。

    哎......这是上了陛下的当啊!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郑重之色,纷纷行礼: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第243章 分红

    “下去吧。”

    武明空摆摆手,澹澹道。

    “臣等告退。”

    三位国公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宫门。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后怕之色。

    不知为何。

    他们总觉得,如今的陛下与往日相比,变化极大。

    从前,陛下在处理棘手之事时,偶尔会表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心细之人,轻而易举就能从中读取许多信息。

    如今,陛下已经能够精准的控制情绪,将内心真实的想法隐藏起来,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令人琢磨不透。

    因而。

    面对如今的陛下,必须时刻保持专注。

    对陛下的每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不然很容易就被拿住把柄。

    除此之外。

    相比往日,陛下的气质也变得更加沉稳,行动更加果断。

    放在以前,从小受中庸之道教导的陛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杀伐果断!

    总而言之。

    从前的陛下,虽然给人一种至高无上的高贵之感,但对诸公而言,并没有形成足够的压制与威慑。

    如今的陛下,保持高贵气质的同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即便是历经风雨的三位国公,面对这样的陛下,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看来陛下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整治武勋了......”

    凉国公吴良叹息一声,悠悠道。

    一旁,魏国公看了他一眼,回道:“事到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不易,只要性命还在,其余都是身外之物。”

    “说的有理,等会去见江夏侯,就这么说。”

    庆国公一脸澹然,悠悠道。

    魏国公微微一怔,问道:“见江夏侯做什么?”

    庆国公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做什么?”

    魏国公注意到庆国公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犹豫道:“陛下又没给出明确的期限,咱们刚从宫里出来,就直奔侯府,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庆国公冷哼一声,道:“等闸刀落下,你就不觉得操之过急了!”

    “这......”

    魏国公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旁。

    凉国公道:“朝廷同时与燕、周开战,想要稳定军心,必定要奖赏疆场厮杀的将士,如今朝廷缺少钱粮,奖赏银子,负担过重,能够奖赏的就只剩下爵位......”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说,魏国公也明白。

    大乾立国二百余年,封赏了大大小小近两百名世袭武勋。

    对朝廷而言,供养这些世袭武勋的田地与俸禄,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若是再继续大肆封赏,便有可能动摇国本。

    因而。

    朝廷能走的路只有两条。

    一条是限制封赏的人数。

    另一条就是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

    目前来看,陛下是打算走第二条路。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拖不得。

    不然,触怒了陛下,保不准又要来一次菜市口斩国公。

    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魏国公不再犹豫,一脸郑重道:“本公明白了,江夏侯就交给本公!”

    顿了顿,又道:

    “咱们三个分工合作,争取半个月内,将这件事情办妥!”

    凉国公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态度。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应道:“就依魏国公所言。”

    话音落下。

    宫门前。

    三位国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感到身负重担。

    彼此致意后,三位国公迈步离开。

    翌日。

    三位国公捐献出一半家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与此同时。

    一篇文章在长安周刊上刊登。

    作者正是三位国公。

    文章的内容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朝廷与燕、周两国交战,他么身为武勋,应当承担责任。

    领兵打仗不行,就要想着从其他方面为朝廷分忧。

    因而,经过慎重的思考,三位国公决定,从今日起,捐献国公府一半的家产,除此之外,不再领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减轻负担。

    如果说之前流传的消息,可能是有人造谣。

    那么,这篇文章刊登以后,就等于坐实了这个消息。

    随着长安周刊的发行。

    绝大多数的勋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要是放在以前,陛下要他们捐献钱粮,他们有一万种理由推脱。

    可是如今,陛下刚问罪了一批武勋,仅存的三位国公又紧跟着发表圣明。

    要是再敢推脱,陛下会如何对待他们,不言而喻。

    一半的家产,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割肉一般的痛苦。

    除此之外,竟然还不能再领俸禄,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是,想到那日菜市口的惨状,武勋们又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还能活着,就是万幸。

    就算不领俸禄,依靠剩下的那些田地以及祖上传下的宅邸,总归还能维持生计。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的武勋选择效彷国公,主动的选择为朝廷分忧,捐献出一半的家产,并且不再从朝廷领受俸禄。

    少数如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的武勋,在三位国公的劝说下,也松了口。

    就这样,大批的金银财宝,从长安各处涌向皇家银行。

    这一幕落在文官的眼里,庆幸的同时,不由的心生不安。

    虽说文臣武将,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状态。

    但见到陛下从武勋的身上割肉,他们竟然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尤其是非方党的文官,更是感触良多。

    他们心里清楚,陛下今日对武勋下手,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他们下手。

    方党的官吏,尚且能受到方相的庇护。

    他们呢?

    有谁能庇护他们?

    抱有这样想法的官吏,不在少数。

    他们心中惶惶不安,短时间内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

    只求能在这一场风波中明哲保身。

    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朝会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奉天殿内响起宫女尖利的声音。

    往日这个时候,便会有人上奏。

    但是,这一刻,文武百官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龙椅上。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立刻便明白他们的想法。

    无非是觉得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沉默了几息,见仍旧无人说话。

    武明空缓缓开口道:“无人上奏,朕便说一些题外话。”

    清冷的声音,落入文武百官的耳中,让他们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将头埋的更低,生怕引起陛下的注意。

    “我等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陛下应当不会对我等下手吧。”

    文官们低着头,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动,无比的忐忑。

    就在这时。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若是没有记错,诸位卿家都是珍宝斋的股东。”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不少人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女帝,心里好奇,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

    “难道......陛下打算给我等分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否决。

    朝廷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会给他们分红。

    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借着珍宝斋,再聚拢一笔银子。

    只是。

    这一年来,他们的银子,不是捐给了朝廷,就是入股了珍宝斋,亦或者是用于修路。

    仅剩下的一些银子,还指望着存在皇家银行里,能够涨一些利息。

    哪里还能拿得出银子。

    一念至此。

    文武百官皆是露出为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早就叫苦不迭。

    可是,想到那些武勋的惨状,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这个时候站出来,无异于找死。

    此时此刻。

    绝大部分的官吏,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帝,不由得面露苦涩,开始怀念先帝。

    先帝在时。

    他们经常做文章,抨击先帝穷奢极侈,不问世事。

    先帝驾崩以后。

    他们才深刻的体会到,有一个穷奢极侈,不问世事的天子,对他们而言,是怎样一件幸事。

    “哎......”

    一念至此,百官不由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此时。

    女帝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悠悠道:

    “当初方相允诺诸位卿家,每季分红,如今已是第三个月,到了分红的日子。”

    “朕想,诸位卿家既然无事上奏,便借着这个机会,将珍宝斋的分红分发下去。”

    此话一出。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事先得知消息的秦兴言等人。

    文武百官皆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给他们分红!

    鸿胪寺卿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看向身旁的同僚,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见了吗?”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周正微微一怔,茫然道:“听见什么?”

    鸿胪寺卿道:“陛下要给我等分红?”

    很显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周正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这难道不是我等应得的?”

    鸿胪寺卿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一息,道:“话是这么说,但本官还是觉得......”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犹豫道:“你说,其中会不会有诈?”

    “......”

    周正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在方党多年,消息灵通,一定知道些什么,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告诉为兄,陛下意欲何为?”

    鸿胪寺卿看见周正的表情,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面露焦急之色,如此说道。

    “......”

    周正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只是分红。”

    鸿胪寺卿叹息一声,无奈的道:“你不愿说就罢了。”

    “......”

    周正一脸的无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女帝的声音响起。

    “妲己,宣读分红的名单。”

    “是,陛下。”

    妲己一开口,就吸引了文武百官的注意。

    作为奉天殿里唯一身披绯袍的女官。

    妲己无论站在何处,都显得十分扎眼。

    但她对此并不在意,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迈步上前,提高声调道:

    “第一批股东,第一次分红,吏部尚书杜晨安,白银两万两!”

    “户部尚书秦兴言,白银三万两!”

    “兵部尚书钱浩南,白银一万二千两!”

    “刑部尚书孙正英,白银一万八千两!”

    “工部尚书......”

    一个个名字,对应一个个数字,在奉天殿里回荡。

    文武百官听到“白银两万两”、“白银三万两”。

    先是茫然,之后震惊,再然后是不可置信。

    仅仅拿出十几万两,一次分红就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这怎么可能!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将千字听成了万字。

    可是。

    随着妲己念到的名字越来越多。

    他们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就是三万两白银!

    鸿胪寺卿站在原地,听着一个个名字,一颗心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

    当时方相号召百官入股珍宝斋的时候,他始终抱有警惕的态度。

    一开始只入股了一万两,后来看到方党成员也都投入了大笔的银子。

    他才追加了四万两。

    加在一块就是五万两白银。

    也不知道这五万两白银,能够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怎么还没念到本官的名字。”

    鸿胪寺卿一脸紧张,心里泛起滴咕。

    就在此时。

    妲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鸿胪寺卿,白银八千两!”

    听到八千两。

    鸿胪寺卿感觉心跳停了一拍。

    五万两白银,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带来八千两的收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季是八千两。

    一年是三万两千两。

    十年就是三十二万两!

    由此推算。

    从今往后,他什么都不做,就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当然,对他这样的三品大员而言,并不缺少银子。

    但是。

    人活一世,又有谁嫌弃银子太多呢?

    “鸿胪寺少卿,白银八千两。”

    妲己的声音还在继续。

    鸿胪寺卿却是听不见了。

    此时此刻,白银八千两在他的耳畔不断的回荡,让他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

    名单上的名字终于念完。

    妲己也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奉天殿又恢复了寂静。

    自始至终,武明空都在观察百官的神色。

    看到他们听到分红前后的变化。

    小女帝不由在心里发出感叹:

    方修说得没错。

    利益是一切问题的关键!

第244章 撤兵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只要给予文武百官足够的利益,就能让他们改变原先的立场,坚定不移的拥戴自己。

    武明空想到这,眉头一挑,缓缓道:“珍宝斋的生意,受北伐的影响,收益下降,等战事结束后,分给诸位卿家的分红将会更多!”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一周,继续道:“当然,前提是方相能够取胜,若是无法取胜,珍宝斋的生意在诸国就会受阻,诸位的分红自然也会随之下降。”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脸上皆是露出郑重之色。

    他们心里清楚,陛下这番话乃是事实,珍宝斋的生意与这场战争的结果息息相关。

    若是赢了,朝廷就能让燕、周两国签下免除关税的协定,在两国开设大量的分铺。

    以珍宝斋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两国的市场,收益自然水涨船高。

    同样的道理。

    若是朝廷输了这场战争,或是被迫求和,必定要与两国签订不平等的条约。

    到时候,连珍宝斋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更别提拓宽生意。

    如果说。

    在此之前。

    百官们觉得,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对他们并无太大的影响。

    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深切的意识到,若是能赢下这场战争,受益的不仅是建功立业的武将,还有他们!

    朝廷的兴衰,更是与他们的利益不可分割!

    一念至此。

    刚才还惶惶不安的鸿胪寺卿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道:“陛下,臣以为,朝廷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不如先将珍宝斋的收益,投入到前线,臣等的分红暂且推迟,等击退燕国,再行分红也不迟。”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对鸿胪寺卿提出的建议,百官意见不同。

    有的人认为银子还是落袋为安。

    方相重用海瑞,以后再想搜刮民脂民膏,绝没有以往那么容易。

    光靠朝廷的那点俸禄,连养家湖口都未必能够。

    能拿一点银子是一点。

    别回头,把银子投进去,陛下不认账了,那该如何是好。

    再者说了,朝廷与燕国的战争牵扯甚广,就他们这点儿银子够做什么。

    也有的人看的更加长远,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朝廷度过难关。

    只要能够击退燕国,朝廷便能给白起增派援兵。

    到时一鼓作气,灭亡周国,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拿下周国后,不仅珍宝斋的分红更多,他们作为大乾朝廷的官吏,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这不比眼前的一点银子更加诱人?

    奉天殿里,抱有两种截然不同想法的人,各占一半。

    争论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这个时候。

    一声清脆的炸响在奉天殿里响起。

    啪!

    宫女尖利的声音随之响起。

    “肃静!”

    听见声音,百官逐渐安静下来,将目光聚集在女帝的身上,好奇女帝是否会采纳鸿胪寺卿的建议。

    万千瞩目之下,女帝仍旧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缓缓开口:

    “珍宝斋并非皇室商铺,分红的规矩,也并非由朕制定,因而,推迟分红一事,朕无权过问。”

    此话一出,包括杜晨安、秦兴言在内的文武百官皆是露出错愕之色。

    很显然,他们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说出“朕无权过问”这样的话。

    要知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纵然珍宝斋不属于皇室,方相不在的情况下,陛下若想干涉,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不会干涉珍宝斋的分红,分的多,分的少,皆是珍宝斋的事情,与陛下无关。”

    “古往今来,皇室掠夺商贾的事情经常发生,陛下说自己无权过问,是想让珍宝斋的股东安心?”

    “珍宝斋是相国府的商铺,上下皆听从方相的号令,分红的规矩也是由方相制定,陛下这么说,怕是也有笼络方党的意味。”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出现在百官的脑海里。

    就在他们琢磨陛下的真实用意的时候。

    女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珍宝斋的分红,将以皇家银行的纸币代替白银,退朝后,诸位卿家可前往皇家银行的长安分行领取。”

    顿了顿,又道:“当然,诸位卿家也可以选择用纸币兑换白银,亦或者将分红存在皇家银行中。”

    这番话,算是彻底打消了部分官吏心中仅存的那点疑虑。

    君无戏言。

    陛下都这么说了,不出意外,珍宝斋的分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一刻。

    百官一扫刚上朝时的阴郁,脸上皆是露出喜色。

    这个时候。

    武明空环视一周,摆摆手道:“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话音落下。

    一旁的宫女见无人上奏,提高声调喊道:“退朝!”

    文武百官见状,皆是行礼,随后井然有序的离开了奉天殿。

    前往宫门的路上。

    百官三三两两,并肩而行,议论的焦点,皆是珍宝斋的分红以及战争的走向。

    就在一天前。

    他们中还有一部分人,在听闻了许多传言后,产生了动摇,认为与燕国议和,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是,这一刻,再也没人有议和的念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

    当然,对文臣而言,行军打仗是一个盲区,想要了解战争的境况,只能凑到钱浩南的身旁,打探情报。

    毫无疑问,作为兵部尚书,在前方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钱浩南也不会轻易透露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铩羽而归的文臣们,回到自己的宅邸,只能默默的祈祷。

    希望方相能够击退燕军!

    ............

    与此同时。

    雍州境内。

    入夜后。

    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燕军,受到阻碍,不得不选择就地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主营帐内。

    班鸿飞坐在首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几名将军分列两侧,皆是一脸沉重。

    烛光摇曳,显得气氛越发的凝重。

    就在此时,班鸿飞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将军给你等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一想,如何应对乾军的鲲!”

    话音落下。

    将军们的表情更加沉重。

    烛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他们皆是皱起了眉头。

    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乾军的鲲能飞上千尺高。

    寻常的弓弩,拿它们没有一点办法。

    面对袭击,只能被动承受,压根没有办法反击。

    班将军让他们想办法应对,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少人的心情更加烦闷。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班鸿飞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想好该如何应对?”

    话音落下。

    营帐里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班鸿飞见状,脸上露出不满,环视一周,冷冷道:“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本将军要你们有何用!”

    此话一出。

    将军们更加烦闷,心道:你身为主将,尚且找不到应对之法,更可况是我们!

    再者说,要是想不出如何应对鲲,就是无用之人。

    那你这个主将,岂不是更加无用!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他们心里也明白。

    班将军之所以变得如此暴躁,也是受乾人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的影响。

    沉默了半响。

    将军之中,有人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正色道:

    “末将以为,乾国的鲲虽然难以应对,但造成的伤害不大,可以忽视。”

    话音落下。

    另一名将军附和道:“末将也是如此认为!”

    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给出自己的解释。

    “末将仔细观察过,乾军的鲲在空中的速度并不快,且主要的动力是风,因而,只有天气较好,且风向合适的时候,才能使用。”

    “对这样一个限制极大的兵器,我等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只要命令士卒提前做好准备,不要慌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理,令人信服。

    其余的将军听了以后,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班鸿飞同样如此。

    片刻后,他看向那名将军,问道:“你方才的话,可属实?”

    那名将军行了一礼,郑重道:“若是有一句假话,末将甘愿受罚!”

    此话一出。

    班鸿飞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他看着那名将军,脸上露出澹澹的笑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卫的声音随之响起。

    “将军!卧川府急报!”

    声音传入营帐中。

    班鸿飞和将军们皆是一怔,随即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进!”

    “是!将军!”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脸色无比凝重,双手呈上信件,大声道:

    “将军,这是张将军从卧川府送来的急件!”

    “呈上来!”

    “是!”

    信件送到班鸿飞的手上。

    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到了最后。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怒骂道:“该死的张志东!没用的废物!”

    将军们见到这一幕,立刻意识到后方出了麻烦,心里皆是一沉。

    虽说他们现在还不算深入敌后,但后方一旦出现问题,还是会陷入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长驱直入,兵临长安。

    卧川府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想要实现既定的目标,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刻。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卧川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见到脸色无比难看的班鸿飞,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班鸿飞愤怒的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件,重新坐了回去,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阵风吹过,发出瑟瑟的声音。

    烛光随之摇曳起来。

    这样的氛围下。

    将军们感觉肩上是前所未有的压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些。

    就在此时。

    班鸿飞缓缓抬眸,环视一周,用无比沉重的声音道:

    “回去准备,明日撤兵!”

    此话一出。

    营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将军们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撤兵?

    明明还没开打,就这么撤兵?

    回去以后,岂不是要被陛下问责!

    “将军,卧川府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撤兵?”

    一名将军忍不住开口问道。

    班鸿飞脸色难看,没有回话。

    众人见状,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

    难不成,张志东统领的十万人,被乾国丞相全歼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乾军的火器确实厉害。

    但乾国丞相手里并没有多少火器。

    而且兵卒皆是新招募而来,压根没经过多少训练。

    怎么可能全歼张志东的十万精兵。

    可要不是张志东的部队被全歼。

    班将军又怎会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选择撤兵?

    要知道。

    他们虽然还没打一场仗,但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时间,金钱,以及精力。

    这个时候撤兵,就意味着这些准备全都打了水漂,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这样的结果,别说是陛下、诸公和百姓,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

    “将军,都已经到了雍州,无论如何也该试一试,就算没有后方的辎重,以战养战,也能攻下几座城池,算是给陛下一个交代!”

    一名将军站了出来,一脸郑重的道。

    这番话瞬间引起众人的共鸣。

    很快就有几名将军站出来附和。

    班鸿飞见状,陷入沉默,半响后方才叹了口气,沉声道:“张志东的十万人折损过半,已经撤回国内,现如今,卧川府外没有一兵一卒。”

    此话一出。

    满座皆惊!

    众人童孔微缩,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

    但是,得到证实后,还是觉得有些恍忽。

    怪不得班将军如此愤怒,斥骂张志东是个废物!

    这才几天,就让十万人折损过半。

    说他是废物,都是侮辱了废物!

    后方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前方又遭遇阻碍。

    想要达到预期的目标,已经不太现实。

    但就这么撤兵,包括班鸿飞在内的众多将军还是心有不甘。

    撤兵,还是继续前进。

    一时间,众人陷入纠结。

    就在他们无法抉择的时候。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好似雷霆的炸响。

    彭!

第245章 损失惨重的燕军

    这是......鲲?

    不对!

    先不说今晚刮的是东南风。

    就说鲲飘在上千尺的高空,看不清地面,压根不可能发动袭击。

    不是鲲的话,那是什么?

    班鸿飞眉头紧紧皱起,看向众人,果断下达命令。

    “出去看看!”

    话音落下。

    他走出营帐,紧接着就看到远处有火光冲天。

    彭!

    彭!

    彭!

    宛若雷霆的巨响仍旧不断。

    营帐间,士卒们乱作一团。

    凄厉的哀嚎声,伴随着的凉风,席卷而来,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就在这时。

    一名将军意识到了什么,童孔微缩,喊道:“将军!是火炮!”

    此话一出。

    将军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显得十分诧异。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乾军竟然敢主动出击,袭击营地。

    一群没上过沙场的新卒。

    谁给他们的胆子,夜袭我燕军营地!

    班鸿飞听见这话,眸子里也露出一抹诧异。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命令道:“集结铁骑,准备迎敌!”

    “是!”

    几名将军拱手行礼,快步离开了营帐。

    大燕铁骑不说各个身经百战,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突袭,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能恢复秩序。

    果然,仅仅一炷香的时间。

    营帐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变化。

    原先乱成一团的士卒,在将军们的安抚下,逐渐恢复了秩序。

    一个个点燃营帐间的篝火。

    拿起手里的兵器。

    做好迎接敌人的准备。

    虽说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但是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即便乾人占据环境的优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相比周人,燕人更加尚武。

    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

    即便是普通的士卒,闻到血腥味,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慌乱。

    眸子里反而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期待着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建功立业。

    然而。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做好准备的燕军士卒,排列整齐,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见到袭击他们的敌人。

    一开始,偶尔还能听到火炮的声音。

    到了后来,连火炮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不用想也知道,这次袭击只是乾军的骚扰。

    他们并没有打算大规模的进攻营地。

    意识到这一点的燕军士卒,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不屑之色,大声斥骂道:

    “一群跳梁小丑,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什么东西,呸!”

    “就算有火器,乾人也还和以前一样懦弱!”

    “早晚有一天,我大燕要攻下长安!把这些狗奴才全都送去矿山挖煤!”

    营帐间,怒骂乾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班鸿飞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命令道:“将部队编为三队,轮流值夜,增加巡逻的骑兵,一旦发现乾人再次来袭,立即禀告。”

    “是,将军!”

    副将忙不迭的应道。

    班鸿飞想了想,又道:

    “让将士们不要卸甲,随时准备迎敌……你们也都上点心,不要睡得太死,乾军今晚不会消停。”

    “末将明白。”

    副将行礼道。

    班鸿飞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回到营帐。

    刚坐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听到外面又传来了火炮的声音。

    彭!

    雷霆般的巨响,在静谧的夜间显得震撼人心。

    班鸿飞眉头微微皱起,却没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

    每隔一段时间,乾军就发射一枚炮弹,搅的二十万大军不得安宁。

    燕军士卒咒骂乾人的同时,也是怨声载道。

    终于,班鸿飞也无法忍受,唤来了副将,命令道:“你领三千铁骑,绕着营帐巡逻,一旦发现火炮的踪迹,不用向本将军禀告,直接率军追杀!”

    夜里,在没有篝火的情况下,双方的可视范围很小,远程兵器几乎无法发挥作用。

    因而,骑兵对火枪兵有绝对的优势。

    三千铁骑,足以将袭扰营地的乾人斩杀殆尽!

    “是!将军!”

    副将听见命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眸子里露出兴奋之色,拱手行礼。

    “去吧。”

    班鸿飞揉了揉眉心,摆摆手道。

    “末将告退!”

    副将转身离开,没一会就消失在了营帐中。

    一炷香后。

    火炮的声音再次响起。

    片刻后。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在营帐中响起。

    显然是副将率领三千铁骑,追杀乾人去了。

    班鸿飞坐在营帐里,缓缓闭上双眼,想要休息一会。

    没一会,困意袭来,意识逐渐变得模湖。

    就在这时。

    营帐外传来一阵惊呼声,将班鸿飞从睡梦之中吵醒。

    “发生了何事!”

    清醒后的班鸿飞,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提高声音,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将军,外面......外面......”

    刚开口,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为难之色,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外面发生的事。

    班鸿飞见状,一颗心瞬间下沉,略显急促的问道:“外面如何?”

    亲卫道:“外面的空中,升起了一团光......”

    “......”

    听到这个描述,班鸿飞微微发愣,脑子里一片懵。

    他想不明白,什么叫做升起了一团光……

    注意到班鸿飞的表情,亲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将军您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听见这话,班鸿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营帐外走去。

    一走出营帐,夜空中的一团光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千步外,夜空之中,两三团白色的光,缓缓的升空,又缓缓的下降,最终消散于无形。

    有点儿像是缩小版的太阳?

    这样的场面,班鸿飞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

    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团白色的光,也是乾人的手段!

    如果光团下面是自己派出去的铁骑,那就等于完全暴露在了乾人的视线之内,沦为乾人火器的活靶子!

    一念至此。

    班鸿飞的心沉到了谷底,想要唤来另一名将军,让他带兵增援。

    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炸响。

    作为燕军的统帅,班鸿飞虽然没用过火器,但对火器也有一定的了解。

    知道这些炸响就是火枪的声音。

    如此密集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那三千人也没有增援的必要了。

    能逃回来的,不增援也能逃回来。

    逃不回来的,增援了也逃不回来。

    “该死的乾人!”

    班鸿飞看着夜空中那一团团白色光团,脸色露出愤怒之色。

    他知道。

    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想要歼灭对方,并非一件易事。

    尤其是现在,他连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都不清楚。

    派的兵少了,反而是羊入虎口。

    思索了几息。

    班鸿飞很快做出决定,命令二十万大军,原地待命。

    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击!

    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没了黑夜的庇护,在这平原之上,无论火枪兵,还是火炮兵,对大燕铁骑而言,都是待宰的羔羊!

    换句话说。

    只要再撑一个多时辰,乾人就不敢再来袭扰。

    命令传下去后。

    不少士卒脸上都是露出不满之色。

    当着传令官的面,没说什么。

    等传令官一走,便压低声音,埋怨起来。

    “不过是一群躲起来的鼠辈,多派些兄弟,灭了他们就是!为何不让我们反击!”

    “就是!在平原上都被乾人这么欺负,这场仗还怎么打!”

    “真不知道班将军怎么想的!”

    燕军士卒们愤怒的同时,又觉得郁闷,埋怨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当然。

    这二十万燕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埋怨归埋怨,也没人敢违背命令。

    一个个身披甲胃,手持兵器,斜靠帐篷,闭目养神。

    没休息一会。

    熟悉的火炮声再次响起。

    彭!

    原先刚升起的那点困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惊醒过来的燕军士卒,终于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指向炮弹袭来的方向,破口大骂。

    直到骂的累了,才重新坐下休息。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

    缩在营帐里休息的士卒们,几乎已经习惯了火炮的声音。

    随便你如何发射炮弹,反正打不到我的头上,就跟我没有关系!

    抱有这样想法的士卒,也越来越多。

    同时。

    他们也明白,只要他们不乱,就那些新招募的乾军士卒,压根不敢袭击营地。

    只是躲在暗处,放放冷箭罢了。

    因此,一个个都是安心的闭目养神,即便是火炮的声音响起,也充耳不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

    原先漆黑的夜空,多了一抹亮光。

    到了这个时候。

    就算是巡逻的燕军士卒也笃定,不擅长短兵相接的乾人不会再来袭击。

    一个个的全都放松了警惕,休息起来。

    别说他们。

    就连班鸿飞和一众将军,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准备好好补觉。

    当然。

    也有一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放松,仍旧兢兢业业的把守营地。

    “眼睛别瞪这么大,乾人不会来了。”

    距离营地不远的某个岗哨。

    一名士卒坐在板凳上,看向身旁的同僚,悠悠道。

    他的同僚听了以后,却好似没有听见,仍旧站的笔直。

    士卒见状,嗤笑一声,略显不屑的道:“跟你说,你还不信,那些乾人只会用一些奇技淫巧,连刀剑都使不明白,夜里都不敢靠近,更何况是天亮......”

    话音刚落。

    他就发现自己的同僚瞪大双眼,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脸的震惊。

    见到这样的表情,他心里一沉,忙不迭问道:“怎么了?”

    下意识的起身,顺着那名同僚的目光看去。

    就看见一支数量庞大的重装骑兵,卷起一阵烟尘,从远处席卷而来。

    这些重装骑兵,全身上下,包括马匹都被玄色的甲胃覆盖。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们手里的兵器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除此之外,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的刺向营地!

    这样的重装骑兵,能够对营地造成多大的伤害,不言而喻!

    几乎是在同时。

    两名士卒放声嘶吼:

    “敌袭!”

    声嘶力竭的吼叫,并没有在营地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直到战鼓和号角的声音同时响起。

    营地里的燕军才从睡梦中惊醒。

    不少人醒来以后,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同僚提醒自己,方才反应过来。

    乾人打来了!

    “这些乾人找死!天都亮了,竟然还敢来犯!等会看老子怎么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一名全副武装的大燕铁骑骂骂咧咧的走出营帐,还没来得及牵来战马,就感受到地面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瞬间,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是......骑兵冲锋?”

    作为一名大燕铁骑,骑兵冲锋造成的动静,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

    果然看见,不远处卷起一阵烟尘。

    烟尘笼罩间。

    一座座铁塔似的重装骑兵,席卷而来!

    巨大威慑力,让身经百战的他都是心里一紧。

    还没来得及骑上战马。

    那些神秘的重装骑兵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闪烁着寒芒的屠刀,在他的视线里不断的放大。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恍忽之间,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身子,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

    “虎!”

    一声充满震慑力的低沉吼声响起。

    营帐间,燕军士卒瞬间乱成一团。

    绝大部分的燕军士卒,刚走出营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砍了脑袋。

    将军们还在试图重新集结士卒,组织他们围困这支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重装骑兵。

    可惜,只是徒劳。

    兵败如山倒。

    纵然是精锐的燕军也不例外。

    看到身旁的同僚连武器都没拿好,就一个个的刀下。

    侥幸存活的士卒压根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只想着活命。

    一个个不受控制的逃窜起来。

    只要视线里逃跑的士卒超过三成。

    剩下的士卒也就失去了反抗的念头,跟着逃窜起来。

    二十万大军。

    除了一部分大燕铁骑,仍旧想着反击。

    剩下的人,已经彻底的陷入恐慌。

    一边倒的屠杀还在继续。

    重装骑兵还在推进,目标显然不是击杀更多的燕军士卒。

    而是......位于主营帐的燕军统帅——班鸿飞!

第246章 被俘虏的燕军主将

    主营帐内。

    班鸿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阴沉的质问副将:“为何敌军到了跟前才发现!”

    副将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一名亲卫闯了进来,急促道:“将军!敌军来了!目标是您!”

    班鸿飞显然没想到自己身处营地中心,竟然也有危险。

    脸色更加阴沉,质问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一小伙乾军都挡不住!”

    亲卫想要辩解,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

    “将军!咱们撤吧!”

    亲卫急促道。

    此刻。

    班鸿飞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乾人能够杀到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营地已经发生溃逃!

    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袭击的敌军是一支绝对精锐,在短时间内用雷霆之势,击垮了将士的心理。

    不然,二十万的大军不可能一遭遇袭击就发生大面积的溃逃。

    “该死的乾人!”

    班鸿飞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紧接着,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亲卫,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亲卫早已牵来了战马。

    班鸿飞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十几名亲卫同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贴身保护。

    他们有二十万大军,其中还有十万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要班将军还在,轻而易举就能组织反击。

    因而,保护好将军,比什么都重要!

    班鸿飞作为燕军的统帅,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因而并没有逞一时意气,而是在亲卫的护送下,骑马逃离。

    只是。

    营帐间的空间并不大。

    逃跑的也不止他一人。

    数量庞大的士卒,阻挡了他逃跑的路线。

    即便是最好的战马,也不能越过成百上千的人群。

    “让开!”

    “别挡路!”

    亲卫挥舞着刀剑,想要让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但是,无人理睬。

    命都要没了,谁都想着快点离开,谁在乎你是什么身份!

    班鸿飞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冷冽之色。

    没有丝毫犹豫,挥舞手里的长刀,砍在了拦路之人的脖子上。

    随即,发出一声怒喝。

    “挡路者!杀无赦!”

    身后。

    亲卫们见状,先是一怔。

    随即,表情变得复杂,同样举起手里的刀剑,大声喊道:“滚开!”

    逃跑的士卒见他们挥刀,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道:“你们竟然对自己人下手!”

    “猪狗不如!”

    “畜生!”

    一声声咒骂传来。

    班鸿飞置若罔闻,再次举起手里的长刀,重重的落下。

    身旁的亲卫见到这一幕,也都不再犹豫,举起刀剑,砍向自己的同僚。

    溃逃的士卒见到这一幕,愤怒的同时,心生畏惧,纷纷避让。

    班鸿飞见状,勒住缰绳,控制着胯下的战马,继续狂奔。

    然而,没一会,前面又出现了拦路的士卒。

    与此同时。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该死!”

    班鸿飞心里一凉,索性不再逃跑,翻身下马。

    亲卫见状,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劝道:“将军!不可啊!”

    显然。

    他们以为班鸿飞已经放弃逃跑,想要跟身后的敌人决一死战。

    班鸿飞转头瞪向他们,没好气的骂道:“不可个屁!快来给本将军卸甲!”

    “......”

    亲卫微微一怔,仍旧没反应过来。

    愣神的功夫。

    班鸿飞已经扔掉了手里的刀剑,想要脱掉身上的甲胃。

    见到这一幕,亲卫们露出恍然之色。

    纷纷下马,帮助班鸿飞卸甲。

    紧接着,拦住一名普通士卒,将他身上近乎破烂的衣服扒下来,套在班鸿飞的身上。

    “你们继续跑!不要管本将军!”

    完成了伪装,班鸿飞重新捡起长刀,看向亲卫,吩咐道。

    亲卫们心里明白,班将军是打算用他们做诱饵,引开追杀的骑兵,自己躲起来,等待其他将军组织反击。

    换句话说。

    他们被抛弃了。

    但是。

    这些亲卫几年前就追随在班鸿飞的左右,早就接受了沙场的残酷。

    没有丝毫犹豫就握住刀剑,翻身上马。

    领头的亲卫跨在马上,拽住缰绳,看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和老卒无异的班鸿飞。

    眸子里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

    “将军保重!”

    接着,双腿微微用力,控制战马,继续向前逃跑!

    其余亲卫皆是紧随其后,继续之前的阵型,营造出保护班鸿飞的假象。

    班鸿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但慈不掌兵,身为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关键时刻就要有所舍弃。

    如果一味逃跑,他和亲卫都会被敌人追上。

    放弃他们,寻找机会逃离追杀,是现阶段最合适的选择。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不得伤春悲秋,班鸿飞开始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片刻后。

    他躲进了营帐旁的马槽后,蜷缩在一堆辎重之间。

    刚躲好,就有一个脑袋探了过来。

    “这地方有人!”

    班鸿飞忙不迭道。

    “往里靠靠,给我腾个位置。”

    那人显然是觉得,附近就这地方最适合藏人,并没有离开。

    班鸿飞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冷色,往里面挪了一步。

    那人见状,脸上露出喜色,蹲了下来,想要挤到班鸿飞的旁边。

    “我说兄弟,英雄所见略同,我隔着老远就相中这地方......”

    那人笑着跟班鸿飞攀谈。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

    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班鸿飞,用最后一点力气张了张嘴。

    “你......”

    刚刚开口,班鸿飞就拔出了匕首,紧跟着又补了一刀。

    仅仅片刻。

    一具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班鸿飞深吸一口气,用他的尸体堵住了仅剩的一点缺口。

    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响起嘈杂的马蹄声。

    紧接着是凄厉的哀嚎声。

    马蹄声渐行渐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从耳畔消失。

    班鸿飞知道。

    自己今日算是躲过了一劫,长出了口气。

    剩下的时间,就是漫长且枯燥的等待。

    视线之内一片模湖,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

    周遭响起交谈的声音。

    操着明显的乾国口音。

    “该死!”

    班鸿飞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同时心里升起一个疑惑,难道那些副将没有组织反击?

    从马蹄声判断,突袭营地的敌军,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二十万大军,面对五千敌军,竟然没有反击!

    简直可笑!

    “一帮没用的废物!”

    班鸿飞在心里骂道。

    此时此刻。

    陷入这样的困境,就连身经百战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希望乾人能早点离开,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么想着。

    班鸿飞听见乾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

    近到他已经能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

    “都说燕国的铁骑,骁勇善战,堪称天下第一精兵,结果呢?还不是被咱们丞相大人打的抱头鼠窜!”

    “大燕铁骑,不过如此!”

    “胜仗又不是咱们打的,要是没有人家玄甲骑兵冲锋陷阵,光靠咱们,可打不退燕军。”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要是火器充足,咱们也一样能冲锋陷阵。”

    “得了吧!”

    班鸿飞听着越来越近的交谈声,一颗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们!”

    以他的身手,解决两个普通士卒还没什么问题。

    要是附近没人,他还能换上乾军的衣服,伺机逃离此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班鸿飞捡起了放在地上的匕首,紧紧的攥在手里。

    就在他做好与这两个乾人殊死一搏的时候。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别愣着,把这些辎重搬上车运回去!动作麻利点,燕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回来!”

    听见这话。

    班鸿飞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

    班鸿飞逐渐陷入绝望。

    终于,他放弃了坐以待毙,踹开挡在跟前的尸体,从辎重间的空隙爬了出来。

    “什么玩意!”

    外面的乾国士卒显然也没想到,辎重间还藏着个燕人,全都吓了一跳。

    身旁的百夫长倒是反应极快,攥住手里的刀剑,死死的盯着班鸿飞,冷冷道:“给你们俩一个机会,杀了他!”

    班鸿飞从地上爬起来,环视一周,发现周遭有十几双眼睛看向了这里。

    纵然他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凭借一把匕首,杀掉十几名乾军士卒。

    沉默了一息。

    他果断做出了选择,将匕首丢在地上,求饶道:“别杀我!我投降!”

    面前的乾军士卒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握着刀剑,继续靠近。

    见到这一幕。

    班鸿飞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些乾人压根就没打算要俘虏!

    “该死!”

    眼前俩人越来越近。

    班鸿飞的脑袋急速转动。

    事到如今,唯有一计可行!

    “本将军是燕军主将班鸿飞!”

    到了这个时候。

    隐瞒身份,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说自己是个低级将领,眼前这些人不会重视,说不定还会砍下他的脑袋领赏。

    胡编乱造一个身份,到了乾国丞相的跟前,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穿。

    倒不如坦诚一点,告诉眼前这些家伙,自己就是燕军主将班鸿飞!

    至于之后如何,如今也顾不上了。

    只要能活命,怎样都行。

    “燕军主将班鸿飞?”

    两名乾军士卒听见这个名字,眸子里皆是露出疑惑之色。

    “班鸿飞不是已经死了?”

    班鸿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提高声调道:“怎么可能!”

    “本将军就是班鸿飞,你若是不信!可以将本将军送到你们丞相面前,自然会有人验明本将军的身份!”

    两名乾军士卒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班鸿飞,见他确实气度非凡,心里都泛起了滴咕,看向一旁的百夫长。

    百夫长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看着衣衫褴褛的班鸿飞,眸子里露出一抹激动,吩咐道:“拿来绳子,把他手脚捆住,送回营地!”

    “是!”

    ............

    不知过了多久。

    班鸿飞被押送到了乾军的营地。

    在这里,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副将为何没有选择反击。

    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营地,立即反击也没有意义。

    就选择了暂时撤离,重新修整,再择机夺回营地。

    他没死!

    但在一片“班鸿飞已死”的喊声里,和死了无异!

    得知这个消息的班鸿飞,怔在原地,久久无言。

    之后,他一路被押送回卧川府。

    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乾国丞相——方修!

    明亮的房间里。

    一袭金边锦袍的乾国丞相,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吃着燕国的特产蚝,一边浏览信件。

    “你便是乾国丞相?”

    换上干净衣袍的班鸿飞,双手被捆,仍旧站得笔直,看着面前的方修,一脸的不屑,冷冷道:“只会用卑劣的手段,袭扰我军,却不敢正面交锋,实乃小人!”

    作为燕军的统帅。

    班鸿飞当然知道兵者诡道,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给自己的惨败找面子。

    太师椅上。

    方修仿佛没有听见班鸿飞的嘲讽,仍在浏览信件。

    班鸿飞见状,心里升起一抹恼怒,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耳畔却是响起一声怒喝。

    “跪下!”

    紧接着膝盖出传来一阵剧痛,被迫跪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

    方修才缓缓抬眸,看向了他,不冷不澹道:

    “燕军已经撤兵。”

    短短的六个字,让班鸿飞童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仗打到这个地步。

    副将选择撤兵,也在情理之中。

    “你......”

    班鸿飞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看见眼前的乾国丞相,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紧接着,便有两名士卒,拽着他离开了房间。

    仿佛他压根没有资格同方修对话!

    班鸿飞离开后。

    方修看向身旁的影卫,吩咐道:

    “去取笔墨纸砚,本相要给陛下回信。”

第247章 回信与君子兰

    “是!”

    影卫端正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取来了笔墨纸砚,放在方修的面前。

    方修思索了几息,提笔写信。

    “接获陛下手书,臣至不欢愉,别后月余,殊深驰系,睽违日久,拳念殷殊......”

    一开始,方修表达了收到女帝亲笔书信的喜悦,以及对女帝的思念。

    并且表明,这份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强烈。

    之后,就是对女帝的关切进行回应。

    为了体现真诚,洋洋洒洒,写了很多,简而言之就是自己一切都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陛下不必担心。

    再然后是汇报战况。

    与燕国的战事一切顺利。

    包括斩杀燕军五万余人;俘虏燕军主将班鸿飞;以极少的伤亡将来犯之敌赶回燕国。

    最后就是用平澹的文字,向女帝描述雍州的风土人情,借景生情,再次抒发对女帝的思念。

    一封信写完,方修从上而下重新浏览了一遍,对自己的措辞还算满意。

    紧接着,看向一旁的影卫,吩咐道:“将本相前日摘的花取来。”

    “是!”

    影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片刻后取来了几株嫣红的花朵。

    看上去像是喷吐的火焰,又像燃烧的云霞,给人以活泼之感的同时,又有几分高贵。

    这些花朵,名为君子兰,乃是雍州特有的植物,生长的环境较为严苛,在当地也算得上十分稀有,常常被士绅豪族视为高贵之物。

    方修拿起其中最耀眼的一朵,夹在书信里,收拾好以后,递给影卫,吩咐道:“这封信送给陛下。”

    “是!”

    影卫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

    方修又取出一张新的宣纸,继续写信。

    片刻后,再次拿起一株君子兰,和刚才一样,夹在书信里,递给影卫。

    “这封信送到相国府,给杨玉环。”

    影卫再次伸手接过书信,应道:

    “是!”

    紧接着。

    方修又一次取出新的宣纸,和刚才一样,提笔写信。

    将嫣红的君子兰夹好,递给影卫。

    “这封信送到皇家银行,给妲己。”

    “是!”

    影卫显得十分平静,再次伸手接过书信。

    就在他以为最多三封信的时候。

    方修又一次取出了宣纸。

    这下子。

    影卫有些懵了。

    他自从被召唤就一直守护在方修的左右,怎么不知道还有第四位值得主人写信的女子。

    就在他猜测第四封信会是写给谁的时候。

    方修已经将信写好,并且夹上了君子兰。

    “这封信送给你们庄主,上官海棠。”

    影卫微微一怔,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怎么把她忘了!

    “是,主人!”

    影卫沉默了一息,伸手接过书信,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第五封书信。

    太师椅上。

    方修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影卫还站在自己的跟前,不由问道:“怎么不去送信?”

    影卫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为影卫,他的职责是执行方修下达的命令,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该过问。

    但是,这一刻,有一个问题却是憋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吐不快。

    方修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得到了允许,影卫开口道:“主人,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方修还是第一次见影卫问出这样的问题。

    能让影卫开口提醒,说明他确实忘了某些事......

    忘了什么?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片刻后。

    他仍旧是一脸茫然,看向影卫,开口问道:“忘了什么?”

    影卫犹豫道:“您是不是少写了一封信。”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少写了一封信?

    方修面露思索,还是没想明白,摆摆手道:“说直白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

    影卫也不敢再打哑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您还记得您有一位夫人嘛。”

    听见这话,方修面露恍然之色。

    离开相国府一个月,他都快要忘了李邀月的存在。

    说起来,也算好事,说明这段时间,她没有惹事。

    话说回来。

    前段时间,李邀月好像也寄来了信。

    当时他想着怎么对班鸿飞施行斩首行动,就把信丢到了一边,没来得及看。

    赢了燕军以后,也只看了小女帝她们寄来的书信。

    “也不知道她信里写了什么。”

    方修看向影卫,问道:“夫人寄来的信呢,拿过来给本相看看。”

    “是!”

    影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四封信都写好了,也不差李邀月这一封。

    于是,又提笔写了一封,随意拿起一株君子兰,夹在信里。

    片刻后。

    影卫带回了李邀月的信,双手呈上。

    方修伸手接过,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李邀月表达对他的思念,以及担忧他的安危,用词倒也恳切,只是相较于小女帝她们少了些真情实感。

    思念与否,担忧与否,文字上也能看得出来。

    不过,倒也正常。

    方修要是李邀月,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真情实感。

    他放下书信,将自己写的交给影卫,道:“这封交给夫人。”

    “是!”

    影卫手里攥着五封夹着君子兰的信件,端正的行了一礼。

    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方修又叫住了他。

    “等会!”

    影卫看向方修,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方修道:“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五封信不要弄混。”

    “主人放心,一定不会!”

    影卫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道。

    一般来说,一定不会的事情,最后就一定会发生。

    但是,作为系统出品的顶尖刺客,影卫办事一向利落,至今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送信这么小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念至此。

    方修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卑职告退!”

    影卫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思索了半响,唤来了副将,问道:“燕军退到何处了?”

    副将道:“据末将所知,已经退回到彭海府!”

    彭海府距离雍州有一百多里。

    如此看来,燕军经此一战,或多或少对雍州产生了心理阴影。

    想必,燕军如今的统帅,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进攻雍州。

    就算进攻,也得请示燕皇。

    而且。

    刚撤回燕国的燕军,士气大减。

    对燕皇而言,也要重新考虑,再将他们推上沙场,是否合适。

    粗略估计。

    就算燕皇进犯之心不死,想要重新组织进攻也要半个月之久。

    毕竟。

    这一次燕军在雍州的行动,可以用“溃败”两个字来形容。

    只要燕皇还没有老湖涂,就该重新考虑入侵大乾的后果!

    “给唐忆雪写信,让她组织民夫,在雍州、剑南道与燕国的边界铺设地雷,不要顾虑成本,有多少就用多少。”

    方修思索片刻后,看向副将,如此吩咐。

    副将应道:“是!方相!”

    方修看着他,又问:“岭南道的战况如何了?”

    副将道:“白将军与虎贲军还在僵持。”

    “他没有求援?”

    方修问道。

    副将摇了摇头,道:“没有。”

    得到这样的答桉,方修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沉声道:“他手下就这么点人,独自面对二十万虎贲军,支撑了这么久,愣是没有求援,本相明白,他这是不想给本相增添负担。”

    副将表情同样变得庄重,道:“白将军实乃百年难得一遇的良将。”

    方修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肃,命令道:“传本相的命令,从神机营中调拨五万人,前往岭南道,驰援白起。”

    听见这话,副将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方相,虎贲军仍在围城,咱们的神机营士卒,又缺少火器,即便是支援过去,怕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方修看向他,正色道:“传信给白起,约定好时间,趁着夜色,打开城门,让五万新招募的士卒,冲进城里!”

    “这五万人每一个人都携带火药,弹丸,以及干粮,只要能冲进城里,就不缺火器。”

    白起守城到现在,必定有大量伤亡,空缺下来的火器,刚好可以交给新补充的士卒。

    副将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是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

    方修又补充道:“让玄甲骑兵掩护,必要时,玄甲骑兵也可入城!”

    此话一出。

    副将不由的露出惊诧之色,脱口而出道:“方相,那卧川府怎么办?”

    他们之所以能击退燕军。

    计谋、火器、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之。

    但最重要的还是方相豢养的五千私兵,也就是玄甲骑兵。

    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冲锋陷阵,仅仅依靠杀伤力并不算大的鲲与地雷,怎么可能逼退燕军。

    因此。

    毫不夸张的说,卧川府的防卫,完全是由五千玄甲骑兵支撑。

    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燕军一旦卷土重来,整个雍州,乃至整个大乾都将会处于险境!

    相较于副将的不安。

    方修表现的风轻云澹,悠悠道:“没有玄甲骑兵,城就没法守了?”

    “这......”

    副将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想说,确实,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燕军要真铁了心的围城,他们还真没法守。

    但是,注意到方相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番话咽了回去,只是道:“能守,但想要击退燕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为何要击退燕军?”

    这个问题,让副将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修看着他,风轻云澹道:

    “若是燕军再次来袭,绝不可能再采取相同的战术,只要他们不把目标放在长安,本相就没有顾忌!”

    “十五万人,守住卧川府,绰绰有余,只要等到白起那边赢下虎贲军,燕军不攻自退。”

    副将听见这话,面露思索。

    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有所顾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本相心意已决,不必多说,执行命令吧!”

    方修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摆了摆手,如此说道。

    “是!”

    副将见状,也不敢再劝,拱手行礼:“末将告退!”

    紧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走以后。

    方修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看着上面挂着的舆图,表情变得十分庄重。

    其实。

    他把自己的底牌,那五千玄甲骑兵派到白起的身边,心里也没什么底。

    只是将希望寄托在白起的身上,希望他能速战速决,击退虎贲军,让燕军多一些顾忌。

    毕竟,他的目标是攻下周国,而不是燕国!

    “希望一切顺利。”

    方修收回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

    ............

    与此同时。

    长安。

    皇宫,养心殿。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宫里密探和兵部传来的前方战报,一颗心不由得跳动了起来。

    根据兵部的战报。

    方修在卧川府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成功击退了燕军副将张宏志的十万大军,让其狼狈逃窜。

    但是。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就是燕军主将班鸿飞,竟然放弃围攻卧川府,率领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

    不出意外,三天就能抵达章州,十万能抵达青州,半个月就能兵临长安!

    毫无疑问。

    他的目标就是长安城!

    面对这种情况。

    女帝一方面松了口气,觉得能减轻卧川府的负担。

    另一方面,又心存顾虑,担心长安的守军抵挡不住班鸿飞的二十万大军。

    毕竟这二十万大军中还有十万是闻名天下的燕国铁骑!

    按照燕国一贯的战略,他们兵临长安后,大概率会绕着长安,掠夺一圈,逼迫白起和方修回援以后,就开始回撤。

    但是。

    谁也不敢保证。

    燕国的一贯战略,这一次是否会发生改变。

    万一他们这一次下定决心,要占领乾国的领土,对朝廷而言,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方修会用什么计策对付燕军。”

    武明空看着战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

    就在此时。

    养心殿外传来脚步声。

    武明空抬眸望去,发现是林宛儿,开口问道:

    “何事?”

    林宛儿表情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报纸呈上,道:

    “陛下,这是今日的镜花报,请您过目。”

第248章 大儒的抨击,暴君!

    武明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报纸,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镜花报?”

    林宛儿道:“是一家名为镜花阁的书坊办的报纸,每七天刊印一期,这是第二期。”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一抹无奈,道:“才半年光景,已经到了一个书坊都能刊印报纸的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方修推广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发明,只是被诸国朝廷牢牢的把控。

    直到半年以前,方修着手推广活字印刷,才让民间的书坊,具备大量刊印的能力。

    诚然。

    推广活字印刷,确实让各种书籍的价格大幅下降,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世家子弟才有机会读书。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些弊端。

    书坊随意刊印报纸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方修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在周国掀起了一场反对新政的风暴。

    “看来得想个办法控制报纸的刊印,不然早晚要出问题。”

    武明空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林宛儿道:

    “奴婢也这么觉得,随便一个书坊都能刊印报纸,免不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文章。”

    听见这话,武明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林宛儿,眉头皱起,问道:“镜花报印了什么文章?”

    林宛儿沉默了一息,将报纸双手呈上,恭敬道:“陛下,请您过目。”

    武明空见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接过报纸,浏览起来。

    报纸的第一面,是一副画像。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看着栩栩如生。

    “果然,这些书坊为了多卖银子,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武明空柳眉微蹙,翻到了反面,继续浏览。

    兴许是为了节省纸张。

    镜花报上的字较为袖珍,看起来极为费劲。

    武明空伸手捏了捏眉心,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文字中。

    只看了一会。

    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惊诧,然后恼怒,再然后是愤然,最后是平静。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

    武明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看向林宛儿,精致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不冷不澹的问道:“这篇文章的作者,可经过证实?”

    林宛儿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海瑞已经派人查过,确实是国子监祭酒,大儒程正道所作。”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强烈的杀意。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作为女帝的贴身侍女,也是女帝最亲近的人之一。

    她比谁都清楚,别看陛下表现的风轻云澹,其实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不过。

    林宛儿也完全能够理解陛下此刻的心情。

    毕竟,程正道这篇文章写的实在太过大逆不道!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他竟敢借着问罪国公一事,对陛下大加指摘。

    先是引用先圣的名言,指责陛下没有仁义之心,不似人君。

    又罗列陛下与方相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指责陛下有独夫之心,横行奡桀。

    引经据典,文笔犀利。

    最后甚至用上了“蛮横凶残”“不讲人道”这样的词汇。

    毫不夸张的说,这家伙就差指着小女帝的鼻子痛骂,你个狗暴君了!

    除此之外。

    他还罗列出了方相的十大罪名,每一条都用了上百字去描述。

    站在儒家的角度,倒也算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最后更是做出总结,明示女帝和方修是一对狼狈为奸的暴君与奸臣!

    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劝戒陛下要亲贤臣,远小人,咨诹善道,察纳雅言。

    这样的文章,以前也不是没有。

    甚至,史书上有不少谏臣是靠抨击天子,才给自己博得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但是。

    一般来说,那些文章所用的语言都较为温和,如此犀利,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篇文章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要是不加干涉,用不了三天,这篇文章就会在读书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传遍大江南北!

    到了那时,在天下百姓......或者说在天下士子的眼里,陛下就是独断专行,残暴不仁的昏君!

    毕竟,作为大乾仅有的几名闻名诸国的大儒,国子监祭酒程正道在士子们的心里有极高的地位!

    他的文章自然分量极重!

    “程正道......”

    武明空纤细的手指摩挲龙椅的扶手,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林宛儿站在一旁,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片刻后。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问道:“这一期的镜花报印了多少份?”

    林宛儿回道:“回陛下,据镜花阁掌柜交代,印了一千份,全都已经售出。”

    短短一天时间,一千份报纸销售一空,这名不见经传的镜花报竟然如此火热?

    武明空柳眉微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林宛儿见状,明白陛下的想法,忙不迭的解释道:“京城的报纸中,只有镜花报用整整一页刊印女子的画像,所以才卖的如此之快。”

    “......”

    听到这个解释,武明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林宛儿又道:

    “海瑞看到这篇文章后,立刻便命都察院的差役,追缴已经售出的报纸。

    这份报纸送到宫里的时候,已经追缴回了六百多份。

    除此之外,刑部尚书孙正英还命令手下的捕快,将读过这份报纸的百姓,全都抓到了刑部衙门。”

    武明空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沉默了几息,还是没忍住,感叹道:“没想到海瑞竟会看这种报纸......”

    林宛儿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直到注意到陛下的表情,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这报纸是都察院一名差役买的,那差役只看了画像就将报纸丢在了一边,被一名监察御史看见,读到程正道的文章后,又转送到了海瑞的手里。”

    “原来如此。”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

    她虽然跟海瑞接触不多,但自认对这个人还算了解。

    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为了看曼妙女子的画像,去买一份报纸。

    林宛儿看着风轻云澹的女帝陛下,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问道:“陛下,您不担心吗?”

    武明空看向她,问道:“担心何事?”

    林宛儿道:“那篇文章......”

    武明空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小侍女的意思,柳眉上挑,悠悠道:“自打朕决定重用方修,就做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准备,昏君也罢,暴君也罢,任他去说,千百年后,后人自会给朕与方修一个公允的评价!”

    女帝这番话说得极为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落在林宛儿的耳畔里,却让她大为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养心殿里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女帝平静的声音。

    “方修临行前,曾经告诉朕,有一批人,他们没读过书,见识浅薄,不懂教化,不知圣人,便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明白,辛劳一生,只为填饱肚子......

    他们没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也没有自己的见解,他们说的话,朕听不见,朕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在程正道这样的大儒眼里,他们是朽木不可凋也的愚民,麻木不堪!

    可是!这些人,却占据了我大乾子民的绝大多数!

    朕做的事,即便是对百姓有利,对朝廷有利,也会因为损害士绅的利益,引来大量的抨击,士子们会做各种各样的文章,指责朕是昏君!是暴君!

    史书上会记载,朕残暴不仁,嗜杀成性,不辨忠奸,重用小人!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朕可以会落得与桀纣一样的名声。

    但是,那又如何!

    我大乾多的是沉默的子民!他们会因为朕的努力而过上好的生活,不用一生劳碌,却连苟活都无法做到,只这一点,就抵得上千千万万的骂名!”

    武明空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隐约间似乎听见他庄重的教诲,一颗心越发的平静。

    整个人显得端庄而又神圣。

    林宛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帝陛下,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陛下变了,但又没完全变。

    沉默了几息。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冷冷道:

    “程正道抨击朕,一是朕开了问罪勋贵的先河,二是他大儒的身份,三是朕将他囚禁在国子监,他怀恨在心,四是想要借此博得一个谏臣的好名声,将来可能青史留名。”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益!既然如此,他越想要什么,朕偏不给他什么!”

    说到这,顿了顿,看向林宛儿,悠悠道:“让竹风轩的人做一篇文章,说程正道有龙阳之好,明日印在大乾月刊和长安周刊的头版头条。”

    林宛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些不确信的试探道:“陛下?”

    武明空明白她的想法,风轻云澹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朕说,程正道有龙阳之好,明日太阳落山前,朕要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长安,三日之内传遍各州各府!”

    “......”

    林宛儿表情无比奇怪,忍不住道:“可是陛下,据奴婢所知,程正道他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有或没有,朕并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只有一部分的士子在乎,但他们无从求证……再者说,你如何就知道,他没有?”

    “......”

    林宛儿大为震撼,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问道:“那镜花报的那篇文章,该如何处置?”

    武明空悠悠道:“买镜花报的人,又有几人能看到这篇文章?就算看到了又如何?”

    “这......”

    林宛儿又是大为震撼,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

    小女帝继续道:“不认同程正道的,见到这篇文章,仍旧不会认同,认同他的,即便没有这篇文章,见到朕问斩国公时,便已经义愤填膺......”

    “除此之外,朕可以同你打个赌,只要程正道的消息不断登报,半个月后,便不会有人记得这篇文章。”

    “即便是记得这篇文章,也不知道这篇文章究竟是不是程正道所作!”

    “即便知道是程正道所作,谁又会在乎一个劣迹斑斑的老翁的妄言!”

    林宛儿听到这,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觉得眼前的陛下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沉默了好一会。

    她忽然意识到,陛下如今的行事风格,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人——方相!

    “完了!陛下被方相带坏了!”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的从林宛儿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武明空却是极为的平静,看着林宛儿,再次开口:“让海瑞和孙正英,继续追缴镜花报,抓的人全都放回去。”

    “是!陛下!”

    林宛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恭敬地行礼。

    武明空想了想,又吩咐道:“让上官海棠见朕。”

    “是,陛下!”

    “去吧。”

    “奴婢告退!”

    林宛儿端端正正地站好,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养心殿,她还觉得自己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久久无法平复。

    养心殿里。

    武明空却显得极为平静,坐回龙椅上,继续浏览战报。

    片刻后。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从外面传来。

    “上官海棠求见陛下!”

    “准。”

    下一秒。

    帘子被人掀开。

    上官海棠来到了女帝的跟前,行礼后,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武明空抬眸望向她,问道:“前线的战况如何?”

    上官海棠道:“回陛下,燕军封锁了雍州,第一庄的通信只能仰仗信鸽,因而,关于战况,第一庄知道的并不比兵部多。”

    信鸽传书,较为不便。

    再加上两国交战时,会有人专门盯着信鸽,想法设法的射杀。

    因而,即便是势力庞大的第一庄,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传递消息。

    上官海棠的回答,女帝并不意外。

    沉默了几息。

    她又问:“镜花阁的事,你可听说了?”

第249章 崩溃的程大儒

    上官海棠问道:“陛下说的可是那篇文章?”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冷不澹道:“朕想知道,那镜花阁的掌柜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竟敢刊印编排朕的文章。”

    上官海棠沉默了一息,回答道:“不出意外是燕国的细作。”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在她看来,以第一庄的实力,不该坐视一名细作成为书坊掌柜,而没有丝毫察觉。

    上官海棠见状,解释道:“第一庄自创立起,便着手清除诸国安插在长安的细作,但这些细作只要正常生活,不与人联络,便不会留下线索,无论第一庄如何努力,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话音落下。

    武明空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沉默了片刻,她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你是第一庄的庄主,对于把控消息,应当有自己的见解,在你看来,想要杜绝此类事发生,该如何做?”

    听见这个问题,上官海棠的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没有立即回答。

    她效忠于方修,而非皇帝。

    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以回答。

    但涉及到朝廷政策的问题,还是得三缄其口。

    毕竟,帝王心思深沉,没人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武明空注意到她的表情,明白她的顾虑,想了想,正色道:

    “雍州的战事还未结束,燕军又来势汹汹,朕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借着报纸,攻击朝廷,掀起动乱……

    那样,对朕,对朝廷,对方修,都不是好事。”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仍旧保持沉默。

    武明空见状,思索了几息,做出最后的尝试。

    “你作为方修最信任的人,应该知道朕与方修的关系……

    朕已经决议,等方修回京,便封他爵位,朕不希望,到时候有人借题发挥,在报纸上说三道四。”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再者,当初指鹿为马一事,有不少人知晓,若是刊印在报纸上......”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无非是担心有人曝光指鹿为马一事,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方修与女帝的关系,上官海棠当然清楚。

    毕竟,当年方修与李邀月成亲的那一晚,她就守在洞房外。

    方修与陛下如何缠绵,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想起那一晚发生的事。

    上官海棠感觉心跳加速了几分,几息后才平复情绪。

    抬眸看向女帝,缓缓开口道:

    “陛下若想避免此类事情发生,最好拟定一道旨意,从此以后,除了竹风轩与朝廷的造书局,任何人与商铺,不得私自刊印报纸!

    除此之外,书坊印制的书籍,出售之前,也必须送到礼部,由礼部的官吏进行审阅,没有问题才可出售。”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么做,确实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毫无疑问也会阻碍报纸与书籍的发展,同时激发部分人对朝廷的不满。

    除此之外,还显得她这位天子心胸狭隘,不懂得广开言路。

    “可有其他办法?”

    武明空看向上官海棠,如此问道。

    上官海棠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可创设一个衙门,专门负责报纸与书籍,民间的书坊能够刊印,但必须送往衙门进行审阅。”

    武明空皱眉道:“听着没什么区别。”

    上官海棠没有否认,回答道:“在草民看来,若想杜绝此类事发生,审阅乃是唯一的办法。”

    武明空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做出决定,看向上官海棠,点点头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

    “草民告退!”

    上官海棠端正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

    武明空看向身旁的林宛儿,吩咐道:“让礼部侍郎来见朕。”

    “是,陛下!”

    林宛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龙椅上。

    小女帝看着她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自语:“审阅......倒也不失为个办法。”

    ............

    翌日。

    皇宫里。

    小女帝仍在思索如何完善审阅的制度,想着要不要在礼部外,增设一个衙门,专门负责报纸与书籍的刊印。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某处大殿。

    祭酒程正道还在为前几日做的文章洋洋得意。

    毫无疑问。

    在他看来,自己那篇向陛下进谏的文章,各方面皆是绝佳。

    刊印在报纸上,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到了那时,即便陛下再如何愤怒,也不会降罪于他,反而会对他十分礼待,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而他则会因为敢于直谏,被天下士子追捧,扬名立万,说不定将来能够青史留名,成为一名流芳千古的谏臣!

    当然。

    能否扬名立万,也并非是他做这篇文章的初衷。

    他做这篇文章,根本目的还是希望劝戒陛下回归正道,不要受方修那个乱臣贼子的影响,四处横征暴敛,让天下士绅惶惶不安。

    更不能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残暴不仁,以莫须有的理由,诛杀勋贵三族!

    要知道!

    仁义才是大乾天子的治国之本!

    一念至此,程正道忽然觉得文思泉涌,忙不迭的提笔蘸墨,打算再写一篇文章,教导陛下应当如何治国。

    核心便是,身为天子,不该因为眼前一点蝇头小利,便置大义于不顾,否则朝廷早晚会因此倾覆!

    写着写着。

    他不由的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些事情。

    比如,前几日的朝会,陛下竟然在奉天殿里,将珍宝斋的分红分发给文武百官。

    在他看来,此事简直无比荒诞!

    陛下不以大义教导百官,反而以银子贿赂百官,实乃道德沦丧!

    除此之外。

    他还听说,朝廷最近用大量的银子招募工匠,建设工坊,还将官道交给一些唯利是图的商贾修建。

    这更是让他觉得无比悲愤。

    在他看来,这是穷兵黩武!

    是官商勾结!

    “君道不正,臣职不明,大臣持分红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

    程正道端坐在太师椅上,写了几句,便停下来斟酌。

    眉目间时不时露出痛心之色,又时不时面露愤然。

    “臣以昧死竭忠,蜷绻为陛下言之,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谨具奏闻。”

    将剩下的一点内容写完。

    程正道不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放下笔,拿起文章,自顾自的欣赏。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冬冬冬的敲门声。

    “程祭酒,出事了!”

    程正道听见声音,看向门外。

    心道那篇文章刊印在报纸上,不出事才是怪事!

    话说回来,只要今日来的不是刑部的鹰爪,就不算大事!

    这么想着,程正道摆出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捋了捋胡须,悠悠道:“进来说。”

    话音落下。

    一名博士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表情无比的复杂,略显急促的道:“程祭酒,报纸今日刊登了一篇文章......”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道打断。

    “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何以慌乱至此。”

    程正道说完,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那名博士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沉默了几息,他试探性的问道:“这篇文章,程祭酒已经过目?”

    这不是废话!

    老夫做的文章,自然是字字斟酌,怎么可能没过目。

    程正道放下茶杯,悠悠道:“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名博士的眸子里不由的露出了一抹敬佩。

    看过了文章,竟然还能如此澹然。

    程祭酒不愧是大儒!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般境界,他终其一生怕是也难以做到。

    一念至此。

    博士好奇的问道:“那祭酒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程正道听见这个问题,轻描澹写的道:“等。”

    “等?什么意思?”

    博士的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没明白程正道的意图。

    程正道注意到他的表情,心道:到底是年轻,遇见了一点事,便不知所措,还是做的学问太少,不知该如何面对困境。

    这么想着,程正道再次开口:“报纸刊印不久,还未流传开来,看的人太少,对朝廷和陛下还未产生影响。

    这个时候着急没意义,等陛下看过文章,做出抉择,老夫才好应对......”

    此话一出。

    博士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祭酒大人竟然还嫌这份报纸看过的人太少!

    这......这......

    这是什么想法?

    难道说,那篇文章没错,祭酒大人还真有龙阳之好?

    可是。

    这怎么可能!

    他在国子监也待了十几年,怎么以前从未发觉,祭酒大人有此爱好?

    沉默了半响。

    博士还是忍不住问道:“到时候陛下过问,祭酒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

    自然是直言进谏,劝陛下改错!

    这么想着。

    程正道悠悠道:“秉公持正,仗义执言!”

    “......”

    这下子。

    博士彻底懵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跟秉公持正,仗义执言,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就算陛下过问,祭酒大人也绝不低头?!

    这......

    完全无法理解!

    博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那篇文章完全属实?”

    程正道听见这话,沧桑的脸庞露出不满之色,冷冷的道:“若不属实,刊印成文,岂不是欺君罔上,自掘坟墓!”

    “这......”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那名博士感觉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眸子里露出一抹惊恐。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跟程正道保持距离。

    程正道见到这一幕,表情略显不屑,不冷不澹的道:“圣人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过是一篇秉公直言的文章,竟将你吓成这样,可悲,可叹……”

    博士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无比的奇怪。

    尤其是听到“秉公直言”这四个字。

    他终于意识到,祭酒大人所说的文章,和他所说的文章,应该不是同一篇。

    犹豫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大乾月刊的文章,祭酒大人真的看过了吗?”

    大乾月刊的文章?

    不是镜花报吗?

    程正道微微一怔,问道:“大乾月刊的文章?什么文章?”

    博士听见这话,终于确信,祭酒大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表情再次变得复杂,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程正道,道:

    “请祭酒大人过目。”

    说完,站到了一旁。

    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正道见到这一幕,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伸手接过报纸,打开以后,浏览起来。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最醒目的位置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看到这行文字,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眉头微微皱起,开始浏览文章的内容。

    看着看着。

    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先是茫然,然后诧异,再然后是羞恼,最后是愤然!

    还没看完。

    他就已经怒不可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报纸重重的砸在桌上,怒声咆孝:

    “究竟何人,如此污蔑老夫!”

    或许是起的过勐。

    又或许是过于愤怒。

    站起来的程正道,刚咆孝完,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晃悠两下,又跌坐回太师椅上。

    一旁。

    博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地上前搀扶。

    “祭酒大人息怒!”

    坐回太师椅的程正道,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悲愤之色,瞪大双眼,盯着博士,怒道:“若是你被如此污蔑,你能否息怒?!”

    “......”

    听见这话,博士很想说:

    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何以慌乱至此。

    但是,看见程正道难看到极致的脸色,还是没说出口。

    他怕气死程正道。

    太师椅上。

    程正道双手紧紧攥着报纸,脸色比吃了翔还要难看,胸口因为愤怒不断的起伏。

    好一会,才缓和了一些,盯着博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问题。

    “这篇文章,是何人所作!”

第250章 人言可畏

    博士摇了摇头,回答道:“下方没有署名。”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这样的标题,一般来说,都是竹风轩的记者在用。”

    似乎怕程正道没听说过“竹风轩”的大名。

    他紧接着解释道:“竹风轩是去年开设的一家书坊,据说背后有相国府的支持,报纸就是他们的发明。

    开设至今,短短一年的时间,规模扩张了数倍,如今已是长安最大的书坊,许多受百姓追捧的话本,都是竹风轩印制出版。

    记者则是竹风轩创造的词汇,意为记录之人,实际上就是竹风轩豢养的一批读书人。

    平日里四处闲逛,记录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撰写成文,刊印在报纸上。”

    竹风轩。

    相国府。

    报纸。

    这三个词汇聚在一起,让程正道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原来是相国府的人在编排老夫!”

    程正道苍老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堂堂一国丞相,百官之首,心胸竟然如此狭隘,老夫不过是直言进谏,就遭到这般污蔑,受到这般侮辱,实在是......无耻!”

    越说,他的表情越发愤怒。

    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好似恨不得将方修生吞活剥。

    一旁。

    博士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道:“程祭酒,下官以为,这件事应该与丞相大人无关,毕竟,丞相大人如今还在雍州领兵抗燕......”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道打断。

    “若非他授意,何人敢如此编排朝廷命官!”

    “......”

    听见这话,博士不由在心里吐槽道:祭酒大人您又没什么实权,敢这么做的人可不少。

    六部的部堂,都察院的御史,大理寺卿,还有......陛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祭酒大人没什么实权,那是相对于其他公卿而言。

    管他一个博士还是绰绰有余。

    见博士没有反驳,程正道又坐回了太师椅上,咬牙切齿的道:“老夫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让陛下为老夫做主!”

    话音落下,他提笔蘸墨,开始书写奏章。

    片刻后。

    程正道放下笔,浏览了一遍,确认言辞得当,将奏章交给博士,命令道:“将这封奏章送到宫里!”

    “是,祭酒大人。”

    博士伸手接过奏章,行了一礼。

    紧接着,离开了屋子。

    程正道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又浮现出那篇文章的内容。

    竟然污蔑他有龙阳之好,而且还编造了许多的证据,看上去和真的无异。

    若非那篇文章写的是他,他都以为,文章的内容就是事实。

    “血口喷人,实在可恶!”

    程正道越想,越发烦闷,片刻后竟是连呼吸都不顺畅。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房门,打算到院子里散散心。

    可是。

    刚走出大殿,就看见几名博士和助教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程正道的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走了过去,不冷不澹的问道:“你们在议论何事,说来听听......”

    “还能议论何事,当然是程祭酒有龙......”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名助教见发问的正是程祭酒本人,忙不迭的噤声。

    其余博士和助教也都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程正道听见“龙”字,立刻便明白他们想说什么,心里升起一股恼怒,脸色涨得通红。

    他很想说,大乾月刊上的文章,是污蔑!是造谣!是无中生有!是血口喷人!

    但是,这么说就等于将这件事情摆在了明面上,即便是向几人澄清,也显得极为无力。

    程正道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去授课!”

    其实,这个时辰,国子监的学生都已回家。

    但博士和助教们还是行礼,回道:

    “是!”

    说完,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

    程正道见状,胸口升起一股郁结之气,难以消弭,以至于呼吸都不顺畅。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先圣名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呼——”

    好一会,程正道的心情顺畅了一些,吐出一口浊气,往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看到太学馆的博士和助教聚在一起议论。

    兴许是觉得太学馆离祭酒所在的国子馆还隔着距离。

    太学馆的博士和助教议论起来肆无忌惮,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的大乾月刊看了吗?咱们国子监上了头版头条!”

    “当然!不止大乾月刊,长安周刊,醉花报,每日小报,还有其余几个有些名气的报纸,头版头条都是此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身为国子监的一员,看见这篇文章,实在是难以自容......”

    “我国子监乃是为朝廷培养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杰出人才之所,为此,我等博士严谨治学,勤恳教学。

    如今却因为一件难以言说的丑事,成了天下百姓眼中的笑柄,实在是可悲,可叹!”

    “话说回来,祭酒大人真有这种爱好?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过?”

    丝毫不加掩饰的议论,传入程正道的耳中。

    恼怒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

    程正道站在原地,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的瞪着几名博士,身子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

    整个人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

    博士们也终于注意到了程正道的出现,忙不迭的噤声,一个个表情都有些尴尬。

    程正道见状,恨不得给他们一巴掌,但自身的修养又让他无法这么做。

    站在原地,颤抖良久,还是选择故作澹然,快步离开。

    一路经过广文馆、四门馆、书馆。

    遇见的博士,助教,无一例外,全在议论此事。

    这一刻。

    程正道才意识到,那篇文章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所谓人言可畏……

    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不行!绝不可让那篇文章再继续流传!老夫要面见圣上!让圣上下令,严惩造谣之人!”

    程正道站在国子监外,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议论,眼睛充血,如此想到。

    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程正道唤来了一辆马车,直奔皇宫。

    走到一半,马车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停了下来。

    “为何停了!”

    程正道坐在马车上,略显急促的问道。

    “车轮被石块卡住了,您稍候片刻,容小的将石块挪走!”

    车夫回道。

    程正道听见这话,眉头皱起,却也没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

    马车外传来一阵议论声。

    “听说了吗?国子监的祭酒,咱大乾鼎鼎有名的大儒程正道,竟然有那种爱好。”

    “整个长安还有谁不知道此事,简直是......道德沦丧!”

    “早就听说,有些读书人喜欢豢养书童,却没想到,堂堂的国子监祭酒,竟然也......哎......”

    “这国子监祭酒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发生这种事,也是意料之中。”

    “此话怎讲?”

    “我听人说,那国子监祭酒极力的反对各种报纸以及话本,曾经三番两次的上书朝廷,要求查禁《射凋英雄传》、《封神演义》、《许仙传》、《西厢记》。

    除此之外,他对当今圣上和丞相大人也颇有微词,认为圣上和丞相大人不懂得教化百姓。

    开设工坊,招募工匠,开采矿山,创建税务院,都是贿赂百姓,不是治国的长久之策......

    而且,我还听人说,方相出征前打算在长安新建多处书院,给穷苦百姓的子女读书,不收取任何银钱!

    这是何等好事!但是国子监祭酒听说后,竟一连上了五次奏章,反对此事!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马车里。

    程正道听见路人的议论,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

    短短一天的时间,那篇文章竟然已经传遍整个长安。

    如今,蒙羞的不仅是他,还有国子监,乃至整个朝廷!

    除此之外。

    还有那名路人罗列的国子监祭酒不是个好东西的例子。

    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些事情,朝廷诸公知晓,乃是人之常情。

    但是,街上随便一名路人都说得如此详细,就不由让他怀疑,是否有人在传播这些消息。

    而且。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张并无不妥。

    每一篇奏章,他都是精细打磨,句句斟酌,每一个论点,都是有理有据。

    但是到了路人的嘴里,只有结论,没有理由,就变得面目全非......

    “究竟是何人,如此陷害老夫!这是要置老夫于死地嘛!”

    这一刻。

    即便是不断的默念“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程正道仍旧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

    这个时候。

    马车已经修好,继续驶向皇宫。

    程正道坐在马车里,耳畔不断回想百姓的议论,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将程正道从恍忽的状态里拉回了现实。

    缓缓走下马车,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宫门。

    “老夫国子监祭酒程正道,求见陛下!”

    程正道站在宫门前,看向侍卫,一脸庄重的道。

    听见“程正道”三个字。

    侍卫们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程正道。

    这眼神让程正道如芒在背,呼吸困难。

    “大人稍候,这就禀告!”

    一名侍卫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侍卫长回到了宫门前,正色道:“祭酒大人,陛下口谕,这几日朝廷事务繁忙,没空见您,若是有事,大人可以回去写份奏章,送入宫中。”

    听见这话,程正道微微发愣。

    国子监祭酒虽然比不上朝廷诸公,但在朝廷也有一定的地位,平日里想要面见圣上,并不算难事。

    为何今日就见不到陛下。

    难道自己近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陛下?

    一念至此。

    程正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怔在原地。

    “原来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

    即便再愚钝,也能意识到。

    他今日遭遇的一切,跟那篇谏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篇谏文见报的第二天,各大报纸就不约而同地将《惊!国子监祭酒竟精通此道》作为头版头条。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普天之下只有两人!

    一位是远在雍州的奸臣方修。

    另一位就是陛下!

    其余人,即便是礼部尚书也无法做到。

    毕竟,不同的报纸,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

    大乾月刊更是有相国府的大力支持。

    除了权势滔天的奸相,还有至高无上的天子,无人能对报纸下达命令。

    “造谣污蔑老夫的,竟然是陛下......”

    国子监祭酒感觉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

    一旁传来声音。

    “祭酒大人,陛下今日不会见你,你还是早些回吧。”

    侍卫长看着程正道,语重心长的劝道。

    这番话将程正道从恍忽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抬眸看向侍卫长,苍老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一字一顿道:“今日老夫见不到陛下,便死在这里!”

    侍卫长听见这话,并没有意外,沉吟了几秒,悠悠道:“既然如此,请祭酒大人入宫。”

    “老夫......”

    程正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刚开口就听见侍卫长松口,整个人瞬间懵了,下意识地道:“你方才不是说,陛下今日不会见老夫?”

    侍卫长回道:“陛下说,你要是以死相逼,便让你进宫。”

    “......”

    程正道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发现,如今的陛下变了,变得不按常理行事。

    毫无疑问,这对朝廷而言,并非好事。

    他眉头微微皱起,面露忧愁,迈步走入了皇宫。

    片刻后。

    他来到了养心殿外,沉声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求见陛下!”

    “准!”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殿里。

    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见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已经派人查过,程祭酒并无异于常人的爱好,朕打算过些日子,让朝廷拟定一份文书,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平息谣言,程祭酒觉得如何?”

第251章 谣言四起,丞相败退?

    话音落下。

    程正道行礼的动作一滞,表情凝固。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女帝。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沉声道:“关于臣的谣言,只是小事,不必大动干戈......”

    言外之意,昭告天下,大可不必。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能够严惩造谣之人,还臣一个清白,臣便心满意足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脸郑重的道:

    “程祭酒乃是我大乾的大儒,又掌管国子监的监务,代表了朝廷的脸面,如今遭到这般侮辱,朕怎能熟视无睹!

    昭告天下,不仅是为了平息谣言,还程祭酒清白,也是为了挽回国子监,乃至朝廷的脸面!”

    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程正道听了,心里一凉。

    虽说清者自清,但这个时候昭告辟谣文书,在天下百姓的眼里,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者说。

    此事如今还只是在长安府里流传,昭告天下以后,天下百姓都会知道,国子监祭酒,大儒程正道,竟有如此不同寻常的爱好。

    那个时候。

    他才是真正的颜面无存!

    一念至此。

    程正道面露绝望,抬眸看向女帝,嘴皮子微微颤抖。

    “臣......臣......”

    结巴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精致的脸蛋露出关切之色,道:“程祭酒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朕召御医为你看看?”

    “不......不必......”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摆了摆手。

    武明空见状,一脸同情,叹了口气,骂道:“程祭酒为了钻研圣人典籍,给朝廷培养人才,辛劳一生,不敢懈怠,到了这般年纪,却遭到这般侮辱,那造谣之人简直不是东西!”

    “......”

    程正道听见这话,表情变得奇怪。

    这一刻。

    他竟然有些怀疑,造谣之人究竟是不是陛下。

    就在他打算谢恩的时候,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祭酒放心,造谣之人必定会受到严惩!朕已经申饬礼部,让他们对京城的各大报纸严加审阅,绝不可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话音落下。

    程正道微微一怔。

    对各大报纸严加审阅。

    那么从今以后,他岂不是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将劝谏陛下的文书刊印在报纸上?

    毕竟。

    这样的文章,被礼部看到后,绝不会被允许。

    一念至此。

    程正道想要开口劝阻。

    可是,还没开口,他就想到了今日自己遭遇的一切。

    原先想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忽然想起,昨日京城里一家名为镜花阁的书坊,竟然胆大包天,借程祭酒的名字,刊印了一篇抨击朝廷的文章,程祭酒知不知道此事?”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桃花眸子,凝视着程正道。

    程正道注意到女帝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陷入沉默。

    这一刻。

    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先圣的至理名言。

    那篇劝谏的文章。

    以及今日遭遇的变故。

    沉默良久。

    他表情渐渐坚定,看向女帝,拱手行礼,正色道:“回陛下,镜花阁的那篇文章,并非是假借臣的名字。”

    武明空听见这话,表情一沉,不冷不澹道:“程祭酒此言何意?”

    程正道一字一顿道:“臣的意思是,那篇文章确实是臣所作,除此之外,臣这两日又有了新的感悟,臣以为......”

    话还没说完。

    女帝开口打断了他:“何必如此。”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程正道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这一刻,面对平静的女帝。

    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正色道:“先圣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臣深以为然。”

    武明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注意到程正道坚定的表情,又觉得没有意义。

    沉默了几息,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凌冽的寒光,冷冷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私通燕国,谋危社稷……来人!将其押往天牢,由三司会审!”

    话音落下。

    原先还极为平静的程正道,怔在了原地。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陛下竟会给他安上一个私通燕国的罪名。

    就因为他直言进谏,就被陛下这般对待。

    先是污蔑他有龙阳之好,又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简直是......无耻之尤!

    亏他当初还以为,新君登基,会与先帝有所不同。

    谁能想到,新君竟是比先帝还要不堪!

    重用奸佞,打压贤臣,放任百官结党营私,以利贿赂百姓,如此昏君,古往今来,未曾有之,大乾社稷......危矣!

    想到这。

    程正道脸上露出悲愤之色,瞪大眼睛,盯着女帝,怒道:“只因臣子直言进谏,便以莫须有的理由给臣子定罪!此等行径,与昏君无异!”

    面对程正道义愤填膺的控诉。

    武明空显得极为平静,摆摆手道:“押下去!”

    话音落下。

    便有人上前,摁住程正道,将他拖出了养心殿。

    程正道见状,终于意识到,陛下是要动真格的。

    即便被拖出了养心殿,他仍在破口大骂,一口一个“昏君”。

    直到被捂住嘴,才安静下来。

    女帝的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面露犹豫,问道:“陛下,真要问罪程祭酒吗?”

    程正道这个国子监祭酒,虽然没什么实权,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是大乾仅有的几名大儒,名气斐然。

    若是以私通敌国的罪名,问罪于他,难免会招惹许多非议。

    武明空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林宛儿,冷冷的道:“国公触犯律法,尚且问罪,更何况区区国子监祭酒。”

    “可是,国公和祭酒在士子们心里的地位,毕竟有所不同,而且程正道这个人虽然讨厌了一些,但平日里也确实是为朝廷尽心尽力,由三司会审,未免太过严苛......”

    林宛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应道:

    “陛下圣明,是奴婢多嘴了。”

    面对林宛儿的奉承,武明空不冷不澹的道:

    “朕知道你如何想的,无非是觉得程正道罪不至此,但是,朕告诉你,他一介不通政务的儒生,如此妄议朝政,引发的后果,远超你的想象。

    否则燕国的细作,为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将那篇文章刊印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朕可以纵容他妄议朝政,无非就是对他的谏言熟视无睹。

    可是,如今朝廷正处在危难时刻,二十万燕国大军虎视眈眈,不日就有可能兵临城下。

    他竟敢在这个时候,编排朕,编排方相,编排朝廷,朕若是不加以严惩,类似的事情只会更多!

    朝廷也将不可避免的陷入动乱!”

    听见这话,林宛儿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低下头,道:“陛下圣明,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武明空并没有责备,抬眸看向她,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令礼部拟定一份文书,刊登在各大报纸上,平息之前流传的谣言。”

    “再令三司秘密会审,不要让太多人知晓程正道通敌一事。”

    说到这,顿了顿,补充道:

    “再差人告诉刑部尚书孙正英,朕不打算要程正道的命,让他便宜行事。”

    “是,陛下!”

    林宛儿一脸郑重,端正的行礼。

    “去吧!”

    “奴婢告退!”

    林宛儿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她刚离开,上官海棠就来到了养心殿。

    “参见陛下!”

    听见上官海棠清冷的声音。

    女帝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入宫,沉默了几息,才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道:“陛下,第一庄昨日抓获了一批燕国细作,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信件。”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要知道。

    在此之前,上官海棠还从未主动找过她。

    如今为了一封信件入宫,说明这封信件非同寻常!

    武明空从宫女的手里接过信件,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看到最后,她已经无法控制情绪,精致的脸蛋满是担忧,抬眸看向上官海棠,略显急促的问道:“此事可当真?”

    信件的内容不多。

    简而言之,就是燕皇决定派出更多的军队,进攻大乾。

    仅仅三天,便增派了三十万大军。

    如今,这三十万大军正在昼夜不停的围攻卧川城。

    卧川城的乾军即将抵挡不住。

    除此之外,就是让埋伏在长安的细作做好准备,迎接燕军主将班鸿飞!

    最多十天,班鸿飞就会率领二十万大军,兵临长安!

    上官海棠回道:“草民判断,极大可能只是燕国细作迷惑朝廷的把戏。”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思。

    刚才因为关心方修的安危,脑子有些混乱。

    此刻,冷静下来以后,方才意识到,信件的内容压根经不起推敲。

    先不说三十万燕军能否攻下卧川府。

    就说长安距离雍州还隔着两个面积广阔的州,班鸿飞就算是行军赶路,也不一定能在十天内赶到长安。

    再者说,信上没有明确的信息。

    送来这样的信件,压根没有意义。

    还可能暴露燕军的计划。

    既然是迷惑的把戏。

    为何还要送给她看?

    一念至此。

    武明空看向上官海棠,柳眉微蹙,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既然如此,为何给朕过目?”

    上官海棠解释道:“这样的信件,在长安各处皆有发现,其中不少被百姓看见,除此之外,还有劝降、贿赂的信件,被燕国细作送到了百官的府邸。”

    “草民以为,不出三日,京城必定谣言四起,所以才入宫面圣,将此事告知陛下,希望陛下早做准备!”

    武明空听见这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信件内容,压根经不起推敲,稍加思索就知是假。

    但是。

    绝大多数的百姓,并没有思索的能力,看见信件的内容,极大概率会信以为真。

    俗话说,三人成虎。

    谣言一旦流传开来,百姓必定会信以为真。

    到时候,长安城免不了陷入一阵动乱。

    除此之外,文武百官也是个麻烦。

    虽说在方修的清洗之下,如今朝廷各个重要的位置,皆是主战的官吏。

    但没人比女帝更了解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会转变态度。

    即便是方党的成员,看到方修败退的消息,也难免会泛起滴咕。

    一旦有人求和,没有方党的支持,以她在朝堂上的权势,未必能够掌控局面。

    一念至此。

    武明空脸色更加凝重,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你可有应对之法?”

    上官海棠摇了摇头,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补救。”

    武明空听见这话,本想指责她,为何现在才发现长安埋伏如此多的燕国细作。

    但是,注意到她略显愧疚的眸子,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自从第一庄创建开始,上官海棠便一刻不得清闲。

    事事皆是亲历亲为。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

    让她将注意力放在本就和朝廷没多少交集的燕国身上,未免太过苛责。

    再者说。

    她是方修的左膀右臂,却不是自己的。

    自己也没资格指责她。

    想到这。

    武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上官海棠,语气平和道:“朕会下旨,从皇宫、刑部和都察院中抽调人手,由你差遣,全力清除长安的燕国细作。”

    上官海棠端正的站好,行礼道:“多谢陛下!”

    武明空点点头,又道:“此事,朕会放在心上,你下去吧。”

    “草民告退!”

    上官海棠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沉吟了许久,吩咐道:“让刑部尚书孙正英,左都御史海瑞,还有竹风轩的掌柜来见朕。”

    一旁,宫女忙不迭道:

    “是,陛下!”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便有零零散散的食客走向尹人居。

    已是六月。

    天气越发的炎热。

    只有清晨和傍晚,还能享受一些清凉。

    微风吹拂。

    食客们三三两两的走入尹人居,找地方坐下后,便开始谈天说地。

    没聊一会。

    忽然有人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道:“你们听说了吗?”

    同一张桌子,另外两人一脸茫然,反问道:“听说何事?”

    那名食客沉声回答:

    “朝廷......打了败仗!”

第252章 是胜是负,请给陛下一个交代!

    听见这话,另外两人皆是一惊,望向那人,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脸上露出神秘之色,冲着两人摆了摆手。

    两人见状,纷纷上前,做出倾听的姿态。

    这个时候,他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两个燕国商贾聊天,被我听见了。”

    听到这个解释,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质疑道:“前线的事情,燕国商贾又如何知道?”

    “话说回来,前段时间,我还听兵部的差役说,方相在前线打了胜仗,歼灭了十万燕军……”

    “再者说,朝廷要真是打了败仗,怎会没有一点消息?”

    见两人不信,那人显得有些着急,哼哼道:“朝廷打了败仗,肯定是生怕别人知道,怎么可能传出消息!”

    顿了顿,又信誓旦旦道:

    “实话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是我从燕国的细作那里得到的!

    说是燕国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围攻方相,短短三天时间,方相就已经快坚持不住。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万燕军绕过雍州,直奔咱们长安,最多十天就会兵临城下!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信了,昨日我已经收拾好了行礼,等皇家银行开门后,把银子取出来,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去南边避避风头,等哪天跟燕国的战事结束了,我再回来。”

    话音落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然后看向两人,语重心长的劝道:“我劝你俩也早做准备,等燕人真打过来,再想跑就晚了!”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一抹惊慌,一颗心也不由的忐忑起来。

    其中一人还保留一些理智,问道:“你为何认识燕国的细作?”

    “不关你事……言尽如此,好自为之!”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由不得另外两人不信。

    沉默了半响。

    两人终于按耐不住,纷纷起身,打算回府收拾行李,早做准备。

    就在这时。

    尹人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

    一名衙门的捕快走了进来,环视一周,提高声调,大声道:

    “近日,有燕国细作以书信、交谈的方式,散布消息,说是有三十万燕军围攻卧川府,另有二十万燕军直奔长安。

    经过证实,以上消息皆为谣言,目的是扰乱民心!

    本捕快奉府尹大人之命,特来辟谣,侵入我大乾的燕军,一共三十万人,其中已有十万人被方相歼灭!其余二十万人被拦在卧川府外!

    当然!

    本捕快相信,即便没有辟谣,广大有识之士也能够分辨出,何为真话,何为假话。”

    说到这,面露坚定,高呼:

    “请诸位相信!胜利终将属于朝廷!属于大乾!”

    话音落下。

    尹人居内鸦雀无声。

    一部分食客大眼瞪小眼,处于懵逼的状态。

    在此之前,他们压根没听说什么谣言,因而都是一脸茫然。

    还有一部分食客,则是瞪大眼睛,一脸惊诧。

    很显然,他们在此之前都听过这个谣言,并且或多或少相信了一些。

    因此,听见捕快的话,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名捕快见无人说话,沉默了几息,提高声调,继续道:“长安衙门与刑部,已经抓获燕国细作三十余人,于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诸位可去一观!”

    说到这,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奔赴下一个商铺。

    捕快走后。

    尹人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丞相大人出征的时候,一共才带了二十万人,如今这才多久,就已经歼灭了十万燕军!厉害!厉害!”

    “话说回来,那些燕人实在可恶,竟用散布谣言这种下作手段,乱我民心!”

    “燕国与我大乾又没有深仇大恨,派兵也只是为了应付周国,怎么可能一下子派出六十万人。

    若是我没记错,所有燕军加在一起也没那么多……这样的谣言,也有人信,实在可笑!”

    某张桌子上。

    刚刚起身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的眸子里露出尴尬之色。

    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向散播谣言之人,表情奇怪,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捕快说的燕国细作吧?”

    早在捕快辟谣的时候。

    那人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此刻,听见好友的质疑,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没好气道:“咱仨一块长大,你说我是不是细作?”

    “那你方才为何如此笃定?”

    两人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揶揄。

    那人听见这话,本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想起捕快之前说的话,瞬间熄火,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只一个劲的吃菜。

    另外两人见到这一幕,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各处发生。

    六部衙门以及长安府衙,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在百姓聚集的地方进行辟谣。

    除此之外,还有辟谣文书张贴在了告示栏上。

    当然,作为传播消息最有效的手段,报纸也不甘落后。

    为了让辟谣的文书早日传遍长安,许多书坊都选择了临时印发一期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除了辟谣的文书,还有前几日从卧川府传来的捷报,以及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的奇闻轶事。

    因为这一期报纸印的突然,不在原定的计划内,不符合报纸编号的规律,因而被编为号外。

    一时间。

    “号外”的吆喝声,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辟谣,并不能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但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百姓放心。

    毕竟,相较于燕国细作流传出的消息,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朝廷。

    当然。

    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辟谣只是朝廷掩盖战败的手段,仍然选择相信燕国细作的消息,变卖家产,逃离长安。

    对朝廷而言,只要他们不为虎作伥,散播谣言,离开与否,并无所谓。

    因此,这一场可能掀起动乱的谣言风波,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掐灭。

    只是。

    对百官而言,报纸上的辟谣和捷报,并不能让他们安心。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

    即便方相再如何用兵如神,也不可能仅仅凭借二十万新招募的士卒,歼灭十万燕国精锐。

    燕国一日不退兵,白起一日不回援,长安城就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

    没人知道,燕军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城下。

    真要等到那么一天,才想同燕国谈判,未免太迟。

    当然。

    百官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不要说他们,就连坚定不移要与燕国一战到底的女帝武明空,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顾虑。

    尤其是雍州被班鸿飞的二十万大军占领。

    卧川府与剑南道的消息几乎传不回长安,这一点,更是加剧了她的顾虑。

    她相信方修能够战胜班鸿飞,但也担心他会出现意外。

    相隔上千里。

    武明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晚在寝宫为方修祈祷,希望他一切安好。

    “老天保佑,就算赢不了燕国,也要让方修平安。”

    龙榻上。

    一向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的小女帝,闭上眼睛,默默的念叨。

    然后方才躺下,闭上双眼,让自己入眠。

    月光似水,洒在床头,给人带来几分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渐渐入睡,再次睁开双眼,已是翌日清晨。

    “陛下,早朝的时候到了。”

    林宛儿恭敬的站在床榻边,提醒道。

    “嗯。”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

    林宛儿忙不迭的上前为她更衣。

    穿戴整齐后。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离开了养心殿,走向奉天殿。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一如既往,站在自己的位置。

    宫女高呼完,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安静了几息。

    有官吏上前行礼,呈上奏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个时辰后。

    朝政处理的差不多了。

    奉天殿内重新回归安静。

    宫女见状,正打算高呼退朝。

    后排忽然有一名官吏站了出来,恭敬的行礼,大声的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是吏科的给事中王皓。

    品级虽然不高,但作为言官,权力不小,有入殿议事的资格。

    武明空抬眸看向他,澹澹道:“准。”

    “谢陛下!”

    王皓再次行礼,一脸的郑重,望向女帝,提高声调,大声道:

    “臣以为,朝廷与燕国开战,已有月余,是胜是负,还是互有胜负,兵部应当给陛下一个交代,若是一直瞒而不报,只会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心生不安。”

    此话一出,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鸿胪寺卿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六科这帮给事中是真不怕死,都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敢顶撞方党。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番话说得倒是没错,仗都打了一个多月,眼见就快要两个月,是胜是负,还是互有胜负,总得有个交代,也让大家安心不是。

    其余的百官听见这话,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想法。

    兵部尚书钱浩南眉头皱起,沧桑的脸庞露出不满之色,瞪向王皓,没好气道:“行军打仗是都督府和兵部的事,跟你有何关系,你一个言官,也能看得懂战报?”

    王皓不甘示弱的回击道:

    “下官虽然看不懂战报,但是知道,何为胜,何为负!”

    钱浩南没好气道:“前几日各大报纸白纸黑字公布的捷报,你没看见?”

    听见这话,王皓陷入了沉默。

    其余百官也都陷入沉默。

    很显然。

    对报纸上刊登的捷报,他们并不相信。

    吴、周、乾、燕四国中,燕军实力最强!

    即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燕人,因为尚武,也都拥有不错的体魄,不说完全碾压朝廷新招募的士卒,也能平分秋色。

    这样的燕军,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方相歼灭十万人!

    那份捷报,也就只能忽悠一些信任朝廷的普通百姓。

    钱浩南看见众人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他们的想法,同样陷入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

    他自己也不确定,从卧川府发来的捷报,究竟是真是假。

    即便他完全信任方相,认为方相有歼灭十万燕军的实力。

    但是,那些新招募的士卒是什么德性,他可比谁都清楚。

    如此大捷,怎么看都觉得不切实际。

    质问的人沉默不语。

    回答的人同样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柳眉微微皱起,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殿外忽然响起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皇宫里禁止马匹横行,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情报!

    听见马匹的嘶鸣声。

    无论是龙椅上的武明空,还是笔直站着的文武百官,皆是心里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位置。

    “出大事了!”

    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的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口,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等待着传信之人,入殿面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匹嘶鸣声再次响起。

    众人皆是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人还未出现,声音就已传来。

    “陛下!雍州来报!八百里加急!”

    果然是雍州的消息!

    还是八百里加急!

    听见声音,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此时。

    送信之人终于踏入了殿内。

    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欣喜,一进殿就跪了下来。

    “陛下!雍州来报!”

    武明空和文武百官注意到他的神色,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跳的越发剧烈。

    “何事!”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风轻云澹的问道。

    送信之人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战报高高的举起,大声的回道:“回陛下,雍州来的战报!”

    “......”

    武明空和百官听见这话,表情都有些无语。

    钱浩南这样的急性子,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谁不知道这是雍州来的战报!

    关键是战报的内容!

    是捷报,还是噩耗!

    说清楚点,也让大家安心!

    “拿来给本官!”

    钱浩南终究是没忍住,大步上前,一把将战报拽了过来,打开以后,匆匆一扫。

    紧接着,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抬眸望向女帝,用颤抖的声音,大声道:

    “陛下!捷报!大捷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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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557/ 第一时间欣赏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最新章节! 作者:我不是赵高所写的《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为转载作品,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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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方修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大乾帝国的丞相,并觉醒情绪系统。
绑定女帝,引发情绪波动,就能获得奖励。
于是。
方修:“先帝遗诏,陛下应当称臣为相父。”
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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