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算计】(加长六千字~)
“桃先生那个家伙这次在你手里吃了大亏,连部族里的守护圣兽都被干掉了,他怎么能就如此灰溜溜的跑回去。”黑斯廷坐在车厢里看着夏亚:“他这一路都不会放弃,一定在暗中跟着我们,时刻找寻下手的机会。我知道,若是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你未必就输给他。但是别忘了他是法师,各种魔法药剂,都是精通的,暗中下手的话,你未必能的当得住。”
夏亚搓了搓手,回头看了一眼那远处的溪水,皱眉道:“可还有三天路程,咱们几个人走路,食物是不愁的,但总要喝水吧?三天不吃饭或许还能坚持,可水这东西,两天不喝,就能要人半条命了。这个老东西若是一路都跑在我们前面,暗中破坏我们沿途水源,那可不是惨了?”
他眼珠转了转:“要不,我们分头行走……”
可随即这个念头他立刻就打消掉了。
自己这里,说白了,唯一能有本事和这个桃先生正面一战的,只有自己一个。其他的人,伊伦特基本可以无视。黑斯廷么,也别指望了。至于多多罗……他手里又一门微型魔导炮,如果抽冷子偷袭一下,或许能干掉桃先生。可问题是现在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只有对方偷袭咱们的份儿。桃先生难道会像那只火烈鸟那样站在那儿给你轰么?
况且,桃先生身手也是敏捷,那精灵族特有的身法施展起来,自己都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多多罗?哼,就算魔导炮厉害,你也得有机会瞄准对方才行吧。
那问题就来了:只有自己一个战斗力,怎么分批?无论谁离开了自己,如果被桃先生盯上了,都是送死的份儿。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亚叹了口气。
越过这条溪水,又走了小半日,车厢里早已经没有了水喝,几人都是有些口舌焦躁的感觉。加上一路小心警惕,几人都是心悬在那儿,不免心态也有些浮躁起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往南又路过了一个荒废的村落,这村落外一个小土坡子,也不过就是百多米的范围,上面却生长了几棵果树,这果树显然是野生的,此刻正是夏日,还未到秋季果实成熟的时节,但是那果树上却已经挂满了一枚一枚果子,只是个头不大,颜色也颇见青涩,显然是还没成熟。
不过这种果子几人却是认得的,是一种山野之中常见的野桃,味道多汁而酸甜。眼看这果子虽然没成熟,裹着青涩的果皮,但是想来味道就算是酸涩一些,也是勉强能忍受的。尤其是这种果子多汁而味酸,最是生津止渴。
此刻几人都是已经喉咙里快冒火了,眼看这满树的酸果子,只是用眼睛扫过去,望着那果子,心中想起这酸桃的味道,舌头下就忍不住生出一丝唾液来。
夏亚就要上去摘果子,却被黑斯廷一声喝住了:“别去!”
“嗯?”
夏亚回头,看着黑斯廷,黑斯廷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几棵果树,摇头道:“走吧,这果子……恐怕也吃不得的。”
夏亚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这果树也有问题?”
黑斯廷面色冷峻,缓缓点了点头。
夏亚看了看这满树的果子,用力吞咽了一下,但是这口干舌燥,哪里来的唾液,犹豫了一下,道:“这……果子还挂在树上生长,就算想做手脚,也做不了吧?难道那个桃先生还能在这没摘下的果子里下毒吗?”
黑斯廷神色严肃:“别人或许没这本事,但是他却是能做到的。”顿了顿,深深看了夏亚一眼:“这些堕落黑暗精灵的本事,你不知道,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们操控这些自然之物的本事,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行走了大半日,又是夏天,被太阳一路晒过来,夏亚口渴难忍,只觉得喉咙里几乎快冒出火了,心中仿佛都藏了团火苗在灼烧。看着那满树的果子,忍不住就在脑子里幻想:若是一口狠狠咬下去,那多汁而味酸的果肉进口,是何等美妙……
可听了黑斯廷的话,心中难免失望之余,也生出几分恼火来。
夏亚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们总是要喝水的,这一路还有不少路程……那桃先生就算真那么有本事,也未必能处处都算计到吧?这果子就算咱们不吃,也得想别的办法弄些水喝才行。”
说着,他又望了望那些果树:“他就算真的有在果树里下毒的本事,也未必会想到这一环节吧。”
黑斯廷冷笑一声,只是看着夏亚不说话。
夏亚定睛仔细望着那些果子,终于走了过去,火叉挥舞过去,嚓的一声,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就被他斩了下来,连着上面的七八枚果子,落在地上。
夏亚捡起来,走到车旁,看了看几人:“试试看,总没什么坏处。”
说着,他走到了旷野上,寻了片刻,以他这个出色的猎人的本事,很快就掏着了一个土拨鼠窝子,捉了两只肥大的土拨鼠来,夏亚就切开果子来,将几片果肉硬塞给土拨鼠嘴巴里。
然后敲断了土拨鼠的尾巴,就站在一旁静静的观看。
过了几分钟,那两只土拨鼠只在地上蜷缩着断腿来回哆嗦,但是却丝毫不见中毒的模样,夏亚回头看了黑斯廷一眼,脸色有些怪异,那意思是:看来是你太多心了。
黑斯廷却一脸的坦然,淡淡一笑。
夏亚正要放心吃那果子,却忽然就听见身边的多多罗“夷”了一声,低头看去,夏亚的脸色也顿时变了!
地上的那两只土拨鼠,忽然全身拼命哆嗦起来,一遍颤抖,那全身灰黑的鼠毛就纷纷脱落,不到片刻,就变成了两个光溜溜的肉球的模样来。
再然后,这两个肉球一般的老鼠就忽然发狂了一样的,互相拼命撕咬起来,爪牙交加,顿时就咬得鲜血淋漓!!!
夏亚吸了口凉气:“妈的,果然有毒!!”
黑斯廷也皱眉:“这毒死延迟得时间好长!嗯,那桃先生一定是算到了我们会找东西试毒,所以在下毒的时候,把这毒性发作的时间还延迟了一会儿。”
夏亚心中有些后怕,骂了一句:“幸好我们多等了一会儿,要不然……”
他赶紧一脚将地上的那根树枝远远踢飞,更是沾都不敢沾一下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毒物。”夏亚看着那两个已经互相咬的遍地鳞伤的土拨鼠:“居然让这两个东西好像发狂了一样。”
黑斯廷闭目想了一会儿:“我听说堕落精灵部族里有一种毒泉,那水喝下后会让人迷失本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中了这种毒之后,狂性大发,看到身边任何生物都会生出强烈的敌意,然后疯狂的攻击,毫无理性可言。看来多半是这种……”
夏亚缩了缩脑袋,一脚将那两个土拨鼠也踢飞了,看了看那两棵果树,上去两火叉,都拦腰砍断了:“既然这东西有毒,砍了它,免得以后有其他人不小心吃了中招。”
这旁边的村子里,更找不到什么水喝了,村子里的水源早已经被堵死,甚至水井里也扔进了动物的尸体,早就腐烂败坏,无法饮用。
一行人继续上路,走了大半夜,伊伦特是第一个支撑不住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体质一般,走了这么久,又没有水喝,走着走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夏亚干脆把他丢到了车上,可多多罗也是支持不住了,干脆让多多罗也上车休息。夏亚自己套上了绳索,拉着车继续行走。
心中也忍不住暗骂:老子还是堂堂的郡守大人呢,居然亲自来拉车,这他妈的算是怎么回事。
天亮的时候,在大路前面,夏亚忽然就看见了路中间放了一个木桶。
此刻大路前后都空空无人,偏偏就在这路中间丢了一只木桶,看上去很是诡异。
夏亚走了过去一看,那木桶里慢慢一桶清水,看上去清澈透明,顿时让夏亚忍不住有些眼晕起来。
算起来,已经两天没喝到一滴水了!
此刻头顶夏日炎炎,那太阳火辣火辣的,晒的人头皮滚烫,满脸都是油汗,而喉咙里一团火往外冒着,心中焦得难受,夏亚嘴皮早已经干裂了,而口中也干燥无唾,就算伸舌头拼命去舔嘴唇,却丝毫不见湿润,反而摩擦的更难受。
这种时候,看着路中间放的这慢慢一桶凉水,顿时就变得充满了诱惑,看到眼中,几乎都拔不出来了!!
夏亚略微一恍惚之后,随即回过神来,心中顿时焦渴之下,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黑斯廷已经缓缓走了上来,看了看夏亚:“这一定是桃先生干的。哼,他故意弄了这么一桶水放在路中,就是故意对我们示威,故意让我们生气,要让我们心浮气躁的时候,他才有机会下手。”
夏亚虽然明白,但是他实在渴的受不了,望了望这桶水,忍不住道:“你说,这水既然是他故意放在这儿气我们的,会不会反而却没有下毒?”
黑斯廷一笑:“不管下没下……你敢喝么?”
夏亚立即摇了摇头,飞起一脚将这木桶踹飞,那桶水顿时洒了一地。夏亚看着这水,苦笑道:“妈的,我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水原来也会这么宝贵。”
黑斯廷神色淡淡的,看了夏亚一眼:“那是你年轻,经历毕竟还少。哼,当年我在奥丁军队里拼杀的时候,经历战争里,缺水断粮的遭遇还少了么?缺水到绝境的时候,马尿人尿都喝的。”
夏亚苦笑一声:“总不能我们也要喝自己的尿吧。”
黑斯廷笑了笑:“还没到那个份儿。前面还有两天就到丹泽尔城了,我们只要仔细小心一些,也能支撑到的。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能遇到你手下的巡游斥候,那就……”
夏亚也是神色一松:“不错,咱们只要咬牙撑住了,不让那个老精灵有隙可趁就好了。”
又这么勉强走了半日,到了下午的时候,就算是夏亚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他拉着大车行走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热辣的太阳当头,本来还一身一身的冒汗,可现在身上却连汗都挤不出来了。夏亚感觉到自己就好像是丢在铁板上的一块肉,在火热之下,水分已经被烤压得干干净净。中午他就没再吃东西,虽然车上还有食物,但是喉咙里都冒烟了,吃了一口面饼,就差点把他噎死。
车上的黑斯廷和多多罗伊伦特都躲在车厢里休息了,黑斯廷倒看上去还好,多多罗和伊伦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亚走几百米就要歇口气儿,走一段停一段,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也在一分一分的流逝。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忽然道路的远处,隐隐的传来了一阵密集沉闷的动静。
夏亚原本已经有些挪不动步子了,一听那声音,心中一动,还有些茫然——难道老子已经产生幻觉了?
可在仔细一听,顿时就神色振奋起来!
马蹄声!!
那是马蹄声!!而且听得出来,还是经受过训练的战马的声音!!
抬头看去,之间道路前面的一个高坡后面,飞快的绕出来两骑!
马蹄飞扬,马上的骑着一身皮甲,挂着马刀,身上的兵装,赫然正是自己麾下的莫尔郡守备军!!
而那两骑飞奔而来,远远的已经看见了正在拉着车行走的夏亚,两骑立刻以一个标准的姿态两边拉开了距离来,左右逼了过来。
一看这架势——没错了!是拜占庭骑兵的标准斥候游骑战术了!
夏亚干脆就停下了脚步站在路中间,远远的对那两骑挥手。
两骑兵跑得近了,终于看清了路中间的夏亚,遁术欢呼一声,催促战马,飞奔到了夏亚的面前来,两个骑兵都是马术精熟,马匹如风一般冲到面前,却急速停了下来,马儿扬起前蹄,还没站好,两个骑兵就已经滚身下了马来。
“大人!”
“啊哈,姑爷!!”
一听这称呼,夏亚心中更是毫无怀疑了……除了自己麾下的那两千马贼改编的骑兵,谁还会这么称呼自己?
这两个骑兵,仔细一看,居然都还认得,两个人都是当初跟着自己悄悄潜到南边去挑拨赤雪军和科西嘉军区的关系,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老部下了。
两人上来,一边一个扶住了夏亚,那个刚才叫夏亚姑爷的马贼骑兵就笑道:“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现在整个丹泽尔城里,大半骑兵都撒了出来,在莫尔郡北边四处搜寻,格林大人下了死命令,若是不找到姑爷您,咱们大家都别回去了!哈哈!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居然让我们碰上您了,内内大小姐还说了呢,谁先找到您,赏金币一百!”
夏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把拽住这个家伙的胳膊,喘着粗气儿:“有,有水么!快拿来!”
这两个骑兵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夏亚的狼狈,其中一个赶紧就在马鞍上解下了水袋来。
夏亚一把抢了过来,拧开来就望嘴巴里灌。
清凉的水如喉咙,夏亚第一口差点没被呛住,一口气憋住了,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三分之一!
要知道这斥候骑兵身上挟带的水袋,都是足足能装上七八斤水的!
夏亚一口气灌了三分之一后,才缓了口气儿,转身跑到了马车旁,把水袋丢进了车里,看着车里的黑斯廷,笑道:“好了,遇到我的人了,快喝吧!咱们看来是熬到头了。”
黑斯廷也终于松了口气,接过水袋子狠狠灌了几口,再将水袋丢给了多多罗,两个扈从互相抢着都喝了不少,大家都是拍着肚皮舒服的喘着气儿。
“哈!这下那个桃先生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夏亚拿过水袋子,将水倒在自己的脑袋上,感受着水的清凉,用力抹了抹脸,笑道:“他一路上的算计可都落空了!”
正得意着,忽然就看见车厢里,黑斯廷的脸色狂变,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脸,张了张嘴巴,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嗯?”夏亚看着黑斯廷的表情:“你这么瞪着老子做什么?”
黑斯廷惨然一笑,指着夏亚的脸:“哈!哈哈!!没想到啊,还是被那个家伙得手了!!”
夏亚心中就有些不妙,眼看黑斯廷指着自己的脸,旁边的多多罗和伊伦特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惊骇。
很快,夏亚就明白为什么这三人都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瞪着自己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黑斯廷三人的脸上出现了变化!
三个人的脸色,忽然就泛出了一片绿色来,面皮变得绿油油的,说不出的诡异!!
夏亚心里一动,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来,身后那两个骑兵都吓呆住了,死死的盯着夏亚的脸。
“大人!你……”
“姑爷?!!”
夏亚满脸杀气:“你们的水里有毒!!!”
两个骑兵都是满脸惊骇,显然不像是作假的,眼看夏亚的样子,都扑通跪了下去。
夏亚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一个家伙的胸前衣襟,厉声喝道:“这水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
那个骑兵战战兢兢:“我,我出城前在城里灌了出来的……”
城里?
夏亚心中念头飞转,既然是城里带出来的水,怎么会有问题?那桃先生再厉害,也不会跑到丹泽尔城里下毒吧。
他随即心里一动:“你们……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动过你们的水!!”
那个被他抓住脖子的骑兵立刻脸色一变:“有!就在前一会儿,我们在前面大路上遇到一个老头子,就趴在路边,我们上去盘问,他说是难民,想逃难去丹泽尔城,我们看他衣衫破烂,模样没有什么可疑的,又是单身一人,所以就没有怀疑……他向我讨水喝,我就把水袋给他喝了两口……然后我们盘问了他,他只说去丹泽尔城,我们还给他指了路……哦对了!也是他告诉我们,说南边路上有人拉着车朝南而来,还对我们形容了一番相貌,我们一听就怀疑是大人您,才一路朝着这里奔来……”
夏亚脑子里一晕,心中雪亮:果然如此!!
可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用力一咬自己的嘴唇,一把抓住那个水袋来,用力一扯,顿时将皮袋扯破了。
那水流了一地,却从袋子里掉出来了一件东西。
赫然是一条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个大小的一条小鱼!通体碧绿碧绿……
“哈!!好算计!好算计!!”
夏亚狂笑了几声,试图站起来,但是此刻全身的力气飞快的离他而去,手脚虚软,勉强爬了一半,又跌在了地上,他张了张嘴巴,瞪着地上那东西,仿佛还想说什么,却脑子里渐渐模糊起来,终于眼前一黑,往后一头栽了下去。
那两个骑兵都慌了,赶紧上去扶起夏亚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哼!”
两个骑兵都是彪悍精锐之士,顿时就同时转过身来,拔出马刀。
桃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个骑兵的身后,眼看两个握着马刀的骑兵,轻蔑一笑,随意抬了抬手,两团绿雾就撒了过去。
两个骑兵先后咕咚倒在地上,刀子也丢在了一旁。
“哼……”
桃先生得意一笑,扭头看着地上的夏亚,目光凌厉:“险些坏我大事的东西,现在落在我手里……我自然会让你慢慢的感受到后悔的滋味。”
桃先生轻轻踢了踢夏亚,眼看夏亚没有反应,他又看了看车厢里,黑斯廷等三人也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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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家族荣光】(两更,一万字!)
奥斯吉利亚城中,就在城西的那片豪门林里的城区里,一片并不算太起眼的建筑,在这漫天黑云之下,也如同染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长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街头偶尔有一队士兵,脚步匆忙的走过。
高大的宅门紧闭,却只有一道侧门旁开着,一个老迈的仆人,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天,轻轻的叹息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打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个安息。”
满城的权贵平民都惴惴于未来的命运,这一身亚麻袍子的老仆人,却一脸的悠然淡漠,仿佛浑然没有丝毫半点的畏惧,有的,却只是几分超脱看穿的世故。
偏偏是这万人空巷的时候,在这宅门之外,却停了几辆华贵的马车来,几个身穿各色华服的人,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这些家伙,看穿戴,只怕平日都是那些站在云端的人物,若是认识的人,看见这些家伙,恐怕也都会发出惊呼来。这些家伙的爵位和官职,若是放在平日,简直就是一个浓缩版的帝国中央政府了。
但是此刻,他们却低眉顺眼的,立在这门口,看着这老仆人矜持傲慢的样子,丝毫不敢发作,焦急的等待着。
“愿意等就等吧,咱们老公爵啊,不见人!”老仆人叹了口气,继续缩在那椅子上,眯着眼睛吹着凉风。风吹起他头上的乱发,却露出额头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来。
府内的一栋大宅里,一个满头银发的威猛老人,面色冷峻的立在那儿,手里提着一只鞭子,重重的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手里的鞭子已经见了血,还勾了几片破碎的衣角!
啪!
那鞭子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老人才仿佛终于平息了怒气一般,抬眼瞧着面前的人:“你明白了么?”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张英俊的脸庞,却偏偏生的一对飞扬的眉毛,使得他的相貌在英俊之外,更多了几分天生的英气和跋扈。他身上裹了几条牛筋绳,困得扎扎实实,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多处破烂了,几处地方已然见血,皮开肉绽。但是那眸子里,却依然带着不甘和不屈,昂然的和那老人对视。
“父亲,不管你怎么说,我,不明白!”顿了顿,下一句话说的更狠了:“国难见忠臣!我说的做的,一切也只为了让自己这个人,能配得上米纳斯这个姓氏!!!”
米纳斯公爵身子晃了晃,看着儿子那倔强的眼神,那两道目光,此刻却仿佛戳进了老头子的心里!
老公爵终于缓了口气,缓缓走到一旁去,按着椅子的扶手坐了下来,看着儿子那尤自不屈服的眸子,忽然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愚蠢!”
这短促的一个词儿,过了好久才从米纳斯公爵的口中吐了出来。
罗迪看着自己的老子,看着自己这位威信垂数十年的军中元老,看着这位跺跺脚连那些气焰熏天的军阀党都要礼让三分的帝国公爵——父亲近年来的老迈,父亲的懦弱,父亲的韬光养晦,这些年来积累的不满,此刻在这鞭子和鲜血的刺激之下,陡然爆发出来。
“父亲!我不愚蠢!!”罗迪挺直了脊梁,盯着米纳斯公爵,大声喝道:“我心里所想的,你已经不能理解!我心里所求的,你也从来不曾明白!”
老公爵眯着眼睛,眼神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思绪,听了罗迪这两句,却依然缓缓摇了摇头。
“愚蠢……而且……自以为是!”
老头子的喉结动了动,重新抬起眼皮来,看着面前的儿子,声音却变得轻柔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你觉得我老了,觉得我没有了勇气……你以为凭借你这稚嫩的肩膀,就能扛起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你处处和我作对,前些年你放浪形骸,以自污表达对我的不满,我也都忍了你。你想做一番事业,我担着心思,也帮你办妥了,好,你要建立功业,我送你去北方!那个叫夏亚雷鸣的小子,我送你去他身边。唉……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没有催促你赶紧上路!这场大变,我早已经料到了,帝都这个地方变成漩涡,我也早已经猜到了。哼,卡维希尔那个老东西,算计了一辈子,他心里的主意,虽然我不尽知,但总也能猜到几分。死中求活,嘿嘿!无非就是一个死中求活而已!我一心一意,只想把你丢出帝都去,远远的丢出这个会吞噬掉无数人的漩涡!!哼,那个叫夏亚雷鸣的小子,卡维希尔那么看中他,想必早已经做好了后路,也只有在那个小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去处……可惜,你不懂,你不懂我的谋划,你只以为,凭借着热血和鲁莽,就叫做勇气了?愚蠢……自以为是的愚蠢啊……”
说到这里,老公爵仿佛有些疲惫,抬了抬手,想去摸放在案子上的茶杯,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那茶杯在之前早已经被自己震怒之下砸成了碎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重新看着面前的罗迪。
“……你怪我把你关在家里。嘿!好啊!国难当头,你这个小米纳斯,就要上城去血战!你要对帝国效忠,你要去当一个真正的勇者!你要亲手执剑,守护这个帝都!!你怪我,你恨我,恨我把你关在家里,恨我老头子不许你出门,恨我老头子将你捆起来缩起来,恨我老头子羁绊住了你报效的步伐!你今天偷偷的想跑出去,你穿了藏在床底下的铠甲,你拿了我当年送给你的宝剑,你还带了你手下的十八个亲卫!哈哈!好的很啊!你一上城墙,宝剑见血,以你的武技,总能砍杀几个叛军的兵将,到时候别人看了你,都会高喊一声‘小米纳斯公爵威武,不愧为米纳斯家族之人’……嘿!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罗迪呆了呆,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父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所说的,的确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本来这些话,应该是自己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才对,但是父亲却偏偏代自己说了出来,而且是用那种轻描淡写,甚至……甚至是有些不屑的口吻。一字一句,却怎么就变得那么不是滋味?怎么就仿佛带了一丝不妥的味道?!
“你年轻,一腔子热血,我老头子不怪你。甚至反而有些高兴。”米纳斯公爵摇了摇头:“只可惜,当年卡维希尔说的那句话,却是一字不错啊!”
他抬头盯着罗迪:“前些年,一场酒宴之后,卡维希尔评点你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
罗迪张了张嘴,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咬了咬牙,却很不甘愿的说了出来:“卡维希尔老师说我……说我……”他深深吸了口气:“格局器量有失偏颇,不可为帅,或为良将!”
这一句评价,若是旁人说的,以罗迪的心气高傲,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偏偏是出自于几乎已经成为了传奇一般的卡维希尔的口中……
不可为帅,或为良将!
这句话,若是评价别人,已经是难得的好评了,可是放在他罗迪的身上!
……简直就是骂人啊!!
他父亲米纳斯公爵那是帝国军方元老,那是真正的帝国之帅!可到了自己,就只能当一个将领,不可为帅……这不是指着自己鼻子说自己不肖么?!
“卡维希尔那个老东西虽然和我不对付了几十年,但是他的眼光,我却是佩服的。现在看来,你的确是眼界格局不够……哼,说你有失偏颇,还是轻了!只怕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我看来,你简直就是愚蠢!自以为是的愚蠢!”
老头子说着,语气越发的凝重深沉起来。
他看了看左右,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人,门外只在院子里有几个忠心的家族铁卫把守,再无一个旁人,老头子这才冷笑一声。
“米纳斯家的荣光……哼,笑话,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你这个愚蠢的小子啊,难道你老子我,就不想着米纳斯家族的荣光?自从你妹妹嫁给了皇储之后,我便成了缩头乌龟,再不怎么管军务,成了被摆在上面的一座门架而已。你说我懦弱,说我老迈,说我暮气……哼!你怎么就不明白?真正的那个不希望什么米纳斯家族的容光再出现的,不是我老头子,而是……陛下!”
米纳斯公爵终于说出了最后那个词儿之后,身子也忍不住曲了曲,仿佛叹了口气:“米纳斯家的荣光,在我手里,已经达到了极致了。帝国第一军中元老,哼,说起来已经够容光的了。可这份容光,到了极致之后,就成了什么?”
老头子的眼神忽然变色森然起来,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更是充满了寒气:“你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家,变成郁金香家族那样,断子绝孙吗!”
罗迪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
“帝国不需要什么‘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了!陛下更不需要什么‘米纳斯家族的容光’!!这个道理,当年你不明白,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妹妹嫁给了皇储,这就是陛下给我们划下的一条线,画的一个圈!在这线后圈里,皇家就能容我们!一旦出了这个圈,就是血海大祸!愚蠢啊!愚蠢!我让你多读读书,看看大陆通史……你难道就没看出点儿门道来么?”老公爵摇头:“帝国开国千年来,除了开国的那段之外……后面的,有哪一位皇帝在位的时候,能让外戚领兵的?!你就不懂,陛下的意思!你妹妹成了太子妃,将来成了皇后!我米纳斯一家,只要拜占庭帝国不灭,那么富贵就不用担忧!但是却绝不能再掌兵权!!你却满脑子热血报效的年头……哼,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们米纳斯家族,以后绝对不能再和军队拉上关系了么!”
“当年的那场婚姻,你不满,我明白,你认为我是卖了自己的女儿求安。哼……”老公爵摇了摇头:“去年的那场对奥丁的战争,你在我书房外跪了一天求我,让我把你丢去军队,去北方,去前线,我也没有遂了你的愿,你就加倍的放浪形骸,糟蹋自己的名声,喝酒,玩女人,和那些帝都的纨绔们整天的闯祸……我心里就想着,罢了吧,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纨绔,有你妹妹在,有我在,怎么也能保全家族的地位。你不明白的道理,你妹妹却都明白!!她,比你看得清楚!
后来,战争结束了,陛下一纸命令,阿德里克进京来了。你又跑去求见阿德里克,哀求他把你弄进军队里……哼,你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求我没用,跑去求别人了!不过,阿德里克虽然耿直,也毕竟不是傻瓜。
唉,你妹妹嫁给皇储的时候,你不明白为什么。
那么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将阿德里克抬到了军务大臣的位置上,还把他的两个嫡系弄到了兵团将军的位置上,生生的弄出了一个‘阿德里克系’出来,你难道就还不明白么!
帝国……不需要米纳斯家族再出头了!!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罗迪已经听得呆了,瞪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老迈的父亲,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诉说着这些。
“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哈哈……你还记得么?阿德里克就任的前一天晚上,跑来见我,他是我的学生啊。可是,他在外面的门外站了一个晚上,我都没有见他,他不过也就是对着我们家的大门行了一个礼,让门人给我带了句话,说他懂了。我老头子这才欣慰了……哼,阿德里克虽然耿直,但是他却比你聪明!他明白陛下抬他起来,就是为了代替我!”
“父,父亲,我不明白,陛下……”罗迪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舍弃我们米纳斯家族,去捧阿德里克上台?为什么不捧我老头子这么一个现成的军中元老?或者,为什么不培养你这个后起之秀?”米纳斯公爵一笑,笑得却有些深沉!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的这两句话,却戳得罗迪心窝子狂颤!
“……你仔细想想!若是陛下捧阿德里克上位,还可以再捧别人去平衡他!到时候,捧萨伦波尼利也好,或者另选一个忠心的贵族世家也好。阿德里克虽然风头劲,但毕竟还不如我当年的威信。捧他上去,皇室也有力量限制他!
可如果……皇帝捧我们米纳斯的话……放眼整个帝国,却哪里还能找到一个有资格够分量能和我老头子打擂台的人物来限制我?”
扑通!
听了这句,罗迪原本是跪在地上的,却忽然就往后坐倒在了地板上!瞪大眼睛盯着父亲,迟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怪……就怪你生在我们米纳斯家。不要提什么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了,嘿嘿,就因为你姓米纳斯,所以你这一辈子,都最好不要再碰什么军权了。这,才是你身为米纳斯家族一员的使命!”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只是这一次,罗迪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火热和热切了,留下的,也就只有那一片深深的落寞和颓然。
终于,门外的长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武士袍的仆人快步的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公爵大人……门外……”
老米纳斯公爵脸色一沉,看了看这个仆人,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了,不管谁求见,一律挡了吗!”
随着昨晚南方援军兵败的消息传了来之后,帝国里上下人心弛动,就有不少人开始想门路备后手了,眼看拜占庭这条大船只怕要沉了,这个时候,忠诚赴死的固然有,但是那些心怀他念的,也大有人在。
城里的军阀党早就被肃整干净了,这个时候想托门路和那边搭上线,也是难得很了。
有些人,想来想去,却忽然想起了米纳斯公爵这位元老来了。
不管是帝国存续,还是叛军进城,别人或许都性命堪忧,但是这位老公爵,却是稳如磐石的。
不为别的,只为老公爵一生戎马,在军中威信卓著,甚至就连叛军之中的那些曾经的特玛军区的总督们,都有不少人当年曾经是老公爵麾下效力过的,甚至有的还和老公爵有师生之谊。
既便是大难来临,老公爵这里,却依然不失是一条活路!
从昨晚开始,不少有心人就开始陆续来摆放米纳斯公爵了,不过老公爵却下令门户紧闭,不管是谁,一律都挡在外面不见。
进来的这个仆人,被老公爵斥责了两句之后,赶紧低声道:“大人……是萨伦波尼利派人来了,来的是宰相大人的长子!”
萨伦波尼利派他儿子来了?
米纳斯公爵怔了怔,心里立刻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别人来求见自己,或许只是求门路,以备来日。但是……萨伦波尼利却绝对不会!索罗姆家族是贵族派系的魁首,和军阀党是不共戴天的,别人会动摇……可萨伦波尼利唯一的路子就只能是抱着拜占庭帝国这条大船继续走下去!绝无他路!
“人呢!”老公爵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
“已经走了。”仆人低头回答道:“宰相大人的公子只来带了一句话,是宰相大人托付一定要转告您的……”
“什么?”
仆人的脸色也是有些敬畏,道:“宰相大人传话说,陛下已经,已经……已经……”
“到底什么!”老公爵陡然瞪眼,顿时那一身的威严,刺的仆人赶紧弯下了腰去,飞快道:“陛下授他节制城中一切防务的权力,宰相大人说他不通军略,所以想能聘罗迪少爷为他幕僚中担军事顾问的虚职。”
一听这话,老公爵忽然就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他腾腾的往后连退了几步,仿佛想坐在椅子里,可这一坐,却坐了一个空,心声大乱之下,居然就这么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老头子随即就下意识的要爬起来,才一动胳膊,却忽然就张口,噗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一旁的罗迪,原本还身上捆着牛筋绳,一看父亲跌坐吐血,惊呼一声,双臂一振,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身上的牛筋顿时寸寸断裂,赶紧就几个大步扑到了父亲的身边,一把将老头子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半躺下,赶紧抹胸口顺气。
“父亲!父亲!!”
米纳斯公爵睁了睁眼皮,嘴角胡须上残留着殷红的血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微弱:“扶我起来……”
“父亲,你刚吐了血……”罗迪一脸的焦急。
“混帐!!!”老头子陡然一瞪眼,那眼睛里的光芒刺得人不敢逼视:“扶我起来!!!”
罗迪哪里还敢违逆?赶紧将老头子架着坐直了身子,老头子闭上眼睛,也就沉默了那么几秒钟,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已经一片精光——只是脸色却是越发的没有血色了!
“备马,集合人……拿我的衣袍来!!还有……门外的那些家伙,让他们走,再不走的,那棍子去打!全部打散了!快!!”老头子飞快的下了几条命令,那手下的仆人还待犹豫,老公爵已经重重的哼了一声:“是军令!”
仆人立刻一挺胸,啪的行了一个礼,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一身的杀伐之气!显然这米纳斯家族里的上下仆从,都是昔年他军中的亲兵。
“陛下授权萨伦波尼利……宰相大人聘请你去当一个无权职的军略顾问……”老公爵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罗迪焦急的摇了摇头。
“是……托孤!”老公爵忽然眼睛里流淌出泪水来:“陛下,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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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所谓信念】(七千字)
“绝无可能!”
大帐之中,鲁尔一脸的愤怒,他狠狠的将手套丢在了桌上,双手支撑着台面,狠狠咬了咬牙:“殿下,你可知道,这样的命令,只会将我军拖入绝地!”
就在鲁尔的面前,也是一身戎装的帝国皇储加西亚,面色冷峻,头盔之下,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压着眉梢,却显得那张脸色格外的阴沉:“我知道。”
“第十三兵团是骑兵。”鲁尔深吸了口气,试图压制下心中的恼火,放缓了语速沉声道:“骑兵的最大作用是野战,一旦进了城,骑兵的用处甚至还不如步兵!第十三兵团,只有留在城外野战,才能起到对叛军的最大牵制效果。可一旦进了城,我们的作用甚至还比不上一支普通的步兵!”
“我也知道。”
“你!你的要求,简直就是命令我拔刀砍断自己骑兵的马腿!”鲁尔大声怒喝:“不管如何,我绝对不能接受您的这个要求!虽然您是皇储,但我才是陛下亲封的第十三兵团统兵将军。殿下您只有观察使的名义,并没有节制我的权力。”
敢对未来的帝国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鲁尔是已经豁出去了。
外面的狂风大作,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的风雷格外的惊人,仿佛这个夏日的夜晚,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加西亚冷着脸,依然这么紧紧的盯着鲁尔。
鲁尔被这位皇储看得有些发毛,但依然一挺脖子:“殿下,关于是否进城,我们在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商议好了!根据战局,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游离在城外寻求战机!这个决议,当初您也是默认了的。”
皇储的眼神毫无一丝动摇,但是他终于点了一下头,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卷轴来,轻轻放在了鲁尔的面前。
鲁尔一看,眉毛就是一挑:“从城里送出来的?”
他自然知道,这位皇储虽然是在自己的军中,但是对方毕竟是帝国的皇储之尊,和城中自有消息来往的渠道。
说着,鲁尔将这份卷轴展口来,飞快的看完了之后,顿时胖子的脸色也变了,他的手迅速的支撑在案台上,才没有让自己的身体踉跄。
这卷轴倒并不是什么调令,却只是一份封赏令。封赏令的内容,也看似和鲁尔没什么关系:皇帝下令封赏帝国宰相萨伦波尼利,同时对于萨伦波尼利所在的索罗姆家族上下都是大肆封赏,封赏之厚,赏格之高,都是让人瞠目结舌!仿佛皇帝恨不得将整个中央政府的一半职权都送到萨伦波尼利家族手里一样!
换在往常任何正常的情况下,绝对没有一个皇帝会对手下的任何一个臣子做出如此疯狂的封赏。
鲁尔看完了这份封赏之后,脸色变化得很快,先是震惊,但随后聪明的胖子很快眼神里就闪过了一丝明悟,抬起眼皮看了加西亚一眼。眼看皇储居然也是神色凛然,丝毫没有什么恼火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是帝国未来的主人,可现任皇帝居然把一半的权力拱手送给了别的臣子,这位未来的皇帝居然一点不恼火?
权臣?
托孤!!!
这是托孤!!
鲁尔的心中顿时闪电般的划过了这个念头!是托孤,更是刻意的捧起萨伦波尼利来!为的什么?为的什么?
“平衡。”胖子的嘴里吐出了这么一个词儿,再次沉下脸来的时候,看着皇储的眼神就已经肃穆得多了,之前的愤怒和恼火,也全数消退了下去,只是却依然藏着一丝深深的不甘。
“我明白了。”鲁尔脸上抽搐:“就按照殿下您说的去做吧!全军……即刻突击,进城!”他用力握着双拳,只感觉到心中在滴血:“就算罗德里亚骑兵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我们也一定会护着您进城的……”
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或者说,鲁尔根本就没有选择。
他明明知道在战略上,骑兵放弃野战而进城困守是一件极愚蠢的事情,他明明知道突然貌似大军直闯叛军防线强行突击进城,部队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这份封赏令,既然是皇帝赏赐宰相萨伦波尼利的,可为什么会送出城来,交在皇储的手里?
很简单,这是一个信号!
老皇帝就是明着告诉自己的儿子:我已经不行了!已经托孤给萨伦波尼利了!而且,通过这份封赏令,老皇帝甚至不用多说一个字,就已经把未来的策略暗示给了自己的儿子:提拔萨伦波尼利,来平衡执掌军权的阿德里克。
不用一个字的遗书,不用一个字的明言,只是将这份封赏令转交一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更重要的是,鲁尔也明白自己不得不进城了。
皇帝既然已经托孤,那么就说明,皇帝快不行了……甚至很可能,此刻皇帝已经……
康托斯皇帝一旦故去,那么城中必然军心震动!在这种时候,加西亚必须进城!必须进城加冕登基!!这是一个毫无选择的问题!
如果加西亚不能进城,城里没有了皇帝坐镇,那么军心不稳,奥斯吉利亚恐怕就很难继续守下去。甚至,如果城里没有皇帝,那么很可能,一切别有用心的人甚至会……
不管怎么说,加西亚必须进城!而且是立刻!马上!
没的选!
胖子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愤怒的冲出了大帐,就传来了他的一声怒吼:“擂鼓吹号!全军整备!!所有军官军议!!一刻不到,军法处置!!”
沉重的鼓声也浑厚的军号响起,原本还算安静的大营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无数士兵冲出了帐篷来,迅速的佩戴铠甲武器,骑兵扈从将战马牵来,辅兵抱着所有的重型军械来回奔跑。
枭枭的靴声,一个一个的军官飞快的冲到了大营来,尽管是紧急的召唤,但毕竟是帝国的铁军罗德里亚骑兵,这些军官里没有一个神色狼狈,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和亢奋。
鲁尔转身跑了上去,站在台子上,看着帐篷里的军官已经到齐,胖子深吸了口气:“我没时间和你们解释了!今晚,全军突袭叛军,我们……进城!!”
这句话一说出来,帐篷里人人都是变色,更有的军官就忍不住大声道:“将军,是不是太急了,就算要进城,也要先给将士们一些准备的时间吧!战马还没有养足马力,队伍需要整顿。”
“是啊将军,还有我们进军的计划,也要周密的安排好,哪一部打先,哪一部殿后……这么骤然就下令的话……”
鲁尔阴沉着脸,看着这些将领,忽然就大吼一声:“都闭嘴!!”
他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盔狠狠的摔在地上,满脸狰狞杀气:“你们说的,我现在统统都顾不上了!现在我只有一条命令!立刻各自下去整顿自己的人!一刻钟之后,我们就出发!辎重粮草什么的,统统丢掉不要了!”
“大人!!!”
一个勇敢的军官挺身而出,看穿戴似乎是一个旗团级的将领,抬头看着鲁尔,大声道:“既便是要进城,我们也应该做好计划再行动!进城需要突过叛军的防线,这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我们甚至可能全军都陷在敌人的包围之中!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整顿好之后,全军压上,以压迫姿态朝着叛军防线进发,引他们出来野战,只要击溃一两支叛军,然后等他们溃败让开道路了,我们才好从容过去——就好像咱们刚到这里时候打的第一仗那样。您这样贸然下令,不管一切,突然就要大家抛弃一切辎重,连夜出发,没有作战计划,没有周密的安排……”这个将领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来:“就算我们主战旗团的骑兵都能冲过去!可那些后勤的辅兵营怎么办?三个辅兵营就有上千人!他们可不是骑兵,没办法随我们一起贸然杀过去!难道要把他们全部丢弃在这里吗?!”
鲁尔的脸上肥肉狠狠的抖了一下,咬着牙齿,却不看这个说话的军官,而是扭头死死的盯着皇储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眼看将军大人如此神态,几个高级军官心里都多少有些隐隐的震动,又有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却是军中的军需总长。
“大人。”
这位军需总长却是罗德里亚骑兵团里的老人了,从阿德里克的时代就开始在罗德里亚骑兵之中效力,资格也是很老的,就连平日里鲁尔对他说话,都格外的尊重客气。
此刻这位老军需总长开口,鲁尔才深吸了口气,收起脸上的恼火,看着他:“请说吧。”
“大人,我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了一个月,粮草的消耗都是靠就地补给,原本挟带来的已经耗尽了。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还有三万匹战马,可现在已经不足两万了。士兵的口粮,上个月还能每天发放八成,这个月已经减到了六成!我们的战斗力现在并不处在一个良好的状态,可以说,我们的士兵已经忍耐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只能吃得半饱,大家都在咬牙坚持,只因为咱们是罗德里亚骑兵!可战士们还能咬牙忍饿,马匹却是不行的!草料的缺乏,我们已经开始屠杀战马了。现在剩下的一万六千多匹,也只能保证给八千匹战马最完好的喂养,其他的……都严重掉膘了!马力也很是不足。也就是说,既便现在要打仗,也只有八千匹战马能用!我们只能上八千骑兵!至于其他的……战马体力不足,强行上战场的话,对于将士的生命来说就是一种冒险!”
这个军需官眼神冷峻,继续道:“既便今天您不召集我来军议,我也要来找您,劝您退兵!我们在这里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最好是退入到东北方去,打下一个城镇来,补充给养,然后至少再有三五天的修整,战士们才能恢复到最佳的状态。可以这么说……现在我军上下,战斗力比战前,最多只未尝了六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将军您今晚忽然发出这样……的命令,但是我必须提醒您,这样的命令,是在那全军将士的生命去冒险!我们罗德里亚骑兵不怕死!但是,我们需要一个让我们赴死的理由!”
“理由!”鲁尔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胖子的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悲哀来……理由?
难道我对这些人说,因为皇储要回城去登基加冕!为了让皇储回去戴上皇冠,所以你们必须去死?!
“各位。”
就在鲁尔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的时候,皇储站了出来。
加西亚将头盔夹在腋下,走到当中,却对着周围的众将深深的弯腰鞠下一躬来。
皇储如此大礼,顿时让众将纷纷变色,赶紧将头都低了下去。
加西亚抬起身来的时候,那张脸庞上已经平静的吓人!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清朗的味道,但是在这不大的帐篷里响起,却带着一种死一般的寂寥!
“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要求,是很残酷的。但是今晚,我必须要求你们进城——为了我!”
皇储的眼神很冷,但是却反而散发出了一股坚定的光芒来:“我必须对大家说实话……就在今晚,我接到了一份城中发来的秘件!我尊敬的父亲,帝国现任皇帝康托斯陛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哗!!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大帐内人人变色!
加西亚却面色更加冷峻,提高了声音,喝道:“各位!!肃静!!!”
他骤然提高了声音这么一喝,顿时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加西亚的身子挺得笔直,昂然大声道:“这次战争,胜负关键在于奥斯吉利亚!帝都守,则帝国还有一线生机!帝都若不守,则万劫不复!叛军攻克奥斯吉利亚之后,就可以长驱直入,直线南下!南部十多郡也都将不保!帝国千年的旗帜将付之一炬!此刻奥斯吉利亚城中,皇帝陛下已经弥留,若陛下一去,可以想象的,城中必然大乱!帝都之中,不可一日无帝!所以我必须立刻赶回城中,接承皇位,加冕为新皇!我若不回,则奥斯吉利亚不守!奥斯吉利亚不守,则帝国不存!!!所以,今晚,无论如何,必须进军!”
皇储说到这里,大帐里已经人人安静了下来,都用凝重的眼神注视着皇储。加西亚再次深深鞠躬:“生死关头,帝国存亡,就在诸君方寸之间!!!”
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所有的将领,都对着皇储深深的弯下腰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脸绝然的表情!
啪!!
胖子一拍桌案,昂然喝道:“好了!既然帝国需要我等赴死,罗德里亚骑兵上下,也没有一个畏死之人!众将听令吧!”
所有的将领立刻就绷直了身子,面朝鲁尔,人人一脸坚毅。
“第二旗团在先!枪骑开路,一旦遭遇敌人遇挫,则两边分开!第一旗团重甲骑兵在第二波,你们的任务最重,如果第二旗团遇挫,那么重甲骑兵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挡在前面的任何人冲垮!第四旗团是骑马步兵,你们跟在重甲骑兵身后……任务是保护皇储!乱军之中,我不管你们死多少人,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哪怕是第四旗团都死绝了!也必须要保证皇储的安全!皇储在,奥斯吉利亚在,帝国在!”吐了口气,胖子咬牙:“第三旗团……断后!第三旗团恐怕会遭受最大的损失,战马不足,我需要你们将最好的马优先补充第一第二旗团!而当敌人反扑的时候,你们必须牢牢的挡住追兵……”
说到这里,胖子已经不忍心去看众将的表情,他扭过头去,狠狠道:“一刻钟时间整顿,听军号响起,全军开营出发!诸君,此战……有死而已,诸君拼死向前吧!”
众将一言不发,都对着鲁尔默默的行礼之后,昂然转身离开。
看着这些沉默的军中将领一一离去,皇储加西亚的脸色也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这些军官却并不看加西亚,就全部离去。
“殿下……或者,我此刻应该称呼您陛下了。”鲁尔转过身来,看着脸色苍白的皇储:“几句话,我必须向您说清楚。”
“鲁尔将军,请说吧。”
“我全军上下,将士已经挨饿近一个月了!我全军上下,目前还保持了完好战斗力的战马只有八千!我勉强也只能凑足一万,一万疲惫挨饿的骑兵,骑着体力不足的战马!却要在毫无计划,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冲击数十万叛军的防线!这一战,罗德里亚骑兵团将会遭受到巨大的损失,甚至团灭的下场,也不是没有。但是我向您保证,不管如何,哪怕这一万人拼尽最后一滴血,我鲁尔战死沙场,也一定会将您送进城里!”
鲁尔惨然一笑,只是这笑容里,却更多的是狰狞。
“我们这些军中之人,为国家效死,原就是本分!只是我请陛下一定不要忘记今日!不要忘记了罗德里亚人今天为陛下,为这个帝国流的血!不要忘记了,这一万条明知赴死却慷慨而行的英魂!!”
加西亚肃然而立,然后面对着鲁尔:“我再次立誓,终我一生,不敢忘记今日!”
鲁尔定睛望着面前这位皇储,这位即将成为帝国新皇的至尊:“请陛下去准备行装吧,我还要收拾一下。”
加西亚默默走出了大帐之后,鲁尔已经重重坐了下来。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上肥肉,忽然笑了笑,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才自言自语道:“妈的,跑了一辈子了……这次,却要硬着头皮往墙上撞,这样的做法,可真不太符合我鲁尔大人的风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低声喝道:“莱茵哈特!莱茵哈特呢!滚进来!”
门外,一个穿着近卫营军官装束的年轻军官大步走了进来,正是那个从帝国军事学院里出身,来到鲁尔身边的那个年轻军官。
“莱茵哈特,你已经对我递交过辞呈了,今晚,你是跟我们进城呢,还是……”
年轻的军官看着鲁尔,他面色先是一片严肃,随即却忽然笑了笑:“大人,请恕我之罪。我不想进城,您一领军出发,属下就打算匹马离开这里,往北而去了。”
鲁尔却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看着这个很得自己欣赏的年轻军官:“嘿嘿!果然是卡维希尔调教出来的学生!不像我们这些家伙,只知道一根筋的送死。”
“大人,属下不怕死,但是卡维希尔先生教导过我们,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浪费了生命却没有达到目的。属下对于您今晚的决议不以为然,决定留下有用之身,以待来日。”
留下有用之身……哈!
胖子挑挑眉:“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莱茵哈特面无表情,却摇了摇头:“您如果这么做的话,您也就不是鲁尔将军了,也就不配卡维希尔先生当初对您的另眼相看。”
“这么说,你是决议去北方,去找格林那个疯狗?去投奔夏亚雷鸣那个家伙了?帝国皇储在此,帝国皇帝在此,帝国之都在此!你身为军人,却要北行他处?!”
面对这样的凌厉质问,莱茵哈特却神色平静,看着鲁尔,坦然道:“皇帝可以不是皇帝,至于帝都,也不过就是一座城市而已。将军大人的信念和属下不同,属下不愿只效忠一人或一家!属下之忠,只对国家!大人今晚愿赌上全军将士的性命,只因为大人深信,皇储登基之事是帝国之重!可属下却并不苟同。属下和大人不同的是,大人之忠,对于帝!而属下之忠,对于国!自从这战争开始以来,皇家的谋划,属下心中早已经有数。”
他忽然冷笑一声:“陛下愿意放弃北方一半领土,放弃帝国一半子民,将他们丢入战火而不顾,只保南方……这谋划固然精妙,但是仔细想来,这谋划,到底是为皇室地位稳固,还是为了这帝国?自从皇帝陛下自放一半国土以求皇室稳固开始……这皇室,就已经不再值得属下效忠赴死了!”
鲁尔全身一震,死死的盯着这个年轻的军官,盯着这个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言论的年轻人!!
鲁尔目光如电,莱茵哈特只是站在那儿平静的对视,眼神却丝毫没有半点动摇。
鲁尔低头沉思了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也是一般的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又急又快!
“战马匮乏,我只能凑出一万骑兵出战!营里还有其他营队和辅兵营。共计还有各色军兵将士三千余。马匹还有三四千,不过都是弱马了。这些人,在我们主力出战之后,也守不住这个大营的,一旦叛军打来,也就是破败。或者直接就散掉了……我给你一份手令,任你为我的亲卫营官,这三千人,我都留给你,听你指挥吧。”
鲁尔站了起来,走到莱茵哈特面前:“这些是我罗德里亚骑兵残留下的一些种子……与其就这么散落在这里,吞没在乱军之中,还不如都交给你吧,你若是有本事,都带了出去,去北方,去找格林,去找夏亚那个小子吧!”
三千人马都交给了自己,这个年轻的莱茵哈特却丝毫没有一丝得意或者激动喜悦,却反而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将军,您倒是真看得起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北去这一路几千里,我若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离去,隐姓埋名,一路潜行,到达北方莫尔郡倒也不难。可您给我这三千人马,让我统领,这一路几千里,可都是敌占区!三千弱兵要直穿数千里敌区……您给我出的好大一个难题啊。”
鲁尔哼了一声:“卡维希尔的弟子,又是帝国军事学院的精英,这点事情,应该难不住你吧。”
莱茵哈特吐了口气,终于愁眉苦脸的点了一下头:“属下就拼死试试好了。”
鲁尔也不废话,直接就趴在案子上写了一份手令,盖上了将军的印记之后,丢给莱茵哈特:“你等我大部队出营之后再去收拢人马,免得乱了人心……还有,别让其他旗团人知道,尤其是……皇储殿下。”
莱茵哈特面无表情,将手令收进怀里,却对着鲁尔,忽然双腿并拢,挺直身体,郑重的行了一个军中之礼。
年轻的军官,昂然挺首,沉声道:“将军大人,虽然我对您的选择并不认同,但是我个钦佩您以及全军上下将士赴死之志!若不是我心中另有信念,我今晚也恨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慷慨赴死!莱茵哈特并非惧死之人,只因我心中自由信念未能完成,留下有用之身,来日,若有机会相见……”
说到这里,年轻的军官眼睛已经泛红,却说不下去了,干脆就咬牙:“虽然只是短短数月,能在将军大人身边效力,能在罗德里亚骑兵兵团服役,都是莱茵哈特此生最荣耀的经历!”
说完,这个叫莱茵哈特的军官,已经转身,昂首挺胸,大步就走了出去,步伐坚定,居然连头也不回一下!!
鲁尔站在原地,只看着这个年轻而英气十足的背影消失在帐外,却忽然笑了一下。
“罗德里亚骑兵……哼!今晚之后,这世界上,恐怕就再无罗德里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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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倒是越觉得写出点感觉来了,状态飞快回升中,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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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罗德里亚!向前!!!】(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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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上的闷雷已经响了一个晚上,那浓墨一般的云越压越底了,似乎只要站在原地伸手轻轻一跃,就能摸着那云端一般。云层之中,一条一条犹如银蛇游动的闪电飞快的划过,随即就传来如同叹息声一般的雷鸣……
旷野之上,休斯在数十骑精甲骑士的簇拥下,急速奔驰而来,路旁有一个约莫五六米高的土坡,休斯猛然抽了胯下的战马一鞭子,飞奔上山坡来,就朝着远处望去。一看这前方的地址,休斯也不由得吸了口气,脱口叫道:“险地!”
土坡下,亚美尼亚军区的叛军正在闷头急速行军,头前的是一个旗团的轻骑,装备的清一色的都是亚美尼亚出产的优质轻便铠甲,这种铠甲是亚美尼亚出产的铁矿炼制的轻铁打造,轻便而结实。夜晚的行军,并没有打火把,放眼看去,那黑压压的马队就如同一股河流一般往前倾泄而下。
这里距离奥斯吉利亚已经有三十里了,原本平坦的奥斯吉利亚帝都平原的地势,在这里开始渐渐的出现了一些矮小的山坡,这些山坡在平原上看去,就如同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包一样。而就在往西北的这条大路旁,左侧正是休斯现在脚下的这个山坡,山坡下的大路,两旁的平坦地势不过只有数十米宽,在往远处,就是一片泥泞,哪里原本是一条河流,每年雨季的时候,水量充沛,而到了旱季的时候,河床干涸,就变做了平地。
原本这些日子雨季刚过去,这河水应该是充沛的,可毕竟最近奥斯吉利亚城下聚集了数十万的人马,这条河水一直延伸至奥斯吉利亚城外,那数十万叛军取水消耗,使得这条河就已经干涸掉了,变做了一片泥泞。
这天上的乌云如此的厚,只怕在酝酿这一场豪雨,空气之中又湿又闷,几乎叫人都喘不过气来。
休斯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挥了一下马鞭:“我的重甲步兵呢!斧枪团和弓弩团呢!怎么还没有上来!太慢了,太慢了!”
他看着脚下那正在前进的先锋骑兵,低声道:“派人去后面催!他们落的太远了!前锋骑兵一旦发起攻击,后续的队伍却不能跟上,这怎么行!”
身后的这些精甲骑士都是他的近卫,听了总督的话,顿时就分出了几个朝着后面打马狂奔传令去了。
休斯在山坡上看了会儿,随即也掉头,朝着后退跑去。
这打头的三千骑兵,是亚美尼亚叛军之中的先锋,三千骑兵在出发之前,都经过了多日的修整,正是神完气足,就连战马,在养了多日之后,也是马力充沛的时候,夜晚奔驰在这旷野的大路上,个个都是精神抖擞,骑兵们手里的骑枪,就如同一片锋利的钢铁森林一般。
休斯才冲到了后面,迎面就看见了十多骑簇拥着几个将领飞驰而来,他立刻迎面拦住了,喝道:“怎么这么慢!”
这来人正是后队的一个兵团将领,向来都是休斯的心腹爱将,统领着亚美尼亚军区之中一个精锐的重甲兵团,这将领看着休斯恼火,跑到面前,也没戴头盔,就任凭满头乱发夹杂着汗水甩开,粗着嗓子道:“总督大人!前面的骑兵跑得太快了,我们的步兵只有两条腿,却赶不上他们四条腿的!咱们是重甲步兵,人还可以甩开膀子飞奔,可士兵们的重甲重斧长矛,可都要大车拉上来才行,这前些天才下了雨,这地上的泥土湿软,后面的一排大车陷在下面推不上来!军械都在车上,总不能让士兵们空着双手跑上去打仗吧。”
休斯满脸怒气,喝骂道:“混帐东西!今天是什么时候!此战决定我亚美尼亚全军生死!你若是敢拖了后退,延误了战机,以为我就不敢砍了你吗!”他狠狠道:“一刻钟!若是你的大队还走不到这里,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将军一听,虽然一肚子窝囊,却也只能忍了怒气,挥舞鞭子对着身边的部属抽了几下,大声道:“都是死人吗!没听见总督大人的命令!去催!就算是用肩膀扛也给我把车队扛上来!!”
休斯不理会他,打马就朝着后面一路狂奔下去。他趁夜偷袭,虽然从时机上,自恃是把握了最好的机会,只要今晚这一战成功,那么帝国的皇帝没有了,那奥斯吉利亚必然不战而降!
罗德里亚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对方已经在这里拖了一个多月,军械粮草缺乏补给,早已经成了疲兵,而自己前些日子就已经下意识的将军队后撤修整,补给充足。加上军力的优势,趁夜偷袭,成功的可能性已经达到了八成!
罗德里亚骑兵?哼!难道他们真的是铁打的不成!
心中抱着熊熊燃烧的亢奋之火,休斯一路冲到了队伍的后面,这数万的人马趁夜奔袭,在这旷野之上顿时就摆出了长长的不见首尾的长龙来,前面的骑兵冲的太快,后面的步兵却落在了一箭的距离之后,而且还有越拖越远的趋势,叫休斯如何不着急?
跑了一顿饭的功夫,才终于跑到了后面来,看着步兵的队伍有些散乱,军官们虽然卖力的催促,但是道路泥泞,几辆装载的重甲的大车陷在了路中,马匹嘶叫,顿时就让休斯心中大怒起来,他翻身跳下马来,拔出长刀,冲到了那当头一辆大车前,看着几个正在叫嚷的军官,却正在互相喝骂扯皮,休斯怒不可遏,上去一脚一个踹倒在地上,手起刀落,嚓的一下,顿时就将一个军官的脑袋劈了下来!
休斯双眼冒火,咆哮道:“大军奔袭,何等重要!你们两个混蛋还在这里吵骂!”
他是总督的身份,身边一群精甲骑士已经冲了上来,休斯怒道:“两个滚蛋都给我砍了脑袋丢在路边!再有延误的,都砍了!一刻钟,道路不肃,斩杀队官!队官死道路不肃,斩杀营官!营官死道路不素,斩杀旗团掌旗!!老子要的是时间!!”
此刻心中焦急,这位“贵族总督”也终于顾不上什么贵族的风度了,开口就是爆了粗。
他杀人立威,效果果然是立竿见影,不消片刻,那路上的马车就已经被震撼的军将们拖了出来到一旁,道路肃清,队伍才重新继续往前进发。
休斯立在路旁,心中却生出一丝阴霾来。
自己麾下的亚美尼亚军,论装备,有亚美尼亚出产的优质铁矿,兵甲向来都是大陆上各军区之中最精良的,军队的甄选也都是精壮,平日里的训练也不曾懈怠过,就连军饷,也都是全大路最丰厚的,高官厚禄,自己也从来不吝啬,却怎么一到这关键的时候,就总是仿佛差了这么一口气的样子。
(今晚,今晚之后,等我平定了奥斯吉利亚,建了王国之后,必定要建起一支真正的铁军!否则的话,我休斯满腔报复,又怎么才能实现?)
正心中恍惚,忽然就听见道路西北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军号声,那号声响得突兀,仿佛骤然就划破了沉寂的夜晚,甚至隐隐的,仿佛还有几分仓惶的味道。
休斯立刻脸色一变,怒道:“怎么有号声!我们夜晚奔袭敌人,还没到就吹号,岂不是暴露了我军的行踪!!”
他心中狂怒之下,翻身上马喝道:“派两个人去前面!!快!!”
※※※
这军号正是跑在前面的亚美尼亚叛军先锋骑兵团发出的。
先锋的三千骑兵,已经跑的将后面的大队拖下了近两里的。原本领军的将领还算是有些分寸,察觉到自己队伍和大队的脱节,有心放慢速度,但是偏偏休斯刚才冲上去,一通命令传下来,只是催促全军加快速度向前,这命令压了下来,骑兵将领也只能捏着鼻子奉令了,拼命催促麾下的骑兵赶路。
终于就在过了那道土坡口子往前不到半里的地方,才终于略微停了下来,骑兵将领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部队前后脱节得太厉害,赶紧派了人到后面去找休斯请令,是不是暂缓前进,等一等后面的大队。
这传令的骑兵派了出去,三千骑兵就已经停了下来,急速行军之中,骤然停了下来,黑夜之中视线不清晰,传令又不及时,顿时这三千骑兵的队列就自己挤在了一起。
军官们正忙着喝令士兵拉开队列。忽然就听见一阵雷鸣声从远处传来!
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上传来,远处的旷野之上,原本还是一片漆黑,可忽然一个闪电划过,顿时天地之间一片雪亮!
队伍的最前列的骑兵们,在这一瞬间,顿时就看清了远处!!
西北方向的前方,那平坦的旷野之上,仿佛是一片黑色的山坡,正在疯狂的朝着这里倾泄而下!仔细看去,却哪里是什么山?那犹如一线潮水一般,平着在旷野之上铺洒开来,仿佛一股子铁流!!
无数马蹄狠狠的敲打在大地上,就如同数千门鼓同时锤响,那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将天空上的雷声都压了下来!!!
“骑!骑兵!!!”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么一嗓子来,顿时骚动就传遍了整个亚美尼亚的先锋骑兵团!
“是骑兵!!”
“罗德里亚人!!”
“是罗德里亚!!罗德里亚骑兵出来了!!”
亚美尼亚的骑兵正在原地列队,原本就有些微微的混乱,这么一喊,顿时惊慌就如同传染一样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中!那远处的蹄声一阵急过一阵,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拉近了许多!
“列队!列队!!列队!!”
军官们焦躁的叫嚷着,挥舞着鞭子和马刀,奋力的催促着骑兵们列队。可是那远处的马蹄声犹如催命符一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平日里这支亚美尼亚骑兵虽然也训练有素,但是却毕竟没有真的打过多少硬仗,此刻骤然出现这种状况,即便是军官和将领再如何催促,可平日里练了无数次早已经烂熟的队列,此刻却怎么也列不起来了!
“来不及了!”
领军的骑兵将领还算是个明白人,虽然他心中也是恼火,自己这些人本来是去奔袭罗德里亚骑兵的!却怎么想到,跑到半路上,人家却已经先一步打出来的,反而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那远处奔驰而来的罗德里亚骑兵的先锋已经距离本阵不足一箭之地的,此刻已经没有时间等队伍列好再冲锋了!
他心里一横,一把抢过了旁边军官手里的军号,大吼一声:“锋矢阵!冲锋!冲锋!!”
随即,鼓足了腮帮子就奋力的吹响了号角!
一听军号,亚美尼亚的骑兵之中,前面列好了队伍的骑兵,就已经急忙冲了出去,可后面的骑兵还没有列好队伍,也只能咬牙乱哄哄的往前硬着头皮往上。结果这三千人的骑兵,最前排的队列还算齐整,可到了中间,就乱了起来,到了后面,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了。
西北方而来的正是罗德里亚骑兵第二旗团轻骑兵,三千罗德里亚轻骑兵奉命在前方肃敌,全军才出发不到片刻,就有斥候回报说前面出现了叛军的骑兵大队。
出发之前,第十三兵团上下军官都已经清楚此战的凶险,却也没想到,才出了驻地不远,这叛军居然已经跑到鼻子下来了。
斥候回报来的时候,听到了消息,罗德里亚第二旗团的掌旗官将领却毫无半点的犹豫,这位心中早已经抱了死志的帝国旗团长只是冷冷的做出了最简短的命令:
“冲过去!”
原本只是以缓速前进的第二旗团,在得到命令之后,顿时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架势,然后在一声尖锐的哨声之后,顿时加快了速度奔驰而来!
不过一箭的距离,双方的骑兵又是在对冲,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旷野之上,两股铁流就迎面冲撞在了一起!
两道钢铁洪流,在前端交错的地方,顿时激荡起一片耀眼的金属光芒来,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片让人惊心动魄的闷响声,那跑在最前面的骑兵们在撞在一起的第一波里,就有无数人落马!
罗德里亚骑兵的队列依然那样的密集,先头的队列,依然保持了完整,即便是同伴落马,但是这些彪悍的罗德里亚骑兵,却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只是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握着骑枪,红着眼睛朝着前方奔驰!
亚美尼亚的骑兵,几乎只是在第一个冲锋之后就无法阻挡的溃败了下来!在两军刚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最前排还勉强保持了完整冲锋队列的亚美尼亚骑兵,还勉强把罗德里亚骑兵的冲锋势头挡了一下,可不过就是在这股铁流之中丢下了一块石子,无非就是溅起了一点儿浪花而已,可随即罗德里亚骑兵那勇往直前的冲锋的势头,顿时就将松松垮垮的亚美尼亚骑兵的大队直接切了开来!
仿佛钢刀切入了柔软的黄油一般,顺势直如,势如破竹!
亚美尼亚骑兵的队伍很快就崩溃了,被罗德里亚骑兵直接凿穿了队伍之后,罗德里亚骑兵那冷酷凶狠的眼神,挥舞起来的马刀,尽情的收割着叛军骑兵的头颅,那些第一波就被从马上撞下去的叛军,根本连翻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随即冲上的大队骑兵,无数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人命,在这一刻,不值钱!
队伍崩溃之中,亚美尼亚骑兵再也没有了往前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了一声喊,无数人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甚至还有的掉头就跑,反而将后面冲上来的己方的队列给撞乱了。
第二旗团的骑兵们轻易的将敌人的队列凿穿之后,立刻灵巧的从两翼分开,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尽情的驱赶着溃散的敌骑,惨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颅滚滚,断裂的肢体飞舞……
一个照面!只是一个照面,亚美尼亚的三千骑兵就已经化作了乌有!
罗德里亚的军号响起,在急促的军号之下,骑兵们放弃了对溃敌的追杀,飞快的重新聚集在了大路的中央,重新列起了队伍。
“向前。”掌旗官发出了命令。
“大人!敌军骑兵已经来到了这里,想来前方一定有大队,我们……”
这位第二旗团的掌旗官看了一眼身边的副手,冷冷道:“我们是先锋!今晚的命令之后一个,冲到奥斯吉利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疑虑!前面纵然是一堵墙,我们也只有直面撞上去!若是我们都死光了,自然有后面的同僚帮我们完成剩下的任务——前进!”
没有整顿,没有清理战场,这支骑兵就继续朝着奥斯吉利亚的方向而去。
※※※
不得不说,原先行军计划之中最大的弱点,前后队伍严重脱节,到了此刻,却挽救了休斯。
他的亚美尼亚骑兵团虽然已经溃败,但是却因为距离大队太远,却反而给了他喘息应对的机会!
休斯站在路边,脸色早已经苍白!远处刚才那一片厮杀的声音,他并不是没有听见!但是那厮杀的声音,不过持续了片刻而已,仿佛忽然爆发,又忽然匆匆的结束!
太短了!太短了!!
休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狠狠的收缩!
前军遇到敌人了?是罗德里亚的斥候小队?可是这厮杀的声音也未免太短了吧?
随即他就看见了自己派出去的部下仓惶的骑马狂奔而来,还没有到面前,休斯已经看见了大路的前方,出现了七七八八的溃败的骑兵——是自己的人!!
溃败下来的亚美尼亚骑兵模样凄凉之极,几乎没有一个骑兵还拿着武器,大部分人只是抱着马脖子,闭着眼睛一路狂奔而来,随即乱哄哄的溃败的骑兵,只有两三百左右,却拖拖拉拉的,队伍足有百十米!
那回来复命的部属还没有来得及冲到面前汇报,休斯已经飞快的骑马冲了下去:“列队!快列队!”
前方骑兵的溃败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顿时让后面的大队人马措手不及。
休斯愤怒的吼叫咆哮,麾下的兵团将领已经飞快的动作了起来,原本还拖延在道路上的大车,此刻却被下令干脆横了起来。急促的军号响起,正在行军的步兵被军官催促着集结起来。
后面的弓弩手也拉了上来,就在这个山坡之下,亚美尼亚的叛军抓住了这喘息的宝贵时间——可笑的是,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却恰恰是他们之前行军太过拖拉而获得的。
十多辆大车乱七八糟的横在了大路上,一个一个的步兵方阵勉强的排列了起来,虽然士兵依然有些慌乱,但是在休斯下令督战队砍下了数十个头颅之后,阵列终于算是排了出来。
数百弓箭手被赶上了旁边的那座小小的土坡……
这一切准备,也不过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很快,那如催命符一般的马蹄声就从西北大路上传了过来!
“骑兵呢!老子的预备骑兵呢!!”休斯已经被簇拥着跑到了阵列的最末端。
他已经知道了先锋的三千骑兵的覆灭,心中狂怒之下,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和冷静!罗德里亚人怎么可能得知自己突袭的消息!罗德里亚人怎么可能抢在自己之前逆袭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子的骑兵呢!!”休斯发疯了一样的吼叫,他双目血红,一个将领赶紧上来抓住的他的肩膀:“总督大人,您是军中统帅,不可慌乱!”
强行将休斯压住了,才低声喝道:“两个预备骑兵旗团就在后面,已经赶上来了……”
说到这里,这位将军忍不住加了一句:“今晚的奔袭计划太过仓促了,大人!我们全军修整时间太长,骤然紧张起来,大家都有些不适应。两个骑兵旗团的战马马具都不齐备,勉强仓促准备拖延了时间,却反而跑在了步兵的后面……这,这仗不是这样打的。”
休斯狠狠的瞪了这个家伙一眼,却吸了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是我太急躁了,可今晚的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好了,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他还要说什么,前面的军号已经响起,顿时休斯的脸上狠狠的一扭曲——这是罗德里亚骑兵的冲锋号!!
※※※
第二旗团的罗德里亚骑兵,几乎是追着溃败敌军的屁股就赶了上来。
看着前方那并不算宽阔的大路中央,叛军的步兵方阵已经排好,虽然有些凌乱,但是厚度却让人心中有些发毛,如林的长矛排列,摆在前面的步兵已经竖起了厚厚的大盾来……
面对这一切,第二旗团的掌旗官也依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命令:
“杀过去!”
急促的冲锋号响起,马上的罗德里亚骑兵,一双双冷酷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就爆发出了光彩一般!前方敌人和密集厚实的阵列就在那儿,罗德里亚骑兵们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罗德里亚的军号在吹响,骑兵们的浪潮席卷而下,密集的冲锋队列,就朝着前方奔腾而去!这是一股流淌的洪流!
这一次的冲锋,并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了,骑兵们在冲上去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嗡”的一阵声音!
身经百战的骑兵立刻就明白过来,那是弓箭手振动弓弦的动静!不少骑兵在马上就已经将身体伏得更低,将手里的马刀握得更紧!
躲藏在步兵方阵之后的弓箭手,一轮齐射,漫天的箭就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砸在了冲锋骑兵的头顶上!犹如狂风刮过了麦田,跑在最前面的罗德里亚骑兵的队列,当头就有数十骑被掀翻在了地上!更多的骑兵虽然中箭,却依然死死的咬着牙齿,任凭鲜血在身上流淌,心中仿佛此刻,已经听见其他任何一个声音!
没有惨叫!没有痛呼!
唯一还在每个罗德里亚骑兵心中响撤的,就只有那洪亮的军号!
罗德里亚!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马蹄如雷,尘土飞扬!
轰!!
一轮齐射,仿佛将罗德里亚骑兵冲锋的队列狠狠的敲下了一小块,但是很快,队列就飞快的散了开来!如此精良的骑术,顿时让躲藏在军阵之中的休斯瞪大了眼睛!
漫天的箭雨泼洒下来,队伍之中不时的有骑兵翻身落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冲在队伍最前面顶端的,一个身穿铁甲的黑骑士,却忽然举起了长矛来!他身上已经插了七八支箭,但是身子却依然绷得挺直!眼看已经冲到了敌军阵前,那长矛陡然就狠狠的扫了过来!顿时一片灰色的斗气洒开来,犹如一定巨大的伞!!
这骑士当头就狠狠的撞在了叛军第一排的盾墙上,轰的一声,那如一顶打伞的斗气,直接将面前的两块巨盾轰碎,几个躲藏在盾后的叛军士兵顿时被掀的飞了出去!这黑骑士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这个缺口之中,长矛横扫,就是一片血光!!
紧接在他身后,更多的骑兵已经直接冲上了盾墙,第一排的盾墙上,顿时处处人仰马翻,但是更多的,却是越来越多的被撞开的缺口!
冲进了缺口的第一波骑兵是损伤最惨重的!但是这些罗德里亚骑兵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他们几乎是在冲进缺口的第一时间,就将手里的马刀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狠狠的扫过去!任凭周围无数长矛刺了过来,却也丝毫不躲闪,既便是身体被刺穿了,却依然用着最后一丝力气,驱使战马朝着人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的撞了过去!
到处都是血光!到处都是厮杀,惨叫!无数残破的肢体飞起又落下!
那洪流撞击在亚美尼亚叛军的步兵阵列上,前赴后继,犹如浪潮拍打着堤岸,飞溅起来越来越滔天的浪花!
第一排盾墙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彻底摧垮掉了!最前排的方阵,在这股奔腾的铁流之下,被撞得粉碎!
那最先第一个冲进敌阵的黑甲骑士,手里的长矛已经断裂,他已经操起了马刀来,长刀挥舞过去,顿时就是数个头颅飞起!灰色的斗气已经催发到了淋漓尽致!
他胯下的战马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捅翻,马上的黑骑士已经飞身从马背上跃起来,朝着身侧最密集的敌人人群撞了上去!
他的身体重重的压在了数柄长矛之上,有的长矛被他身上的铁甲阻拦,顿时崩断,但是也有的,直接就从他的身体贯穿而过!这个骑士疯狂的挥舞长刀,将身上的长矛砍断,然后轰的一声,灰色的斗气爆裂了开来,身前身后,七八个叛军顿时就被巨大的气浪掀的飞了出去,站得近的,立刻就是四分五裂!
这个身被十多处创伤的骑士,终于跪了下去,却死死的将长刀拄在地上,一把抓起腰间的一个号角,放在嘴边,奋力吹响!!
罗德里亚军号!
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这短促的军号不过一响,随即这个骑士的身影就被蜂拥而上的叛军湮没,但是他的身后那个缺口里,却有更多的罗德里亚骑兵,沿着他冲开的道路,撞了进去……
——“卡特斯.莱尔,时任帝国第十三兵团第二旗团第一营队营官,帝国四级武士,四次帝国铁鹰勋章获得者,于奥斯吉利亚会战五月三十日战死,时年三十岁。”
休斯站在阵列的后面,骑在马上,面色惨白铁青,死死的看着前方……
他无法相信!自己用无数金币,用了大陆上最精良的武器兵甲堆积起来的,精锐的亚美尼亚军,超过两万的一个重步兵团,居然在罗德里亚一个骑兵旗团不过两千余骑的冲击下,被打的一步一步的后退!前端的防线,方阵,一个一个的溃散,一层一层的被冲垮……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休斯全身颤抖,嘴巴里低声哆哆嗦嗦的嘟囔着,到了最后,他全身疯狂的战栗,脸颊扭曲,陡然就疯狂的吼了出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一般。
“拦住他们!!!!!!!”
就在休斯的胆气即将崩溃的时候,一只稳定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休斯麾下的一个将军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总督大人,沉声道:“大人,不用担心!前排虽然被突破,但是这支罗德里亚骑兵的势头已尽,你看,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再向前了。”
果然如这个叛军将领所说的,罗德里亚骑兵的第二旗团誓死的冲锋,虽然压得叛军步兵大队步步后退,连续突破了数道盾墙和方阵,几乎压得叛军大队摇摇欲坠,但是终于,在叛军的队列压缩的越来越密集的时候,骑兵的脚步,似乎再也无法往前了!
胶着!死死的胶着!
第二旗团的骑兵,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冲锋的势头已经用尽了,但是叛军的大队人数太多,阵行太过密集!虽然冲垮了前面的防线,但是毕竟,这支亚美尼亚叛军,并没有崩溃!
两千多骑兵,已经在叛军的乱军之中,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骑兵一旦无法冲锋,在原地作战,立刻就陷入了被动之中,周围无数的长矛刺来,马上的骑兵只能奋力的挥舞马刀。虽然奋力的将一个个敌人砍下,但是却也有一个个骑兵被长矛捅翻!
“大人,是时候了!反扑吧!”
那个将军狠狠的拍了休斯一下,休斯一咬牙,双目血红:“反击!反击!把这些罗德里亚人杀光!全部杀光!!”
那将军翻身,挺直了腰,抬起右手,再重重落下!
顿时,原本隐藏在右侧山坡上的那一批弓箭手得到了讯号……
无数密集的箭矢从侧面射了过来,乱军战场被完全覆盖在了其中!
原本罗德里亚骑兵正在和叛军的步兵搅在一起厮杀,却没有想到叛军居然如此心狠!居然不顾前面的己方士兵性命,弓箭手就如此无差别的覆盖射击了!!
无数的箭羽落下,顿时那些正在厮杀的人群,纷纷被刮倒!罗德里亚骑兵已经大半都没有了战马,陷落在阵中,只凭借手里的马刀和敌军拼杀,却没想到当头落下的箭雨!
越来越多的惨叫呼嚎,不论是叛军还是罗德里亚骑兵,死在箭雨之下的,在第一波齐射之下,就倒下了一大片!
越来越多的罗德里亚骑兵倒下,渐渐的剩下的已经寥寥,只有三三五五的还合成了团,勉力的支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乱军之中,一团银色的光芒爆起,一个全身是血的将领,手里提着一柄长刀,将面前的三四个叛军拦腰斩成两截!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原本一身丘山铠已经残破不堪,肩膀上还嵌着半截断斧!身上的箭杆密集的如同刺猬一般,只有那身上鲜红的披风,使得能看出他原本是一个高级将领的身份。
银色的斗气横扫而过,他周围十多个叛军顿时就被直接撕碎!随即这位将领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一柄长矛来,朝着叛军前方的阵列,狠狠的投了出去!!
银色的斗气贯穿了长矛,带着呼啸的风声,如一朵流星一般,从叛军阵列的头顶划过!
那一道银光之下,叛军阵后的一面高高的旗帜,那旗杆顿时就被刺穿,旗帜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全身浴血的将领却已经摇摇欲坠,看着那坠落的叛军大旗,昂然一笑:“”罗德里亚!向前!!向前!!”
高大的身躯,轰然而落!
——“沃尔特斯.卡西,时任帝国第十三兵团第二旗团掌旗官,历任第十三兵团第二旗团第一营营官,第二旗团副掌旗官员,于奥斯吉利亚会战前积功升任第二旗团掌旗官,六级武士,一次获得帝国勇气勋章,两次获得帝国银十字勋章,三次获得帝国铁鹰勋章。于奥斯吉利亚会战五月三十日战死,时年四十一岁。”
叛军的大旗忽然倒下,顿时让那战场上还残存的数百罗德里亚骑兵精神一振,数百名勇士,几乎是疯狂的朝着前方冲了上去……
阵后,那名叛军的将领,神色冷然,坐在马上,看着前方,却忽然低声叹了口气:“铁军!铁军!如此铁军,恨不能死在为国开疆辟土之上,却死在内战……”
他随口一说,旁边的休斯却霍然就变了脸色。
可还没等休斯说出什么话来,忽然就在那大路的前方,一阵急促而昂然的军号声响起!
这军号声之下,顿时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听那声音,何止万千!!
那还在战场上的第二旗团的残兵们听见这军号,忽然就轰然狂笑起来!
“第一旗团到了!我们的重甲骑兵到了!!”
“罗德里亚!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数百个身影,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朝着前方的叛军大阵直冲撞去!
身后,那漫天的尘土之下,黑压压的洪流,已在眼前!!
第一旗团,罗德里亚骑兵之中最强之军!重甲骑兵团!!
数千铁骑压成了密集的三角冲锋阵,沿着大路直冲而来!沉重的马蹄带起的动静,几乎要将那路旁的山坡都震得崩塌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那天空仿佛都被一道闪电劈开,随即那漫天的乌云轰然卷动,狂风卷着雨点,疯狂的朝着这个世界的大地泼洒了下来!
这一场豪雨,终于落下!
那漫天的雨幕之下的是,长矛如林,铁蹄如山,洪流如铁!!
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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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散尽之血】(八千字)
(咳咳,我知道大家不少人恨不得扼住小五的喉咙了……
两天未更,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不公开说了。还有一个么……是我对于之前自己想好的情节做出了一些改动。很简单,写到罗德里亚前进的时候,忽然心里动摇了,也实在不想让这支军队就这么消失掉。甚至如同一些读者希望的,我自己也在想,可不可以有一个办法,让土鳖绕过赤雪军,率军来到奥斯吉利亚,挽救这支铁军呢?即挽狂澜……
但是想了好久,还是没法这样写……数千里路程,还要穿越奥丁人和叛军的地盘,以夏亚不足两万的兵马,还都是拼凑出来的……除非土鳖化身白河愁,单枪匹马杀过去吧。)
当后世研究军事战争史的人们在回顾这一时代最重要的一场战争史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军史专家都一致认为,拜占庭帝国内战期间,奥斯吉利亚会战之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绝对是这场罗德里亚骑兵团进城的突击战。
这一场荡气回肠惨烈之极的突击战,在后人的无数次研究和描述之中,将它的整个过程一一还原之后,几乎没有人不被罗德里亚骑兵团爆发出来的那种誓死绝然的气魄所震撼的。
虽然在这个过程里,偶尔也会有人提出一些细节上的质疑,比如最最突出的一个疑问是,让一支帝国军队基石一般重要的军队,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以不足一万孤军甚至是疲兵,突击数倍甚至十多倍于自己的敌军——只是为了护送他们的皇储进城去继承皇位,这样的做法,带来的巨大牺牲,是否值得。
更有人甚至会认为,尽管罗德里亚骑兵爆发出来的勇气值得敬佩,但是那应该是一种无谓的牺牲,并不值得提倡。
又或者,还有若干军事爱好者会做出各种假设,比如当时如果罗德里亚骑兵并不是正面突击,而是转进迂回,是不是有机会避开叛军的大队,或者直接说,避开亚美尼亚的那支叛军?
再或者,陆地上固然是重重险阻,但是如果能选择走海路呢?海路上不是还有兰蒂斯的盟军么?
总之,这样的牺牲,固然勇气可嘉,却是否是有些愚忠……
出乎意料的是,在所有这些学者提出的疑问之中,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罗德里亚荣誉的,却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人。
——莱茵哈特,这个后来成为夏亚王麾下军事集团重要成员的家伙,后来因为卓越的功勋和出色的军事才华,被后世称为“狮子之心”的名将——这位名将一生之中最大的一个污点,被认为就是在那场罗德里亚骑兵突击进城的战役之中,他没有随着罗德里亚的主力突击,这样的记录,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诟病为“临阵退脱”。
但是在当有人质疑那场战役之中罗德里亚骑兵的作用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罗德里亚骑兵荣誉和驳斥别人的,却正是这位莱茵哈特。
在若干年之后,莱茵哈特先生退役担任帝国军事学院战争史学教授的时候,曾经亲自撰写了一篇题目为《我所经历的卫国战争记忆一二——罗德里亚的余晖》,文中就曾经这样写道:
“或许在后人翻看了无数地图,查阅了无数资料,然后花费了无数时间,再做出了无数假设之中——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能设计出更多更好的进军路线,甚至能设计出很多种不同的战术,以求避免最大的伤亡,以各种巧妙的办法让行军路线能尽量避开叛军的主力……可我认为,这些都是屁话。
是的,先生们,这些都是屁话。
因为在当时,得知了康托斯陛下垂危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将皇储送进城里去。所以,尊敬的鲁尔将军,没有‘无数时间翻看无数地图查阅无数资料’——当时留给他的,只有那短短的不到一个钟点的时间!而在这一个钟点的时间内,就必须做出一项事关帝国生死存亡的决定!
要明白,当时我们驻扎在距离奥斯吉利亚西北大约三十里的地方,奥斯吉利亚的城下全是叛军,而且我们的兵力弱小,甚至我们的斥候侦察的半径不足五里!我们没有天眼,不可能像后来各位研究战争史的学者们一样,知道整个战场的所有的细节资料!就譬如当时我们的眼睛是被布蒙着的!而各位研究的学者,你们在后来翻阅了大量的资料,查阅了大量的信息之后,你们清楚的知道叛军的所有的军队每一个军营的兵力分布,知道每一条防线的优劣——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
而且,你们可以提出种种假设。但是在当时,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必须一次成功,我们不能失败!!
所以,鲁尔将军选择了一条最稳妥,却是牺牲最巨大的办法:以力量强行推过去!以罗德里亚骑兵冠绝天下的正面强突的能力,以直线距离的最短行军路线,直接冲过去。
至于从做出从海上路线进城的假设,这样的观点,我更愿意称之为浪漫的幻想。
先生们,请记住,罗德里亚骑兵兵团,我们的后勤装备里并没有配置船只!而在当时,奥斯吉利亚城外的沿海码头民港几乎都被叛军占领……让我们先进攻某个码头去夺去船只,这更加冒险!至于联络兰蒂斯海军的说法,且不说在当时紧急的情况下是否能联络得上,就算联络得上,出于政治角度,我们也不可能将皇储交给兰蒂斯人!尽管当时我们是盟友,可在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什么盟约是一定能靠得住的!”
莱茵哈特撰写的这篇文章,被收录进了帝国军事学院战争史集的文档之中。
当时那场战役之中,罗德里亚骑兵损失最惨重的是第二旗团,两千余骑的旗团,以绝大的勇气和强大的战斗力,催垮了亚美尼亚的一个骑兵团之后,又强行冲击亚美尼亚主力步兵兵团的军阵,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军重甲步兵军阵,却能硬生生的将敌人压得节节后退,濒临崩溃!虽然最后全军覆没,但是根据事后的统计,这两千余骑的罗德里亚骑兵,却足足杀伤了至少六千叛军步兵,加上之前溃败的那个叛军的骑兵团,总人数接近一万!
而对于罗德里亚骑兵突击的那场战争的研究依然不断,甚至有人曾经研究出了当时罗德里亚骑兵进军的路线和兵力的分布:第二旗团打先,第一旗团在后,随即第三旗团护卫着皇储,第四旗团断后。
可在后来查出了当时的鲁尔将军的军令是“第二旗团开路,如遇挫,可两翼散开,以第一旗团重甲骑兵破阵。”
可当时第二旗团在面对亚美尼亚叛军主力步兵兵团的密集厚实的阵列,冲击遇挫的时候,却并没有执行这个命令,或者说,战死的第二旗团的掌旗官并没有执行这道命令,只是命令部队向前。
关于这个细节,也同样引起了很大的争论。最主流的观点是,指挥官的盲目冒进,过于鲁莽,如果在遇挫之后两翼散开,让开空间以后续赶来的第一旗团重甲骑兵来冲击亚美尼亚的步兵防线阵列,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或许,第二旗团就不用全军覆没。
虽然以两千轻骑兵,打得两万多叛军重步兵节节后退,几乎崩溃,这样的战斗力的确惊人,可是这样的损失,却可以避免。
对于这个问题,后来站出来维护罗德里亚荣誉的,却是一个大家更加想不到的人选——当时亚美尼亚叛军总督休斯麾下的一名将军!这位叛军的将军后来在亚美尼亚叛军集团覆灭之前倒戈帝国,后来被军事法庭审判后,因为倒戈之功而免死,流放于西西里亚岛十五年,后在帝国皇帝大婚时的全国赦免令之中得到特赦回国。
这位叛军将领回国之后,曾担任过军事学院的编外战争史研究员,撰写过一篇题目为《我亲眼目睹的那场大雨》的文章。
他在文章之中写到:
“当眼看着两千轻骑兵,将我的重步兵方阵逼得节节后退,身为一名指挥官将军,我心中深深的感到耻辱。第二旗团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勇气最卓越,最勇敢的军队。
或许有人会认为,以两千轻骑兵冲击十倍于己的重甲步兵方阵,殊为不智,或许可以两翼散开,以待后续的重骑兵……
但是在当时的我看来,第二旗团的做法却是最明智的一种。
当时的地形,左侧为一片泥泞半干涸的河滩,右边为一座山坡,中间的大路不过只有五十米的宽度。而亚美尼亚重步兵两万余,均装备了天下闻名的亚美尼亚精锐铠甲武器。在一个并不宽阔的地形之中,两万重步兵一旦结成了密集厚实的阵列,足以抵挡骑兵的冲击。
而当时,罗德里亚第二旗团的冲击,之所以能将亚美尼亚步兵打得节节后退,除了他们的勇气和战斗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步兵还没有能完全结好阵列!
当得到先锋的骑兵团覆灭的消息之后,全军震动,军心不稳。匆忙之中,虽然勉强结成的阵列,但是却失之厚重!
可以说,如果第二旗团并不立刻冲击的话,将会留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整顿方阵!一旦给了我们时间将阵列整顿完毕的话,那么……既便罗德里亚第一旗团的重骑兵到来,也未必能正面击溃我们……或许能,但是损失将会更大!
第二旗团的做法,并非不智,而是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最宝贵的战机!我敬重第二旗团的掌旗官,我认为他是一名卓越的指挥官!他必定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战机,如果当时他下令暂缓攻击,等待重骑兵到来的话,那么将会给予我宝贵的整顿军队的时间!但是他没有——他几乎是以必死的决心立刻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这样的命令,使得我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来从容布阵!在第二旗团骑兵连续不断的冲击之下,虽然不曾真的将我们溃败,但是却已经使得我们的步兵丧胆。
而随之而来的第一旗团重骑的赶到,就使得这场战役,很快的结束了!
可以这么说,如果当时第二旗团的指挥官没有下令立刻冲锋的话,那么,既便罗德里亚骑兵能击溃我的部队,那么付出的损失和代价,至少会增加五成。
直到今日,我依然是深深的后悔。
就如同当时我在战场上发出的那句感慨一样:这样的一支铁军,不能为帝国开疆辟土,却死在了内战之中……可以说,这是我们这些人的罪孽,也是我们生于这个时代的不幸。”
——这是一个来自“敌军将领”的评价。
可惜的是,这篇文章,却因为撰写者的身份问题,并没有能被收录于帝国军事学院的战争史的文档之中,只是在私下里流传。
※※※※
瓢泼一般的豪雨依然持续,那天仿佛已经漏了一般,密集的雨幕从天空直倾泄而下,夹杂着那厚实而墨黑的云层之中,不时流淌过的一道道闪电。
这一夜的杀戮,仿佛已经将雨都映得绯红。
好一场血雨!
休斯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雨点砸在他身上铠甲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这位亚美尼亚总督,满脸的疲惫和惊慌,他的表情,就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雨水已经将他铠甲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只是头发依然粘在额头,一簇一簇,耷拉在眼皮上。
休斯的手按在腰上……可惜他的腰上只挂了个剑鞘,原本那柄锋利的长剑已经不知道丢失到了哪里。脚下的皮靴上沾满了红色的泥土——是的,泥土,红色的!
雨水仿佛打得休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他伛偻着腰,就如同一个衰弱的老人,麻布的眼神里,一丝活气也没有。
“大人,前面,前面……”
旁边传来的声音,随即一只勉强还算稳定的手扶住了休斯,指着雨幕的前方,在小路旁,是一小片破旧的房屋。
身边那些狼狈的士兵已经跑了过去,有人直接就踢开了房门冲了进去。这些士兵们有的还有马,有的只能用两条腿奔跑。只是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尊卑之别,似乎每个人都在仓促的逃命,没有人再来关注那位尊贵的休斯总督了。
休斯身边簇拥的,就只剩下了他的几个近卫,还有一个穿着丘山铠的将领。
当众人将休斯扶着跑进那房子里的时候,周围那些溃败的叛军也都只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那个将军却忽然鼓足了中气,大声喝道:“总督大人在这里,难道你们都瞎了么!去两个人生火!”
随着他走过去喝骂了几声,这些麻木的士兵,眼神里才重新露出了些儿活气来,渐渐的收拢在了一起,在这个将军的分派之下,散开干活去了。
火很快就生了起来,这潮湿阴冷的房间里,终于多了一丝暖气儿。
这里或许是一个已经荒废掉了的小旅店——原本在奥斯吉利亚城外的各条道路,这种旅店并不少。只是战争爆发之后,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逃难离去,只留下了空空破败的房屋。
一个士兵取下了头盔来,在外面接了些儿雨水,然后就在火堆上烧了起来。
休斯坐在火堆前,他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身边的将领,察觉到总督大人的身子,仿佛是在瑟瑟的发抖——不是冷的,而是那恐惧,绝望,似乎还没有散去!
这位将军轻轻的叹了口气,用力拍了一下休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在休斯的耳边低声道:“总督大人,请振作——将士们,都在看着你!”
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休斯的眼神里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儿活气来,他抬了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将领,忽然咧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来:“将士们……哈!我的将士们在哪里?我的数万雄兵呢?都……都没啦,没啦……”
没啦!都没啦!!
没啦!!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休斯仿佛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有生以来,最凄惨的噩梦!!
前锋的骑兵团被击溃,两千余罗德里亚轻骑兵几乎是追着屁股杀了上来。
自己的两万多重甲步兵仓促布阵,拦在了大路中间,一场惨烈的厮杀。两千罗德里亚轻骑兵却打的自己的两外重甲步兵节节后退,一度濒临崩溃!
可终于靠着自己兵力的绝大优势,那两千罗德里亚骑兵,强弩之末,终于没有能凿穿自己的步兵厚阵。
可是,这些罗德里亚骑兵爆发出来的勇气和誓死的势头,却已经让自己的全军丧胆!
随即,当罗德里亚的又一波骑兵赶来的时候,局面就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势态了。
本来自己的阵列防线就已经摇摇欲坠了,而随即赶来的却偏偏是罗德里亚骑兵之中,战斗力最强的重骑旗团!
第一波冲击,就直接将自己的防线撕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随着被突破的那个口子越来越大,自己连督战队都填了上去,都无法填下那个缺口,一旦溃败,全军崩溃,重骑的冲击,将几道防线瞬间就粉碎掉了!
自己的步兵终于彻底崩溃,无数人发疯了一样的丢掉了武器往后溃散奔逃,而罗德里亚重骑则长驱直入……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最危险的时候,罗德里亚骑兵几乎就已经冲到了休斯的鼻子下面,幸好他很身边的百十铁卫誓死的挡了一挡,剩下的人就已经架起完全崩溃的休斯一路狂奔。
休斯和身边的亲卫都有战马,一旦跑起来,自然也比手下那些溃败的步兵要跑得快。而罗德里亚的重骑兵,要冲杀溃兵,同时重骑的速度也并不太快,才给了休斯逃命的机会。
而随即发生的事情,则让休斯几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带着人一路逃亡,跑到了中途,遇到了自己麾下迟迟才赶来的两个预备的骑兵团,因为今晚进军的命令太过仓促,这两只骑兵需要整顿装备才能进发,却反而落在了大部队的最后面。
和骑兵汇合之后,休斯才恢复了一点勇气,可这个时候,休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了,他在发疯之下,又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如同一个已经输红了眼的赌徒,在急于翻盘之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
他发狂了下令,身边的这几千骑兵,立刻往前反扑!休斯在疯狂的意识之中,偏激的认为,罗德里亚骑兵能冲垮自己的步兵兵团,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自己手里有两支生力军骑兵,反扑回去的话,还能反败为胜。
结果他不听身边人的劝阻,强行下令反扑之后,就遭到了更惨重的溃败!
骑兵冲上去之后,并没有立刻遭遇到罗德里亚的重骑,但是却迎面遇到了大片大片的自己人的溃败步兵!
这些溃败的步兵已经完全丧胆,丢盔弃甲,发疯了一般的逃亡,后面远远的还传来了罗德里亚的冲锋号。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已经没有了理智,每个人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结果,这些发狂了的溃兵迎面扑来,却反而将亚美尼亚的骑兵阵列给冲散了!!
队列被自己人冲散了,开始的时候骑兵还试图喊话整顿,可是后来发现这些溃兵完全不听号令,而随即远处罗德里亚的冲锋号传来之后,亚美尼亚的骑兵将领无奈之下,只能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下令自己的骑兵挥舞屠刀,清空道路!
当骑兵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将马刀朝着自己的溃兵扬起的时候,场面就陷入更加混乱之中。
罗德里亚骑兵随即杀了上来,亚美尼亚的骑兵却陷入了自己人的溃兵的乱潮之中,被罗德里亚的骑兵一个冲锋之下,就完全垮了下来!
休斯完全崩溃了!他已经赌上了最后的骑兵,却没想到却溃败得如此之快。
幸好他身边的将领和部下见机快,强行簇拥着已经发疯了的休斯就赶紧逃亡。而身边的这些部下之中不乏聪明之人,眼看罗德里亚的骑兵一路沿着大路奔驰,赶紧就裹着休斯,离开了大路,朝着旷野上的小路逃了出去——果然,罗德里亚骑兵似乎根本没有分兵追击的意思,只是大队沿着大路一路朝着奥斯吉利亚的方向而去。
此刻,坐在这小路旁废弃的房屋里,休斯身上已经裹了一条毯子——是手下的近卫从房子里翻出来的,这毯子已经有些发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臭气,可是休斯却死死的裹着,坐在火堆旁瑟瑟发抖。
终于,那火上头盔里的水烧开了,一个近卫捧到了休斯面前:“大人,喝一点热水吧……”
休斯茫然的抬起头来,茫然的接过,茫然的喝了两口——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烫了,连续吞了两大口热水之后,这位叛军总督,却忽然用力一挺脖子!
噗!!
张开嘴巴,一口鲜红的液体,就直接喷了出来,喷在了手里的头盔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洒落在头盔里的水上,渐渐的散开来。
休斯这一吐血,仿佛将心中堵着的那口郁结之气略微驱散了一些,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些光彩来——他忽然手里一松,头盔落在了地上。
这位“贵族总督”,放声大哭:“我的军队!我的军队啊!!!!”
今晚休斯为了抓住机会,仓促进军,一个骑兵旗团首先溃败,随即一个步兵兵团两万大军被正面彻底击溃,随即两个后续赶来的骑兵旗团也覆灭……仅仅这么一下,他损失就接近了三万人马!
而后续赶来的后面的部队,没有了自己的指挥,再加上那些溃败的大军一路下去,只怕也会被胁裹着溃败下去,罗德里亚人甚至不需要挥舞武器,只要骑马一路驱赶,就如同驱赶羊群一样!
自己苦心积虑之下,经营出来的亚美尼亚的这点家底,数万雄兵,都是用最好的武器铠甲装备起来的,就这么一下子,哗啦就丢掉了大半!
让休斯如何不吐血?!
“大人……大人!”
身边的那个将军用力按住了休斯,大声道:“军队没有了,我们可以再征召!武器没有了,我们可以再打造!亚美尼亚富甲天下!只要我们还有地盘,有矿山,有人口,就不愁拉不起一支军队来!可如果大人您倒下了,让我们这些麾下的人,何去何从呢!”
连续摇晃了几下,休斯才渐渐的停止了哭泣——他原本也算是一代人杰,只是骤然遭逢如此惨白,难免心神大乱,渐渐的平静下来之后,终于心里一点一点的回复了理智。
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将军,休斯吸了口气。
他沉默了会儿,才用回复了一点冷静的声音道:“把我的卫队都派出去!每个人都打了旗,沿着周围的旷野小路去收拢溃兵!还有,我们还有多少骑兵?”
“身边的不到一百。”那个将军苦笑。
“我都交给你了!”休斯咬了咬牙:“这些骑兵给你,你带着,沿着大路走……我想罗德里亚人已经是朝着奥斯吉利亚去了,你现在去,应该不会遇到他们了,你沿着大路去收拢我们的溃败军队,然后,全部带到这里来集合吧。”
看着总督大人终于有了几分振作的样子了,身边的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将军犹豫了一下:“大人……手下人都派给了我带走,您在这里,总要留些人保护……”
“保护?!”
休斯忽然惨然一笑:“我现在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还有什么保护的意思?如果你们不能将我们的人马收拢回来,老子就算是活着也是绝路一条!去吧!有军队,我们才有活路!记住了,快去!”
手下人都领命去了之后,这破房子里,顿时就只身下了不到二十个身上有伤的溃兵,休斯却已经起身站到了房门口,房门打开,外面的狂风一阵一阵的灌了进来。
那天地之间,厚厚的雨幕已经稍稍薄了一些,仿佛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倾泄,这场豪雨终于有所减缓了,只是放眼看去,都是一片泥泞,不少地方,甚至都变成了沼泽……
休斯忽然眼睛一亮,望着远处!
那远处,奥斯吉利亚的方向,只见那地平线的远处,一片火光冲天!虽然这里距离甚远,看不到太清楚,但是那一片火光,在这漆黑的夜晚里,却很是醒目!
休斯一拳砸在了门板上,叹了口气:“那些罗德里亚骑兵,已经在冲击我们的联军大营了!唉……我大意了,大意了!我既然能得知老皇帝死讯,那些罗德里亚骑兵看来也是知道了,他们如此拼命的往奥斯吉利亚冲去,想来是为了保护皇储进城继承皇位……我算错了一步,就一步啊……”
的确,如果今晚休斯不是催促军队去偷袭罗德里亚骑兵,而是从容将军队布置在通往奥斯吉利亚的大路上,埋伏伏击的话……
休斯惨然一笑,却忽然看着天空,那厚厚的乌云随着大雨渐止,也开始散去了一些,只是远处天边,隐隐的还后隆隆雷声传来。
“上天……”休斯叹了口气,颓然的扶着门板:“难道,你还在护佑着这个古老的帝国么?天,依然还保佑着拜占庭?!”
远处那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夜空,虽然隔着很远,听不见什么厮杀的声音,但是想起今晚这场恶战,却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此刻在奥斯吉利亚的城外叛军联营防线,此刻正在经历着何等惨烈的厮杀!
那些罗德里亚疯子,会不要命的冲击叛军的联营防线,他们不会停的……就算是死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不会停的。
不会!
※※※
是夜,罗德里亚骑兵以不足八千残骑,面对超过二十万的叛军联营发起了誓死冲击,叛军促不及防,仓促布置防线,罗德里亚骑兵誓死冲杀,连续冲锋十一次,乱军激战之中,击毙叛军集团迦太基军区总督以下高级将领十四人,旗团级以下中级将领三十三人,杀伤叛军总数达到近三万。帝国第十三兵团全军上下,人无畏死,匹马无退!叛军终丧胆,始得突破。
罗德里亚全军入城,兵团将军鲁尔重伤七处,麾下旗团级将领全部阵亡,全军仅余不足六百骑,大半重伤。
同夜,帝国康托斯大帝病故,皇储加西亚加冕继位,下令封任鲁尔为帝国军务副大臣,鲁尔以伤重为由而拒,加冕典礼上,这位帝国将军在典礼结束之后号啕大哭:“罗德里亚与帝国之忠,今日已随血尽!忠魂昭昭,陛下勿忘今日!!”
言罢,这位将军吐血昏迷在加冕典礼的大殿之上。
※※※
和城中的那场染上了浓厚血色,却天下皆知的加冕典礼不同的是,就在城外西北三十里外,当夜同时,一支偏师,全军人数不满四千,马匹皆为弱马,却在这夜晚里,静立雨中,直至近天明。
四千将士,脱下了身上那象征荣耀的罗德里亚军服,在一个年轻的军官的带领下,望北而去。
“今日之后,再无罗德里亚。”
(明天本书封推,为了补偿两天的断更,也为了顺应封推的势头,明天开始,一直到封推结束,连续三天,每天更新一万字。
依然的,不算爆发,只算是补作业吧。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今天是群里折蝶MM的大喜之日,送上一份祝福,祝折蝶和她老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还有,别忘记邮寄喜糖给我啊,^_^。)
第三百四十九章 【泣血歌】(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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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夏季里,一旦这气温开始上升起来,那就一日热过一日。
昨晚还一夜的风,可天亮太阳升起来之后,那温度骤然就抬了起来,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连那空气里仿佛都含了几分燥热来,暖风吹得人懒洋洋的,直恨不得能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的打个瞌睡才好。
这里是西尔坦郡往北的大路。这条大路是帝国数十年前修建的,后来经过历任郡守的修缮,已经颇具规模。帝国修建的这种南北通常的大路,原本是为了应付战争时期,南方的兵马物资往北调遣。而在历次战争之中,拜占庭帝国南边的物资能源源不断的调往北方,这南北通畅的大路都算是贡献不小。
西尔坦郡在帝国北方的位置颇有几分尴尬,这个郡的土地面积和莫尔郡差不太多,但是却不及莫尔郡富饶——莫尔郡地处边疆,有边境贸易之利,还盛产粮食。但是到了西尔坦郡这里,除了气候宜人,产粮颇丰之外,就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油水了,而北方又大多都是平原,没有什么大的山脉,自然也就罕有什么矿产。
可毕竟不是边境郡区,粮食也丰足,一直以来也算得上是安宁丰足,说起来,人口反而比北边的莫尔郡要更多一些。
战前,西尔坦郡都是直接受帝国中央政府的统治,算是帝国内现在已经为数不多的中央直辖行政区,原本这里还驻扎了帝国第七兵团。可在几个月前,奥丁人入侵,第七兵团被奥丁赤雪军全歼之后,西尔坦郡全境沦陷,往日的安宁丰足的景象就再也看不到了。
原本奥丁人打过来之后,民间都是一片惶恐,尤其是听说第七兵团在希尔玛河会战之中被全歼,第七兵团全军覆没,那些凶狠的奥丁人甚至连俘虏都屠杀殆尽不留一人,把个希尔玛河的河水都染成了红色,河水下游的村镇,那些日子里看得最多的就是从上游河水漂下来的拜占庭帝国军队士兵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大多残缺,却被河水泡得鼓鼓涨涨的,模样甚是吓人。
后来民间就有传说,说这些凶狠的奥丁人是要将西尔坦郡里所有的拜占庭人杀光的,这样的传说,更是让下面人心惶惶,一时间,就涌起了大量的难民潮来。
可是赤雪军的曼宁格也不是草包,说起来也颇有一些远见,在野蛮的奥丁部族魁首之中,也算是一个人杰了,在全歼了第七兵团之后,占领了西尔坦郡全境,却居然将手里的奥丁军队分出了一些小队来,把持住了一些山川要道关卡,不许难民潮流窜,驱赶这些难民回归家乡去。同时还下令,限制手下奥丁军队劫掠的行径:抢劫可以,但是不许肆意烧杀,更是严禁奸淫。
奥丁人生性野蛮,原本一路南下,打进了拜占庭的花花世界,这拜占庭帝国土地富饶,那些郡府城市打破之后,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库房里储存的金币,叫人眼睛都红了,放眼看去,这里的土地都那么肥沃,拜占庭男人都软弱如绵羊,但是那些拜占庭女子却都是皮肤娇好,模样可人。
奥丁人蛮性大发,颇做了一些屠灭村镇的勾当,曼宁格的命令开始并没有得到贯彻,大家心中想的是:打仗打生打死,命也拼了,这打完了之后,还不让人快活一下?
可谁想到曼宁格居然下手极狠,将自己的亲卫派了出去当作督察,各地巡视,但凡有违反了自己命令的奥丁军队里的战士,一律严惩,甚至还一口气很是砍了一些脑袋,最后才让众军震服。
曼宁格一面下令严格禁止难民流窜,各地分派小队驻扎,然后却下令抓紧时间,驱赶原地的住民抓紧时间春耕,甚至为了抢时间,还派出了不少奥丁军队去在各地严厉督察,甚至在农田之间,田地里农夫干活,田地旁都有奥丁战士手拿皮鞭在一旁监督。
至于被征服的地区,更是不许人随意屠杀拜占庭的平民。却反而还收拢了一些原来西尔坦郡里投降的拜占庭官员来,收集了人口名册来,整理了之后,登记造册。
对于部族里的不满和不解,曼宁格后来才做出了解释:
“我们这次南下和以往不同,以往咱们就是来捞一票就走,烧了也就烧了,杀了也就杀了,到时候抢了东西带回去就是。可这次,咱们来的,是为长远打算了,来了之后,就不打算再走了,这里的土地,房屋,农田,将来可都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下面的这帮小崽子不懂事,烧了杀了的,可都是将来咱们自己的东西!至于这些拜占庭人,将来都是咱们的奴隶,若是都杀光了,没有了人来耕种粮食,过了秋的时候,叫咱们的战士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让咱们的巴沙克部族里勇士们放下手里的战斧刀枪,卷了袖子自己跑到农田里去干耕种的活儿么?!都是一帮没脑子的东西!”
众人于是各自都心服。
曼宁格随后又做出了一系列的举动,在抢时间完成了春耕之后,又派人在城镇乡村里抽调青壮,下令每户出一丁,男子凡是身高超过车轮的,都要出劳役。
征调了近三万青壮民夫来,在各地开始修建奥丁人的军队驻寨,尤其是西尔坦郡南部的大路沿途,几个已经多年失修的关卡,都经过了重新的维修,甚至有的地方就干脆推倒了重新修建城关,还在各地的要害位置,修建了三个大的军事要塞来,容自己的大军驻扎,更在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将当地的居民搬迁,然后征调民夫来,修建新城——那城寨的模样,都是按照奥丁人建筑的风格来修建的。
这一系列的举动,显然都是摆明了车马,打算在这里永远的长驻下来了。甚至听说,曼宁格还打算一旦等战势平静下来,就要派人回国去将部族里迁徙一些人口过来。
原本曼宁格的这些举动,都算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可谁想到一个多月前,夏亚带着一群马贼骑兵潜伏进来之后,挑拨了奥丁人和科西嘉军区的矛盾,更直接杀死了科西嘉军区总督的长子,栽赃给了奥丁人,结果两家开仗打了起来,曼宁格一怒之下,奥丁军队集结,打过了边境,一口气占了科西嘉军区的好几个城镇和不少土地,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这才把他原本计划之中的将国内部族里人口迁徙过来的事情给拖延下来了。
不过到了夏季的时候,各地的不少关卡已经修建好,那些新城也还在热火朝天的赶工——听说是曼宁格心中疼惜自己国内的部族,希望赶在冬季严寒时节来临之前,造好新城,好将国内的部族人口迁徙到南方来过冬。
这个时候,赤雪军的大半兵力其实都已经调去了科西嘉军区了,正在和科西嘉军区的军队打的激烈,双方据说在前些日子又狠狠的干了打仗,科西嘉军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在奥丁人入境后,为了保护乡土,也爆发出了相当的战斗力,听说上一次会战,虽然奥丁人又赢了一场,但是也吃了不小的亏。
留在西尔坦郡的奥丁军队已经被一再抽调,曼宁格只在南边的边境关卡放了几千人,以保持对南边的军区的威慑,西尔坦郡内腹各地的奥丁军队兵力其实都已经非当单薄了,甚至就连几个建造新城的地方,数万民夫赶工,也只留下了不到一千奥丁军队看管。
只是西尔坦郡里的人,对于这些凶狠的奥丁人已经实在是惧怕之极,尤其是当初曼宁格尽屠第七兵团的举动,更是给他留下了赫赫的凶名,让这些西尔坦郡的人根本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来。
况且现在奥丁人也不杀人了,只是驱使人干活而已,虽然累是累,苦是苦,吃的也差,每天稍微懈怠了就要挨鞭子——可总算还能有活命。
只是这么一来,原本西尔坦郡里的几个从前人口稠密的城镇,就无法避免的落没了下去。
曼宁格禁止人口流动,连各地的贸易商队来往也都受到了限制,而各地大规模抽取民夫,更是使得人口减少巨大,不少原本人口稠密的地方,都难免变得人烟荒芜了起来。
科德尔城原本是西尔坦郡中南部的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这座城市的名字原本是纪念拜占庭帝国开国战争的时候一位名叫科德尔的将军,那位将军据说就是出生此地草莽之中,后来投身拜占庭军效力,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开国功勋,为了纪念他,将他出生的家乡命名了他的名字,一直流传到今日。
原本这科德尔城也有一两万的人口,城外有大片农田,道路通畅,南北来往的商队也有一些,只是现在却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曼宁格的高压政策,城中抽取了五千青壮,调去了西边建造新城,城中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了,而城外的附近村落里也征了不少农夫去建造城关去了,只留下少量的人看管农田的庄稼。
这往日里颇为热闹的大路上,此刻也显得冷冷清清,就连城外大路上,从前的几个茶水铺子也大多倒了。
科德尔城的守军,只有不到两百奥丁战士,看管一个人口过万的城市,明显有些不足,不过历来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在国难当头,固然有英烈辈出,但是软骨头的东西也是少不了的。
城中只有不到两百的奥丁战士驻军,却有五百的协军——这些协军,却大多都是本地从前的一些破落人家或者街头混混之类的东西,在奥丁人占领了这里之后,原本当地的驻军自然是被全歼了,曼宁格更是招降了一些软骨头的官员来,更下令招揽了一些协军来,归那些投降的官员调遣。这种时候,正经人家,或者是稍微有些良心和品性的,哪里肯为虎作伥?更何况,当了这协军之后,就是拿着屠刀面对自己人了。
但总有一些无赖地痞之类的东西,没有良心之辈,捏着鼻子来干这种勾当。
反正城中库房里还有一些原先拜占庭守军留下的少量军械,虽然大多数刀剑武器都生锈破坏,但是对于这些协军,奥丁人也不会精心的装备,给他们胡乱发了一些,能维持地方稳定就好了。
这些协军自然更没有什么军服的,胡乱一人裹了一条黑色的袍子就算是统一装束了——所以在西尔坦郡,各地都把这些没了良心的软骨头奸土叫做“黑皮狗”。
科德尔城里,五百黑皮狗倒是把持了城防,城中的两百奥丁军队,却一般都是在原本的城守府里的。
夏季来临,这拜占庭的夏天气候炎热,这些来自北国冰雪之地的奥丁人,多少都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天气。那冰雪风刀的日子都习惯了,来到南边,这太阳晒得人都要化掉了,人站在平地上,什么都不作,一刻的功夫就是一身的大汗,让这些北国的寒风吹大的奥丁野蛮人如何受得了?
大热的天气,都躲在了城守府里避暑休息,甚至连驯鹿也很少拉出去放牧了——说起来,这两百奥丁守军都是驯鹿骑兵,可问题是,这些奥丁人的坐骑驯鹿,来到南方之后,这些牲畜比人更耐不住南方的夏天炎热天气,驯鹿就病倒了不少,活着的,也都是掉膘严重。曼宁格的军中,不少奥丁骑兵,已经就地征调的马匹来改换充当坐骑了。
此刻已经接近了中午,科德尔城下,城门虽然开着,但是歪歪倒倒的,城楼里几个穿着黑袍的协军,正坐在一起躲避毒辣的日头。
有的腰间挂了生锈的剑,有的手里只拿了个破锈的盾牌,还有的干脆脱了袍子,露出瘦弱的身板来,吐着舌头挥舞巴掌扇风。
曼宁格下令各地限制人口流动,这个命令固然是很聪明的,但是传到下面来,具体执行,可就变得有意思的多了。
奥丁人是来自北方的野蛮民族,不少地方还都是部族的原始模式,就算是曼宁格这样的奥丁人杰,也未必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只是凭借着天赋的敏锐观察力和精明,才能做出一些明智的判断。
但是下面的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大部分奥丁战士,能用奥丁文字写出自己名字的,只怕十个里都找不到一个。
至于限制人口流动……能指望这些下面的家伙想出什么限制人口流动的策略来?
奥丁人不动,那些拜占庭投降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唯唯诺诺,也懒得管这些事情。至于那些黑皮狗的“拜占庭奸”,这些原本的地痞无赖又懂什么?
干脆,既然大家都没办法,就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好了!
不是要限制人口流动么?也不管什么策略了,科德尔城这里,驻军的奥丁人骑兵长官一拍脑袋:“曼宁格大人说要限制人口流动,那么就干脆,下令,城中每天进出人不得超过一百!”
这下倒好了,城中好歹还有上万的人口,虽然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人都尽量减少出门了,但是谁家没有一个急事?谁家能没有一个头疼脑热的?
要出城去找亲戚的,出城去买粮食的,出城去找医生的,出城去劈柴来赚钱糊口的……每天怎么也不止一百个啊?
而且如果家里死了人,要埋,也得出城去埋进墓地,总不能在自家后院子里就下葬吧?
结果在这科德尔城里,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城门里排队了,可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哪怕是家里死了人急着入土的,如果你没能排到前一百名……抱歉,你回家等着,明天请早吧!
这种混帐的命令,却让那些黑皮狗有了捞油水的余地,毕竟这些家伙把守了城门,每天那些排队进出,如果有急事的,少不得就要偷偷塞两个三个的铜板之类——还得看人家心情好坏!
中午的时候,这几个黑皮狗坐在城门下,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显然是一个头目,身边还站了一个身穿亚麻袍子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讨好陪话,手里拿着把破纸片给这位大爷扇风,陪了一肚子的好话,末了塞了一个小小的布囊过去。
那个头目攥再手里捏了捏,却仿佛是嫌少了,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转身一把将这人推了一个跟头,怒道:“你当老子是乞丐么?这么几个小钱,买一瓶酒都不够!想出城?明天一早来吧!”
旁边几个黑皮狗都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正在这个时候,那城外的路上,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轮子都仿佛歪歪扭扭的,一路跑来,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了架一般。
更古怪的是,那拉车的,可不是什么牛马,却居然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年轻人!身上套了绳子,拉着辆破马车,却迈步如飞。
身后那破马车,车厢早已经没了,上面却坐了三人,两女一男。
这车子来到了城门口,顿时就被那些黑皮狗拦下了。
“啊哈!来生意了!兄弟们都起来,起来了。”
那守军头目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几个手下呼呼啦啦跳起来拦在了城门下,更有的将手里破烂生锈的刀剑盾牌瞧得砰砰作响,以示恐吓。
这拉车马车的年轻人站在了城门下,立直了身子,也不看这帮拦在门下的家伙,却回头苦笑:“夏亚大人,说好了你我轮流各拉两里路,现在看来我可上你的当了,我拉了两里,就到了城下了。你分明是记得路程,故意来蒙我的吧。”
坐在车上的那个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来,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身的彪悍之气,正是我们的夏亚土鳖大爷了。
夏亚从车上直接蹦了下来,拍了拍达克斯的肩膀:“话是不错,我是记得这路程,算好了路程,两里正好到城下。可是,办法是我说的,可谁先拉车的次序,却是你自己选的。你若是选后拉的话,那么刚才这一路,坐在车上吹风的可就是你了。”
达克斯哼了一声:“我身上伤还没好……”
夏亚却已经不理会这个家伙了,抬头看了看这破败的城门:“嗯,到了科德尔城了,那么身下的路也不算远了啊……唉,如果不是跟着几个人,我自己的话,一路不过几天就跑回去了。”
夏亚站在城门下,大概坐车坐久了,还有一些懒散,就忍不住弯腰挺背,活动了一下手脚。他原本就身材魁梧高大,现在更是一身的威猛彪悍,举手投足,都自带着一股杀伐的威风。
原本那城门下的几个黑皮狗子正要上前来拦路勒索,却看见夏亚如此的威猛壮汉立在那儿,一时间人人都有些畏缩起来。
倒是那个头目,生得也颇为高大,拍了拍手里的破剑,给自己壮了壮胆,才分开手下迎了上来,口中喝道:“让开让开!你们是什么人,拦在城门口,快散开散开!不然的话小心都当作奸细抓起来!”
夏亚一看面前这家伙,忽然笑了笑:“以?你们是守军么?怎么是拜占庭人?我听说这里不是被奥丁人占了么?你们又是哪一家的兵?”
这句话说的,顿时众多黑皮狗子都是面皮泛红,那个头目更是恼羞成怒,上来就朝着夏亚的胸口狠狠的推了过去,口中骂道:“混蛋东西,老子就是这里的守军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他推在夏亚的胸口,可凭借这家伙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动夏亚?犹如蜻蜓撼柱一般,夏亚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却冷冷看了这个家伙一眼,微微一挺身子,这个家伙顿时就踉跄几步后退了下去。
这头目顿时恼羞成怒,将剑也举了起来,正要喝骂往前,忽然就被人抱住了,扭头一看,却是那个拉车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贴上了自己。
达克斯一脸温和的笑容,他虽然满头满脸的灰土,但是这么一笑,却露出一口白牙来,模样叫人生不出什么恼火来,抱住了这个头目,这个家伙哪里还能动弹?就听见达克斯笑道:“这位老兄不要发火,我这个朋友是一个粗鲁坯子。你们是守军么?我们只是要进城而已……”
“进城?”这个头目被抱住,也没在意自己为什么挣脱不了,立刻就叫道:“进不去了!我们科德尔城每天只放一百人!你们想进,明天一早来排队吧……夷?”
达克斯也不气恼,松开了这个家伙,退后两步,这个头目还要说什么,却感觉到手里一硬,已经多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掌心里赫然是一枚银币。
他们在城门口勒索,一天下来也不过就是能弄到几十个铜板而已,这一枚银币,已经算是不小的横财了。
这头目顿时就眉开眼笑,看了达克斯一眼,笑道:“你这个家伙很懂事……”
却忽然眼珠又转了转,眼看达克斯虽然一身衣服破烂,但是明显都是上等的料子,而那神情模样,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难道是逃难的大户有钱人?
现在兵荒马乱的,这种家伙,撞到自己手里,可不就是肥羊?
眼下科德尔城里,除了那些奥丁大爷之外,可就是自己说的算的。这些肥羊送上门来,不好好的宰上几刀,岂非对不起自己?
原本的客气话,到了嘴边就立刻变了味道:“懂事是好的,不过么,你们这一行有四个人,进城的税可要交四个人的份儿!啊,还有,这马车也要交进城税的,人头么,你现在给的就算是一个人的,马车还要再翻一倍才行。”
那马车破破烂烂,是路上赶路的时候,夏亚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随手捡来的,只是为了安顿重病昏迷的太子妃而已。听这位头目的口气,却要叫两个银币——这破马车,拆了卖,只怕都卖不出两个银币来。
夏亚也不废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达克斯却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和这些家伙废话,只是不想惊动城里的守军奥丁人,随手从怀里掏了几个银币过去,愁眉苦脸道:“几位,我们一路亡命,身上实在没有多的钱了,就剩这么最后一些,进城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头目一把抢过来,虽然没有自己期望的那么多,但是也颇为满意了,就摆了摆手:“好了!进去吧!”
正让路到了一旁,却忽然抬头看见了马车上的两个女孩。
黛芬尼还在昏迷之中,面目没看清楚,但是艾德琳却是坐在那儿的,一张脸庞,顿时叫这个头目看得清清楚楚。
老天可怜,这头目虽然也是一个粗鄙破落的家伙,但是却有一样,至少他的审美观,可比夏亚要清楚明白多了。
艾德琳天生丽质,一头金发,脸蛋娇媚清丽,横看竖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虽然脸上多了一些风尘灰土,但是却叫这个头目,一看之下,顿时身子都酥了,立刻就拦了上去:“等一下!这个……嗯……我看你们几个还是有些可疑,想进城的话,先……那个,先要搜搜身才行!那个,车上的我来搜好了!”
说着,一脸猥琐的笑容,就朝着马车靠了上去。
夏亚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膀子笑着。
这头目才摸上马车门,忽然身子就腾空飞了起来,一个跟头就直接从城门下众多黑皮狗子的脑袋上飞了过去,落地的时候,脑袋先碰了地面,顿时喀嚓一声,脖子都折成了两截,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断了气儿。
那城下的这些黑皮狗子,也不过都是本地的一些地皮无赖而已,欺软怕硬的性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看面前一人眨眼的功夫就横死,众人仿佛都瞬间呆住了一般,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一声喊,正要四散逃开。
达克斯已经拧身冲了上去,怀里摸出了那把大剪刀来,咔咔几下,就是几个脑袋落地,随即又扬起手来,一把石头洒了出去,顿时跑得远的几个家伙也倒在地上,脑袋开花。
他举手杀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城门下这十多个家伙就都死了干净。
夏亚这才走了上去,撇了撇嘴:“早知道要杀人,还这么多废话,不如一上来就动手了。”
达克斯皱眉道:“这城里不知道多少奥丁人,惊动了起来,我们也麻烦。唉……”
夏亚哈哈一笑:“曼宁格现在在东边和科西嘉人打得头破血流,这里不会有多少守军的。”
说完,他跑到了城门里,却从地上抓起一个人来,却是刚才那个想出门的老头子,这老头子先前被守城的头目推了一个跟头,想走又不甘心,却坐在地上亲眼目睹的这一场,眼看十多个人瞬间就被杀得干净,顿时吓得腿脚酸软,想跑都没了力气。
“城里有多少奥丁人?”夏亚将他拉了起来,露出牙齿一笑:“你说出来,我就放你走。”说完,还摸出一个金币来在手里一晃:“这个也给你。”
“两百,城守府。”这老头子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抢过金币,掉头撒腿就跑。
夏亚看了看达克斯:“听清了?才两百而已……你杀一百,我杀一百,赶紧干完了,早点吃午饭吧,我可饿得不行了。”
达克斯摇头:“我刚才已经出了力气了,你去杀吧,我看着马车就好。”
※※※
科德尔城的城守府倒是不难找。夏亚在城门口杀人,一会儿功夫,也惊动了城中的不少黑皮狗,不过这些家伙,却都是懦弱之人,眼看十多个人横死,却大部分都逃散了,混乱之中,却反而没几个人想着要去找奥丁驻军汇报。
夏亚一人直奔城守府,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心中也是好笑,这些奥丁人想来是太过松懈了。
直到了城守府的门外,还听见里面传来笑骂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酒气往外飘散。
夏亚抹了抹嘴角:“正好,赶上他们吃午饭?老子正好还饿着呢。”
他抱着一网打尽的心思,没有直接砸门冲进去,却先翻墙绕到了后面。就看见城守府的后面马棚里,偌大的马棚里,栓了百十匹马,还有一些驯鹿,只是那些驯鹿大多都是瘦弱,精神不振的样子。
夏亚叹了口气:“老子要一网打尽,只能算你们这些畜生倒霉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包东西来,提了两桶水来,将包里的一些粉末倒了进去,然后将这两桶水都倒进了水槽里,看着这些马匹和驯鹿都伸头喝水了,夏亚叹了口气,只把其中最健壮的三匹马拉了出来藏到门口。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大摇大摆的从后院朝前走去。
这城守府不算太大,走过两道长廊,就来到了前面。
这前面的院子里,不少奥丁人都歪七扭八的在院子里坐成一圈,酒香飘溢,旁边就丢了几个半空的酒桶在一旁,不少奥丁人都喝得满脸红光,衣服脱了大半,连武器也都丢在一旁。
在院子中间,一个火架子上,放了一只整的烤羊,两个明显是拜占庭人的仆从,拿了刀子正在一块一块的割羊肉。
却让夏亚惊奇的是,这院子的中间,还有一个烤架子,下面不曾生火,而架子上,却绑着一个大活人!!
那个绑在架子上的人,明显年纪不大,大概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头发散乱,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满是鞭痕,尤其是一道鞭痕已经印在了脸上,半边脸都是染了血。
站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奥丁人,一手拿了个酒瓶,一手却提着皮鞭,喝了一口酒,就挥舞鞭子抽那人一鞭,大笑几声之后,就继续喝骂,大声笑道:“再唱来唱来!”
那人又吃了一鞭子,却死死咬住牙齿,虽然疼得脸庞扭曲,却终于没有喊疼,随即却朝着那两个正在片羊肉的拜占庭仆人模样的家伙,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清朗而冷漠,虽然有些嘶哑,却字字清晰。
“你们两人也都是我父亲的同僚好友,城破沦陷,你们要保命求活,我也不怨,我父亲身死,你们身为故友,不能帮他收尸,我也只说你们胆怯懦弱,为求自保,也不会恨你们。可是昔日你们都是在我家里吃喝任意,我父子对你们都算很好的。你们却把我抓来献给这些奥丁屠夫,我就不明白,难道你们摸摸自己的胸口,心已经都被狼吃了么?”
那两人都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纷纷低下了头去。
这个年轻人说完之后,却又将目光落在了前面,却是在一个奥丁人的怀里,抱着一个拜占庭女子,那女子眉目艳丽,被他目光一扫,都是就低下了头去。
“你是我的女仆,当初你家破人亡,我花钱买了你回来,却从来不曾虐待你,更不曾贪你的美色欺负你,还帮你找回了你失散的弟弟,你喜欢我的马夫,我也成全了你们。可是我躲在马棚地窖里,却没想到是你带着这些家伙来把我抓了出去。若是说他们两个没心肝,你只怕是有的,却是豺狼毒蛇的心肝!”
那女人被说的面色苍白,却赶紧就扭过了头去。
场中提着鞭子的奥丁人大笑,骂了几句,随即大声叫嚷,夏亚也听懂了一些奥丁语,听清了对方的言语是:“你们拜占庭人只会用嘴巴说骂,若真的有本事,那刀子来拼,也不会做了我们奥丁勇士的奴仆。听说你是这城里最好的歌者,我们勇士喝酒,你快快唱歌助兴,否则的话,就再抽你一百鞭子!”
那年轻人听了,居然也懂得奥丁语,就回道:“我是一个废物,身为城守的儿子,从前我却只知道玩乐,没有能学我父亲那样的学习武技,却喜欢沉迷于唱歌跳舞,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却不能提刀剑和你们厮杀。那是我自己的报应而已,你想听我给你们唱歌取乐?好!那么就听吧!只是要先放开我才行。”
那个奥丁人听了,也不在意,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身子潺弱,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上去将他身上的绳索扯开了,放了他下来。
这个年轻人披头散发,一脸的血,一身的伤,立在那儿,却霍然扭头去,指着那两个自己从前的好友,现在成了奥丁人奴仆的家伙,又指了指那个被奥丁人抱着的女子,忽然就高声歌道:
“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恨请上天三千雷,劈尽天下负心狼!”
他高歌如泣血,手指划过,那被他指过的故人,都纷纷低头,一脸的惭色。
这年轻人抬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高歌,那声音果然激慷嘹亮。
“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于四方,
雾霭笼罩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那声音唱到“上苍”的时候,直如野兽哀嚎一般凄厉!
唱到最后,这年轻人忽然就发了一声怒吼来,张开双臂,冲到一旁,就去抢一个仆人手里的刀,那个家伙被他之前几句歌唱得满脸涨红,心虚之下也不敢抵抗,居然就被这个年轻人抢夺过一把切烤羊的刀来。
这年轻人操着刀,大吼一声:“国破家亡,有死而已!有死而已!!”
喊罢,他满脸狰狞,转身朝着那个拿鞭子的奥丁人狠狠的冲了上去。
院子里虽然有那么多奥丁人,但是却都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狠劲,就连那个手提鞭子的奥丁人,眼看刀子挥到了面前,仿佛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里的鞭子去挡了一下。
擦的一声,奥丁人顿时一声惨叫。
只是这个年轻人毕竟力气太小,这一刀砍在了那个奥丁人的手臂上,却卡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反而自己没有能抓住。刀子脱手,那个奥丁人已经回过了神来,飞起一脚就将年轻人踹翻在了地上,咬牙拔出了自己手臂上的刀,就朝着地上年轻人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红光划过,那奥丁人胸口波的一声,鲜血狂喷,一枚火叉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前,贯穿了身子。
扑通一声,这奥丁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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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拍错了?】(一万字!)
这一枚火叉穿胸而过,顿时就将这个奥丁人钉在了院子当中!
如此一个变故,顿时让众多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头脑的奥丁战士们纷纷惊醒过来。
纵然是这些日子来过的太过逍遥了,那南方温软的暖风已经将一身北国打熬出来的铁骨揉搓得有些酥软,但是骤然见血,顿时这些彪悍的奥丁战士都纷纷翻身跳了起来。
拔刀的拔刀,提斧的提斧,而那个之前还被一个奥丁战士抱在怀里的女人,一声惨叫,已经被推倒了一旁,而因为她恰好身子将那个战士的长刀压在下面,顿时就被那个奥丁战士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心窝上踢飞。
惊呼叫嚷声之中,那后院的大门忽然就四分五裂,木板碎裂飞散过来,随即夏亚已经如一团烈火一般卷了进去!
他迎面就直接撞进了一个奥丁战士的怀里,以夏亚此时的实力,他这么全速奔跑冲撞过来,那奥丁战士就如同被一匹飞奔的健马当头撞上,咔咔几声,胸前骨骼已经尽碎,人也朝后飞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就已经断了气,等撞到后面,却又撞倒了三四个同伴,顿时掀翻了在地上,两个家伙当场就狂吐鲜血,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夏亚撞飞了那个奥丁战士,已经劈手将对方的战斧抢过了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对这战斧的分量颇为不满。这个时候,那周围的奥丁战士距离近的,已经狂吼着扑了上来。长刀利斧,纷纷落下。夏亚哼了一声,拧身就冲了上去,那斧光之中顿时泼洒出一片殷红来,血光冲天,几个头颅和断裂的残肢就飞了起来。
如此惨烈的场面,让原本还有些头脑昏昏沉沉的奥丁战士们,顿时酒都惊醒了,只是毕竟脑子虽然清醒了,可身体却还有些不受控制,有心往上冲,可宿醉之后,脚下都如同踩了棉花一般软软的,跑了几步,就有些歪歪斜斜的样子。
夏亚却毫不停留,如猛虎扑进了羊群一般,手里的斧头挥舞而过,就是一片血光,斧头翻飞,转眼之前就地上就已经倒了一片。
此时夏亚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当世顶尖武者的水准,更加上他还有几样利器,一是龙血加身,普通的攻击刀枪不入;二是火叉锋利无双,普通的兵器当者披靡;三是“破杀千军”更是一门精妙的群战武技,若是和高手单打独斗,或许还显不出威力,但是一旦落入这乱战群斗的局面,顿时就大展神威。
片刻之间,这院子里原本有一百多奥丁人,就已经倒下了小半。
这些奥丁人也算是倒霉,原本在这里饮酒取乐,大部分都没有穿什么铠甲,甚至拿着武器的也只有小半,开始的时候,还仗着天生的悍勇,赤手空拳就扑上来,一下被夏亚杀了十多个之后,顿时就气势为之一弱,到了后来,那些拿着武器的也被夏亚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也毕竟不全都是没脑子的,就有的奥丁人试图朝着院子角落边上摸去,还有人就翻墙要出去求援。
可夏亚的眼睛何等毒辣,他速度如闪电,在这院子里来回奔走,反正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凡是想跑的,都被他追上两步,一斧就砍死。只是到了后来,奥丁人被他杀的都丧了胆,最后围在他身边的几个都被砍死之后,剩下的几十个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就朝着四面都跑了开去。
夏亚却一个跟头扑到了院子当中,反手拔起了钉在中间那俱尸体上的火叉。
火叉在手,夏亚顿时就吸了口气,一团红光飞快的从他双目之中散发而出,红光凛然,夏亚却忽然看见旁边地上跪着一个家伙,却是那个之前泣血高歌的年轻人,这个家伙被打翻在地上,刚才一通乱战,那些奥丁人只注意到了夏亚,却以没有人还记得上来给他补一刀,结果现在满院子的奥丁人死了大半,他却还活着。
“趴下!”
夏亚眼神扫过他,口中冷冷吐出一句,那个年轻人也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赶紧就扑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脑袋。
夏亚嘴角浮出一丝狞笑,那双目之中瞬间变得一片绯红……
只见夏亚站在原地,那火叉平举,抡圆了就是一划!
仿佛在这瞬间,时间也变得慢了许多,就看见火叉之前,一道红色的圆弧缓缓的分了出去……
嗤…………
那院子里,周围数十个正在各自动作的奥丁人,有的转身朝着门外跑的,有的往院子后走廊飞奔的,有的已经跳起来准备翻墙的……
在这一道红色的圆弧光芒散过之后,顿时,所有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一条红线……
这一瞬间仿佛变得寂静无声,但随即,惨叫和哀嚎就四面传来。有的奥丁人脖子当场就被直接切断,有的是拦腰断做了两截,有的跑到走廊台阶上的,却是一双大腿几乎齐根就断了下来,半截身体落在,尤自惨呼。更有的已经跳起来试图双手去扒墙,但是却忽然就在一道红光之后,双脚就脱离了自己的双腿……
红光散去之后,这满院子里,居然都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夏亚站了起来,满意的笑了一笑。
绯红杀气,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将距离蔓延到了三十步了。绯红杀气一出,三十步之内,无坚不摧。可以想象,这等绝技,如果是在乱军混战之中施展的话……
眼看这满院子里,到处哀嚎,却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奥丁人了,那刺鼻的血腥味,让那个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当场就抱着脖子吐了出来。
在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着夏亚,只觉得这个全身染血的家伙,居然脸上还能带着冷酷的笑,那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随即在这个年轻人敬畏的眼神之下,夏亚一手斧头一手火叉,在院子四处走了一遍,凡是那些重伤还没有断气的奥丁人,夏亚都上去补上一斧,或者刺上一火叉,直接都送上了路。
等夏亚走完一圈之后,来到这个年轻人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刚才虽然凭着一腔血勇,高歌泣血,反抗了一下。但是此刻亲眼目睹的这么一场血腥的屠戮,心里却也已经寒了,眼看夏亚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冷的看着自己,忽然就有些手脚哆嗦起来。
“你还算不错,有点骨气。”
夏亚咧嘴笑了笑,一身的血红,偏偏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看上去格外的森然。年轻人觉得胸口一紧,就已经被夏亚提了起来,提到了台阶上,地上还有一个双腿断掉了的奥丁战士,正在抽搐挣扎。
夏亚将斧头塞进了这个年轻人的手里,这种奥丁战士使用的重型战斧,顿时让年轻人手里一沉,哪里提得动?铿的一声,斧尖砸在地上,险些砸了自己的脚,幸好双手死死的握住了,才没有脱手。
“想报仇,自己动手。指望老天降雷霆劈死这些混蛋?那是笑话!”
夏亚昂然冷笑,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字冷笑道:“这世界上,罪孽多的是,犯下血腥罪孽,该遭雷劈的,也太多了。指望上天神灵?那些东西又能管什么事!那么多罪人,累死上天也劈不完——要报仇,用你自己手里的斧子!”
这年轻人听了,夏亚的这些话,一字一字就如同雷鸣一般轰轰的响在耳旁,直戳心底,终于大吼一声,双目血红,双手举起斧头来,朝着地上那个奥丁人狠狠剁了下去。
一团鲜血飞溅,洒在了他的脸上,那温热潮湿腥臭的血,溅了一脸,这年轻人却忽然心里生出了一股轻松来:这些奥丁恶魔,血也不过就是热的,臭的,腥的,和小时候自己偷看的厨房里宰杀牛羊的时候,血的气味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这么一想,心里却反而不怕了,睁开眼睛一看,那地上的奥丁人,脑袋已经被自己握的斧头劈开,早就死透了。
眼看那地上的奥丁人尸体,脑袋劈开,鲜血和脑浆混成一团,流淌得到处都是,如此的场面,又让这年轻人脸上一白,生出几分恐惧来,手里的斧头沉重,就举不动,正要丢掉,旁边夏亚已经伸过手来一把扶住了他。
年轻人只觉得夏亚的手掌宽厚而有力,一扭头,就看见夏亚正望着自己。
“怎么样?亲手报仇的感觉,不错吧?”
夏亚看着这个年轻人:“你看这些奥丁人,虽然平时凶狠,但是你再看现在他们的样子……临死的时候,脸上也一样有恐惧,也一样会疼,会流血。说到底……哼,也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这年轻人忽然就一松手,将斧头丢在地上,扑通跪在了夏亚的面前,大声道:“阁下,请让我跟随您吧!我家破人亡,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只求能跟在你身边,一起杀尽这些奥丁豺狼!!”
夏亚冷哼了一声,在四处看了看,找了一个奥丁的尸体旁看上去稍微轻一些的刀子来丢给了这个年轻人:“拿着。想杀奥丁人的话,愿意就跟着我走吧,记住,我只要不怕死的男人,若是有一天你懦弱胆怯,那么就趁早滚蛋。”
这年轻人流出眼泪来:“我是科德尔城守备长官的儿子,奥丁人来侵,全城官员都降了,我父亲不降,家里内外仆从,连同父亲和他的几个亲卫,都被奥丁人杀了。我被父亲藏在了地窖里……却没想到被自己家里的仆人出卖……我不怕死,只怕杀奥丁人太少!”
夏亚点了一下头,将他拽了起来,正要离开,忽然就听见走廊旁传来了一声呻吟,随即还有一声低低的惊呼,扭头看去,却看见一个奥丁人的尸体下,压着一个女人,正是之前被奥丁人踹翻的那个,这个女人因为一直躺在地上,却居然也还没有死。
一看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仆,年轻人顿时脸上露出一丝恨意来,只是看着那个女人满脸畏惧和惊慌,不由得心中又是一软。
夏亚站在他身边,冷冷道:“我刚才在后面听你说话,这个女人是你女仆,你对她有那么多恩德,最后她却背叛了你,把你出卖给了奥丁人,这种恶毒的人,你难道还心软么?”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如此狼狈了,我……”
夏亚冷笑一声:“连恩仇都不敢快意,还充什么英雄!你若是不能心狠,迟早一天也会被人杀掉。”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朝着后院走了出去。
年轻人站在那儿,脸上忽青忽白,终于眼神里露出一丝狠厉,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冷冷道:“我对你有活命大恩,向来对你都很好,你却最后出卖我……如此恶毒心肠,我若是还放过你,那就真的是懦弱了!”
说完,一刀就捅了下去。
夏亚走到了后院,正解下了藏在门后的几匹马的缰绳,就看见那个年轻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手里的刀锋下滴着鲜血。
夏亚心里明白,也不多问别的,只看了他一眼:“会骑马么?”
眼看那个年轻人点头,就直接将一匹马分给了他:“你既然要跟着我,那么就要知道我的身份,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夏亚雷鸣,是帝国莫尔郡郡守,你跟着我回去,不愁没有杀奥丁人的机会。”
说着,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你的名字呢?”
“……”年轻人眼神泛着寒气:“大人,我从前生活荒唐,父亲战死的时候,我却没能帮上一点儿忙,懦弱的躲藏在地窖里……现在家破人亡,我心中有愧,家族的姓氏,我已经不敢再提了……从今天开始,我有名无姓,大人请叫我凯文就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凯文?
夏亚一愣,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当初死在自己怀里的光头兄弟,看着这个年轻人,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一些:“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凯文。”
这个凯文原本是城守备长官的儿子,这城守府从前是他自己家宅院,自然是熟悉无比,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在守备府里搜罗了一番,夏亚找出了一些有用的药物之类的东西,又回头到那个满是杀戮血腥的院子里,将那支已经片了一半的烤羊羔,直接砍下了小半来,找了块布一包,往身后一背,想了一想,还顺手剁下了几个奥丁人的脑袋,就这么血淋淋的踢在手里,带着凯文,两人骑马一路出了城守府,来到了大街上。
此刻科德尔城里依然空荡荡的,那些协军黑皮狗子都跑光了,而城里的居民在这些日子奥丁人的高压之下,都不敢出门。夏亚马踏长街,街上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甚至两旁的房屋里,连探头出来看热闹的勇气都缺乏。
夏亚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恼,忽然跃马来到了街头路口的空地上,深吸了口气,高声喝道:“城里的人听着!!此刻城里的奥丁人已经都被老子杀光了!!”
说着,将那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往地上一丢!
那些脑袋骨碌骨碌滚出老远,夏亚又将这话大声喊了几遍,终于渐渐的,那两旁的房屋里,就有一些胆子大的人拉开窗户探出脑袋来,有的看见夏亚一身是血,地上还有滚滚人头,就吓得当场缩了回去。
夏亚立在马上,高声昂然喝道:“科德尔城是昔年开国名将科德尔的故乡!昔年科德尔城雄杰辈出!却没想到到了如今,这里的人懦弱成了这样!”
他太高了声音吼道:“不过两百奥丁人,满城却有上万人口,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抗!!敢问科德尔城里,现在可有男人!!!!敢问城中的诸位男子,都扯开裤子看看,自己胯下的那根东西还在不在!这些奥丁人抢夺你们的财产,掠夺你们的土地,奴役你们的兄弟,凌辱你们的妻女!!满城上万人,却面对两百个强盗就束手待毙吗!!我今天就是要让你们看仔细了!这些奥丁人,不是恶魔,不是猛兽!也不过就是活生生的人,能杀出血,能打得烂,能砍下头!!都是有手有脚,你们若是自己不敢反抗,把刀子递到人家手里,就是活该当奴隶!!”
说着,他抬手一指:“守备府库房里还有武器!奥丁人的尸体就在那里!摸摸自己的胸口,腔子里还有热血热气的,就自己去拿了刀剑!豺狼再来的时候,就膘膀子和他们干他妈的!”
喊完了之后,眼看那些街头的门户窗台里,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脑袋探了出来,夏亚哼了一声,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叫年轻人的凯文,笑道:“好了!走吧!”
说完,两人策马,从长街飞驰而过,出城去了。
到了城外,和达克斯他们汇合之后,达克斯眼看夏亚捡回来一个人,也不多问,倒是眼看夏亚背回来的那小半条烤羊,却是口水横流,抢了过来时候,拿刀子切了几块下来,大家分了吃。
夏亚在城里大杀四方,威风凛凛,可到了城外回合之后,却忽然就沉闷了下来。
尤其是送食物给两个女孩的时候,土鳖面对艾德琳,却总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
其实这一路走来,夏亚自从那天知道了艾德琳是女孩儿之后,态度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两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了,可一旦雌雄分辨之后,夏亚却没来由的害羞起来,一路上都有些躲避艾德琳的样子,别说是说话了,眼神都很少接触。
此刻硬着头皮将烤肉送了过去,看着艾德琳一脸幽怨的表情,夏亚赶紧扭过头去,却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你身上有血……刚才……”
身后,艾德琳的声音柔柔的传来。
夏亚“嗯”了一声,低声道:“是奥丁人的,我……我没事。”
达克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对儿痴男怨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艾德琳低声叹了口气:“……你自己小心些就好。”
顿了顿,却又鼓足了勇气看着夏亚:“喂……土鳖……”
“嗯。”夏亚依然绷着一张脸,闷闷的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好像变得讨厌我了?”
夏亚苦笑一声,看了艾德琳一眼,支支吾吾道:“那个……我……”
艾德琳脸色有些发白:“你若是讨厌我的话,我……”
夏亚终于叹了口气:“我不是讨厌你。”
艾德琳顿时眼睛里就多了一丝光彩来:“不讨厌么?”
“不讨厌你。”夏亚的语气很笃定,但是却随即愁眉苦脸道:“我……我有些讨厌我自己了。”
“为什么?”
“很简单。”夏亚板着脸:“我脑子有些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毛病,还是没有毛病。”
这话有些意思太过深了,艾德琳一时没听懂,不过夏亚却不肯多说了,牵过了马来,三匹马,一匹拉车,自己和达克斯一人骑了一匹,那个叫凯文的年轻人当车夫,两个女孩坐在车上,也不用进城了,就绕过了科德尔城,继续一路往北而去。
那路上的时候,达克斯故意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骑马来到夏亚的身边,笑道:“夏亚大人。”
“你又想说什么鬼话?还是又想让我踹你几脚?”夏亚翻了翻眼皮。
“我只是想请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达克斯嘻嘻一笑:“艾德琳殿下美丽动人,又明显对你很有一些意思,而且听说你们两人也算是从前颇有一些感情的,为什么你现在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鬼一样?”
夏亚脸色一变,看了看达克斯,终于长叹一声。
“有什么难题?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夏亚摇头。
不过他依然抬头来,看着达克斯,很认真的笑道:“你有没有什么关系不错的朋友?我指男的。”
达克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是有的……嗯,比如你吧,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一起打过架的,算是有些交情了吧?说一声朋友,也不为过分吧?”
“好吧,就算我们是朋友了。”夏亚点了点头,却依然板着脸,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我们两人是朋友……可假如有一天,我忽然对你说,其实我是一个女人,我们两人在一起吧……你会什么感觉?”
达克斯顿时脸色一白,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赶紧策马远远跑开了。
倒是夏亚的脑海里,朵拉笑得几乎都快断气了。
听着脑海里这条母龙狂笑,夏亚冷冷道:“有这么好笑么?”
朵拉一边喘气,一边笑道:“你刚才这个比喻很妙……我现在才发现你实在是一个天才。”
夏亚皱眉道:“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可怜虫,从前我也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她,可每次一想她,我就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毛病的。现在知道她是女人了,我庆幸自己没有毛病……可问题是,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会想起之前她还是男人时候的样子……这感觉太过古怪……”
远处的达克斯,却竖起了耳朵来,听着夏亚在那儿“自言自语”,却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悄悄的策马来到了马车旁:“长腿殿下?”
艾德琳心中正气苦,一看达克斯凑了过来,没好气道:“你又有什么事情?”
达克斯悠悠一笑:“长腿殿下,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让那个土鳖和你亲近,你怎么报答我?”
艾德琳横了达克斯一眼:“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那个家伙……他,他始终当我是男人!”
达克斯哼了一声:“我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是有办法的。只是事情成了,你怎么感谢我呢?”
艾德琳心里一动,一路过来,这个叫达克斯的家伙虽然有些可恶,但是本事却实在是不小,而且为人也足够狡猾,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办法……
“你……你想要什么报答?”
达克斯眼珠一转:“很好,就把你的长腿伸过来让我摸两下吧。”
“……去死吧!!”
※※※
这几人一路往北行走,西尔坦郡现在内部空虚,奥丁军人大多都调去了东边和科西嘉军打仗去了。加上夏亚和达克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遇到小股的奥丁军队,直接就屠掉了。
再加上一行人里,夏亚看似粗鲁其实狡猾,而达克斯又是一个精明过分的家伙,一路小心,有时候绕开大路行走,这么往北走了多日,居然也都安然无恙。
那个叫凯文的年轻人,用了药之后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这个家伙原本也算是官宦家的子弟,只是从小不肯走正途,多少有些纨绔子弟的风格,身为武将的儿子,不读书也就罢了,武技也不肯学,却喜欢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唱歌跳舞,斗狗架鸟,甚至还做了一手的好菜!
这一路上,倒是成了几个人的仆人了,停下休息的时候,烧火做饭都交给了这个家伙,而偏偏做出来的食物,就连达克斯都没口子的称赞,说如果是太平时代,这家伙去开饭店,也能赚翻掉。
这凯文也实在是一个奇才,他会唱歌跳舞,还能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说实话,就连艾德琳都忍不住说,这个家伙如果送到帝都去,去唱歌剧倒是一个不错的演员。尤其这个家伙还很会化妆,据说能靠着鼻子,闭着眼睛就能分辨出几十种种香水和脂粉……
可这些本事,没一样对于行军打仗有用的。
夏亚也试着让这个家伙练练武技,不过随后就发现,这个凯文实在是一点底子都没有,而且多年的纨绔子弟生涯,身体都虚得很,哪里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样子?
不过却有一条,这个凯文倒是有一股子狠劲,虽然身体虚弱,底子也差,但是每天只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按照夏亚教的军中的法子狠狠的操练,那勤奋的劲头,让达克斯都忍不住动容。
“妈的……当年我学武的时候如果有他现在这样的勤狠劲头,今天老子恐怕早已经是强者了。”
一路还算太平,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子妃黛芬尼,病重之后,一直没有康复,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偶尔醒来的时候,也是神志模糊,随便吃喝一点东西就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女孩子身体原本就娇弱,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头,骤然大病,实在是很沉重。而且如果要她康复的话,必须得停下来找个地方静养一些日子,可是现在一行人还在敌占区,哪里能有时间停下来修养?
这么一路颠簸,虽然药物和食物都不断,但是看着人就飞快的瘦了下去,那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苍白,期间夏亚还冒险找了一个城镇去绑了一个医生过来看过,也是束手无策。
好在眼看着勉强支撑,终于过了西尔坦郡的北部边境,进入了莫尔郡之后,又走了两三天,再往前走,距离丹泽尔城就不算太远了。
看着黛芬尼身子渐渐的虚弱下去,就连艾德琳也忘记了和夏亚的烦恼,每天抱着黛芬尼,只是悄悄的落泪。
终于这一日,从一早走到了下午时候,沿着大路绕过一座山坡,走过树林,前方的旷野,地平线远处,隐隐的就看见了丹泽尔城的城墙轮廓了。
终于回到了这里,夏亚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这一路上,他倒是并不太担心奥丁人,却心中始终的藏了一个隐患——黑斯廷,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黑斯廷性情大变之后,最后被自己和达克斯联手赶走了,居然就此消失,没有再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这个家伙……难道就真的放过了自己,跑回去了么?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到了丹泽尔城,夏亚也是精神一振。立刻就加快了速度,一行人朝着丹泽尔城而去。
在城外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波城里的斥候,这些斥候遇到了夏亚,一个个都是欣喜若狂,随即就留下几人沿途护送,分出两个骑兵飞马回城去禀告去了。
夏亚这一趟出来,阴差阳错,已经在外面耽误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心中也是惴惴。
终于来到了城下,只见城门大开,城墙之上军旗招展,一切安好,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老远就看见城门下,格林一脸的肃然,领了一些军官在城门口等候。
旁边,居然还站了两个家伙,一个身材枯瘦,满脸猥琐,正是多多罗。另外一个,貌似憨厚,却抓耳挠腮,却是自己之前收的那个叫伊伦特的年轻农夫。
……
…………
多多罗和伊伦特两人站在城门下,也都是心中各自转着念头。
当初夏亚被黑斯廷一路追逐跑掉,和多多罗分路而行,放下话来,让多多罗和伊伦特带了车子先回丹泽尔城。
两个家伙回到丹泽尔城的时候,险些被巡城的斥候骑兵当作难民,幸好多多罗跟随夏亚的日子颇有一些时候了,城里的沙尔巴和卡托,以及从前的那些佣兵霍克罗素等人都是认得他的。
多多罗回到城里,向格林回报了情况,大家得知了夏亚居然是和黑斯廷在一起,而且还被黑斯廷一路追杀等等情况,都是大惊失色。不过格林立刻就下了封口令,严谨将夏亚被黑斯廷追杀逃跑的消息外传,以免军心混乱。
不过夏亚不在城里,人心毕竟就有些不稳,尤其是第七和第六兵团的那些残兵,只靠格林可指挥不动。
更加上内内大小姐,因为夏亚的失踪,每天都是越来越暴躁,带着一伙马贼,满山遍野的搜寻踪迹去了。
至于多多罗和伊伦特,则成为了内内大小姐发泄怒火的出气桶。
以内内的说法是:身为大人的扈从,居然把自己的主人都弄丢了,这种废物扈从,还不如不要!
如果不是看在夏亚的份儿上,还有沙尔巴等故友的阻拦,只怕多多罗都要吃上几鞭子了。
更倒霉的是伊伦特。
这个农夫满心以为自己抱上了粗腿,可没想到夏亚大人走丢了,他跟随夏亚的时间太短,而且回到城里之后,一个人都不认识,在守备府里,就成了一个吃闲饭的,还要承受内内的怒火,这些天过的实在是胆战心惊,偶尔出门,感觉到郡守府里的那些马贼们投来的眼神,着实有些不善,可怜的农夫每天心惊肉跳,求神祈祷,只盼望这位夏亚大人吉人天相,早早回来。
这天得知夏亚回来了,两个倒霉的扈从顿时喜出望外来,不用人叫,甚至还跑在了格林等人之前,就冲到了城门外,立在风中苦苦等候。
两人都知道自己在城里遭尽了白眼,只有夏亚回来了,才能有出头之日。
这两个猥琐的家伙,都是一般的无耻,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就心中同时生出了忌惮来。
多多罗想的是:老子才是大人的第一扈从,这个新来的家伙,可不能抢了大人对我的宠信。
伊伦特想的是:我的新来之人,没有根基,得想个法子好好表现才行。
多多罗站在那儿,心中苦思一会儿如何能表达忠诚,盘算了诸多场面,酝酿了多种言辞,那马屁如潮,在心中就已经勾画好了。
更躲在一旁,低声反复的朗诵练习来。
“嗯,一会儿大人来了,我就必须抢先在所有人之前冲上去,跪在大人面前,不管其他,直接抱着大人的衣服袍子,然后就大哭!哭得越惨越好!嗯……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对了……上次看的一本书里好像就有几句不错的词儿……”
多多罗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喃喃念叨:“我盼大人如同久旱盼甘霖,婴儿盼父母,思星盼月,日日辗转,夜不能寐,每每想起,肝肠寸断,如杜鹃啼血,号寒啼饥……”
多多罗反复念叨了数遍,更是将一会儿如何哭泣,如何表情,如何感情都盘算完毕了,这才信心满满……
眼看夏亚一行人来到了城门下,看着夏亚骑马就在前面,多多罗立刻做出了一脸悲凄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夏亚翻身下马,正要冲上去,才跑了一步,旁边却忽然伸过一只脚来,可怜的魔法师哎呀一声惨叫,顿时扑跌在地上,却看见自己的同僚,那个卑鄙的伊伦特已经冲了出去——刚才伸脚绊倒自己的就是这个可恶的村夫!!!!
伊伦特一口气冲到了夏亚的面前,扑通就跪下,一把抱住了夏亚的大腿,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了起来。
“大人你可回来了!!我盼大人如同久旱盼甘霖,婴儿盼父母,思星盼月,日日辗转,夜不能寐,每每想起,肝肠寸断,如杜鹃啼血,号寒啼饥……”
那声音哀凄,却让后面跌在地上的多多罗顿时天旋地转,气得险些鼻子都歪了!!
妈的!这,这是老子的词儿啊!!!
这王八蛋,连马屁词儿都要和老子抢!!无耻,无耻之极!!!
多多罗心中恼火,更气恼自己苦心想出来的招被这个可恶的伊伦特给偷了去。正绞尽脑汁如何表现,忽然却一眼看见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艾德琳!
魔法师可是认得这位公主殿下的啊!
一看艾德琳居然又和大人走在了一起……想起当初两人似乎就有些暧昧的样子,现在公主殿下居然跟了咱们大人回来了?
妈的!既然主人的马屁拍不了了,老子走夫人路线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魔法师已经飞快的跳了起来,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扑了过去,一头就扑在了艾德琳的面前,扯开嗓子就大叫道:“夫人,主母啊!!”
这才喊了一声,忽然就感觉到身后一股森然的寒气射了过来,回头一看,只见在格林身边的众多军官旁,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
正是内内大小姐!
听了自己喊的这声“主母”,顿时,内内大小姐的那张脸一下就沉黑了下去,双目里几乎就要喷火了。
(呃……我是不是马屁又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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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心狠手辣】(爆发一万二!!)
【又弄到十二点才更新……不过今天可不是懈怠,而是爆发,一万两千字的更新,码的时间自然也需要很长的……而且这一段又是很连贯的戏,如果断开来每几千字发一下的话,我担心看起来会很碎裂的感觉,所以干脆忍着一口气写完,然后再一下子发上来了。
好了,一万两千字的爆发,还请诸位看官笑纳~
只是看完之后,别忘记赏几张票就好啦~吃完了抹嘴就走,可不好哦~】
菲利普自问也算是一个胆大心狠手辣的家伙了,当初他也是一个武士团的首领,也算是一方豪杰,甚至为了报私仇,曾经就胆敢带着大队人马在帝都附近的郊外公然劫杀商队——虽然那次因为夏亚的插手而失败了。但是足以证明,菲利普本人绝对不是什么胆小鬼。
但是这个时候,在面对这个叫莱茵哈特的年轻人的时候,菲利普也被震得几乎没有了任何反应。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菲利普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这个年轻人是个疯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深呼吸了三次,又狠狠的吞了几口吐沫——事实上因为紧张,菲利普此刻的喉咙和嘴巴里干得要命。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了一下:“你……我认为你的这些话太过疯狂荒诞了,莱茵哈特先生!这样重要的文件,怎么可以伪造?”
“为什么不?”莱茵哈特哼了一声,声音不屑,语气轻描淡写:“你的顾虑是什么?”
“合法性。”菲利普摇头:“我的上司夏亚大人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来号令现在手下的各个体系的力量,必须要有一个合法的,足够权威的身份,才能让手下那些各个不同系统的人都服从。”
“难道一个北方军区专员,节制北部诸郡军政大权,可以收编各地驻军——这样的权力和地位,还不够‘权威’么?”莱茵哈特失笑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官职更大了,除非直接任命你们夏亚大人为军务大臣?或者是在宰相?”
“不!!我……我……”菲利普恼火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焦躁的低声吼道:“可这东西是他妈的假的!假的!我们不能拿着这么一份伪造的东西去给夏亚大人!他也没法拿这么一份伪造的东西去号令那些桀骜不逊的各系的军队!!这东西怎么能伪造?这简直就是儿戏!!一旦随便谁上报去军部,随便问一问,随便一个公文,就戳穿了!!”
莱茵哈特笑了,菲利普发现,这个年轻人笑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很特别,那脸上的微笑温柔和随和,甚至还有几分让人亲近的羞涩味道,这么一个笑得有些生涩的年轻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让人心惊肉跳!
“问?谁会去问么?又怎么问呢?”这个家伙一脸的轻松:“现在奥斯吉利亚被围的好似铁桶一样,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城去。从莫尔郡到奥斯吉利亚,远隔数千里,谁有本事去问?除非是生出翅膀来,一路飞去奥斯吉利亚?去军部求证?笑话!”
顿了顿,这个年轻人缓缓竖起两根手指:“第二点充分的把握是……菲利普先生,很显然,你没有担任过官职的经验,所以你不明白在这个体系内的那些陈旧腐朽的制度,这个体系里,总有一些很奇妙很神奇的事情,你作为一个外人,恐怕是不那么了解的……简单的来说,你所谓的那些‘各系的军队’无非就是那些兵败了的第六兵团或者其他的各地驻军,请你记住一点,这些军队,要么就是吃了败仗,要么就是走投无路,帝国军法,对于丢失守地的军队,惩罚是极其严厉的!失土之责,轻责去官,重则要被处死的!!而我伪造的这份文件,最精妙的地方在于,这么一份任命,就直接将整个北方地区的守土之责,全部加到了你们的夏亚大人的头上!身为‘北方军区专员’,整个北方的各郡的军政要员,在服从夏亚大人的同时,责任也都交给了夏亚……也就是说,那些丢失了驻地和领土的军队首领,就不用担心再被治罪了,这种时候,他们只会希望事情淡化掉,谁会傻乎乎的写一封文件去帝都军部求证这种事情?就不怕军务大臣想起来这件事情之后,会处置他们丢失领土之罪么?”
菲利普呆住了,这点,他倒是完全没想到,可是他随即反应过来:“可……可北方的大部分地区毕竟是丢掉了!这责任转嫁到我们夏亚大人的脑袋上,岂不是让他背这个黑锅?”
“蠢,难道你忘了,委任是假的。”莱茵哈特居然理直气壮的噎了菲利普一句。
菲利普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这份命令我们带回去之后,下面的那些家伙,多半都不会有什么疑问,甚至是他们求之不得的结果。况且……”莱茵哈特笑道:“第六兵团可是鲁尔将军的旧部,我手里的这几千罗德里亚骑兵,里面也有几个鲁尔大人当初从第六兵团带过去的老部下,到时候见面了,大家都是老战友老熟人,第六兵团的人就是不会怀疑的,况且还有我这个鲁尔将军的亲兵营官和鲁尔大人的亲笔信呢。”
菲利普面红耳赤:“可……可这种事情,就算能蒙骗一时,也不可能隐瞒一世的!一旦战况有变,道路和讯息畅通了,总有露馅的一点,到了那个时候,这,这可是重罪!!!伪造军令和皇令,冒充帝国重臣,接管地方军政大权,这……这恐怕就等同于谋反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夏亚大人……”
莱茵哈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看了看菲利普,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来:“如果贵部夏亚大人麾下的人,都是如同您这样的见识,那么就请您将这份委任令还给我吧,我也不用带着人去投奔夏亚大人了。”
菲利普红着脸:“…………”
莱茵哈特叹了口气:“短视啊……好吧,看样子你是自己不会服气的,我就费点儿吐沫给你解释清楚。”
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倨傲的表情来,但是在这几分傲慢之外,隐隐的还有一种万事在握,睥睨一切的锐气,他的语气虽然也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笃定的味道。
“你仔细想想,现在你们夏亚大人的处境!第一种可能,他得不到任命和名义,无法号令麾下,部下一盘散沙,然后等奥丁人缓过精力来,回过头去,就能将他灭掉,到时候,你们夏亚大人或者兵败殉国——当然,以我对这位大人的一些风闻,他大概是作不出这种英烈的事情的。多半么,就是带了残兵往那个深山角落里一钻,当个盗贼头子或者山寨部落首领去了……”
不得不说,要是夏亚本人站在这里,听到莱茵哈特对他的这番评价,一定会高兴的连连拍掌,高呼“知音”的。
“……第二种可能呢,夏亚大人,充分的利用这份命令,将部下的个系不同的力量一一吞并,然后整编收拢好之后,就有了和任何敌人一较长短的本钱!到时候,北方的大局,他进可攻,退可守……如果他忽然郁金香公爵灵魂附体的话,说不定能带着数万大军,驱除外侵,扫平内乱,成为一代名帅……又或者他努力自保,守护一方平安,依然不失为帝国的北方忠臣重镇——到了那个时候,不论夏亚大人是成为光复国土的帝国英雄,还是成为据守一方土地的军镇……那个时候,就算帝国上面得知了我们伪造夏亚大人官职的事情,哼哼,我告诉你,那个时候,如果我们的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军务大臣等人,没有统统变成白痴的话,那么他们非但不会戳穿夏亚大人的伪造的官职,反而会捏着鼻子认了!不但会认了,甚至反而还会加大更多更重的封赏,来巩固夏亚大人的地位!!”
菲利普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望着这个年轻人,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把握?!”
菲利普不信!他打内心深处不信!虽然他也有几分精明,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武士团的首领出身,哪里有这种长远的谋略和纵贯天下大势的格局见识?
帝国上层非但不会戳穿,反而还会帮着大人隐瞒?还会更重的封赏?
开什么玩笑?!
“我和你明说了吧。”莱茵哈特笑眯眯的样子,但是那眼神里泛着的寒光,实在是让菲利普有些心寒:“帝国的北部已经糜烂,北方的这一大片领土,早就不为帝国所有了!这土地的丢失,帝国的上层,上至皇帝,下至宰相,都已经认了!!这个时候,如果你们的夏亚大人,能一举扭转局面,统领雄兵数万,光复领土,有一番让人振奋的作为的话……这种时候,帝国上层绝对是巴不得的!帝国国势沉沦到这个地步,整个帝国内都是一片暮气和阴霾,如此的时候,帝国更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挺身而出!而如果夏亚大人能做到这个英雄的角色,那么可算是对帝国上层投其所需!这种时候,为了帝国的国势,为了民心军心的振作,帝国万万不会做出自毁倚仗的愚蠢举动!他们反而会加大了力气的封赏夏亚大人,给他无数光环和头衔,将他倚做北方的强援!而且,我说的再难听一点……”
莱茵哈特接下来的话就差点让菲利普晕过去了。
“……我说的再难听一点。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大人手下有数万雄兵,只要他花上一段时间,将这些力量一一整顿,完全的吃下去,牢牢的掌控住,上下都对他建立的忠诚……到了那个时候,帝国远在数千里之外,所谓天高皇帝远。哼,你们夏亚大人有兵马,有粮草,有地盘,有威望……你以为帝国中央上层都是蠢猪?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得罪你们家大人?得罪一个手握重兵,功勋威望卓著的强大势力?那个时候,帝国上层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呢!至少,万一把夏亚大人逼急了,他倒向了奥丁人,倒向了叛军,那才叫坏事了!”
这一番话,一句句,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析,已经让菲利普听得脑中一片空白了!他的心在砰砰狂跳,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一个怪物!他哪里是看上去这么二十多岁的样子?!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批了人皮的老狐狸!!
“如果你们大人兵败身死,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或者说是他命不好。”莱茵哈特淡淡道:“只要他能收拢各部的力量,站稳脚跟,那么这件事情,就绝对不用担心会戳穿,万无一失。”
菲利普似乎是被说服了,只是转念一想,夏亚派自己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却做了一个伪造的东西回去……他犹豫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保密才行!只是……只是,我却怎么回复夏亚大人?是不是要对大人也隐瞒……”
他心中有些不安,倒是莱茵哈特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菲利普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放心……我听说的那些传闻,你们的这位夏亚雷鸣大人,可不是什么纯洁单纯的人。呵呵……如果他是那种纯洁单纯的人,在这种乱世之中,也根本活不下去的。这问题不用你担心,你们的那位夏亚大人非但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惩罚你,反而会感激你的。”
他将那份文件重重的塞进了菲利普的怀里:“好好装了,我这就去外面吩咐部队集结,我们这就出发,一起北上,去莫尔郡吧。”
笑了笑,,他道:“我这里还有三千罗德里亚骑兵呢,你们夏亚大人当初也是罗德里亚骑兵里出来的,和这些人也算是旧日的同僚战友,收服这三千人,应该很容易,有了这三千骑兵做底子,再将其他那些各部军队一一吞下来,打散了重编,再安插忠诚心腹之人,最多几个月,就完全吃喝干净了,那个时候……大局已定,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菲利普浑浑噩噩的被莱茵哈特拖出了这个矿洞,来到外面之后,莱茵哈特唤过了几个军官来,下了几个命令之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山谷里的数千士兵就已经整顿完毕,除了在外围放哨境界的人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在山谷之中集合列队,等候莱茵哈特下令。
莱茵哈特拉着菲利普一起走到了那黑压压的队列之前,虽然是晚上,但是借着天空的月光和星光,这山谷之中的数千人的队列,依然是整齐彪悍。
莱茵哈特翻身跳上了一块石头,居高临下看着这数千人,他趁着脸,吸了口气,高声喝道:“第十三兵团的将士们!你们听好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亲卫营营官莱茵哈特!我想,你们之中的大部分都认得我,这几个月来,我和大家一起穿着光荣的第十三兵团的战袍,一起住着帐篷,一起吃着军粮,一起出操……当人了,我还比你们多了一样,就是老子是将军的亲卫营官,所以我还要经常听将军大人骂娘发火,偶尔的时候,大人生气了,还会踢我的屁股!”
最后一句,让下面的一些士兵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是那种默契的笑容。
随即,莱茵哈特的语气一转,他的双眼目光,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那目光都亮的如同两道利剑!
“……就在几天前,那个夜晚,在场的诸位,都和我一起经历了!”
这句话,顿时让下面的气氛随之一凝!不少士兵都忍不住垂下了头去,更有人已经暗自捏紧了双拳来,还有人一脸的悲凄和狰狞……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心里赶到深深的悲痛!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心里有深深的耻辱!我更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心里对于当初的那个让我们撤退的命令感到无比痛恨!我还知道,你们所有人,心里都恨不得那天就跟着那些进攻的兄弟们,跟着他们一起前进,一起向前!和他们一起死在奥斯吉利亚城下!!因为,你们是光荣的罗德里亚骑兵!你们心里认为自己当了逃兵,认为自己身上有耻辱,有罪孽!心里恨不得狠狠的捅自己两刀,是不是!!”
“逃兵”这个词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奋力的昂起头来狠狠的瞪着上面的莱茵哈特,就有人在黑暗之中怒吼起来。
“老子不是逃兵!!”
“罗德里亚没有逃兵!!”
“那天老子就不想留下的!!”
“为什么那天不让我们去死!!”
“我们不是懦夫!!”
“大人,你带我们去杀叛军吧!我们都愿意死在战场上!!”
诸多昂然和慷慨的怒吼,让站在上面的莱茵哈特眼睛却反而亮了起来,这个年轻人鼓足了中气,大声吼道:“安静!都安静!!听老子说!!”
他喊了两声之后,在下面的军官的整顿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你们心里感到委屈!感到窝囊!”莱茵哈特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我如何又不是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那天,我也想和鲁尔将军一起去冲阵,哪怕死在战场上也好!哪怕和同僚们死在一起也好!”
说到这里,他挺起胸膛,站在那块石头上,身体却笔直的如同标枪一般,迎着下面射上来的数千道目光,大声喝道:“但是你们必须记住!!我们是战士!是军人!!军队的职责就是为国效死!!我们不怕死!但是却怕死了之后,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却无法完成!!我知道你们的委屈和窝囊!我现在告诉你们,那天,我们没有一起去杀敌,没有去冲阵,没有将我们的血和那些死去战友的血洒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们当了逃兵,更不是因为我们懦弱!而是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可以像你们保证,我们的使命和任务,远远比死更艰难!甚至可以说,从今天这一刻开始,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将经历任何人都无法描述的磨难和艰险!你们将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遭遇!你们将面对的是,比那些叛军更可怕的强敌!!!”
莱茵哈特大吼一声,声如炸雷:“你们怕不怕!!!”
毫不犹豫的,数千个声音同时响起:“不怕!”
“好!那么我就告诉你们!”莱茵哈特抬起手臂来指着北方:“就在北方!此刻!此时!就在我们的国家遭到百年来最艰难的困境的时候!就在那些背叛了国家的叛军兴风作浪的时候!我们的北方,在数千里之外,那些奥丁人,那些凶狠残暴的野蛮家伙,已经趁着我们的内乱,杀进了我们的国土里了!!
在场的诸位,大部分都是罗德里亚之中的老兵!你们的绝大多数人,是当年在阿德里克将军的时代就随军征战边疆,和奥丁人干过无数次仗了!还有一些人,是从第六兵团跟随鲁尔将军调过来的,也都杀过奥丁人!让那些奥丁人在我们的手里吃过苦头的!
当初,在我们的国家没有内乱的时候,任凭那些奥丁人再凶残再彪悍,可是我们何曾怕过他们!!!我们无数次的浴血奋战,每一次都成功的将那些野蛮人挡在野火原上,将他们挡在我们的家门之外!从来没有让那些野蛮人的爪子踏进我们的国土一步!!
但是现在,此刻!那些野蛮人,那些可恨的野蛮人,却趁着我们的内乱,打破了我们的家门,冲进了我们的国土!就在北方,此刻,那些野蛮人,侵占了我们的土地,杀戮我们的人民,欺凌我们的妻女,焚烧城市农田,抢夺走农夫的最后一点粮食……告诉我,勇敢的罗德里亚骑兵!告诉我,你们能答应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吗!告诉我!你们手里的马刀,能容忍那些混蛋的爪子站在我们的土地上吗!!!!”
“不能!!!!”
莱茵哈特厉声喝道:“我们是罗德里亚骑兵!我们是光荣的战士!现在帝国需要我们去流血,去死!身为军人,我们不能选择死在哪里!!我知道你们希望去战斗,和那些叛军拼死一战!但是现在的情况,北边比奥斯吉利亚更严峻!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让我们往北,去北方,驱逐那些侵略者!!你们或许没有机会死在奥斯吉利亚,没有机会死在这里!但是你们的鲜血会洒在北方,会流淌在莫尔郡,流淌在西尔坦郡,流淌在诺兹郡,流淌在帝国北方的千里沃土!!!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死在奥斯吉利亚或许很容易,但是在北方,我们要面对的是比这里更困难的处境!那里有我们的老对手黑旗军和黑斯廷!有赤雪军团!还有雷云军团!!
我们离开这里,不是当逃兵!而是帝国需要我们死在更需要我们流血的地方!!!
现在在我的手指向的这个方向,那里有黑旗军,有赤雪军,有雷云军天,有十多万比叛军更凶狠更强悍更残暴的奥丁野蛮人,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那里,去用你们的马刀把那些野蛮人赶回北方去!去用你们的马刀把那些野蛮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边境上!!
你们,敢不敢跟我去!!”
……
看着那数千已经被莱茵哈特成功激起热血和斗志的士兵,看着下面几乎每一个士兵都是满脸亢奋,双目血红,如同一只只嗷嗷乱叫的野兽一般。
望着这样的场面,站在一旁的菲利普,忽然心里有些复杂的味道,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上面,一脸昂然的莱茵哈特,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
※※※
再成功激发了士气之后,这数千困在山谷里的罗德里亚残兵,顿时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颓废,焕发出了热切的斗志来。
借着这个机会,莱茵哈特更是公然就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当众将那份自己伪造的任命拿了出来,宣布将带领大人去北方,投奔莫尔郡郡守夏亚雷鸣大人。并且宣布,帝国已经下令任命夏亚雷鸣大人为北方的军务专使,统领北方数郡的军政大权。
这个任命虽然让不少军官有些纳闷,但是响起那天罗德里亚大部分冲阵之前,鲁尔将军的确曾经留了一份手令,让自己这些人听从莱茵哈特的命令一起去北方,那么莱茵哈特现在拿出来的这份任命,大概是鲁尔将军在出发之前,和皇储一起下令签发的吧。
而且,莱茵哈特适时的将菲利普推了出来,表明了菲利普的身份,是莫尔郡夏亚大人麾下,是派来联络的特使。这一点就更进一步的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虑。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去北方投到夏亚大人的手下——这个人选,却是山谷里的数千罗德里亚残兵们可以接受的一个人。
夏亚雷鸣是罗德里亚骑兵出身,不得不否认,讲究出身和资历,是任何时代的军队里都无法免除的一个传统。夏亚雷鸣虽然在罗德里亚骑兵的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却和大家一起经历了一次惨烈的阿尔巴克特平原战役,更是在为难之中,率领留守驻地大营的少部分军队,和黑斯廷的黑旗军血战过。更有曾经“单挑黑斯廷”的壮举,虽然上层将这个功劳给了邦弗雷特那个可怜的兔子,但是在罗德里亚骑兵里上下,人人都知道,那天在战场上打伤黑斯廷的,可是夏亚雷鸣那个家伙!
而且,在那次战斗之中,夏亚的表现出众,展现出来的武勇和本领,都是超人一等,他又是阿德里克将军大人曾经的亲兵,军中的不少老人都和他交好,最后那一战,夏亚率领两百杂牌骑兵冲阵,杀出一条血路,接应上万被围困的己方军队,最后在大营里门口,抱着光头男凯文的尸体痛苦哀嚎的样子,无数人当时都是亲眼看见的。
可以说,夏亚雷鸣,早已经被罗德里亚这个团体接纳为“自己人”了。之后夏亚雷鸣被帝国封赏,然后又得到皇帝的特别嘉奖和重任,消息传遍之后,罗德里亚骑兵上下,不少人也都会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情:看!那个了不起的家伙可也是咱们罗德里亚出去的人!
再加上,夏亚的麾下还有不少罗德里亚骑兵里的老人,大家都算是自家人了。去北方,如果是让大家去听从其他一个什么阿猫阿狗的角色的指挥,或许让这些骄傲的骑兵心里还有些不乐意。
但是夏亚雷鸣这个家伙,就没有问题了。
至于莱茵哈特拿出来的那份任命,似乎委任的官职有些太大了……
切!那是咱们罗德里亚出去的了不起的人物!咱们罗德里亚出去的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封一个什么专使算什么,就算是直接去军部当大将,也不算过分!
被激发了斗志的罗德里亚骑兵,在莱茵哈特的下令之后,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整顿集结完毕,天亮之前,军队就开拔出发。
全军上下,共计四千四百六十四人,马匹只有不到三千——之前的马匹还更多一些,不过在隐身在这山谷之中,军队里杀了一些过于瘦弱的战马充当粮食了。
至于这里还在亚美尼亚叛军的地盘之中,从这里去北方莫尔郡和夏亚雷鸣的部队会师,要走过数千里的路程,还要穿过无数敌占区……这些头疼的问题,下面的战士们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困惑。
怕什么!我们可是罗德里亚骑兵!我们从来不管命令有什么问题,我们只管向前!
不论前方有什么敌人,那就杀死他们!击溃他们!!
我们只管向前!!
……
下面的士兵可以不管,但是带着数千人要穿越数千里的敌占区,这个重要的担子,却是莱茵哈特需要头疼的事情了。
就在军队整顿的时候,莱茵哈特却召集了一些军官在矿洞里紧急的商议——这些事情菲利普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看着大军集结。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莱茵哈特才红着一双眼睛和一群军官从矿洞里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满眼血丝,但是神情却仿佛并不紧张,依然保持了那种轻松的笑容。
菲利普有些不放心,走了过去,低声道:“这一路往北……路程可不少!带着这么多人上路,恐怕没走出亚美尼亚,我们就会被叛军纠缠上,我们没有补给,没有援军,数千孤军,恐怕……”
站在莱茵哈特身边的那几个军官,互相看了几眼之后,忽然都哈哈放声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军官捶了菲利普一下,低声道:“菲利普大人,这个问题么,你就不用担心了。不妨告诉你吧……我们这几个人,虽然现在是罗德里亚骑兵了,但是就在半年前,我们这几个,可是第六兵团鲁尔将军大人的麾下啊。”
另外一个军官也笑道:“你放心,咱们只管跑,保证那些叛军连咱们的屁都追不上。”说着,这位军官意味深长的看着菲利普笑道:“跑路这种事情,这世界上比咱们更擅长的人,只怕没有几个了。”
菲利普额头冒出了冷汗:“…………”
※※※
凌晨的时候,大军集结完毕。随即在莱茵哈特的一声令下,全军出发,离开了山谷,从这片深山里出来,向着大路进发。
四千骑兵急行军,虽然马匹有些短缺,而且战马的状况并不好,但是莱茵哈特却仿佛并没有体惜马力的意图,反而下令全军加快速度,不顾马力的耗费,全力进发!
一路上虽然有战马不至倒毙,但是骑兵们宁可双人共骑,也拼命赶路而行。
靠着这种不顾代价的急行军,两天之后,四千罗德里亚骑兵突袭亚美尼亚军区北方的一座小城!
这座小城里因为地处亚美尼亚的北方,远离奥斯吉利亚,算是亚美尼亚军区的大后方,同时北方接壤其他叛军的军区。这座小城,成为了其他几路叛军运输物资军械的中转站。而因为奥斯吉利亚战况紧急,这里又是大后方,所以驻扎的兵力倒是很少,只有两个营队,加上辅兵也不足千人。
四千骑兵的突袭,只是一个冲锋就打进了城里,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局面了。
随即莱茵哈特下令,将这里堆积了十多个库房的物资一扫而空。城里还有军用的战马四百余匹,外加拉车的驽马牲畜八百余匹,都被四千骑兵缴获,对于机动力已经严重不足的罗德里亚骑兵,算是一个大大的补充了。
几个原来第六兵团的军官做出的计划,故伎重施,将城里所有的马车全部调集到手,装载了大量的粮草物资,甚至城中还有慢慢两个库房的亚美尼亚叛军的制服和铠甲,也都被莱茵哈特得到,他一声令下,全军换装,都换上了亚美尼亚出产的优质的轻铁铠甲,拿着亚美尼亚出产的铁质优秀的马刀。
随即放了一把火,将城中库房和建筑尽赴一炬,四千骑兵就此离开。
得到了大匹战马,骡马和马车的罗德里亚骑兵,顿时机动力得到了保障,随即莱茵哈特下令分兵——在这种时候,将原本就已经很薄弱的兵力再次分散,无疑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莱茵哈特,居然就真的敢这么做了!!
“为了能攻克奥斯吉利亚,休斯那个家伙想当国王想得眼睛都红了!他的老巢和大后方,兵力早就被抽干了!在这里,他没有什么机动的兵力能对付我们!”
莱茵哈特的理由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随即四千多骑兵分作了四个千人队,然后各自往北,分作四路。
三天之间,四个化妆成了亚美尼亚叛军的千人队各自突袭了亚美尼亚北部边境的四座小城镇,缴获了不少物资,继续补充了马匹和骡马,以保持长途奔驰的机动力。同时每到一地,都是将城镇里的物资烧掠一空。
一时间,亚美尼亚的北方四个地方几乎同时的传来烽火,果然亚美尼亚的本土里留下的机动兵力太少,而留守的将领也不算是什么优秀的人才,面对四处烽火,却反而心中警惕,以为有大股敌军,手里的这点兵力,也不敢分散去救,只能一面下令紧收,一面飞快的派人去前线传信给休斯以求决断。
等休斯拿到自己老巢四处被人偷袭的消息的时候,罗德里亚骑兵已经出了亚美尼亚北部边境,进入了埃斯里亚郡了。
进入埃斯里亚郡之后,在预先设定的会师地点,四支已经完全重新骡马化的骑兵,成功的会师在了一起,并且一举攻克了埃斯里亚郡的边境小城,这个时候,四千骑兵之中,加上驽马等骡马,代步的牲畜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人均两匹(战马依然不多),还有大量的马车随行。
随即莱茵哈特下令不得修整,继续一路往北,大军再次分出了一支五百人的小队,莱茵哈特将马车调配给了那五百人的小部队,大张旗鼓,穿着亚美尼亚军的军服和装备,举着亚美尼亚军的旗帜,从大路一路朝着埃斯里亚郡的首府城市而去!
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军,立刻让埃斯里亚郡的叛军为之一惊,有埃斯里亚郡的叛军的守将就派信使去半路质问拦截:你们亚美尼亚军的军队,怎么过境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了?!
不过去的信使,自然是有去无回。
五百人的小部队行军急速,两天时间就已经冲到了埃斯里亚郡的首府城下,大量的马车车队在城下摆开架势来,遍插旗帜,故作疑阵,城内的叛军数量不算太多,一看城外的架势,以为城外军队势大,不敢出城迎敌,只能通过城中的魔法阵急速和上面联系求援,禁闭城门待援。
整整一个晚上,城外战鼓隆隆不停,城中的守军只是紧守门户,不敢出城。
天亮之后,外面的“亚美尼亚军”大营却依然毫无进攻的动静,只是那鼓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
城中的守军终于有些怀疑,派了数百人出来佯攻一阵,结果轻松就打进了营里,发现满营皆空,哪里有一个敌人的踪迹!
只有那营里,有数十个附近被抓来的农夫之类的人,拿着鼓在断断续续的敲着。守军大怒,抓过人来审问才得知,原来这些农夫都是从附近就地征集来的,对方给了每人十个金币的重赏,只要他们在这里打一夜的鼓。还告知,有弓箭手躲在后面的树林,如果胆敢丢掉鼓逃跑,立刻射死……
结果,后面的树林里自然没有什么弓箭手。
而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时间,那五百骑兵,早就一路远去了……
埃斯里亚的叛军大怒,一面下令各地守军加紧防备,一面派人去北方亚美尼亚送信,质问休斯,为何不顾盟约,居然派军队过境来骚扰?!
休斯自然是不肯认的,结果双方来回打了好多口水仗……
六天之后埃斯里亚的北部边境一座关卡遭到突袭!
这是四千罗德里亚骑兵北上一路,所经历的最困难的一战!
四千骑兵长驱直入,更是沿途击溃了两支哨卡小队,还胁裹了一些当地的农夫平民,大批受到惊吓的残兵和平民涌向便进城关。
莱茵哈特亲率挑选出来的一百多最精锐的战士,就混在了难民之中!
两个小时之后,城中做好了准备,外面的四千骑兵杀到城下。而这个时候,城中的莱茵哈特带着一百多精锐的战士突然发起,莱茵哈特亲自披坚执锐,带着人夺去城门,一场恶战,莱茵哈特身负三处重伤,大小轻伤不下十处!带进城里的一百名精锐,死伤大半,终于将城门打开——只是那么片刻的功夫!外面的骑兵趁机杀进城里,一举夺下了这个城关!
这一战,是四千罗德里亚骑兵北上一路损失最大的一场战斗,共计死伤四百余人。
城关里原本还有数千守军,之前也不过是凭借高的城墙据守,一旦城门被突破了,正面作战,哪里能挡得住罗德里亚骑兵?片刻就被击溃。
四千罗德里亚骑兵夺下了城关之后,这次却修整了一天,在埃斯里亚郡上下震动,调集了一个兵团的兵力反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重新上路,丢下这座空城,一路往北而去。
而过了境,就是西尔坦郡了!
西尔坦郡已经被奥丁人占据,埃斯里亚郡的叛军追兵追到边境上,就不敢再往前,生怕和奥丁人造成不必要的冲突,只能眼睁睁的吞下了这个苦果。
西尔坦郡已经被奥丁人占据,但是境内的兵力更是空虚,就连曼宁格本人都亲自率军去了科西嘉军区了,听说正在调集军队,组织一场会战,要攻克科西嘉军区的首府,意图一举击垮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对手。
四千罗德里亚骑兵这次老实了许多,反正之前已经得到了充足的马匹和物资,干脆就长驱直入,过村过镇过城,都不攻打,只是绕路急行,既便被城中的奥丁守军知道,也追之不及。
四天时间强行军,不分昼夜,军中马匹大多累死。士兵也疲惫不堪。等到奥丁人内部乱作一团——不得不说奥丁人军队的指挥体系实在很混乱和落后,赤雪军上下,曼宁格去了科西嘉,内部的调配就有些滞后。等到奥丁人有所反应之后,四千骑兵已经一路北上,过境,进入了莫尔郡了!
这一路,莱茵哈特战中受伤,又是一路颠簸,早已经瘦得脱了形,全军上下,对于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军官,也都终于是真正的服气了。
等终于到了莫尔郡的境内之后,莱茵哈特才下令部队稍微放缓了一点速度,同时派人飞马去丹泽尔城去联络。
只是,他却把菲利普找到了面前。
这个年轻人已经一脸的疲惫和苍白,虽然伤重身体虚弱,但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显得越发的妖异了。
“呃……菲利普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明一下。呵呵……请不要责怪我到现在才告诉你说明哦。”
看着莱茵哈特的笑容,菲利普立刻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他苦着脸:“你这样的语气,想来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莱茵哈特一笑,示意菲利普贴的近了一些,才压低了声音笑道:“那份委任令的事情,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是假的……等送到你们大人的手里,他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呃……我之前说的话不假,等将来你们大人成了气候,帝国的上层也只能承认他的地位,但是其中却有一桩重要的事情。”
“什么?”
“……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在你们夏亚大人站稳脚跟,吞并其他那些各部军队,将手下的力量整合完毕之前,这个秘密却绝不能泄露出来!一旦泄露这命令是假的,那只怕下面那些原来就心怀不服的人就立刻乱了!所以呢……”
“所以什么?”菲利普皱眉,心里越来越不安。
“我担心,你们夏亚大人,会为了求稳,将我们两个杀了灭口。”
莱茵哈特的话让菲利普顿时心里一跳,脸色当场就变了:“你说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莱茵哈特淡淡道:“我盘算,就算你们夏亚大人再睿智神武,要吞下那些各部的力量,再整顿好,安插自己的忠诚嫡系,收拢人心……怎么也需要个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消息是绝对不能泄露的,过了这个时间,就算泄露了,也无所谓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经跟了他,也就只能跟着他干到底啦。可逼近这后面的一年时间内,是关键!为了大局,说不定,大人一狠心,随便找个机会,悄悄的让我们两人永远的闭嘴……”
菲利普顿时勃然喝道:“胡说八道!夏亚大人,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莱茵哈特看着菲利普的眼睛,久久的,却忽然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异常和复杂,他低声道:“我倒是希望,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心不够狠的话,只怕在这个乱世之中,根本就活不下去的。若是不小心跟了一个心慈手软的老板,那才比死更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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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两千字的爆发啊……大家再不投票的话,我会悲愤吐血而亡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可怜虫的身世】
不活了不活了!老子不活了!
夏亚悲愤的望着苍天,攥紧了拳头。梅林在那儿已经安抚好了眼泪汪汪的素灵小妞,就冷冷的瞧着夏亚:“我老人家的安排,你有什么异意吗?”
异意?异意大了!
夏亚看着梅林,脖子一挺:“我……”
“身为男人,就要负起自己的责任来。这世界上,男人总比女人要强势,女人么,总是弱者的一方,你一个大男人,却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我老人家也是教你做人。”梅林几句抢白,顿时让夏亚怒气冲天。夏亚狠狠的看了素灵一眼,眼神里的恼火是毫不掩饰的,素灵似乎也有些心虚起来,心慌意乱的,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个事情做的有些过火了。
“我根本就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夏亚恼火的大声道,指着素灵:“要负责也得看是什么人才行吧?”
躲在后面的艾德琳顿时就脸上一丝欣喜,心想,没做过什么?再看向素灵的时候。眼神就分明是很不友好了。
梅林一皱眉,看了看素灵,素灵赶紧又抹了几滴眼泪来:“我可没说假话,那天晚上,我……我可是在他房间里的……我身边的侍女都知道,这事情后来连我父亲也察觉到了,我……”
“好了!”梅林一摆手:“这种事情,就不必拿出来公然的讲了。”
素灵赶紧就道:“母亲……梅林大人。”原来她还要喊母亲大人,却看见了夏亚恼火的眼神,赶紧就下意识的改了口,垂头低声道:“您的意思,我自然是欢喜之极的。可是这种事情,总不好随便就定了下来,我父亲毕竟也是扎库部族的首领,按照我们部族的传统和习俗,酋长的女儿出嫁,得遵照部族的习俗才行,这是古礼,可不能乱来的。我……我总得……”
梅林得脸色稍稍平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嗯,你们这些扎库部族的人,怪规矩是多了一些,我说要娶酋长的女儿,还必须得到部族里的勇士称号,我听说还有什么‘上刀山过火海’的规矩。还有要做完几件部族公认的大事情,杀死几只凶猛的魔兽,才能得到称号。获得娶酋长女儿的资格,还要接受部族里武士的挑战……”
她每说一句,夏亚的脸色就白一分——他倒是不怕这些事情太过困难,什么杀死猛兽,应对挑战获得勇士称号之类的事情,夏亚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他担心梅林一旦发起疯来,强逼自己一定要娶这个素灵小妞——这扎库部族的规矩这么多,自己如果真的要一件一件按着规矩来做,那么自己今后这半年事情就什么都别干了,去扎库部族里进行那些勇士称号的试炼算了……
“既然这样,你的婚事就先放着吧,总之有我在,就不会让这个小子负了你。”梅林叹了口气。
夏亚一听这话,也是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梅林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顿时就心里一动,有些打蛇上棍,就趁机道:“那个……还有,这可怜虫,啊不。艾德琳也算是皇室的人吧,规矩也不少,是不是也……”
“哼。”梅林哼了一声:“扎库部族的规矩是传统的习俗,关系到全部族人的传统,岂能轻废?至于艾德琳家里,不过是世俗的那些陈旧规矩,况且,我和汉尼根家族的那些老东西都认识,他们卖我面子,也不会追究什么的,就不用管了……倒是你,又想推三阻四了么!”
梅林一瞪眼,夏亚赶紧闭上了嘴巴。随即梅林狠狠的瞪了瞪夏亚:“好了,话都说完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老人家现在看着你就来气!你这个家伙,看上去老实,却没想到居然骗了这么多女孩子!”
夏亚一肚子委屈,心想老子哪里骗过女人了?
不过梅林居然松了口,好歹没有真的又给自己加塞一个老婆,也算是万幸了,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就退了出来,临出来之前,还看了素灵一眼,心想这个捣乱的小妞是怎么跑来的?妈的,这个添乱的家伙,有了空儿,老子狠狠的打她一顿屁股才行。
出了后院来,夏亚看见了外面的嘎林等扎库武士。才重新上去见礼,虽然大家语言不同,但是好歹一起出生入死过一场,见了面也格外是一番亲热。
尤其是夏亚当初算是帮扎库部族收拾了达曼德拉斯大蛇,等于成为了扎库部族合族上下的大恩人,这些扎库武士看夏亚的眼神,已经和看天神一般的,夏亚虽然亲热,但是这些家伙却始终都守着几分敬畏。
双方用手比划了好久,都辞不达意——原本素灵那个小妞可以充当翻译的,不过她现在在后院里讨好梅林,加上胡闹了一番,对夏亚心虚得很,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
终于过了会儿,倒是阿菜跑了进来。
原来阿菜去城外军营里给夏亚报信,夏亚听了就火烧一般冲了回来,却把阿菜落在了后面。扎库少年姗姗来迟,有了阿菜做翻译,双方这才终于可以交流。
原来这些扎库武士都是今天刚从部族里而来,他们一路跋山涉水,一行有近两百人,都是部族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武士——还带来了一大批黄金!
原来扎库部族的大酋长当初和夏亚达成了协议之后,除了感谢他除去达曼德拉斯的恩德。送了那么多黄金之外,更答应了夏亚,今后和夏亚这里多做交易。扎库部族盛产黄金,此外还有各种优质的魔兽皮货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若是运了出来在市面上,都是宝贝。
可惜夏亚上次才回来之后,就遇到奥丁人南下,却哪里有时间派人去和扎库部族交易?
扎库人在家里等了几个月,没有夏亚的消息,加上大陆上开战,各地的商团商路都断绝了。结果使得部族里的来往的商队也日益减少,渐渐的就有了不少积压,而部族里不少日常需要的东西,甚至是一些少量的粮食蔬菜茶叶之类的,都是和外面的商队交易换来的,这商路一旦断了,时间一长,自然就有一些吃不消。况且今年的烟草叶子已经收了上来,却不能卖掉,只能堆在仓库里发霉。
扎库部族的烟草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受欢迎的商品之一,也是扎库部族的收入来源的重大渠道。大酋长在耐心耗尽之后,就想起了和夏亚的那份协议——那个夏亚听说是拜占庭的一个大官,当初还有双方的协议和交情在,于是大酋长下令,派了,这么一支部族武士组成的商队,出来南下到拜占庭,寻找夏亚来了。
让夏亚吃惊的是,素灵这个小妞,这次居然不是偷跑出来的了,而是真正的得到了大酋长的允许,在这个队伍里担任了翻译的工作,一路跟着来的。
这支扎库队伍,带来了一大批黄金,此外还有一些烟草叶子,还有一些猎取来的魔兽皮毛之类的东西,共计好几辆大车。
加上他们一路上熟悉山里的地形和山路,而野火原上的原本的那些盗贼团和马贼团,基本上都被几个月前,内内带着人过去都收编得七七八八了,所以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路就来到了莫尔郡丹泽尔城。
至于素灵小妞,自然是急忙的要寻找夏亚,跑进了城守府里,遇到了梅林……素灵当初可是见过梅林的,知道这位强者可是夏亚最敬畏的人,加上看见了府里人忙碌。一打听,居然是夏亚要举办婚礼?
素灵当时就急了起来,这个小妞实在有几分鬼马狡猾的小聪明,就直接找到了梅林,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和嘎林等扎库武士寒暄了一阵,夏亚立刻让人准备了酒水食物,请众人饱餐了一顿,酒喝了一半,那个嘎林却又在夏亚耳边说了一句话,旁边的充当翻译的阿菜也是一脸的古怪,苦笑对夏亚道:“嘎林他说,部族里的女巫医了了,托他向您问好。了了大人已经通过了部族的考验,即将接任部族的祭祀一职了,今后只怕没有机会再离开部族,她说,她会永远记得大人您……”
说起那位表面冷漠却内心热情如火的女巫医,夏亚顿时又是一脸讪笑,想起自己临走之前的那个夜晚……咳咳,喝酒喝酒!
这些扎库人的到来,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那些黄金和烟草,可都是值钱的。可惜现在战乱,丹泽尔城里难民成堆,却哪里还有什么商路流通?
夏亚干脆派人把格林也找了来商量,格林来了之后,问情了情况之后,也和夏亚是一个意思:“他们要购买生活用品倒是不难,但是城里却没有别的什么屋子了,我们现在才派人去耕种,秋粮也没有收上来,城里的粮食已经实行了配给制了,哪里有余粮和他们做交易?至于其他的货物……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有商路?”
夏亚也是默然,可随即却又忽然想起了波夫达克斯那个家伙来,心里一动,就派人去请达克斯。
达克斯这些天早就躲到城外骑兵军营里去了,听说还和内内相处得不错。
夏亚把嘎林等扎库部族的安排下去休息之后,等了快天黑的时候,达克斯才从外面被召了回来。
这个家伙和骑兵们混了这么多天,原本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就晒得黑了许多,走路的时候,也明显如骑兵一般撇着两条腿,显然是这些天骑马太多的后遗症,不过看上去精神倒是极好的。
走进来,他就先跑到夏亚面前,抢起夏亚面前的杯子来,将里面的水一口灌了下去,又吐了口气,才笑道:“这么急把我叫回来什么事情?”
夏亚看了看格林,格林没说话——两人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达克斯,心里都多少有些顾忌,不过夏亚毕竟还是比格林更随意一些,就道:“上次,你和我说过的那些事情……听说,你们在大陆北部有很多关系网?我现在手里有很多物资,可以做交易,做的好了,也能多筹集一些军费,算是富民强军的法子,只是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
达克斯一笑:“我进城的时候,就看见了外面有扎库部族的土人,是他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吧?”说着,他深深看了夏亚一眼:“想不到,你居然路子这么广,连扎库部族都有你的关系,扎库人的烟草可是好东西啊,上等的烟草,若是送到兰蒂斯去,可以卖到同等重量黄金的价格呢。”
说完,他坐了下来,闭目想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夏亚和格林:“我的来历么,两位都是莫尔郡的当家人,大家都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你们愿意找我合作,那么大家也不妨就干脆说的清楚了。我的后台方面,并没有染指大陆的心思,不过就是想在这里搅儿风雨,给奥丁人找些麻烦。这场大赌局,我们的老板已经下注在了拜占庭一方的。所以大家既然要合作,不妨开诚布公一些好了,免得今后互相防备猜忌,反而坏了事情。”
“可以。”夏亚点头。
“我要一个名义。”达克斯道:“我的身份见不得光,我需要一个你手下的正式身份,才好运作一些事情。”
夏亚一笑:“你想要我手下的一个官职?那倒不难,我就任命你为后勤军需的副官好了,算是卡托的副手。”
“不用,军需的职位不好用,我要军职。”达克斯道:“你不用担心我拉拢你的部队,我一个孤家寡人,你也不用猜忌我。”
“可以,你要什么军职?”夏亚痛痛快快的点了头。
达克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的坏笑:“我和内内阁下相处得不错……嗯,你就让我当一个骑兵里的营官吧。”
夏亚看着这个家伙笑的古怪,心里就是有些不妙的感觉……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和内内搅在一起,不会又憋着什么心思来害老子吧?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夏亚还是点了头。当场就写了一份手令任命文件,任命波夫达克斯为骑兵新军第一旗团下的一名营官。
“好了,名义我有了,这事情还得隐秘来做,那些第六第七兵团的家伙们,不能让他们知道。嗯,我需要一些靠得住的人手才行,你把你身边的亲兵营,掉一些人给我,不用多,五十骑就够了。”
夏亚也应了下来,他身边的亲兵,都是原来的那些收过来的武士团和佣兵团的人,就调了五十人给他,不过却又把阿弗雷卡特也派给了达克斯。阿弗雷卡特做事情精细,身手也不差,放在这个达克斯身边,也算是一个监视的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都不点破,倒是看上去一团和气。
“我带了这些人,这就出发,多则一两个月,少则二十天,总会回来的。你就等我消息好了。”达克斯站了起来,看着夏亚,笑道:“可惜,却要错过你的婚礼了,唉……那想必一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啊,可惜,可惜……”
夏亚一脸的恼火,目送达克斯走了出去。
格林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什么,等达克斯离开之后,格林才皱眉:“这家伙终究是兰蒂斯人派来的……”
夏亚叹了口气:“现在我们也没有选择了,只要是一分力量,就得借用了再说吧。”
格林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和兰蒂斯人合作,将来一旦事情被上面知道了,总是一个把柄,别忘记了,你只是一个郡守,而且还是临时代任的。和他国进行交易盟约,你是没有这种权力的。”
“急事急办。”夏亚一摆手。
格林笑了一下,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就没再说什么了,随即却又看着一脸愁苦模样的夏亚,道:“下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夏亚大怒:“哪个家伙又多嘴了?这些家伙,都是欠收拾!”
格林却拍了拍夏亚,道:“我倒是觉得,相比娶你后院里的那位艾德琳公主殿下,我认为娶那个扎库部族的酋长女儿更是合适,对你的好处也更大。”
夏亚顿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格林却摇头:“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夏亚,我和你实话说吧,现在局势糜烂,你身负重任,北方的局面,现在看来,有希望收拾的,也只有你了。我已经过时了,而且被丢在军事学院里时间太长,军队里的影响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而第六第七兵团的那些残兵败将,都不顶用。可是……那位艾德琳公主殿下的身份,你可知道其中的内情么?”
夏亚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到现在,还真的对可怜虫的身世没太多的了解。
“这位殿下,当年我在帝都的时候,就知道她这个人的。”格林的语气很认真:“但是,听说她在皇室之中的地位一直很尴尬,康托斯陛下一直都非常不喜欢她,只是皇储殿下念着情分一直维护她而已。而且,关于这位艾德琳殿下的背景,也实在是复杂了一些。她虽然是公主殿下……但是实话说,她的这个公主的头衔,其实并不是咱们拜占庭帝国的。”
“啊?”夏亚一愣。
“她的母亲,是咱们拜占庭的公主,也就是康托斯大帝的亲妹妹。陛下当年加冕为皇帝,继位的过程,颇有一些波折,血腥也重了一些,陛下的几个兄弟,当年都曾经觊觎皇位,最后在宫斗政变之中,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当时没死的,后来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格林冷笑了一声:“皇位的争夺,,历来都是如此冷酷无情,也不用说了。不过我们的康托斯陛下,对他的兄弟手段冷酷,但是对他的妹妹,却是极好的。也就是艾德琳殿下的母亲。可惜,后来咱们帝国和奥丁人打了几场战争,有输有赢,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咱们损失更大一些,后来和奥丁人讲和,对方就提出了一个联姻的要求。艾德琳殿下的母亲,就嫁到了奥丁去了,奥丁神皇听说是在女色方面没有什么太多的嗜好,而且奥丁神皇昔年继位的时候,他们奥丁部族里的争夺皇位比咱们拜占庭更残酷,奥丁神皇几乎是将他自己的亲兄弟都杀了个干净才登了皇位的。而奥丁神皇,身为一国之帝,也不能娶一个帝国的公主为皇后,这不符合奥丁人的传统,也会引起各部族的不满。
所以,娶了咱们这位公主的,是奥丁神皇的一个族弟,并不是神皇的亲弟,但也算是汉尼根家族的人,而且因为他没有皇室的继承权,没有利益的冲突,听说神皇对这个族弟却是极好的,极为善待。还封了他为亲王的爵位。
后来,那位公主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这位艾德琳殿下了,她不过是一个亲王的女儿,却被奥丁神皇破格封了公主的头衔。可见奥丁神皇对他的那位族弟亲王是何等的优待了。那位亲王当初还统领奥丁皇城内外的军队,极得神皇信任。
可惜,他却不长命,在艾德琳殿下才生下不到一个月,便病死了。
后来,公主在奥丁忧伤过度,就回了拜占庭来探亲养病,那个时候,两国的关系还算好一些,就把艾德琳殿下也一起带了回来。可没想到,才回来不到半年,咱们和奥丁人就又开战了,这一下,公主就留在了国内,没有再回奥丁去。这位公主也是命不好,战争还没结束,就听说因为思念自己的丈夫而病死了。
最后,就只留下了艾德琳公主一个人。
你想,我们和奥丁的关系如此恶劣,艾德琳殿下又有一半的奥丁皇族的血统,她母亲活着的时候,还好一些,可她母亲死了之后,自然就不受人待见了。
康托斯皇帝陛下,也说极不喜欢这个侄女的,甚至,我听一些隐秘的传闻,有几次,这位艾德琳殿下还差点就死于一些奇怪的意外事故。
唉,皇室的事情,总是有一些说不得的内幕的。
不过皇储殿下对他的这个表妹却是很好的,一直很照顾她,但是毕竟她是一个敌国的公主头衔,总是,总是……”
格林说到这里,看了看夏亚,低声道:“夏亚,你身负重任,将来如果你努力的话,必然成为帝国重臣,但是这位艾德琳殿下的身份却实在有些敏感,你若是娶了她,将来……总是会招惹来不少非议和猜忌的。”
第三百六十章 【立威】(七千字)
(不好意思,写的慢了一些,到一点才写出来这章。过了十二点,请大家骂我吧。
嗯,明天一定不会这么晚了~~)
丹泽尔城里的军需处是城里最特别的一个地方。
说它特别,是因为这个军需处设在仓库的附近,而且因为帝国历来每次和奥丁人发生战争,这莫尔郡必然作为临时战区所在,而丹泽尔城作为距离边境最近的一个小城,是按照军事要塞的标准修建的城防,自然就成为了战区临时指挥所在,并且承载军需物资的运输中转。
所以,这里的仓库修建得格外的大,若是满载的话,能储存下攻十万军队消耗的粮食和军械。
更特别的是,军需处的军营,也修建的格外的坚固,甚至是……气派。
没错,是气派和奢华。
众所周知,军需后勤部门,历来都是拜占庭帝国军队系统里最肥的一个地方,尤其是开战的时候,数以百万计的军械物资粮草等等都要过手,还有筹集民夫马匹牲畜等等各种工作,一个一个都是巨大的油水所在。
而历来,军需后勤的各种位置,要么就是上面派下来的高层最亲信的人(帮着上面的老板一起捞钱),要么呢,就是某一些后台极硬背景极深极有来头的人,下到军队里来镀金赚资历的,这样的人,打仗自然是不可能的,前线也太过危险,一般来说,都安插在后勤部门,后勤安全啊,躲在大后方,在军需处里,套上一件虎皮,然后混混日子,等战争结束之后,就能混到一个“知晓军略”的名头,而且在履历上也能重重的添上一笔,类似于“参加过某某次战争,坐镇军需,调配有度”这样的记录,从此就可以转而继续从政,再往上爬一爬了。
因为军需的口子,在拜占庭历来都是这样的人把持,所以既便是战区的真正的长官和领导,一般都不太愿意得罪这些惹不起的大爷。而这些家伙,要么就是下来镀金的太子党,要么就是帮某个权贵老大下来捞钱的,这些人,本身就已经来历不凡了,就算是下到军队里,又哪里能吃得了军队里生活的清苦?
所以,历代的一任一任的军需口子的负责人,坐镇在丹泽尔城这个军镇的后勤军需大营,总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所以呢,这军需大营就修建得越来越气派,尤其是主官的营房和办理公务的厅堂,更是舒服得让人流口水。房间里都铺设了上等的木材地板,保证夏天不会觉得潮湿,冬天不会觉得冰冷,墙壁都是空心双层的,屋子外面建了高高的炉子,冬天的时候就烧得旺旺的,通过铜质的管子将热气送到墙壁的夹缝里,保证外面既便是阴寒潮湿,但是屋子里一定是温暖如春。甚至在从前的某一任来头极尊贵的侯爵的长子下来镀金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夏天舒服一些,在这大营里的最好的地方,挖地数米,造了一个大大的冰窖,专门储藏寒冰,让自己夏天也能吃到冰镇的好东西。
当初夏亚自打来到了丹泽尔城,接手这地方之后,就把自己身边最适合做后勤军需的卡托委任为了军需后勤主官——卡托这个家伙虽然也是罗德里亚骑兵出身,但是却和沙尔巴那个猛男不同,这个家伙性子狡猾而多变,从前在罗德里亚骑兵里,就以擅长弄到各种违禁品而著称,和军需后勤的人打交道也熟悉,对军需后勤里的各个口子的内幕都是一清二楚。
以卡托和夏亚的这种生死过命的交情——当初在阿尔巴克特战役的时候,卡托和沙尔巴差点被奥丁祭祀杀了炼制魂魄战士,结果被躲在树上的夏亚舍命救了回来,军队里这种经历过身死的关系,那就比亲兄弟血亲还深了。以卡托和夏亚的交情,坐在军需的口子上,自己是绝对不会贪污捞钱的,还能保证将整个军需处里上下的那些老鼠都镇住,大大的杜绝了下面的人玩一些鬼花样。
这个走私贩子,当初在夏亚任命他为军需主官的时候,就开心的差点连牙齿都笑飞了——他倒是没打算在这个肥口子捞钱,不过卡托可是很清楚,整个丹泽尔城里,这个后勤军需的大营是最最舒服的地方,住的好吃的好,比夏亚的城守府都要强上一百倍。这个家伙就上任的时候,差点没把下巴都笑得落在地上。
幸好这个家伙留了一个心眼,没告诉夏亚这个门外汉……否则的话,只怕夏亚第二天就卷了铺盖跑到后勤大营来住了。
夏亚在在听说后勤那儿出事了,心里也是上火,急忙就跑了去,他马快人急,连跑来报讯的那个军官都甩在了后面,策马狂奔就朝着军需而去。
带到了后勤大营,直接就冲了进去,这大营里的守卫谁不认得这位顶头大上司,眼看他到了,不少人都露出了古怪的笑来。
夏亚也没在意,直接冲到了后勤军需的办事处大厅,翻身下马,就大步冲了进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喝骂声一片,跑进了大厅,却没看见一个人影,只有几个后勤的军官站在那儿一脸古怪,夏亚左右看了看:“人呢?”
一个军官苦笑道:“郡守大人,他们都在后面的院子……”
夏亚一挑眉,就直接往后面冲了去。
这后面的一个偌大的院子,也是前任的某一个军需主管修建的,为了让自己夏天也能舒服一些,居然还修了一个大大的池塘,里面即能钓鱼,还能下去游水,好不快活。
夏亚才冲到了后院外,就听见里面一个恼火的声音喝道:“有本事你上来!”
随即就听见第六兵团那个大鹰勾鼻子格伦夏尔高声叫道;“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有本事你下来!!”
夏亚冲了进去,一看里面的场景,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
一群第七兵团的军官和将领,为首的一个是一个旗团掌旗官,膀大腰圆的样子,正手里拿着根铁棍站在那儿,一手叉腰一手拿棍子,只是脸上鼻青脸肿,额头上肿起老大一个包来。而鼻子更是歪到了一旁,显然是鼻梁骨都被打断了。
而第六兵团的那个格伦夏尔则在那池塘里站着,只站在浅水处,一手叉腰,一脸倨傲不屑的样子。
两个人一个高呼“你上来”,一个高呼“你下来”,正骂得不亦乐乎。
一看这场面就明白了,格伦夏尔这一边,第六兵团只有他一个,对方第七兵团的却有七八个,显然打了起来格伦夏尔不是对手,这个家伙不愧是胖子鲁尔调教过的老部下,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办法让对方吃了一个小亏,却又跑到了池塘里去了。
第七兵团这里人多势众,但是却偏偏没有一个会游泳的,只能站在岸边围着喝骂,还有的想用石头去砸,可偏偏这卡托住在这里,命人在这里打扫的极为赶紧,院子里哪里有半块石头可以找?
夏亚一看,卡托正站在一旁,手里居然还捧着一个杯子,杯子冒着白色的凉气,显然是一杯加了冰块的什么饮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捧了,小小的喝上两口,然后不时的故意装作好心好意的样子,喊上两句:“大家都是部队同僚,不要伤了和气嘛……”
可这个鬼精明的家伙嘴巴上说的好听,却站在远处看戏,一点上去拉架的意思都没有。
夏亚直接就跑了过去,先拽了一下卡托:“你这个家伙搞什么名堂?这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卡托一看夏亚,顿时眼睛一亮,就将手里的杯子凑了过去:“蜂蜜酒,加了冰块的,这么大热的下天喝一喝,简直从嘴巴一直凉快到心里去了,要不要尝尝?”
夏亚没好气的推开卡托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卡托一瞥嘴角:“还能怎么回事,两边争夺东西,分的不均匀,打起来了呗。”
夏亚皱眉:“怎么不上去拉一拉?”
卡托一笑,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拉着夏亚往边上站了站,低声道:“我不过是一个营官级别的家伙,这些老爷们哪里肯听我的?况且……”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格林大人背后和我悄悄的说过了……这两边弄出一些小矛盾来,对咱么有好处。”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亚:“夷?你倒是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啊。我估算着,派去找你的人怎么也得再过一刻钟才能把你叫来吧。”
夏亚的脸色更有些奇怪,卡托却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都来了,看着这戏是演完了,我的郡守大人,快上去压一下场面吧。”
说着,他高叫了一声音,故作欢喜的样子大声道:“好了好了,都别再打了,郡守大人到了!”
他喊了两句,轻轻推了夏亚一下,夏亚立刻就大步跑了上去,他虽然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时间仔细去多想,就皱眉走了过去:“大家都住手!住手!”
说着,拉住了一个已经有些心急,正要脱鞋子下水的第七兵团的军官,将他一推,转身瞪着那个第七兵团的旗团掌旗官:“怎么回事?这里是后勤军需重地,可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难道第七兵团的军记就如此松懈嘛!”
他是第六兵团的老朋友,上来的第一句话言语,自然是先向着自己的老朋友的,随后又看着水里的格伦夏尔,板着脸道:“你这个大鼻子狗,居然还会在水里刨,我倒不知道,快上来!看你哪里还有军官的样子!”
格伦夏尔站在水里,倒是一脸的笑意,吃了夏亚两句骂,也不太当回事,却大声道:“夏亚大人,我上来可以,不过你得保证这些家伙不再动手!我可不是怕了他们,他们七八个打老子一个,若是一对一单挑,老子要是怕了,从次老子就真的改名叫‘大鼻子狗’!怎么样?”
夏亚看了身后那几个第七兵团的人一眼,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自然而然有一些威严,淡淡道:“我既然都站在这里了,自然不许任何人再动手,你上来说话吧!”
夏亚现在实力不同往日,已经晋级为九级顶尖的高手了,除了遇到那些强者往上的老怪物们才会吃憋,其他的大部分情况下,几乎都可以横着走路了,况且他和梅林以及黑斯廷这种真正的怪物级别的家伙打交道日久了,自然带着一股威严和气势,这么冷冷一哼,身后的那些第七兵团的人虽然还有一些不服,但是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格伦夏尔这才老老实实的走了上来,却故意站在夏亚的身边,远离那几个第七兵团的人。
“到底为什么打起来的?”夏亚眯着眼睛:“真把我的后勤军需处当成擂台了?你们这么喜欢打,改日在城外设一个擂台,让你们上去打个痛快,让兄弟们在外面下注,还能发点小财。”
两边听了,都是红了脸。那个第七兵团的人就叫屈道:“夏亚大人,我们来这里办理一些屋子的交割手续,可是这些第六兵团的老鼠和我们争!哼,不是我说,你们第六兵团的人只会跑路,要那么多装备干什么!给你们上好的铠甲,也都是跑路的时候丢掉!还不如分给我们第七兵团,你们这些第六兵团的人,每人发一双上好的能跑得快的靴子就够了。”
他这么说话,格伦夏尔也不气恼,只是眯着眼睛:“说我只会跑路,那么刚才是谁一对一打不过老子,被老子打断了鼻梁?还仗着人多势众?”
第七兵团的人顿时又叫骂了起来。
夏亚听了两句,喝道:“好了!都闭嘴!”
他这么一吼,顿时气场强烈,两边都闭上了嘴巴。
“都回去吧!你们都是级别不低的军官了!这么乱打,像什么样子!”夏亚哼了一声:“两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扣一个月的军饷!!”
他这么一发威,两边人都是有些不服,那个第七兵团的掌旗官就叫道:“大人,可……可这军械到底怎么发啊?我们要一百套铠甲去换装……这第六兵团非要分走一半……”
夏亚听了,心里一动,自己的城中库房里还有多少装备,他心里也大概有数的,一百套步兵的铠甲并不是没有,更多的都能拿出来,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瞧了卡托一眼,只见这个走私贩子对自己一脸毫无表情的样子,夏亚心里一动,故意皱眉道:“吵什么吵?眼下咱们的处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第七兵团拿六十套去,第六兵团拿四十套,两边都罢手吧!”
他做了决定,两边的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双方狠狠的互相瞪了眼,这才无奈的纷纷告辞,临走之前,夏亚看了格伦夏尔一眼:“哼,你很会游泳是不是?”
格伦夏尔低声一笑:“夏亚大人,我们这些第六兵团出来的家伙,当初进第六兵团的时候,鲁尔将军就给我们狠狠的操练过了,要会爬山,能跑步,还要会游泳……鲁尔大人说过,这样的时候,一旦遇到情况,才能做到能万无一失。”
夏亚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是那个胖子的行事风格啊……
又怕这几个家伙出门再打,夏亚吩咐派了几个士兵,分别“护送”双方出门会去。
等人都走了,夏亚才看了看卡托,一脸的平静:“怎么回事?”
卡托笑了笑:“嗯,你是问铠甲的事情?”
“我虽然做事情粗了一些,但是对自己的家底有多少,还是明白的,库房里的步兵重甲,至少还有六百多套吧。”
卡托点了点头:“不止,有七百多了。我们现在过日子都说紧张的算,一些旧的铠甲,我都找了城里的铁匠修补来了,也能继续用。”
夏亚笑了笑:“那他们……”
“是格林大人吩咐过我,让我故意不给他们充足的东西……每次只少量的扔出一点来,让他们两家去争去。”卡托低声一笑:“格林大人说,现在咱们这里的局面,这第六第七兵团的两边人,加起来,比咱们自己的部队还要多。这局面可不大稳定——嘿嘿,要想保持咱们的地位,可不能让这两家人抱成了团!至少得让他们互相之间有些小隔阂,有些小摩擦,咱们么,,两边平衡一下就好了。否则得话……”
夏亚点了点头,也摸了摸下巴,一脸诡异的笑容:“不错,当初格林和我商量过,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想到你做的这么狠……一百套铠甲都不肯给他们,哈哈!”
卡托撇了撇嘴:“现在又不打仗,给他们发那么多东西干吗?我看第六兵团还好,每天还操练。第七兵团的人,都养的有些闲散了,给他们发了武器铠甲,也都是放在那儿睡觉生锈。可惜,他们现在毕竟还不是我们的兵,我们总不好现在就把手伸得太长去管他们的军务。”
顿了顿,卡托叹了口气:“我说夏亚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家伙真正的收了?第七兵团这些家伙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兵不像兵,将不像将。那些将领军官每天都是吃喝打牌闹事,城里管治安的都头疼了好几回了。训练也都荒废了……唉,如果这是咱们自己的兵,哼,老子操练不死他们!一个月,就让他们都脱层皮!”
夏亚也是脸色一沉:“唉……我拍了菲利普那个家伙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还没什么消息。也是难为那个家伙了,这数千里的路,还要穿过那么多敌占区,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办成了没有,不过我算了日子,就算是办成了,他只怕也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
夏亚算的倒不错,但是他计算的时间,只是菲利普一个人行路的时间——他却没想到,菲利普不但办完了事情,还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甚至那几千罗德里亚骑兵赶路的速度,也远远的超过了夏亚的估算……
※※※
那些第六第七兵团的人出了后勤军需大营,有士兵护送他们离开,看着两边人在路口分道扬镳了,这才回去。
第七兵团的人一路走,还一路骂骂咧咧,走了会儿,忽然就有一个军官一拍脑袋,叫道:“不对啊!不对啊!”
那个歪了鼻子的掌旗官听了,横了他一眼:“怎么不对了?”
这个军官低声道:“夏亚郡守大人说要扣咱们一个月军饷……可他分明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上司主官啊!论身份,他最多和大人您平级,而地方的守备军,还要比您低一等,他凭什么扣咱们的军饷?”
那个歪了鼻子的掌旗官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思索了会儿,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这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
顿了顿,他看了看左右附近,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都记住了,这种话都不要再说了……咱们现在寄人篱下,在他的地盘上,吃喝都是靠他供养的,咱们的军饷也都是他发的,他说要扣,自然就扣的……本来,若是真的计较的话,咱们都不该领取他的军饷——我们又不是他的兵。不过事情都这样了……嘿嘿,我看啊,这第七兵团,以后说不定姓什么呢。”
一个军官听了,也是一脸的了然,低声道:“我听说了……公主殿下和太子妃都逃到城里来了,听说就住在城守府里……夏亚大人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啊。”
“闭嘴!这种事情是能胡乱说的么!”那个掌旗官表情一扭,差点没把断了鼻子给扭得更歪了,哎哟痛叫了一声,才强忍痛苦:“这种话敢乱说,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几人正走着,忽然就看见道路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尘土飞扬,一队城里的骑兵飞马狂奔而来,看装束都是斥候游骑,这些骑兵马急,一路直接冲撞了过来,马上的骑兵更是满脸的汗水和激动甚至是兴奋。
远远的,就有骑兵大吼“让开!让开!快让开!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一看这场面,路人纷纷让开,这些第七兵团的人哪里敢摆大爷的架子?拜占庭帝国军法,斥候骑兵传递紧急军情,可以骑马冲街,就算是踩死了人……也是白踩!
这些第七兵团的人看了,都是脸色有些难看。
“难道是奥丁人打来了?”
“不会吧……听说南边的曼宁格和科西嘉人打的正热闹。”
“那也说不定……东边还有黑斯廷……第六兵团不就是被黑斯廷赶过来的么?妈的,黑斯廷恨死第六兵团的人,说不定就追着打过来呢!”
“黑斯廷?他要是来了,咱们……可就给第六兵团那些家伙害死了!!”
那个掌旗官也是脸色难看,眼看骑兵奔过了身边,远远的大叫了一声:“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骑兵如风的冲了过去,哪里有人理睬他?
可是在骑兵之后,远远的却有一队城防的士兵急忙朝着城外跑去,这个第七兵团的掌旗官看了,立刻就冲了过去,大声问道:“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些守城的步兵大半都是新兵,就有人回头笑着大声道:“城外有骑兵,咱们有援兵了!”
“援兵?”这个第七兵团的将领听了,撇了撇嘴:“这附近哪里还有援兵?说不定又是哪里败过来的残兵,就和当日的咱们一样。”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就嘴巴里说了出来,那些跑步过去的城卫军有人听见了,就有人忍不住喝道:“不要乱说!是骑兵!我们得到消息了,城外三十里有骑兵!听说打了旗号,吹的军号,是罗德里亚!是罗德里亚!!”
说完,丢下了这些一脸震惊的第七兵团的人,这些步兵狂奔朝着城门而去。
罗德里亚?!
第七兵团的人一脸呆滞。
罗德里亚骑兵不是去了奥斯吉利亚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人,我们也去城门看看……”
“蠢货!!”这个掌旗官一巴掌将说话的人拍了出去,一瞪眼,脸上似乎有复杂的味道,终于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走!回营!!”
“回,回营?”
“回营!”这个第七兵团的将领苦笑:“回营!整顿人马!你们都散了去,将我们的人全部都找回来,营里集合!快!是军令!”
“为……为什么?大人?”
“为什么?”这个掌旗官一脸的苦笑:“罗德里亚骑兵来了……我看啊,咱们这第七兵团的番号,算是要到头了!”
“……到头?”下面的人还有些茫然。
“一群蠢货啊。”这个掌旗官摇头:“罗德里亚是什么部队?你们想想那位夏亚大人和他手下的那些重将都是哪里出身的……唉……回去吧回去吧!去把人都集合了,别弄出什么乱子来……你们没和罗德里亚骑兵打过交道,老子却是打过的……那些家伙……”
顿了顿,这个将领闭上了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咱们惹不起!也绝对不敢惹!!”
……
城外,菲利普看着莱茵哈特,看着这个已经瘦的脱了形的年轻人:“我们不进城,却在城外摆开人马干什么?难道你想先立威?!”
面对菲利普的质问,莱茵哈特一笑:“我可没那种心思……我这么做,你们那位夏亚大人,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是帮他立威啊!”
————————
【不求票,只希望大家能原谅我吧……唉,生病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承认我是废柴……无数人说我要锻炼强身,但是我嘛……懒……呃……】
第三百六十二章 【归心】
当时菲利普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为什么不早先一步晕过去!
一看莱茵哈特栽倒在地上,夏亚立刻就是一皱眉,赶紧上去将他扶了起来,伸手在莱茵哈特的身上大略检查了一下,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随即他立刻大声叫了外面人找医生过来,这么一乱,顿时人杂了,夏亚没好当众说什么了,他看了菲利普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单独跟自己回去。
菲利普明显有些紧张,一路上,夏亚不说话,菲利普也一个字不说,只是抿着嘴,暗自咬牙,揣测夏亚的心思。
终于回到了城里,夏亚带着菲利普回了城守府里,进了自己的公务大厅里,夏亚才看了看菲利普:“这里没人了。你和我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情,回来把城里的防务布置一下,一会儿还要去城外营里。所以你最好长话短说。”
菲利普脸色越来越白,终于抖了一抖,语气有些死气沉沉的,忽然就将插在腰间的一柄短刀拔了出来,狠狠的钉在了桌子上。
夺!!
短刀足足插进桌子近乎一半!
夏亚看着桌上的刀,冷冷的看着菲利普:“你这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心里一横,抬起头来,缓缓道:“刚才在大营里,您猜的不错……这些东西,的确是伪造的!这事情重大,又是极隐秘,一旦泄露出去,必定会引起大乱……若是大人你要杀我灭口,我也绝没有什么话说。自从跟了你之后,我这条命就已经卖给你了!”
夏亚听了,脸色顿时就是一寒,缓缓走过去,伸手轻轻一抬,将桌上的刀子拔了出来。
菲利普眼看夏亚举刀,脸色一黯,叹了口气:“大人您若是要杀我灭口,那么为了咱们这个团体的安全,请您杀了我之后,立刻亲自去城外,结果了莱茵哈特那个家伙!灭口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假手外人!”
说完,菲利普眼睛一闭,就这么闭目等死了。
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夏亚落刀,刚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却看见夏亚右手持刀,左手的手指轻轻抚摸刀刃。
那眼睛却并不看刀锋,却审视着菲利普的脸色,眼神颇有几分玩味的样子,只是眉宇之间,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这一刻,他哪里还像是平日里行事粗豪的那个土鳖?分明就是一只从山里跑出来的老狐狸!
就在菲利普被夏亚那不喜不怒的眼神看得心里惴惴发毛的时候,夏亚忽然扯了扯嘴角,嗤的一笑,随意的伸起两根正在抚摸刀刃的手指,屈指在那刀锋上一弹!
铿的一声,刀锋做清脆的声音,随即那把锋利的上等钢质匕首,顿时刀锋就断成了两截!
夏亚这一手的力量,让菲利普看得心中猛然一跳!
自己出去这些日子回来,这位夏亚大人的实力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若是这段钢剑。这种本事高级武士自然都是有的,但是这么随意的,轻飘飘的,也不刻意的蓄气发力,甚至连斗气都没有使用,两根手指就轻松的将匕首“弹”
断!——这份本事,让菲利普看得都有些骇然!
想来他自己原本也是一个七级的武士,也算是走进了高级武士的门槛,但是他却在三十多岁之后,就再无什么精进了。这位夏亚大人,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却已经如此成就……
菲利普却不知道,夏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黑斯廷那种变态的强者再一起,要么就是和黑斯廷“组队打怪”,被黑斯廷狠狠的操练。要么就是后来又被桃先生那样的精灵族高手追杀,再后来又是被黑斯廷这样的强者追杀。
我们可怜的土鳖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是在生死线上来回挣扎——那样的考验,固然是够折磨人的,但是对于他实力的磨练和成长,却是有极大的好处!
一句话……你成天和顶尖高手打架拼斗过招,那么你的实力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的。
菲利普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就不禁有些走神,却忽然听见夏亚开口。
“你认为我会杀了你?”
这句话仿佛就如同一根刺,直接就刺进了菲利普的心里!
夏亚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高深莫测,他的神情这时候才渐渐严肃起来,眼神越来越肃穆,到了后来,几乎就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
忽然。他这么狠历的看着菲利普,却反而笑了笑——这笑容极其的古怪。
随即,夏亚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不错……这么重大的事情,的确应该严格保密,若是在事情成了之前,秘密泄露出去,那么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嘿!”
夏亚看了看菲利普:“奇怪么?这份伪造的命令,其实在军营里,我就已经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看了一遍……哼,你的胆子可够大啊!你菲利普居然就敢做主,做了这种决定,这种事情——就把整个帝国的北方边境诸郡,直接就封给了我来统管?这……这简直就是封我当国王了啊!哈哈!!”
夏亚越说越快,语气里依然不像是生气,却反而有一些说不出的亢奋和神经质一般的激动。
他忍不住在房间里了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摸了摸额头:“不对……我是知道你的。菲利普,你这个人,做事情虽然也有一股子狠劲头——哼,当初在野火原,看着你吃烧烤的地精肉,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狠人。但是你的精明和狠历。是在小事情上。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你能想的出来做的出来的,你没有这种大局观……嗯,没错了,做这个决定的人,是那个莱茵哈特,是不是?嗯,一定是他了!那个家伙看上去好像一个小白脸,。嘿嘿,不过……可真有股子敢做事情的胆气!只是老子一看见他,心里就有些嘀咕,总觉得对这种家伙有些忌惮……”
说着。土鳖又忍不住低声自语了几句:“嗯……阿达那条可怜的龙算一个,那个笑眯眯的达克斯一看也是那种背后捅黑刀子的高手……还有就是那个已经不知道死没死掉的卡维希尔……这些家伙都是一个类型的东西……”
他说完之后,才终于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满头冷汗的菲利普,夏亚的表亲渐渐平和了下来,原来那逼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也渐渐消失了。
“我不会杀你。”夏亚轻轻道:“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并不否认,这事情若是做成了,对我有极大的好处,有兵马有地盘有地位,老子今后就算是自立国王都不成问题了……你做的这些,都是给我带来了好处,你为我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我若是杀了你灭口……这种事情,我夏亚雷鸣还做不出来的。与情与理,按理说我都应该感谢你,重重的奖励你,你是我的大功臣……但是!!”
夏亚语气一转,声音再次变得严厉了一些:“可是我心里依然很恼火!”
恼火?
菲利普一呆。恼火什么?
“这事情,我压根就不知道!你直接就做了决定?然后把这几千人马就这么给我带过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代我给决定了?就这么做了?!”夏亚苦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郁闷:“统领一方土地,麾下数万雄兵,拥有广大的地盘……这些事情,自然都是好的,我夏亚将成为一方的豪杰甚至是霸主,可是……”
夏亚忽然有些恼火的叫了起来:“……可是,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些是我想要的?万一老子就偏偏是那种胸无大志,喜欢吃饱了混混日子,混吃等死的闲汉呢?!你这么代我做了决定,也不问问我本人愿意不愿意?不错,地位,军队,权力,这些都唾手可得……可是老子也从此就被架到这火上烤了!!这位置,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一方豪杰……一方豪杰!哈哈!那些当一方豪杰的,有几个是安安稳稳能善终的?!老子这一竖旗……好啊!整个北方。我就成了奥丁人的眼中钉,成了叛军联盟的肉中刺!以后这么大的包袱,我就要从此背了起来!然后一直背下去!将来……不是成功,就是死亡!绝对没有其他路可走!这一切,你们甚至都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夏亚恼火的吼叫。
老天作证——老子当初出山的时候,真的只想做一个能见见市面,混吃等死的小佣兵就满足了啊。
一个“北方王”?哈!帽子是吓人,可带了这种大帽子,一不小心,也是会死人的啊!
老子又不是黑斯廷那种强者,连奥丁神皇都敢算计!老子又不是梅林,连兰蒂斯国王都要看她的脸色!
老子!老子!老子只是一个小猎人而已!!
菲利普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夏亚会为这个理由发火。
“我不杀你,不杀!”夏亚狠狠一笑:“但是有一条!这个包袱,是你代替我做主给我带回来的!这条路,也是你把我推上来的……今后,那么这些事情,就要你和我一起做!更多更重的包袱也要你一起背!以后你这个家伙也别想有一天安稳日子过!我会用鞭子狠狠的抽着你,逼着你加快脚步给老子干活儿卖命!别想有一天偷懒的日子和清闲的时间,你明白了嘛!”
菲利普一听这话,却忽然就脸色一变,原本已经一脸死志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来!
他自然听的明白,夏亚这话虽然说的恶狠狠的样子,其实却已经摆明了给菲利普一个信号了:从今天开始,他菲利普就是夏亚手下这个小集团正式被接纳的核心成员了!他也将会得到夏亚的重用!
这,正是一直以来菲利普渴求的!
夏亚一摆手,不等菲利普说什么,转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吧……罗德里亚骑兵,到底发生了什么。”
菲利普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
关于罗德里亚骑兵的最后结局,第十三兵团在那个血腥之夜,以绝死的姿态强行冲阵闯营……
当说到这些从罗德里亚骑兵门口中听来的消息的时候,菲利普虽然早已经知道,但是嘴上再说一遍的时候,自己却依然语气忍不住就激动了起来。
倒是夏亚,一面听,脸色却是淡淡的。
即便是听到了以第十三兵团以不足一万骑兵,忍耐了长时间的饥饿,驱使着瘦弱的战马,向敌人发起冲击,那天夜晚,狂风暴雨,就连雷鸣都压不住那厮杀吼声……
夏亚却只是眉头轻微的挑了一挑,也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甚至……他脸上连一点激动的意思都没有!!
静静的听完了之后,看着已经口干舌燥的菲利普,夏亚也只是低声“嗯”了一下,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菲利普:“说完了。”
“……说完了。”菲利普犹豫了一下:“大人,难道,您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怎么可能知道。”夏亚哼了一声。
“那……”
“那什么?”夏亚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门口,面向南方。
他背对着菲利普,传来的声音却是清冷而平静:“我应该激动么?应该为这些勇敢英雄的骑兵们感慨?!赞叹?!这有什么值得赞叹的。”
他扭过头来,眼眶却有些泛红!
“那些死在奥斯吉利亚的英魂……我也曾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当初,我也曾经带着两百骑兵冲阵,冲出去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问过自己怕不怕,敢不敢!我只知道,只要站在那个团体里,听见那特殊的冲锋号,就仿佛有一股魔力在驱使我,让我浑身充满了热血和勇气……那个时候,就算前面是一座山,一座铁壁,我也能冲上去用脑袋撞开它……”
说着,他轻轻一笑:“不止是我,每一个罗德里亚骑兵,都是这样的!所以,那天晚上,他们能做出这样勇敢得让人无法致信的举动,在你们这些外人眼里看来似乎很震撼,但是对我来说……我了解那个团体,如果当天我在那里,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冲上去,一点犹豫都不会有。”
说到这里,他的拳头渐渐的握紧了。
“……而且,这又有什么值得赞叹的!一支勇敢的铁军,就他的这么牺牲掉了!只为一个人?只为一个人?!皇位要继承……哼,那么帝国算什么?那些勇敢的战士,他们不是为帝国死的,而是为一个人死的。只为一个人,哼,只为一个人?!这种事情,只应该悲哀,哪里能赞叹!”
菲利普听了,心里就有一股怪异。
历来对于人们心中的固有的观点:皇帝就代表着帝国,帝国也是皇帝所拥有的,为皇帝而死,就是为帝国而死……
夏亚的这番话,却隐隐的,似乎表明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可是,效忠帝国,不就等于效忠皇帝么?为皇帝而死,不就等于是为帝国而牺牲么?
这其中的差别……
菲利普用力摇了摇头。
说来倒是很微妙的,夏亚这个貌似粗豪的土鳖,对菲利普的评价,却是极准确的:他在小事情上有精明,做事情也有足够的狠历,但是却缺乏大局观和真正的大气魄。
这些事情,不是菲利普能想得明白的。
沉默了一会儿,夏亚抬了抬手:“……好了,这些事情不是需要你去想的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在外面这些天,你也吃了足够的苦了,你身上的伤也不少吧?我让你休息三天,三天之后,回军营里报到吧。”
菲利普眼睛一亮!立刻就摇头大声道:“我不需要休息,我明天就可以……”
“休息一下吧。”夏亚仿佛笑了笑:“至少把气儿喘一下,总是绷的太紧,人会崩溃的。”
他挥了挥手,就让菲利普离去,两人也没有多叮嘱什么“要保密”的废话,大家都知道这事情是重大的机密,绝对只能烂在肚子里的,所以也不用做什么口舌上的浪费了。
只是,菲利普走到了门口,夏亚却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看着菲利普站住转过身来,夏亚忽然道:“你今天随我回来,就已经做好了被我杀的准备……以你的头脑,想不到这些的。嗯,是了……是那个莱茵哈特告诉你的,对不对?他早就料到了这些事情?”
菲利普一愣,老老实实道:“不错,大人,莱茵哈特他说过,大人您有可能会选择杀人灭口……”
“哦?”夏亚冷笑:“那么他有没有让你先跑掉?”
“……没有。”菲利普道:“我没有想跑,如果大人您杀我灭口,这样我也认了。”
“嗯……”
夏亚正要再次挥手让菲利普回去,菲利普却忽然说了一句:“……不过,那个莱茵哈特却说了一些别的话。”
“哦?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大人您选择杀人灭口的话,那么大人您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可纵然有所成就,那也是有限得很。可他也说了,您有可能不会杀我,却反而对我大大的重用,甚至是封赏……让我从此对您死心塌地……说一句不恭敬的话,大人,似乎……那个莱茵哈特,把你我今天的谈话的情况,好像都算到了,就连您刚才说要狠狠的鞭策我让我卖力,这话里的意思,他似乎也是猜……他说,如果您不杀我,而是选择第二种法子,让我归心,那么您就不是枭雄,而是……”
夏亚的脸色立刻就有些古怪:“哦?那么我就是真正的英雄?”
“……呃,这倒不是,他说,那您就是枭雄之中的枭雄!”
枭雄之中的枭雄?!
这算什么话?
最重要的是,这话,这话。
他的,这话到底是夸老子还是骂老子?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英雄?”夏亚有些不爽。
“大人。”菲利普苦笑:“莱茵哈特他早就和我说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他说,但凡真正的英雄,都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所以,英雄当不得,跟着英雄混,更是会倒大霉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吞并】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如此暧昧的姿势。也不知道有多久,夏亚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臂弯里的这位年轻的太子妃……嗯,应该说是年轻的皇后,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好像是沐浴后的那种栀子花的香气,淡淡的,钻进人的鼻子里,却让心里勾起一股说不出的微妙的感觉来。
终于,感觉到了黛芬尼的手在轻轻推自己,夏亚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收回了双手,往后退了几步,也是红了脸,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黛芬尼的脸色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了,垂着脸,不敢用正眼瞧夏亚,却跺脚道:“你……你……”
“我不是故意的。”夏亚一摊手,做出很无辜的样子:“我看殿下您要摔倒,那个……总不能眼看着您……”
“你……”黛芬尼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从来不曾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偏偏眼前这个家伙,占了偌大的便宜,还做出这种样子来……
“……好了,不必说了。”黛芬尼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拿出了几分镇定,寒着了脸看着夏亚:“刚才……刚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吧!夏亚将军,我……很累了,你请回去吧。”
夏亚松了口气,便宜都占了,还不赶紧跑路?当下就赶紧行礼告辞。仿佛被人用刀子追一样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狼狈不堪,倒是让站在院子里的黛芬尼看得有些好笑——这个帝国北方最后的抵抗军的首领,可以说是帝国北方最后的一根擎天之柱,在某些方面,却显得稚嫩得很……
虽然羞恼,但是黛芬尼却也并没有误解夏亚。刚才两人的“接触”纯粹就是一个意外,而且,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趁机将便宜大占特占了,哪里会像夏亚这么手足无措?土鳖显得越是慌忙,却反而让人觉得他还算是朴实的。
况且,以黛芬尼的出身来看,她在帝国豪门之家,在奥斯吉利亚放眼看去,那些如夏亚这样年轻的豪门年轻权贵,哪一个不是情场老手。花丛蜜蜂?偏偏这位夏亚将军,已经是一方的豪杰了,但是在女人方面,却显得还是这么青涩……
“唉,希望,你会对艾德琳好一些。”
黛芬尼看着院门……夏亚的身影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可这位年轻的女孩,却依然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不曾移足。
※※※
夏亚从院子里落荒而逃出来的样子,外面的那些卫兵都看见了。
夏亚在院子里和那位年轻的太子妃谈话,就有卫兵看见了。只不过看着两位大人物的会晤,大家都站在门外远远的,谁也不敢窥探。
不过看到大人忽然这么面红耳赤的逃窜了出来,连话都没好意思说,直接牵了马就落荒而逃的样子,就不免惹人遐想了。
呃……咱们这位将军大人,不会是连太子妃都调戏了吧?看他的样子,怎么跑的时候那么心虚?
夏亚一口气跑出了两条街,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回想起刚才的场面,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似乎……这个太子妃,每次一见到自己就会吃亏啊。难道老子天生是她的克星?哈哈……
又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回想了刚才双手抓在人家女孩子臀上的那种圆润挺翘的手感,不由得心里也生出一丝怪怪的感觉来……
妈的,看来老子也是很好色的嘛。
嗯,当年老家伙说过一句话:男人有两种,一种是好色的,一种是非常好色的。总之,就没有不好色的。
嗯,很好,老子是男人,所以好色,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脑海里,忽然传来了朵拉的怪笑:“小子,滋味如何?”
夏亚立刻红了脸:“你这条母龙,又被你看见了,这次又要被你取笑多少天了……”
朵拉哈哈大笑,随即却用一种诡异的语气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女孩对你好像也感觉不错的,如果你真的有心,花点心思的话,也未必不能如愿……这种心里积累了太多幽怨的女孩子,一旦对一个男人敞开了心扉,那热情来得会比火还热烈呢!”
“……你别胡说八道。”夏亚皱眉。
“胡说八道?”朵拉哈哈大笑:“你刚才占了人家便宜,看见她的反应了么?”
“……什么反应?”
“脸红啊,笨蛋。”朵拉悠悠道:“这种情况,如果女孩子真的生气了,那就会脸色铁青,对你直接就发火,甚至会大耳光打你。可她只是脸红。显然当时的心情,害羞居多,可是愤怒却未必有多少……”
“好了!”夏亚打断了朵拉的吁吁叨叨,摇头道:“别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回去睡觉,我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当晚,夏亚跑回了军营里,住进帐篷,蒙头大睡。
可这一夜,乱七八糟的古怪梦,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结果天不亮,土鳖就悄悄的爬起了床——这一夜,土鳖很可耻的再次跑马了……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第六第七兵团的几位掌旗官,都得到了夏亚的郡守府里传来的军令,让众将城外大营议事!
没错,是军令!
原本在这之前,夏亚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官,在身份上,是没有权力对他们下令的。之前的会议,也都是以召集的名义去邀请而已。
可这一天,当夏亚的郡守府里的军官,带着手令达到第六第七兵团的时候。将夏亚的军令递交的时候,第六第七兵团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提出异议。
如果说在昨天之前,大家心里还各有一些小心思的话,可昨天的罗德里亚骑兵一到……众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就荡然无存了。
也顾不上什么大家的从属关系了,虽然夏亚这就给大家公然下令,有些不合身份,但是在这种时候,谁敢说他?
接到的命令有两条:第一,让各军立刻集结整顿。准备检阅。第二,众营队级以上的军官全部前往城外的大营议事。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夏亚大人可是住在城外大营的,和罗德里亚骑兵住在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夏亚大人是罗德里亚骑兵出身……这忽然从天而降一般的数千骑兵,等于一下子,就将夏亚大人的腰杆子挺硬了。
怀着各自的心思,上午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迟到或者借故缺席。第六第七兵团的所有营队级别以上的军官,全数集合在了城外的大营。
早上已经偷偷摸摸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夏亚,早已经全副装扮的在大营里摆足了架势。
他穿了一身崭新的拜占庭帝国将军级的丘山铠,这套铠甲,还是当初在帝都里从皇宫的武备库里弄到的。手里配了一柄阔刃的重剑,双手拄着,站在大厅的上方——火叉暂时收了起来。毕竟今天的场面不同,夏亚是要立威的。
可回顾历史,没听说过哪个名将或者名帅是用掏炉膛火叉的……
夏亚带着一顶狮头战盔,上面还插了一根染红了的长羽。配上他原本就挺拔雄壮的身躯,果然格外的威风凛凛。
他的身边左右,左边站着的是格林,格林也是一身丘山铠,带了佩剑,只是略微站在夏亚的身侧往下几分。右边则是沙尔巴,沙尔巴一身黑色的黑纹甲——倒不是没有丘山铠,只是库房里暂时没找到沙尔巴这样巨汉身材尺寸的。他的脚下放了一柄棱角重锤,立在夏亚的身边,瞪着一双大眼,仿佛随时都要举起锤子来杀人一般。
再往下,还有一些夏亚的嫡系部属,比如曾经的黑武士团的阿弗雷卡特,还有菲利普,以及从野火镇上收回来的佣兵团的头子霍克和罗素。
甚至就连达克斯这个家伙,也穿了一件文职军官的制服,装模做样的站在了格林的身边里,紧紧提着达克斯的,则是外号走私贩子的后勤总长卡托。
简单的来说,这些人暂时构成了夏亚部下的小集团。夏亚的部众。初步的一个核心团体,大体就是这些人了。
第六第七兵团的诸军官到齐之后,纷纷站在下面,分左右站好了。夏亚才淡淡说了一句:“开始吧!”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不少第七兵团的军官都是有些面色忐忑。倒是第六兵团的那些家伙,神色要稍微轻松一些。毕竟,罗德里亚骑兵和第六兵团的关系相当亲密,鲁尔那个胖子,曾经是第六兵团的老大,这次听说罗德里亚骑兵的带队军官,还是鲁尔大人的亲兵营官呢。
莱茵哈特支撑着病体,早早的就站在了大厅的中间。
这个年轻人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眼神里的锐气,却锋利得如刀剑一般,站在那儿,气度沉稳,原本就清秀的脸庞,却带着一股子让人不敢逼视的寒气。
一身笔挺的军中的军官服穿在身上,腰板挺得笔直!
夏亚看了看众人,最后才缓缓开口:“召集大家过来,自然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大家都知道,昨日罗德里亚骑兵四千,驰援我部!这位莱茵哈特先生就是这次援军的指挥官,他的到来,不但给我们带来了帝都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帝国最新的命令!”
说着,夏亚将摆在桌上的一份东西抓了起来,扔给了站在中间的莱茵哈特,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念!”
莱茵哈特接过,立刻双腿并拢站直,行礼一个平胸的军礼,双手展开那封命令来,大声宣读……
“兹查原莫尔郡军备长官夏亚雷鸣男爵阁下,武勇过人,颇立功勋,特授兹荣,以示嘉奖,此令,任夏亚雷鸣为帝国北区军务专员,以莫尔郡,诺兹军,西尔坦郡以及边境诸郡军务节制,授予临机便宜行事之权,许该员,抽调各地驻军,编练新军,特授夏亚雷鸣为新军将军,并授权封任各级别将官,旗团级之下军员,可自行委令查撤,交军部报备即可!各地军政,务必协同,不得懈怠延误。望该员奋我国人之勇,驱除外侵,内扫叛逆。”
这份命令念出来,却比当日莱茵哈特伪造的时候又多了一句“旗团级之下军员,可自行委令查撤,交军部报备即可!”
这句话,却是夏亚一早起来之后,思索了好久,派人进城把还躺在床上的莱茵哈特找来重新伪造的。
莱茵哈特早上来见夏亚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不是许了我假期么?这么快就要让我就任了?我可是伤员。”
可听了夏亚的要求之后,莱茵哈特当时眼睛就一亮,点头道:“不错!是我当时写的时候疏忽了,大人若是没有委任军官的权力,只怕下面的人不好做安排的。”
此刻站在大厅之上,这份命令由莱茵哈特的嘴巴念出来,却比夏亚自己说出来,可信度又增加了几分。
毕竟,莱茵哈特的确是带了数千罗德里亚骑兵从帝都赶过来的。人家又是鲁尔的亲信……谁都知道,皇储一直就在罗德里亚骑兵的军队之中……
似乎,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虽然,这份命令给的权力未免有些大得惊人。
可众人也忍不住想……什么节制诸郡……北方的帝国领土都丢得几乎差不多了,不过是一个空头的名义而已。哪里还有什么“诸郡”给你节制……
只是……最要命的是那句“抽调各地驻军,编练新军”,以及“旗团级之下军员,可自行委令查撤,交军部报备即可!”
这就等于是公然给了夏亚吞并北方诸军的权力了!
第六第七兵团……自己这些军队的独立性,看来,真的是保不住了。
莱茵哈特站得笔直,用铿锵有力的嗓音,将这份命令读完之后,走到夏亚的面前,双手将这份命令恭敬的放在夏亚的桌前。
夏亚沉着脸,站在那儿,看也不看莱茵哈特,摆足了架势,用一种逼人的目光,扫过全场,看着每一个人脸上各怀心思的表情。
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夏亚才开口:“命令就是这样了。我是一个喜欢直截了当的人!既然命令如此,那么,这个包袱,我夏亚雷鸣,当仁不让,就只好背负起来了!从今天开始,诸军都是我的麾下,诸位齐心努力,咱们在北方,总有一条路子可以走通!若是有人三心二意的话,我认得你,军法不认得!”
说完,他又抓起了一份桌上的东西,丢给了莱茵哈特:“念!”
莱茵哈特看了夏亚一眼,双手接过,再次高声念了出来。
“兹令!帝国中央军第六兵团,于诺兹郡失守驻土,该部撤销编制!帝国中央第七兵团,于西尔坦郡失守驻土,该部撤销编制!余部编入新军待命整编!!即日起,成立北方战区,挑选各部军将,编新军三万!第一部为北方第一兵团,兵团将军由夏亚雷鸣阁下亲任,兵团编制为两万,骑步混编,内设独立骑兵旗团一支,委沙尔巴为骑兵统领。莱茵哈特为兵团参谋官。设战区守备兵团,编制一万五千,步兵编制,委格林为兵团将军,格伦夏尔为兵团副将……”
这一系列的命令一一从莱茵哈特的口中念了出来,一条一条,都是夏亚事先早就做好了安排的。
新军两个兵团,他自己领一个,格林领一个,一个主攻,一个主守。而以格林的能力和资历,单独领一个兵团也足够了——而换了旁人,夏亚手里还真没有别的适合的人选了。
而将第六兵团的格伦夏尔那个大鹰钩鼻子委任了一个兵团副将军的位置,也是为了安抚第六兵团这些相对比较亲夏亚的团体。
至于第七兵团的那些军官……说实话,这一点,夏亚和格林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些家伙,都不堪重用!这些家伙在丹泽尔城驻扎以来,大部分人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惹是生非,实在难以担当重任。
至于会不会引起反弹……
只要有四千罗德里亚骑兵在手,有第六兵团的人倒向夏亚,第七兵团的那点人,就翻不出浪花来,把他们拆散了,重新一编,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就算是真正的吃下去了。
“总是要拉一方,打一方的。”
这是莱茵哈特早上给夏亚进言时候说的话。
不出意外的,卡托这个走私贩子依然被委任为了后勤总长。
而略微有些意外的是,波夫达克斯这个家伙,居然也被夏亚委了一个旗团级的职位,只不过却是在军区的总部担任特勤专员这么一个古怪的头衔。
至于夏亚的其他部下,则一律都编进了军队里担任中低级的军官。
不是夏亚不想让这些家伙统兵,可毕竟他手里的人,只有卡托和沙尔巴等人是正牌的军人出身,其他的菲利普这些家伙,都是佣兵武士……个人的实力或者不错,但是军队里的作战,本事就不行了。还得历练才行。
最后,念完了所有的委任名单之后,下面才终于有些哗然了!
这大厅里聚集了数十名第六第七兵团的军官,却有一大半都没有得到新的委任,其中以第七兵团的人居多。
这些人顿时就不干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专程来看你一眼】(12号的八千字)
(汗一个,写的太慢,更的也晚了……这章八千字,算是12号星期二的!)
府里的侍卫很快就牵来了马,夏亚一人三骑,将马匹栓好之后,就狂奔朝着城外而去。
他还没有跑到城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隐隐的听见有人呼喊,夏亚急忙勒住了马,回头望去,就看见格林正策马狂奔而来,冲到面前的时候,老疯狗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更是面色铁青,满脸狂怒。
“夏亚!你这是要去哪里!”格林愤怒的咆哮:“刚才你派人去通知我,说要出去些日子?让我全权负责……你在胡闹些什么!”
夏亚坐在马上,看着格林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我老婆跑了,我去追她回来。”
这句话顿时让格林脸色一白,老疯狗坐在马上,身子晃了晃,险些就要从马背上摔下去。随即他终于吼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帐小子!眼下多少大事情等着你去做!新军成立在即,此刻军务繁重,周围俱都是虎狼之敌!情况不容我们喘息半日!这种时候,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做的什么混帐事情!追,追……你居然为了去追一个女人,丢下你的部属,你的军队,你的领地,丢下这么偌大的一个摊子不管了?!”
夏亚道:“这里不是还有你……”
“可你才是领袖!!!!”疯狗格林几乎是用狂吼着说出这句话!
夏亚也是面色阴沉,骑在马上,眉宇之间狠狠的纠结在一起,眼神阴晴不定,只是看着格林。
“大事为重,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耽误正事!夏亚雷鸣!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要成大事,岂能这么婆婆妈妈!!多少人看着你,多少人的身价性命都托付在你的身上!你眼下身负多重的担子,多重的责任,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你!你……竖子!!竖子!!!”
格林看样子是气昏头了,两人就在城门之下,格林就破口大骂起来。引的城门周围的士兵和过路的人都开始围观了。幸好跟着格林一起跑来的一群侍卫,立刻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将周围围观的人远远的驱赶开。
“格林。”夏亚深深吸了口气,仔细的盯着格林的眼睛,他一字一字的沉声道:“我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我也知道自己的责任!但是请你明白,我更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你现在的使命是守护这片土地!!”格林低吼。
“守护……”夏亚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古怪,更有那么一些深深的自嘲:“守护……”随即他抬高了嗓音,和格林对瞪着眼睛喝道:“身为一个男人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守护不住,还谈什么守护其他的土地和子民!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说到这里,夏亚昂首看着格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意已决,格林,你不必多说了!我这一去,不过数日,追回了艾德琳我就回来,耽误不了几天……况且,这里不是还有你么。”
格林气得手指颤抖,脸色苍白,瞪着夏亚,只是低声喝道:“竖子!竖子!愚蠢!愚蠢之极……”
夏亚看着格林的样子,知道这个老疯狗被气得不轻,他叹了口气,可自己的决定是绝对不容更改的,于是他对着格林弯了弯腰,低声道:“对不起了,格林……可这件事情,我必须去做!”
说完,夏亚拨转马头,掉头就朝着城外而去,马蹄急促,溅洒下一路黄尘,往北而去。
格林在城门之下,坐在马上,依然面色苍白,气得全身哆嗦,口中不住低声喝骂:“蠢货!一个大蠢货!我格林也是蠢货!怎么辅佐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混帐!老子不干了!不干了!此等蠢货,怎么能成事!老子不干了!”
骂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句悠悠的笑语:“格林大人,可是真的想辞职归隐了?”
格林霍然扭过头去,满脸狂怒的瞪着说话的人。
波波夫达克斯,骑在马上,他其实刚才正好在格林那儿处理军务,就和格林一起奔驰而来阻拦夏亚,可格林阻拦夏亚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在旁边看戏,却也不开口说一个字。此刻夏亚跑了,格林气得大骂,这个家伙却悠悠的在一旁马上,一手翘着根小拇指,挖着耳朵孔,脸上露出舒服惬意的笑容来——这说话的语气,也实在有些欠扁的味道。
格林立刻阴了脸,看着达克斯:“你……”
“我看大人您也并不是真的要甩袖子走人,不过就是发发火而已——呵呵,这气话么,就不必再说啦。”达克斯赶紧和颜悦色的笑道:“我倒是觉得,咱们的这位老板,虽然年轻冲动了一些,也还算不赖。”
“可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么多正事扔下……”
达克斯不等格林说完,却忽然打断了格林的话,反问道:“格林大人……我请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如果,咱们的这位老板,是那种为了成事,就能硬下心肠,冷酷无情,什么人都能牺牲掉的性子——如果他是那么一个人,你还会像现在这么愿意跟随他么?”
格林:“…………”
达克斯看着格林,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走过来,轻轻一弹小拇指,然后拉了拉格林的袖子,笑道:“好了,骂也骂过了,气也出了一些了……实在不行,等那个家伙回来的时候,我帮着你一起再骂他几句。再不行的话,执行军法,打他几棍子也行。我倒是听说,咱们这位大人,倒是很愿意以身作则来接受军法处置呢,昨天听说他在训练场上就主动领了军棍惩罚……”
说着,连拉带拽的,达克斯把格林终于给拖着往回走,把个老格林差点从马上就拽下来了。
“……好了我的格林大人,别气哼哼的,我可是来找你报销之前出去采购的活动经费的,喂……我可是自己掏腰包垫了不少钱啊,你可不能赖我的帐,我可是很穷的,唉,到哪里找像我这么忠于职责的好人啊,掏自己私人的腰包来办理公务……喂,老疯狗,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可等着你报销啊,不然的话我连明天吃饭的钱都没了……喂,你别板着脸啊,给句话,给句话啊……”
…………
………………
夕阳落下,天边一片红霞万里,将这原本荒凉的野火原的傍晚,却映照得有些红彤彤的,仿佛充满了生机一般。
野火镇这边陲小镇,一匹花毛骏马缓缓从略显破败的镇子寨门缓缓走进,路过城门里的那个小圆形广场的时候,马上的人,却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艾德琳戴着一顶皮毡帽,将帽檐押得低低的,两旁露出一些金色的头发来。她穿着一身男装,正是那天和夏亚“告别”的时候的一身装束,此刻脸上颇有一些风霜和灰尘,显然是一路骑马奔波留下的痕迹。
走进这野火镇的时候,艾德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这镇子,忽然就心中愁肠纠结……
(这里,就是他长大的地方……)
走过这街道,看着两旁的房屋,看着那形形色色的装束各异的行人和来往的佣兵,商旅,艾德琳的心思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到时候,在野火镇上弄个房子,养上几匹马,让多多罗那个家伙来表演魔术,我们就可以组一个马戏团……”
心里忽然想起了那个狠心家伙的声音,想起了当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憨厚的笑容——见鬼,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迷了心窍,才会居然觉得这个土鳖会是那个能让自己依靠的男人呢?!
野火镇,唉,野火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追回帝都,而是真的跟着他一起来到这里,我们在这里买个房子,有自己的院子,再养几匹马……
或许,那样的日子,一定很幸福吧。
野火镇……哼,野火镇,可真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呢。
艾德琳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来。
她不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了,至少在有了一些常识之后,她懂得了将自己的装束做了一些改变。
此刻的艾德琳,原本一头秀美的金色长发,已经被她自己剪成了一头短发,用一顶破毡帽压着,同时她的脸上满是风尘,还刻意的用了一些化妆术,让她的脸庞看上去线条棱角分明了一些,看上去更男性化了几分。加上那一身男装的袍子,还有她原本就有奥丁人的血统,高挑的身高,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倒也不会露出太多的破绽。
艾德琳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美丽的容貌,对于一个单身出门的女孩子来说,将会是引起很多危险的源泉。
可是,她虽然意识到了改换装束,但是毕竟出身高贵的这位公主,却毕竟还是缺乏一些江湖经验。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进入野火镇的时候,却并没有察觉,在城门旁的角落里,几束觊觎的眼神早已经盯住了她!
一个来到野火镇山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单独一个,没有同伴。更重要的是,艾德琳马背上的包袱,明显是用的高等的布料,那鼓鼓的包袱里,显然不仅仅是衣服,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再加上她身上背的一柄剑——剑鞘也是上等的鳄鱼皮,还镶嵌的宝石。
这些,就足以引来窥探的目光了。
夜幕之下,几个人影不动声色的在后面一路跟上了艾德琳。
战争似乎并没有影响野火镇的繁华,既便是到了晚上,街道上也到处都是人:那些走路踉跄的醉鬼,还有穿着各式各样的商人,有的搂着同样一身酒气的妓女,还有一些则是面目可疑,站在墙角里低声交谈,也不知道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偶尔还有一些雄壮孔武有礼的佣兵,背负着刀剑武器,昂首挺胸在大街上走过,故意将上衣胸襟敞开,裸露出健壮的肌肉来,引着两旁路边招揽生意的妓女,不时的抛去媚眼……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艾德琳骑马沿着街道进入了野火镇。
就如同……
就如同一只小白兔走进了狼窝子里。
街道两旁有旅店,不过艾德琳走过两家,远远的看见那脏兮兮的店铺,就有些却步。
在走过了两条街之后,她才终于将马停在了一个挂着酒杯招牌的店铺门前。
显然,这是一个酒馆加旅店的复合式的店铺。
门口的小拉门半敞着,里面露出红红的灯火的光芒,和外面黑黢黢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那门里,传来的热闹的喧哗吵闹的声音,有酒鬼的叫嚷,有拉响的马琴的音乐,还有跳着踢踏舞步的欢快的节奏……
最重要的是,这店铺的招牌和门窗都擦洗的很干净。
艾德琳拉了拉自己的帽子,终于做了决定,下马走到了店铺门口。
门口一个伙计立刻迎了出来,将艾德琳的马匹接过,然后指引着她走进了店铺里。
这店铺不算太大,但是却让艾德琳有些熟悉的感觉……
好像,自己上一次曾经来过这里?
嗯,不太记得了。
店铺里十多张桌子坐了大半,不少客人都欢快的举着酒杯畅饮,欢声笑语,还有在那店堂的中间,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戴着兰蒂斯式海盗头巾的家伙,手里抱着一把琴,正在兴奋的拉着,在他的曲子下,不少客人都甚至站在了桌子上欢快的跳着舞步,还有一些客商,搂着妓女肆无忌惮的笑着嚷着。
那个拉琴的独眼,满脸笑容,咧嘴的时候,一口金牙。
看着那金牙,却仿佛又触动了艾德琳心中某一件伤心事,她立刻扭过了头去。
走到吧台前,里面站着一个头上扎着头巾的中年大婶,水桶粗的腰身,一身粗布的裙子,还带着满是污迹的围兜,手里拿着一块布,正在擦着酒杯。
“晚安,年轻的客人!欢迎来到独眼的旅馆!您需要点什么?亲爱的,我们这里可是拥有全野火镇最好的麦酒!”
吧台后的这个中年大婶开怀的笑着。
“我……”艾德琳开口,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太过清脆,压低拉声音,故意粗着嗓子低声道:“我还没有吃晚餐,有什么吃的么?”
吧台后的中年大婶眼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意来,看着艾德琳,然后愉快的笑道:“当然有!厨房里还有一些炖的滚烂的小羊羔腱子肉,还有一些新鲜的豆子熬的汤,又浓又香,呵呵,我建议你一定要尝尝!我索非亚大婶熬的豆子汤,可是野火镇上最有名的美味呢。”
索非亚大婶……这个名字,让艾德琳心里仿佛动了一些。
这个名字……似乎,自己好像在那个土鳖的嘴巴里听到过?
她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努力强迫自己将那个人的影子排挤出脑海。
热情的索非亚大婶很快就从吧台后走了出来,带着艾德琳走到了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靠近中间的那些热闹的桌子,都被其他客人占据了。
就在艾德琳坐下的时候,店门被推开,几个神色可疑的家伙走了进来,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之后,这些人将目光瞄准了角落里的艾德琳,然后不动声色的走路过去,就坐在了艾德琳旁边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其中有两个跑到吧台去要了几杯麦酒,几人分了,坐在那儿,仿佛漫不经心的喝着,却时不时的朝着艾德琳的包袱瞄上两眼。
艾德琳看着店里那些欢快的客人,周围那些欢声笑语,还有嘻闹和音乐,原本有些冷冰冰的心,仿佛也稍微温暖了一些。
她出了会儿神,就在这个时候。
啪!
一个盘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艾德琳抬头看去,那位慈眉善目的索非亚大婶已经站在了面前,将一盘子热气腾腾的羊肉炖豆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又塞给了自己一把勺子。最后还端来了一大杯麦酒。
“酒是免费送的。”索非亚大婶笑眯眯的看着艾德琳:“麦酒少喝一点点是不会醉的,反而会让你舒服一些。看样子你今晚是要住在这里的,我会在楼上给你整理出一个干净的房间——还有热洗澡水。”
艾德琳正要说两句感谢的话,索非亚大婶却又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加了一句:“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出门,可要小心一些。”
说着,眼神仿佛扫过了旁边那一桌人。
可惜,艾德琳并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她只是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
索非亚大婶撇撇嘴巴走了回去,临走的时候,仿佛还嘟囔了两句,好像是类似于“真像”之类的话。
艾德琳虽然饿了,但是毕竟心里有无限心事,所以,尽管面前这盘子羊肉炖豆子的确很美味,索非亚大婶的豆子汤也很香浓……但是她依然只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勺子。
倒是那一大杯麦酒,却被她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了下去。
这麦酒的度数很低,还有一些麦子的甜香,倒是并不太难下咽。
可是艾德琳毕竟很少喝酒,一杯麦酒喝下去之后,不多会儿,脸就有些泛红了,原本就满怀心事,被这酒一激,就连眼神也不由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就在艾德琳的眼神甚至开始失去焦距的时候,旁边的那一桌人,其中的两个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假意一面看着中间的人们跳舞,一边悄悄的挪动脚步,朝着艾德琳的桌子靠了过去。
其中一个人,一只手背在后面,袖子里还藏着一把短匕首!
艾德琳仿佛已经有些神志模糊——她太累了,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天都不曾睡好过,此刻吃饱喝足,又喝了一点酒,坐在桌旁,她就开始有些脑袋昏沉了,甚至都没有差距到两个家伙几乎就已经贴着自己的桌子站了过来。
其中一个家伙,侧过了身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目光,同时悄悄的转过匕首,刀锋雪亮!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个肥胖的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如鬼魅一般忽然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身旁!一只满是老茧的粗大的手掌,轻轻的握住了那只拿着匕首的手腕,然后仿佛随意的一抖。
当啷!
匕首顿首就落在了地上,这个声音,一下就把有些打瞌睡的艾德琳惊醒了。
“一个原来的小孩子,还是别欺负人家了。”
索非亚大婶依然笑眯眯的样子,捏着一个盗贼的手腕,淡淡道:“你们的老大难道没教过你们,在我的店铺里不许做生意么?”
那个被她捏住了手腕的盗贼,满头汗水,疼得脸都白了,勉强赔笑道:“大婶……可,可他是一个外地人,规矩我们懂,只是不能在您这里碰本地人,这个小子……”
“哦,这样啊。”索非亚大婶仿佛笑得更愉快了:“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的老大,就说从今天开始规矩改了,在我的店铺里,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不许你们做生意。明白了么?”
那个盗贼干净弯腰低头。
索非亚大婶这才松开了手,一脸慈祥的笑容:“你这个小杰克,你都是喝我煮的豆子汤长大的,却跑到我这里来调皮,好了,快走吧,回去的时候给自己的手腕擦些药油。”
这些盗贼立刻落荒而逃——在野火镇上,真正明白的人,都很清楚,这位酒馆里的大婶,是惹不得的!
艾德琳坐在那儿已经看呆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地上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躺在自己的脚下!
“……谢,谢谢您,索非亚,索非亚大婶。”艾德琳张了张嘴。
索非亚大婶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看了看艾德琳,眼睛里满是笑意:“好了,亲爱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在我这里,没有人会惹事的。”
说着,她把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艾德琳有些后怕:“他们……是想要杀我?”
“杀你?”索非亚大婶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摇头道:“不不不……杀人,他们可不敢。他们只是在街头厮混的一些小孩子罢了,他们可不敢杀人。拿着这匕首,不过就是想划破你的包袱,趁机偷走点东西而已——当然了,如果被你发现了,就用这个匕首来威胁你,让你不敢呼喊求救罢了。”
说着,索非亚大婶已经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艾德琳的脑袋——这个动作有些过于亲昵的,不过她做起来,却仿佛很是自然一般,自然得就连艾德琳自己都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突兀。
“……真的很像啊。”
索非亚大婶仿佛低声叹了口气。
随即她又笑了笑:“好了,亲爱的,看样子你是累坏了,上面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被子和床单都是今天刚清洗过的——你可以先上去休息,晚一点我会提洗澡水给你送上去……”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笑了笑:“放心,房间里的东西很干净,我把我侄女的房间让给你,她已经嫁出去了,房间正好空着。这房间我可从来没有给那些浑身臭气的男人住过。我想,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很爱干净才对。”
艾德琳的嘴巴立刻张得老大。
“好了,不用这么吃惊,亲爱的,这里可是野火镇。你的这点化妆术,也只够骗骗那些街头的小贼还差不多。”
说着,索非亚大婶看了看艾德琳面前的盘子,皱眉道:“你吃的太少了,我的孩子,再吃一些,不然你半夜会肚子饿的。哦,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胃口不好,我还有一些酸椰菜,可是很开胃的,我这就给你弄一碗过来。”
索非亚大婶立刻站起来走到了吧台后去,正忙碌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酒馆的拉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门外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
那进来的身影,身材高大,双肩宽阔,身板厚实而雄壮,窄腰长腿。
一看这个身影,艾德琳立刻就是眼睛猛然一亮!但是随即看清了来人之后,立刻就露出的失望的表情……
但是,再然后,当走进来的这个人脱下了压得很低的帽子,还顺手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灯光下,看清了这个人的容貌的时候……艾德琳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种恐惧绝伦的表情来!!
她的身体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脸色顿时发白,然后忍不住就往墙角里缩了缩,飞快的俯下了身子!
门口的那个身材高大的人,拥有一张英俊的脸庞,眉宇粗犷,额头宽阔,脸形很阳刚,充满了一种力量的棱角感觉。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细长,给这张原本应该是粗犷的脸庞,增加了几分智慧和阴柔的味道。
他穿了一件长褂子,看上去很是简单,但是围在腰间的那条皮带子,却是一整张罕见的斑斓蛇皮!一头棕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但是却更显出了几分飞扬的感觉来。
嘴唇很薄,唇线分明——这样的相貌,一般的都是那种心志坚毅的人!
从相貌上看,他年纪并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这个人站在门口,就轻轻的笑了笑,灯光照在他的脸庞上,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豪放和高贵的感觉!
“请问,索非亚大婶在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并不大,语气也还算平和,但是偏偏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铿锵的金属的感觉,就如同战场上金戈铁马的那种杀伐之气!
这么一句话轻轻的话语,却偏偏诡异的将全场那吵闹的喧嚣,还有那热闹的琴声,舞步声,全部都压住了!
全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在中间跳舞跳得正欢的人,耳朵里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那么的清晰!!!
这个年轻人仿佛不过是轻轻的,简单的一句话,顿时全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眼神扫了一圈之后,落在了吧台后的索非亚大婶的身上。他的眼神里立刻亮了起来。
索非亚大婶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人,眉头却不禁微微的皱了皱。
“看来您一定是尊敬的索非亚大婶了。”这个年轻人一手抚着胸,然后深深的弯下腰去行礼:“见到您,我非常的荣幸。或许我应该叫您一声索非亚阿姨,不过……我想,反正这也不是您的真名,我们就不必太计较称呼上的细节了吧。”
索非亚大婶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看你的样子,就像足了你的那个混蛋父亲。唉……”
年轻人丝毫不动怒,也是轻轻一笑:“一看您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这一趟没有白来……不枉费我绕路多走了一千四百多里地,跑死了我最喜欢的两匹纯血马……见到了您,我终于确定了,我这一趟没有白跑。您果然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一位卓越的强者。”
“哼……”索非亚大婶哼了一声:“你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这个年轻人再次弯腰,这一次的动作,更加恭敬:“我原本是要去西边的,不过就在我出发之前,父亲交待了我一件事情,让我专门绕路到野火镇上来一趟,专程来拜会您一下。尊敬的索非亚阿姨,我带来了我父亲最诚挚的问候……他说,像您这样的老朋友,本来他是很想亲自来拜会老友的。不过呢,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个原因,所以他并不方便亲自前来,只能托我将问候带到。”
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个年轻人继续道:“此外,父亲还托我带来了一个问题向您请教……”
“问题?”索非亚大婶撇撇嘴巴:“你那个混蛋父亲,有什么问题问我?”
“得罪了……下面是父亲的原话,他交待我,必须让我一个字不错的,原样转达给您。”说着,年轻人挺直了身板,昂着头,看着索非亚大婶,冷冷的喝道:“苏菲,听说你在野火镇上动手驱逐了我的士兵!你做出这样的举动,是打算破坏那条不与世俗争锋的规则么?希望你不要再试图触及我的底线,否则,你应该明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这些家伙先毁约!”
——————
第三百七十二章 【锋芒】(九千字)
这年轻人的几句话,说的似乎很突兀,这安静下来的店堂里的客人们,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索非亚大婶听了,却只是仿佛笑了一下,笑容略微有些古怪,端详着这个年轻人:“啊,你父亲派你来对我兴师问罪的么?哼……他应该知道,我生性最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就算是你的父亲也不行。如果他要问罪的话,让自己过来找我吧。”
这个时候,听清楚了索非亚大婶的话,坐在店铺中间的独眼一把将手里的那个马琴给扔了,一脸不爽的样子就迈步走了过来,朝着那个年轻人瞪着那唯一的一只眼睛,一脸找麻烦的样子。走到面前,他先低头在地上狠狠的啐了口吐沫,满脸横肉都扯动了起来,卷着袖子,喝道:“你是干什么的!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找不痛快么?可知道我独眼开的店,在这镇子里还没有人敢在这儿放肆……”
说着,他捋起袖子,仿佛就要上前动手的样子。
独眼才往前挪了半步,站在吧台后的索非亚大婶却已经飘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轻轻的抬手按住了自己丈夫的肩膀,制止了独眼的动作。
独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索非亚大婶一脸的温柔,看着独眼,柔声道:“亲爱的,这件事情你别插手,我来解决吧,好么?”
语气温柔和顺,独眼听了却是微微皱眉,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低声问自己的妻子:“又是……你从前的那些朋友?”
索非亚大婶抿嘴一笑,低声道:“抱歉啦,亲爱的,明天我给你煮你最喜欢吃的羊肉汤,好不好?这件事情,你就别管啦,收拾一下,先去后面休息吧。”
说着,她轻轻的拉过了丈夫,独眼犹豫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闷闷的朝着吧台后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
索非亚大战站在吧台前,看着店铺里的那些客人。此刻这些客人都在好奇的朝着这里观望。
索非亚大婶叹了口气,随即重新扬起笑脸来,拍了拍手,笑道:“好了,各位,今晚的欢乐时光暂时就到这里啦!我们要提前打佯了……呃,麻烦大家把酒钱付一下再走,明天再来继续喝吧……喂,说的是你,老巴克,昨天的酒钱还欠着没给呢。”
已经沿着墙根溜到门口的一个全身脏兮兮的酒鬼讪讪的回头笑道:“再欠一天,明天我拿了钱就一起还你……唉,索非亚大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么家里那个婆娘管得也太死了……”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随即大家也都一个放下了酒杯,有的直接将几枚钱币放在桌上,有的则走到索非亚面前,将钱币送到她手里,还有的临走之前,仔细的对着那个年轻人打量几眼,然后对索非亚投去一个“要帮忙就吩咐一声”的眼神,才缓缓离去。
一屋子人散去之后,很快之前还热闹非凡的店里顿时就冷清了下来,只留下墙角的那张桌子旁,可怜虫艾德琳还有些无措的坐在那儿。她低低的垂着头,可看着众人都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有心想随着人群一起出门去离开,但是要离开,必定会经过那个家伙的身旁,只怕会被他认出来。可坐在这里,人走光了之后,这偌大的店里就自己一个人还坐着,更是扎眼。
终于,门口的那个年轻人的眼神落在了艾德琳的身上,那个年轻人看清了艾德琳,仿佛先是怔了怔,随即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那双原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线,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索非亚大婶已经转过身走到了艾德琳的身边,轻轻的拉起了她来,柔声笑道:“好了亲爱的,如果你吃饱了,就快上楼去休息吧,你的卧室就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把手有些生锈了,你用力顶一下就会打开的……早点休息吧我的孩子,快去。”
说到最后的“快去”这个词儿的时候,索非亚大婶的语气仿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味道。
艾德琳慌忙的站了起来,抓着帽子低低的垂着头,就朝着店铺里的楼梯跑了上去。
大堂里,终于只剩下了索非亚大婶和这个年轻人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明你的来意了。”索非亚大婶伸了个懒腰,低声嘟囔道:“唉,汉尼根家族的人,都是麻烦,我早就该明白这一点的。”
这个年轻人则依然还是站在那儿,神情从容,望着索非亚大婶:“我的来意么……难道您猜不到么?”
索非亚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你……该不会是你们汉尼根家族的那个见鬼的试炼任务吧?哈!你才多大年纪?”
年轻人抿了抿嘴——他这么微笑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却让索非亚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古怪的样子。随即索非亚大婶就听着这个年轻人微笑:“我今年正好三十一岁。”
他只回答了索非亚大婶关于年龄的问题,却没有直接回答第一个问题……现在就是默认了。
“三十一岁?”索非亚大婶仿佛呆了呆:“见鬼……果然是一家子变态。”
她望着这个年轻人:“你父亲当年试炼任务的时候,好像只比你现在小不到四岁吧?嗯……你三十一岁就有这样的成就,在你们汉尼根家族的历史上,也能排进前二十了。”
“是第十四。”这个年轻人的语气很平静:“三十一岁接受试炼,这个年纪只能排到第十四位,可对我来说,这样的排名并没有什么意义……我的父亲二十七岁就试炼,那个年纪在家族的历史上也不过排名第六而已。但是父亲最后的成就和实力,却是家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个,所以,这样的排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索非亚看了看这个家伙,撇撇嘴巴:“果然……和你老子一样傲气。哼,你刚才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像足了你老子年轻时候的样子。”
“若是没有一点傲气,如何挑战强者。”这个年轻人的神色一肃,沉声道:“不断的向强者挑战,原本就是我汉尼根家族的古老传统,也正是靠着这样的传承,我们的家族才会越来越强大。”
“……固执的也和你老子一样。”索非亚大婶摊开手:“好吧,你为了试炼任务而来……可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跑到我这里来了。难道……”
年轻人展颜一笑:“我们汉尼根家族每一代的男子,在成年之后,都要经受一次试炼任务,只有试炼任务成功了,才有资格去争夺皇位继承权。这点您是很清楚的。至于试炼的内容……”
“我当然知道试炼的内容。”索非亚大婶板着脸,盯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不就挑战一个强者级别的高手么!”
挑战一个强者级别的高手!!
虽然索非亚的语气有些不屑,但是其实说出来的时候,这样的内容,也足够叫人震撼了!!
试炼的内容,是挑战一个强者级别的高手!!
汉尼根家族……奥丁神皇的皇族!!千百年来,定下的这么一个残酷得近乎变态,傲慢的近乎狂妄的铁律!
任何一个参与皇位继承权争夺的皇子,必须先通过试炼,挑战一个强者击毙的高手!!这样变态的高标准,却保证了奥丁帝国的神皇,每一代的皇帝,都是大陆顶尖的强者行列!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别人不找,却偏偏挑上了我?”索非亚大婶的表情已经有些不爽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在你和你老子的眼里,当今世界上的强者行列里,我是最弱的一个嘛?!”
“……是的。”
这个几乎是坦白得近乎不留情面得话,顿时让索非亚大婶的表情更加的古怪了,她瞪着这个年轻人:“你确定?!”
“确定。”
“你……你那个该死的老子也是这么认为的?!”索非亚大婶的眼神里开始冒出怒火了。
“很遗憾……是的。”年轻人神色依旧平静坦然:“父亲曾经亲口说过……三十年前的那一战,十大强者联手将父亲压制住,逼迫父亲和你们达成了那个盟约……昔年大陆上高手如云,人才济济。但是毕竟岁月有逝,三十年时间下来,一些强者凋零逝去,而新的强者却未必能真正的上位。此外……也有一些老人,实力却再无突破。”
“哼,最后一句,说的是我吧。”索非亚大婶没好奇的哼了一声。
“父亲有言,当今的高手之中,第一个能入他眼的,毫无疑问,自然是那位居住在大陆东边的巴比伦古城里的那位‘圣.罗兰加罗斯’,父亲也曾言道,那位圣罗兰加罗斯的天赋和实力,都是他生平仅见,可谓是一生的对手。除此之外,大陆上的其他高手之中,兰蒂斯的梅林大人,性格疏狂不逊,可越是这样的性子,却反而能得到一些突破。三十年未再交手,但是父亲相信,以梅林大人对魔法的孜孜进取的性子,实力毕竟有了突飞猛进,只怕三十年后的今天,早已经突破了强者的境界,迈入了元境了。还有拜占庭帝国的三位大魔导师……听闻泽兰大法师在十多年前病逝了,可谓大陆上又少了一位强者,剩下的那两位大法师,因为年纪的限制,当年已经是近七十岁的高龄,三十年下来,只怕更是老迈,既便是魔法境界上越发的高深,但是实力上么,能不下降太多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居住在混乱之领南部的那位自号剑圣的先生,可是父亲当年就对他的剑术不屑一顾,说道那人性子太过偏激,如此的性子,年轻的时候实力自然提升甚快,但是太过浮躁,只怕五十岁之后就实力到顶,很难再有突破,他若是不能沉下心来修炼,这一辈子,都成不了父亲真正的对手。此外……当今世上的诸多高手,父亲也都各有评价……最后才说到您……”
“说到我什么。”索非亚大婶板着脸。
年轻人悠悠笑道:“您真的想听么?”
“废话!”索非亚大婶不悦,冷冷道:“你既然都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会不继续听下去?况且……哼哼,我倒也很想知道,你那个变态老子,是如何评价我的!”
年轻人仿佛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道:“父亲提起您的时候,很是为您惋惜。”
“惋,惋惜?”
“是的,惋惜。”年轻人正色道:“父亲提起您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是论聪明和天赋,您可以在当今人族的强者之中排入前三位!仅次于父亲本人和那位圣罗兰加罗斯大人。尤其是您的聪明智慧,甚在父亲的评价之中,还要高于那位梅林大人。若是以您这样的天赋和聪慧,原本实力也应该是当今人族高手的前三之列。只可惜……”
“可惜什么。”索非亚大婶的脸色忽然平静了下来。
“只可惜……嗯,父亲是这么说的:只可惜,但凡太过聪明的人,做事情都太喜欢取巧,总喜欢用一些取巧的法子来达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可要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取巧的,比如修炼这种事情,毅力和恒心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只想取巧,未免在心志上却就不够坚定,若是没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既便再聪明的人,只怕也成不了什么真正的大事。譬如您……您昔年的实力可以在十大强者之中排入前五,可现在……三十年来,其他的诸位高手都在继续修炼,可唯独您,却住在这野火镇上,悠悠渡日,生活安逸舒适,也仿佛失去了进取心和追求的欲望。三十年的时光白白耗费,您的实力……若是能还保留昔日的水准,就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至于进步……那就根本不用说了!父亲更说,他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每天闭眼睡大觉,悠闲度日,喝酒晒太阳,也能练成绝世高手的。”
索非亚大婶听到这里,神色却毫无怒火,反而越发的平静了下来。
她低头沉吟了会儿,思索了片刻,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有一些淡淡的苦涩:“不错,不错,你的那个老子说的不错。哼,话虽然难听了一些,却都是实话。我这三十年来,日子过的太过安逸了些,我自己甚至都忘记了,上一次练功是什么时候了。嗯……三十年的时间下来,你父亲说我现在是大陆强者之中最弱的一个,也不算是骂人,是实话。”
年轻人一愣,他仿佛也没想到索非亚大婶承认的有这么痛快——而且,刚才还有些恼火愤怒的样子,转眼之间,这怒火也都消失了,仿佛自己的这些话,对方很快就释然了一般。
“可惜,你父亲说的虽然对,我还是要说一句:他依然还是这么狂妄……也是依然这么愚昧,这么固执,这么变态!”
年轻人皱眉:“阁下,请不要言语辱及我的父亲……”
“侮辱?哈哈哈哈!”索非亚大婶笑了几声:“就算索尔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这句话!哼,你老子本来就是一个变态狂妄的家伙……哼,他评点当今大陆的高手,话说的似乎是不错,可是他脑子里,也就只有修炼,不停的修炼,如何让自己更加强大,继续强大,不停的,无休止的朝着变强的路子上走……人生不过短短不到百年,就算是强者,也不过比常人多上数十年的寿命而已。一个人,来到这世界上走一趟,若是像你父亲那样,从懂事开始就不停的修炼,不停的变强,每天每夜,每时每刻,像拿着根鞭子不停的抽打自己,鞭策自己,不停的催促自己苦修,一刻都不肯放松,同时脑子里还要不停的想着,大陆上的其他高手如何如何……这么样的日子,你父亲是从懂事的开始就这样了,这么几十年下来,他一直都还是这样!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再过一百年……只要你父亲还在这世界上活一天,他都会这么过!这么逼自己,这么折磨自己!!他来到这世界上,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修炼!修炼几十年,修炼一百年……可最后又如何?!等到死了的那一天,双腿一蹬,还不是一切都化作虚无?!任凭你再厉害的强者,又怎么样?说一句过分的话,人活成这样,还叫做人吗?!”
说到这里,索非亚的语气渐渐的变得尖锐:“不错,我是不记得我上一次苦修是什么时候了,我这些年来日子过的太过舒适逍遥……可是,你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来取笑我?我不记得上一次苦修的时间又怎么样?我倒是想问问,你父亲上一次真正的开怀畅笑是在什么时候?你父亲上一次开怀纵饮是在什么时候?你父亲上一次高歌雀跃,又是在什么时候?他每天每时每刻,脑子就只有一个‘强’字!这样的生活,毫无乐趣,纵然是天下第一,又怎么样?我纵然实力不如他,可我每天活的快活,过的愉快,有一个爱我的丈夫疼爱我,有一群朋友每天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喝酒,每天晚上都可以开怀大笑,不会想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每天躺在床上,脑袋一沾枕头就会睡着,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嘴角都会带着微笑……这样的日子,你父亲又体会过是什么滋味么?他真的懂么?”
年轻人:“……”
索非亚说到最后,故意叹了口气:“人生像他那样,才叫真正的无趣。我说一句话:假如我死的那一天,我可以肯定,我有很多朋友,会真心的为我流泪,我的丈夫会为我的逝去而真正的伤痛,我的朋友也会追思缅怀我们一起欢乐的日子。但是……你的父亲呢?他贵为奥丁神皇,大陆人族第一强者。哼……可我敢保证,若是他死的那一天,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为他真正的落一滴眼泪!甚至就算你们这些他的儿子,也早就被汉尼根家族的那些变态的规矩弄的心肠冰冷,没了人味!”
索非亚大婶这一番话说出来,让年轻人顿时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低头也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索非亚大婶,由衷一笑:“佩服!父亲说您的聪慧是世间难得,我还不信,现在一看,您的智慧果然让我钦佩……加林服气了。”
“加林?”索非亚大婶一听:“你的名字叫加林?索尔的大儿子加林?”
年轻人苦笑:“不然您认为我是……”
索非亚大婶吐了口气,淡淡道:“我听说索尔的几个儿子里,他的一个叫柯柯兰的小儿子最是才华横溢,至于那个大皇子加林,一向听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彩的地方,就算是皇位的争夺,都隐隐的被柯柯兰威胁着,如果不是一些部族的老人支持,早就被柯柯兰掀翻了……原来你就是大皇子加林,今天一看,你也很不简单,只怕比那个柯柯兰还要厉害一些。想来那些传言,都是另有内情了。”
顿了顿,索非亚眯着眼睛看着加林:“小小年纪,就知道韬光养晦,故意示弱,看来汉尼根家族就是汉尼根家族,每一代的年轻人,都会出几个逆天的小天才之类的人物。”
“多谢您的夸奖了。”加林弯腰行了一礼:“您的智慧才让我佩服。方才我故意说出父亲对您的评价,真是想扰乱您的心神,可您不过是随意就收敛了心思,不为我言语所动,还反过来说的那些话,却反而险些让我自己的心都动摇了……智慧的苏菲,果然不凡。”
索非亚脸一板:“苏菲这个名子我早已经不用了!现在的我叫做索非亚,你这个小子,可切莫要再喊错了。”
加林蔚然一笑,站在那儿,看着索非亚大婶:“我千里而来,您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我也很想早点见识一下您当年让父亲都赞不绝口的绝技。”
“这就要动手么?”索非亚一笑,却懒洋洋的看了看房子里乱七八糟的店堂:“你看见了,我这么大一个店铺,因为你的到来,客人都被我赶走了,现在一个乱摊子总要收拾一下……喂,要动手,也要让我把桌上的酒钱收起来才行吧?”
说着,索非亚大婶卷起袖子,从桌子上抽出一条抹布来,走到旁边,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擦了起来,还不时的将客人扔在桌上的酒钱收进围裙兜子里。
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加林的面前做起了杂物来,倒是让这位奥丁大皇子反而呆住了。
索非亚大婶擦完了一张桌子,回头看了看加林:“你若是想早点和我动手,不妨上来帮我一起,两个人一起干活,速度也会快上一些。”
说着,她居然丢了一条抹布扔了过来,加林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却反而呆在了那儿。
“哼,你长这么大,难道就没有拿过抹布么?唉,你这捏着抹布的手式,我是认得的,这是你们汉尼根家族的雷吼剑术的姿势……哼,可怜的孩子。”
“一,一定要等做完这些才能动手么?”加林一个晚上到方才为止,都还能在索非亚面前保持沉稳的气势,游刃有余的样子,可此刻,终于显示出了几分无措来。
“当然不是。”索非亚大婶转过头来:“我可不像你们这些汉尼根家族的变态,每天不是修炼就是磨练……我还有生意要做,还有一大家子的事情要做,我还要卖菜做饭,酿酒算帐……哼,你想找我试炼,可以,那就跟着我吧,等过两天,我忙完了闲下来,自然就会和你动手了。”
“过,过两天……”加林的脸色终于变了。
“真没耐心。”索非亚大婶冷笑:“你进门来的时候,那气势,那神态,甚至连说话的口气,都像足了你的老子,不过……模仿的痕迹太重了,却有些虚假的意思。而且,看起来,你的耐心比你的老子要差得多了!”
顿了顿,她低声笑道:“要挑战我,你想胜过我,现在你的实力恐怕不够……就算你现在也窥探到了强者境界的门径了,可境界上哪里能比得上我们这种数十年浸淫的老家伙?唉……我算是明白了,你老子让你偏偏找我来试炼,其实倒不是因为我是现在的抢着里最弱的一个……却也是存了心思,因为只有我,才能真正的让你领悟试炼的精髓。”
说着话的时候,她手里的抹布却不曾放下,一边做事,一边漫步经心的淡淡道:“你既然能来挑战我,那么我相信你的实力必定不俗,只怕已经有了和我叫板的底气了。但是试炼的精髓,并不单纯在于动手的实力!而在于境界的领悟!既便你实力超过了我,可如果境界不够,将来你这辈子的成就,也就有限得很了。哼,索尔那个老家伙,果然是存了心思,居然又想利用我一家人……”
“你,你说……”加林呆了一呆。
索非亚大婶的眼神仿佛恍惚了一下,低声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试炼的时候,用了多少时间么?哼哼……一共二十六个月!试炼,并不是让你把武技练的强横,然后找到一个强者,直接把对方揍趴下就算了!而是……不停的和那个强者进行境界上的印证,从中期望能学到些什么。你父亲昔年,和他试炼的对象一共交手了一百零九次!输了一百零八次,最后一次才终于胜过了对方。这才算是试炼结束……可是,他学到的境界上的奥义,却远远比一次比试的输赢要多得多!真正让他学到东西的,不是最后赢的那一次,而是之前输掉的一百零八次!”
加林有些惊奇:“父亲……当年试炼的事情,您是怎么知道……”
“我是怎么知道?”索非亚大婶仿佛笑了笑,可这笑容苦涩,更似乎蕴涵了很多更深的东西在里面……
“……我是怎么知道的,哼,可笑的问题啊……”索非亚大婶转过身来看着加林:“因为你父亲试炼的时候,全部过程,我都一直在旁边亲眼目睹的,当年的我,年纪比你现在还要小很多……你父亲试炼挑战的对象,就是我的父亲——昔年奥丁帝国赫赫有名的‘雷云大武士’!你父亲试炼的二十六个月,都是住在我的家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笑!”
加林听了,已经彻底呆在那儿!
※※※
可怜虫艾德琳战战兢兢的上楼,跑到了角落里的那个门,推门进去之后,果然是一个干净的房间。只是她此刻哪里还敢在这里住下?
楼下今晚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她赫然是认得的!记得小时候,自己曾经居住在奥丁帝国的时候,就认识这个年轻人!而且……还有一段恐惧的回忆!
她进了房间,屋子全身发抖,立刻就四处搜索出路,很快就把窗户推开,下面是外面的街道。
这楼并不高,艾德琳顺着二楼的窗台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还把脚踝扭了一些,可是她却生怕惊动了里面的那个人,也不敢开口呼痛,只是一瘸一拐的跳了起来。
她心中发苦……自己的马匹丢给了店铺里的伙计,已经在店铺的后院了,要想进去牵马,只怕也有惊动那个家伙的危险。
无奈之下,她只能咬牙,放弃了马匹,抓着自己的包袱,蹒跚的步伐,飞快的朝着镇子口跑去。
野火镇上没有宵禁,这个三不管的地带,既便是晚上,镇子城门也是不关的。
艾德琳顺利的出了城门,这才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
没有马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步行一路往北而去,只期望路上能遇到一个过路的商队,到时再买下一匹马来代步吧。
这一路往北行走,进入野火原的范围,她尽量的快速赶路,足足走了半夜,也没遇到什么行人,幸好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路上想着上一次和夏亚结伴同行的日子,倒也不太害怕。
这么摸黑走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艾德琳终于累得受不了了,在一片稀疏的林子外停了下来,昨晚的食物早已经消化殆尽,口也渴得厉害,只是却没有看到什么水源。
正靠在一棵树旁喘息,艾德琳心中忍不住想:这下不会再遇到那个家伙了吧?唉,那个可怕的家伙,怎么会也跑到南边来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就听见了一个让她全身如坠冰窖的声音!
“我可怜的妹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哼……虽然知道你要逃跑,但是你跑了一夜,才走出这么一点路来,还真是无能啊!”
艾德琳转过头来,就看见身边不过十多步外,加林站在那儿,一脸冷冷的笑容,望着自己。
“你……你……”
加林一步一步的靠近艾德琳,他皱着眉毛:“我本来看到你也很惊讶……只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昨晚已经想放过你了,可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废物!给了你一夜的时间逃跑,都能在这里让我遇到。”
加林走到了艾德琳的面前,伸手捏住了艾德琳的下巴。艾德琳似乎要反抗,但是哪里是加林的对手?
“废物就是废物。”加林近距离盯着艾德琳的眼睛,他的目光冷酷,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恨意:“这里距离野火镇不过只有不到五里……你一个晚上,才走出这么点儿路么?”
五,五里?!
怎么可能?!
艾德琳几乎要叫出来了!
自己已经拼命的跑路了,一个晚上都没怎么停歇,怎么可能才走出五里不到?!
可随即加林一看艾德琳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夜晚慌不择路的逃跑,黑暗之中没有参照物,居然走了绕头路!你跑了一夜,以为自己是走的直线,其实却是不小心兜了圈子!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你身上留着拜占庭的血,果然也和拜占庭人一样的无能。”
“你……你是来追我的么?”艾德琳叹了口气:“你……你就这么不肯放过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我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对我……”
“哼,我可没心思追你。”加林的脸色忽然有些古怪:“我昨晚已经想放过你了……今天一早,不过是出来……出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这位奥丁大皇子的手里,赫然提着一把斧头!
“……你,你难道是来砍柴的。”艾德琳看着对方手里的斧头,很清楚,很显然,不是奥丁战士用的战斧,就是一把普通的劈柴的斧头。
“……哼!是又怎么样。”加林皱眉:“这是我试炼的内容之一……”
说完,他冷冷的看着艾德琳:“倒是你,你这是想去奥丁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含笑九泉的老家伙】(11000字!补作业了~)
这酒馆的店铺里,昨晚还好端端的样子,可现在艾德琳走进去一看,里面早已经一片狼藉。
不,简单的“一片狼藉”都无法形容这里面的模样,这里简直就好像是刚刚经受了一场战争的废墟!
店堂里原本的十多张桌子和椅子全部都已经消失了,地上缺残留着无数细碎的木屑……厚厚的积了一层!
墙壁上到处都是一道一道划过的痕迹,只怕有千百条之多,每一条划痕又细又长,就仿佛是用什么锋利的利器割裂出来的一般。
整个店堂里,所有的桌子椅子都已经消失了,仿佛是都变成了一地那些细碎的木屑!
而最诡异的则是那个进门就能看见的大的木质的吧台……原本这个结实而耐磨的橡木质地的吧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歪歪倒倒的列在两边。而后面贴着墙壁的酒柜上,则出现了一个大坑……这个大坑直接将酒柜砸穿了,里面的墙壁也裸露了出来,还深深的嵌进了墙壁里,最古怪的是,这个大坑,偏偏就是一个人体的形状,仿佛是被什么人整个儿身体撞上去,才会砸出这么一个形状的坑来。
“这里……”艾德琳的表情,就仿佛嘴巴里被塞进了一个鸡蛋一样。
她的脚步稍微动静大了一些,不小心将地上的那些细碎的木屑扬起,灰尘之中,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可就在这个喷嚏打完之后,哗啦一声,旁边的那两截原本还残留的木质吧台,也在这个喷嚏的声音震动之下,轰然碎裂掉了,化作了一地的木屑!
这个变故把可怜虫惊呆了。
“好了,亲爱的,别担心,这可不是你的错。”索非亚大婶在后面拍了拍艾德琳的背部,笑道:“这东西本来里面就碎掉了,你的喷嚏不过是恰巧而已。”
她笑眯眯的看着艾德琳:“不用做出这副吃惊的样子……唉,我们这里的东西经常都会被打烂,隔上一段时间,都会要重新换上一套来……在这个镇子里。喝多了酒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昨晚,昨晚……”艾德琳哭笑不得:“昨晚,你是和他……”
“哦,那个汉尼根家族的小子。”索非亚大婶板起脸来:“不错,这里之所以变成这样,正是因为昨晚我和他在这里打了一架……嗯,就在你翻窗户跳出去的时候,那个小子想出去追你,我只好和他动手了。”
艾德琳:“……”
索非亚大婶说到这里,也仿佛叹了口气:“汉尼根家族的人果然都是变态,这个小子年纪轻轻,本事就已经这么好了……唉,我老人家在三十岁的时候,可没他这么厉害的。”
“你们,你们动手了?那结果……”艾德琳有些担心。
“结果?还用问么?”索非亚大婶一瞪眼:“自然是我老人家赢了。这个小子虽然天赋不错,但是要想赢我,还差得远呢。我若是没有打赢他,他今天怎么会乖乖的听我的话,被我差遣去砍柴?”
顿了顿,索非亚大婶叹了口气:“唉。说起这砍柴么……从前这镇子上最好的樵夫可是那个山里的小子,那个小子砍来的柴质地最好,可自从他离开这里之后,我店里要买柴火,都找不到像他那样好的樵夫了。”
艾德琳自然不知道索非亚大婶说的那个“樵夫”就是自己心里牵肠挂肚的那只土鳖。不过她依然问道:“柴火……还有好坏的区分么?”
“当然。”索非亚大婶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后面,她的声音从后面的那扇门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柴火……砍柴的人,在劈柴的时候,就要注意木头的纹路,顺着纹路劈出来的柴火,在烧的时候,才能充分的燃烧利用,若是胡乱砍上一气,烧过的柴火,总是烧不充分,会浪费许多。还有……从前那个砍柴的小子,他就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他每天砍的柴火都比别的樵夫要多几乎十倍,可用的时间却只有别人的一半……”
“嗯,难道他力气很大?所以砍的比别人多?”
“呵呵,力气大……砍柴可不仅仅是看谁力气大。而是要懂得技巧的,砍柴,斧头要尽量顺着木纹劈进去,才会非常节省力气,轻轻一削,就能将木柴削下来。而且一眼看过去,一块木头,纹路在哪里,从哪里下斧最节省力气……嘿嘿。这些可都不是一般普通的学问哦。若是真的精通了的人,学武技的话,也会比别人快很多!嗯……这些么,一半是天赋,一半是后天练出来的。说起来,那个当年的小子,倒是我生平见过天赋最好的年轻人之一了,可惜,那个家伙不安分,却跑出去闯荡去了……唉,如果他肯在这山里在沉淀上三年的话,或许他的实力会得到更大的提高。外面么……花花世界,人出去了,心也就散掉了,只怕他离开这里之后,从此就没有太多的精力来钻研自己的技艺……”
说着,索非亚大婶从后面的门里出来了,她换上了一条围裙,又扔给了艾德琳一条一模一样的围裙,笑道:“唉,我也是有些偏执了,好好的,又提什么修炼的事情。难不成是被那个加林影响了……”
艾德琳刚要说话。却忽然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根笤帚。
索非亚大婶站在面前,笑眯眯的望着艾德琳:“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就帮着我一起把这里清理打扫一下吧。”
艾德琳心中感激这个索非亚大婶,对于对方的要求哪里会拒绝?连忙点了头。
随即她就跟着索非亚大婶一起,操着这扫帚,在这店堂里打扫起来。
她出身高贵,就算是在拜占庭帝国皇室之中不得宠,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在家里的都是也都是仆役成群的伺候着。哪里做过这些粗杂的活儿?
虽然热心,但是一根笤帚在她手里,上下飞舞,却反而弄得一团灰尘扬起,呛得可怜虫不停的咳嗽,连眼睛都咳红了。
索非亚大婶却也不纠正她,只是在一旁提着笤帚笑眯眯的看着艾德琳在那儿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神里却反而露出一丝慈爱。
这屋子里原本的十多套桌椅都变成了细碎的木屑……要清理出来可实在不容易。艾德琳累得气喘吁吁,两人合力清理了好几大筐木屑来。
看着这个长腿小妞累得满脸涨红,但是原本有些萎靡凄惨的样子,在一番劳作之后却消退了不少,眼睛里反而透露出了几分精神来了。索非亚大婶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就在中午的时候,加林回来了。
这个家伙回来的样子,也是十足拉风。
他一手托着一口大水缸,就如同早上索非亚大婶那样,只是这水缸里已经盛满了水,分量自然更沉重。
另外他背上挂了高高的一堆木柴,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如此多的负重,他每走一步,步伐都有些沉甸甸的,从街上一步一步走回来,自然引发了旁边不少好奇的目光。不过这里毕竟是野火镇,藏龙卧虎居多,别人最多也就看上两眼,就不怎么当回事了。
“回来了!”
加林忙碌了一个上午,原本心里就有些火气,来到店铺前,将水缸丢在地上,喝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今天我们再来比试!”
索非亚大婶手里操着一根笤帚,笑眯眯的看着加林:“做完了?可没这么简单……嗯,水是打回来了……但是你看看这水缸里。”
说着,她伸手一指。
那水缸里的水,距离水缸的口子,要浅下去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水缸里的水并不满。
索非亚大婶的这么一指,加林顿时表情有些讪讪的:“我回来的时候。道路颠簸,洒了一些……”
索非亚大婶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让加林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小看这事情了……五里的路程,我一路过来,到了后面,就无法保持平衡和稳定……这水缸的分量,开始没感觉,到了后面,却越来越沉重,虽然我力气并不弱,但是时间长了,却无法保持稳定性……”
“那是你不会走路而已。”索非亚大婶淡淡一笑。
不会……走路?!
加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但凡一个人,生下来之后,两三岁就开始会走路了……
“说了你不会,你就是不会。”索非亚大婶摇头:“你若是会走路,别说是五里地,就算是十里,这水也不会洒出来一滴。”
加林低头思索了会儿,过了好久,他抬起头来,表情显得恭敬客气了许多:“您的意思是……身体的协调?还有力量运用时候的一些技巧?”
“不错,不愧是汉尼根家族的人,领悟的能力不弱。可虽然你知道了这个意思,但是想要做到,还差了很远。”
索非亚大婶笑道:“虽然你现在的实力已经相当不俗了,就算是这镇子的城墙,你也能一拳打穿……但是那种使用了斗气和武技的爆发力,却毕竟只是爆发力。你如果能在平时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动作里,都将力量使用的规则运用到最佳的话,那么……你才会真正的领悟。”
顿了顿,她笑道:“你先练到能托着这个水缸走回来,里面的水不洒出来,就算是入了门,完成了第一步。等到……”
“等到什么?”
“等到你熟练了之后,最高的境界,是给你一个茶杯或者小碗,里面也盛满了水,你从这里一路跑到城门口去,里面的水能不洒出来,那就算是你真的领悟了。”
“小碗?”加林皱眉:“那岂不是更简单了?我今天托这个水缸会洒出来水,那是因为它太过沉重,我吃力之下不免分心,无法保持平衡,可一个小碗,却太容易了……我现在就能做到。”
“那你试试好了。”索非亚大婶转身从里面丢了一个碗出来。
加林立刻就在这水缸里盛了一碗水,掉头就往城门的方向跑去,索非亚大婶之站在那儿笑眯眯的看着,也不说话。
果然,加林才跑了不到半条街,就忽然站住,然后沮丧的走了回来,手里的碗已经空了一半。他回到店铺门口,思索了会儿,又重新滔了一碗水来,再次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奔跑的速度不减,但是脚下的节奏却明显柔和顺畅了许多,步伐之中,隐隐的有几分飘逸的味道。
可这一次,他也依然只跑到了半条街,就再次沮丧的站住了。
加林再次跑回来,这一次思索的时间又长了一些,重新滔了一碗水,他将这碗水平托在掌心,眼神里闪过一丝精芒来!
随即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跑,这一次,跑出了半条街去,碗里的水居然一滴没有洒出来!
可就在加林心中得意的时候……砰!!
他手里的那只碗忽然就碎裂掉了!
“哈!”索非亚大婶站在那儿,高声道:“你用斗气力量注入这碗里,将这水裹住……这种笨法子,也亏你想的出来!”
加林走了回来,看着索非亚大婶:“我承认我现在做不到……可是你能做到么?”
索非亚大婶笑了笑,也不分辨,重新取了一个碗来,就随意的滔了一碗水,然后她忽然就站在原地动了起来。
她的动作乱七八糟,什么动作都有,转身,弯腰,踢腿,扭头甩胳膊……简直就如同是发了羊角风一样!
她手里的那个碗自然也是上下翻飞……
可她这么抽疯了好一会儿,忽然就停下了动作,笑眯眯的将这碗伸到加林的面前……
碗里的水,一滴未曾洒出来!!
加林看得呆住了。
他就站在索非亚大婶的面前,索非亚大婶刚才乱动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力量的波动!也就是说,他可以确定索非亚大婶没有施展任何力量!也没有使用强者的力量改变水流动的规则,更没有像自己那样施展斗气力量将这碗和水裹住……
刚才,索非亚完全就是在一个普通人的常人状态下做到了这一点!!
“这就是力量,这就是技巧……这就是……”索非亚将碗轻轻的放在了加林的手里,缓缓道:“……规则!力量有力量运转的规则,水有水流动的规则!你领悟了这些规则,才能真正的将这些运用到你自己的身上。”
这些话,加林都是仔细的听着,眼神里露出思索的样子。
随即索非亚走到了那堆木柴旁,看了几眼之后,就笑道:“果然不出我的意料,这木柴,你也劈成了这种模样。”
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次索非亚大婶的话,加林不敢再随意反驳了,而是表现出一副谨慎谦虚的样子:“哦?还请您指点,这劈柴的技巧,又有什么讲究?”
索非亚大婶撇了撇嘴角:“我老人家说了这么多话,可有些嘴巴干,懒得说了。”
她瞧了瞧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艾德琳,忽然笑道:“过来,亲爱的,这劈柴的门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么,我懒得费口舌了,你来说给这个小子听吧。”
艾德琳原本看见加林就是一脸的畏惧,可被索非亚这么一呼唤,还是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加林瞧了艾德琳一眼,皱眉道:“这劈柴的技巧,你知道?”言语里,颇有几分不以为然,望着艾德琳的眼神,也有些敌意。
艾德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加林,神色有些畏惧:“我……我不知道,但是刚才……大婶她,她对我说过一遍。”
加林果然不愧是汉尼根家族的人,一听见这话,心中一心堆满了对于力量技巧奥秘的追求,顿时就把对艾德琳的轻视和敌意抛在了一旁,深深的吸了口气,甚至还对艾德琳弯腰行了一礼,郑重道:“那么……就请您赐教!”
艾德琳还从来未曾看到过加林对自己如此客气的说过话,顿时就有些无措的样子,在索非亚大婶笑眯眯的眼神下,才定了定神,缓缓道:“劈柴的窍门,刚才大婶说了,要懂得观察木柴的纹路,若是顺着纹路去劈,就会省力很多,而且,不在于力气的大小,只要懂得技巧,就会劈得又快又好……还有,嗯,还有……”
艾德琳想一会儿说几句,说几句又想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将索非亚大婶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道理讲了一遍,她原本就不算笨,只是面对加林,有些畏惧和紧张,所以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几段才终于说完。
不过奇怪的是,从来都对自己恶面相向的加林,此刻却肃穆的立在自己面前,不论自己是思索,还是紧张的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加林却脸上毫无半点不耐烦或者是恼火的样子,神色郑重而凛然,一脸的严肃,只是静静的听着,等着自己说下去。
直到艾德琳说完了所有的内容,加林还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艾德琳,再次深深的弯腰一礼:“多谢你的话了,这些道理对我颇有启发,嗯,多谢了!”
随即他转头看着索非亚大婶,皱眉道:“木头的纹路……这世间树木众多,每种树之间的纹路都不同,就算是再出色的樵夫,也不可能精通所有树木的纹路……就算是一个博学的植物学者也做不到。嗯……所以,您的这些话,不能从字面上去理解……树木是自然生物,力量的运用,要懂得顺应自然的规律……是这个意思吧?”
随即他笑了笑,继续道:“就如同一个熟练的屠夫,在杀猪杀牛的时候,总是能轻易的找到最容易下刀的地方,将牛羊肢解起来,也比普通人要快很多……这就是找准了规则和窍门……是这个意思么?”
说着,他随意从自己砍来的这一堆柴火里捡起一根木柴来,在手里看了看……这木柴的一端,切面倒是看似平整光滑……他身为奥丁大皇子,一手斧技自然高深,这木柴被他劈的切口光滑,显然是斧头飞快削过,力量足,速度快。
可若是仔细看去,这切口虽然平滑,但是上面的纹路,却已经支离破碎!
加林叹了口气:“难怪我劈了半天,却丝毫不见轻松……只是一味的图快……”
“呵呵。”索非亚大婶终于笑了笑,开口道;“你不愧是你那个变态老子的儿子……领悟的能力的确不差。嘿!”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老子把你丢到我这里来,我总不好意思太过懈怠……嗯,我就做给你看一遍,你自己看好了。”
说完,她从加林的手里接过那根木柴,捏在手里,左手的三根手指捏住了,抬起右掌来,看了看四周,她手里没有刀斧,就干脆竖起来自己的拇指来,她的拇指指甲略有些长,随即就见索非亚大婶略微一凝神,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来,右手的拇指指尖在那根木柴上飞快的划了下去!
她的拇指上下来回的划动,也不知道划了多少下。她的速度看似很快,但是却偏偏拇指的每一次划过,都那么条理分明,明明是快到了极点,但是动作却一板一眼,看上去清清楚楚!
不过是片刻时间,索非亚大婶就收了手,她手里那根木柴依然保持原样,仿佛丝毫没有半点变化……
但是在这个时候,索非亚大婶微微一笑,对着这根木柴轻轻吹了口气。
呼……
她手里顿时无数细碎的木屑脱落下来,那手里的木柴,瞬间砰的一下,整个膨胀了开来!
仔细一看,却不是膨胀,而是化作了无数条一根根细细的木丝!
每一条木丝都如同人的头发那么粗细,都是顺着木头的纹路而展开!
无数条细细的木丝就如同鲜花绽放一般的散洒开来,在索非亚大婶的手里,原本的那根木柴,已经变成了……
变成了一朵绽放的鲜花的形状!
这一手神技,让艾德琳也看得呆住了!
艾德琳不过是看得一个惊奇而已,但是索非亚大婶露的这一手,落在加林的眼里,震撼就更加的强烈了!
因为和刚才捧着碗而水不洒一样,索非亚大婶在刚才切割这块木柴的时候,加林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力量的波动!没有斗气,没有魔法……
仿佛索非亚大婶就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的这么划了几下,就做到了这点!!
似乎,在领悟了力量的规则之后,根本用不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就可以顺应着规则,随随便便就能做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望着索非亚大婶手里的那朵“鲜花”,加林的眼睛里,忽然就露出了一种狂热的光芒来!
他忍不住也抽出一根木柴来,但是在手里比划了好久,终于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样子。
“你现在是做不到的。”索非亚大婶淡淡道:“你现在的力量,可以轻易的将这根木头捏碎,甚至可以将它搓成粉末!但是……这只是破坏的力量而已……技巧上,你还连门都没摸到呢。”
加林深深吸了口气,对着索非亚大婶正色道:“加林受教了!只是我想请问……若是我能做到像您刚才这样,将木头切出来……那么是不是就算……”
“还差得远呢。”索非亚大婶冷笑:“将木头切出花来,也不过就是刚刚入门而已。要做到真正的领悟境界……是给你一块豆腐,你也能给我切出这样的花朵来,那才算是真正的领悟。”
豆腐?
豆腐雕成花倒是不难,一个出色的厨师就能做到。
可,若是切成这种头发丝一样,然后自然绽放成花朵……那怎么可能?!
索非亚大婶看了加林的表情,仿佛笑了笑:“你不信?哼……我告诉你吧,就在这个镇子上,前些年,有一个年轻人……哼,那个小子年纪还比你小上很多呢!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学会砍柴的功夫了,十六岁的时候,就可以像我刚才那样,把木头切出花来……可惜,那个家伙耐不住寂寞,跑去外面的世界了,他走的时候,还没有练到切豆腐的境界。若是他能在这里多留上几年,沉下心来钻研,只怕现在说不定也就练到了。哼……”
加林顿时神色一变!
他自问天赋过人,在奥丁国内,在父亲那样的绝世强人的眼中,也是得到赞许的,就连父亲都认可了自己的天赋……能被父亲那样的人认可,是何等的不容易?
他在奥丁国内,也见过一些天赋出色的同辈之人,比如自己的那个弟弟,柯柯兰,也是一个极厉害的家伙,但是父亲也说过,柯柯兰在修炼强者的天赋上,比自己要差得很远。可以这么说,他活到了三十一岁,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天赋比自己更强的人!唯一的那个和自己相仿佛的家伙,放眼整个奥丁,也只有那个奥丁武神黑斯廷一人而已!
他现在都三十一岁了,都没法做到的事情……这个索非亚大婶却说,就在这个镇子上,有一个少年,十六岁时候就做到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索非亚大婶口中的少年,天赋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撒高得连自己都要仰视?!!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除了自己的父亲!!除非了自己那个伟大的父亲!!
“哼,你不信?”索非亚大婶笑了笑:“也难怪,你们这些汉尼根家的人,都是死脑筋,就是不肯承认有人比你们更强的……其实那个少年,在力量和实力上都比你差了很远,不过……境界的领悟上却早早就超越了你们……唉,说起来,调教他的那个老混蛋,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哼,力量的增加可以以后慢慢的练上去,但是那个老家伙,却给那个少年从很小的年纪开始,就打下了身后的境界领悟上的基础……这一点,就已经远远的胜过了许多人了……那个小家伙,虽然现在实力未必还能比的上你,但是……他有那样的领悟境界,将来等他成长起来的时候,才会渐渐的显示出威力来!而且他的进步速度才会越来越快!而境界不到的话,再如何苦练,也最多是原地踏步,保持自己不退步而已……”
※※※
下午之后,艾德琳终于帮着索非亚大婶将这屋子里的狼藉清理干净了。
索非亚大婶随即找来了镇子里的商人,在空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傍晚的时候,十几套新的桌椅就被运了过来重新放好,就连那个吧台,也都搬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速度之快,效率至高,让艾德琳忍不住惊叹。
“我这里三天两头打架,所以镇子上卖家具的商人都习惯了,总会给我弄上两套备用的货物,坏了就可以立刻顶上。”索非亚大婶叹了口气:“幸好这个加林的实力还算不错,对力量的规则虽然领悟不够,但是出手的分寸和克制都算是一流了……不然的话,昨晚和他打了一架,这房子都塌掉了。”
看了看艾德琳,索非亚大婶一笑:“亲爱的,看起来你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我看你这个小姑娘还是很顺眼的,你就在我这里,平日里帮我干干活儿……吃住么,都在我这里好了。”说着,她看了看正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根木柴发呆的加林,笑道:“有我护着你,那个家伙也不敢找你麻烦的。”
艾德琳听了,呆了一呆。
自己……还有别的选择么?
拜占庭是没法回去的,奥斯吉利亚不可能回去的,而且,那个土鳖在拜占庭,自己是不会在留在那儿的。那么前往奥丁……虽然严格说来,奥丁才是自己的祖国,但是……
奥丁还能找出一个自己的亲近之人么?
自己孤零零的,似乎……去哪里都是一样吧。
想到这里,艾德琳看着索非亚大婶那满是笑意的目光,心里顿时觉得一暖,就点头答应了。
“好的。”索非亚大婶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自从我的侄女搬走之后,我这里可有日子没有年轻人和我做伴啦,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帮我吧。”
顿了顿,索非亚大婶笑道:“晚上我教你做一道菜,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技,烤鸡……嘿嘿,烤鸡之前,把鸡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在里面塞进一些蔬菜和几块香喷喷的蘑菇,鸡身上唰上一层我亲手特制的香喷喷的调料,烤出的东西,那个味道……当年我的一个老朋友最是喜欢的,后来还派了他儿子,在我这里软磨硬泡,把这烤东西的本事学了去的。”
说到这里,索非亚大婶忽然脸色一黯:“唉,说起来……嗯,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了。今晚我烤好了东西,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望一个老朋友吧,明天,正是他的生日。”
※※※
第二天一早,索非亚大婶就带了艾德琳一起上路了
原本索非亚大婶去探望朋友,艾德琳哪里用跟着去?不过考虑到加林在这里,艾德琳自然也不敢留在家里。
可是两人出发后,加林却也跟了一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加林听说了索非亚大婶去探望的那个朋友,正是那个据说天赋比自己还强的,会切木头花的年轻人的父亲……这样的奇人,自己如何能不去看看?!
“其实……那个家伙,哼……你父亲也认识的。三十年前,我们在奥丁皇城里的那件事情里,这个家伙也是在场的。”
索非亚大婶这么说的时候,加林顿时神色一凛!他低声道:“难道……这位先生,也是大陆的十大强者之一么?”
“他?他不是什么强者,他……只不过是一个老酒鬼,老混蛋而已。”
三人一起出发之后,索非亚大婶在镇子里要了一辆马车,三人就坐了车,出了镇子,朝着北边的旷野而去,不过小半日的时候,就来到了一片山林的边缘。
指着前面的那一片山,索非亚大婶叹了口气:“就在这山里了。”
这一路,索非亚大婶手里都抱着一个密封好了的罐子,罐子里是一只半夜起来,凌晨才烤好的一只烤鸡。
只是坐在索非亚大婶身边的艾德琳,这一路上,脸色却总是带着几分古怪。
原因么……很简单。
索非亚大婶手里的那个罐子……里面的烤鸡的味道,为什么自己闻了,会这么熟悉呢?!!
仿佛……仿佛……当初和那个土鳖一起在野火原上乱闯的时候,他晚上烤出来的野味,就是……这种味道呢!
……
…………
马车到了山外,就不好再往里行驶了。
三人弃车步行,就沿着一条山谷的路,蜿蜒曲折的往山里行走,这山路崎岖而偏僻,甚是难走,索非亚大婶和加林都是本领强大之人,自然是如履平地,倒是可怜虫,走得有些蹒跚的模样。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两旁的山林茂密,不时候还会窜出一条野兔或者狐狸之类的东西,这些野物居然也不惧怕陌生人,都会蹲在草丛里观望会儿,才缓缓离去。
越往山里走,这树林越来越茂盛,参天大树数之不清,一棵棵大树连绵在一起,粗大的树冠连成一片,将那天空都遮挡住了。
“小心些,亲爱的。”索非亚大婶拉了艾德琳一下,笑道:“跟着我们身后,别走两边,小心这里草丛里会有蛇的。”
加林回头看了艾德琳一眼,仿佛犹豫了一下,淡淡道:“你跟着我后面吧!”
有他开路,他每走过的地方,两旁的荆棘和树枝都被他轻易的震断,艾德琳跟在加林的身后,果然就轻松了许多。
她神色有些茫然,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谢,谢谢你……”
“不用谢我。”加林头也不回,淡淡道:“我对你的厌恶不会减少……只是我赶着去看那位高人,不想你这个废物拖慢我们赶路的速度而已。”
这么在山里走了好久,走到了后来,艾德琳几乎都有些挪不动步子了,仔细想来,一些难走的地方,还是加林伸手拉了自己好几次……
终于,翻过了不知道几层山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片山谷……这山谷是如同葫芦一般,一个山谷连着一个山谷,藏在着群山之中,地势平坦,与外界远远的隔绝开来……
那远处山坡之下,是一个略微平坦的洼地,远远看去,两座看似有些破败的土木老房,前面一小块平了土的小平地,放着一块木桩,木桩上是一把生锈了的烂斧头插在那儿。
房屋的前面还有一棵外脖子的树,树下是一堆一堆的石头,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几百个。
索非亚大婶笑了笑:“山里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那堆石头,是这个老家伙的儿子小时候游戏的玩具……那个小子小时候,就喜欢把这堆时候搬来搬去,就当作过家家玩,他最喜欢玩打仗的游戏,自己扮演将军,这些石头就是他的士兵……嘿,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的那些东西,整日搬着些石头来排兵布阵……”
就在那两片老房子的侧面远处,有另外一个小洼地山谷,面积不大,却正好坐落在房子的后面,有一个山坡隔了开。
索非亚大婶就领着两人,沿着山坡朝着那儿走了去。
走到了地方,从山坡上下来,艾德琳和加林才看的清楚。这个单独的小洼地山谷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明显被人铺平了的土地,山谷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墓!
这是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土坟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前面的一个墓碑,上面也不过就是随便的刻了几个丑陋歪妞的字。
“老家伙之墓”
——看见这墓碑上的字,艾德琳和加林都是愣住了。
索非亚大婶说的,要探望的老朋友……难道,是一个死人?!是……
果然,索非亚大婶站在这墓碑前,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她缓缓的走了过去,然后将自己抱着一路的那个罐子放在坟前,打开盖子,顿时一阵香气就飘了出来。
索非亚大婶深吸了口气,然后就缓缓的坐在了地上,盘起了两条腿,肥胖的身子歪靠在那个墓碑旁。
“喂,你这个老东西,我来看你啦。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哼,你这个老混蛋,看看你混了一辈子,你的人缘可真差劲呢!你的生日,都只有我这么一个老朋友来看你。你养的那儿子都没有来看你呢……嘿嘿……夷?!”
索非亚大婶忽然脸色一变!
那墓碑的后面,居然有一个酒瓶!
这酒瓶是空的,但是明显里面还残留了一些酒液。
索非亚大婶立刻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终于在地上发现,有一小片地方,明显是有些潮湿的痕迹……
显然,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一会儿,刚好有人也来这里祭奠过了!
索非亚大婶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是精彩了。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忽然笑了笑:“会是谁呢?是老家伙的儿子?还是……”
索非亚摇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喝道:“梅林!是你么?!”
梅林这个名字喊出来的时候,站在后面的加林顿时神色一凛!
而艾德琳,顿时脸色都白了。
梅林?!
梅林?!!!
怎么……这里的,这个坟墓里的人,会和梅林有关系么?
艾德琳立刻心中飞快的转了念头。
野火镇上长大,住在野火原的山谷里……神秘而天赋强悍的年轻人……从小被一个神秘强大父亲一个人养大……山里的出色的猎人,擅长砍柴……
这么几点因素,组合在一起的话。
……符合这么几个条件,又刚好和梅林有关系的人。
还会是谁?!!
还能有谁?!!
除了……那个他……
※※※
阿嚏!!!
正在被人心里念着的某个土鳖,坐在马上狠狠的打个喷嚏。
夏亚伸手挖了挖鼻孔,然后叹了口气:“唉,打喷嚏了……也不知道是格林在背后骂我,还是可怜虫她在……”
夏亚摇了摇脑袋,看了看面前的这座大山,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的吐了出来。
唉……好久没有回来了。
这山里的熟悉的空气味道,可真让人舒服。
他拍了拍腰间的一个酒瓶子,心里叹了口气:“老家伙,你的生日我可没忘记,正好顺路来看你啦……哼,还带了你喜欢喝的酒呢。”
嗯,我可没忘记你哦,所以你一定要保佑我早点把我老婆追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