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现实梦境
“诶,你看到了吗?那人笑得好可怕”,云雀站在他的肩膀上悄声说,刚才回头看那一眼真是吓她一跳,
“估计是想通了吧”,云雀不懂他说的想通是想通什么,但是他刚才那句话真是有江湖上那些打着幌子算命的味道,
“我觉得你以后如果国师做不下去了,可以去当抓鬼算命的,你刚才说话的神色那么认真,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你要是做这生意,肯定不愁赚不到银子”,云雀说得起劲,让静和无奈一笑。然而让云雀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两天,那沐建舟又面色苍白地过来了,“你怎么猜的那么准?”,云雀惊讶,
“你既然都知道江湖上的算命抓鬼都是糊弄人的,那你就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让人相信的?”,这个,云雀倒真没想过。
沐建舟不过两天就因为意外,摔伤了一只胳膊,至于是什么意外并不清楚。“大人,求大人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家里不知为何总有鬼怪骚扰,还请大人施以援手”,沐建舟和其两个儿子跪地相求,而这正和他的意。
静和再次被请去了沐家,这次同上次相比,沐家招待得更加用心了,几乎和主人家一样,“看来这事挺严重的”,云雀看着架子上的琳琅满目的摆件,玉石壁画,还有一些西洋来的东西,津津有味,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皇宫,但胜在新奇。静和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当年到底发生什么,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那个样子。
前天晚上,沐建舟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不管石勇是人是鬼,他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他,难道他还害怕他死了以后变成鬼来报复他吗,这么一想,沐建舟的心情轻快了许多,然而一到晚上,夜晚的寂静和黑暗还是让他胆怯了,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石勇那张凹陷变形的面孔,沐建舟叫来几个下人守在床边,这才敢安然入睡。
沐建舟睡得正香,睡梦中摇摇晃晃,好像浮在海面,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四周都是海水,而他正躺在一条小船上,船身斑驳破烂,上面都是黑色的海藻和贝壳,莫名的他觉得这艘船很熟悉,突然灵光一闪,接着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假的”,沐建舟浑身颤抖,这艘船早就已经消失了,可能飘到了其他海口搁浅,或者被海浪打碎,不可能再出现。
夜晚的海风寒冷,茫茫的海面上什么也没有,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海水不停碰撞留下的声音。海水漆黑,深不见底,沐建舟的恐惧现在就如同这海水一样,“建舟”,海水声中忽然有人声传来,沐建舟猛地一激灵,再想仔细听又没有声音了。
“没事,不过是幻听,这海面上哪有什么东西”,沐建舟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建舟,是我”,黑暗中,有一人影慢慢从水中浮出,那人的皮肤苍白浮肿一看就是在水中泡久了,
沐建舟认出了他,瞳孔陡然放大,“阿,阿勇”。
“是我,你还记得我啊,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害死我的?还有宛如和小虎”,男人的面目突然狰狞,看起来恐怖异常。
沐建舟退无可退,石勇从海里上来,身上还缠着海草,冰冷粘腻的双手掐上沐建舟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沐建舟拼命反抗,手臂挥舞一拳打在石勇的头上,然而石勇纹丝未动,脸上反而笑开了,
“建舟,你还想再杀死我一次吗?”,石勇的话平静,但是沐建舟却觉得犹如狂风大雨。
石勇将沐建舟的手臂使劲往船上砸,沐建舟疼得大叫,海面上回荡着他的哀嚎,然而四周只有海浪的回应,并没有人能救他。
“阿勇,你没死,你没死对不对?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放,放过我”,然而石勇没有反应,依旧笑着掐上他的脖颈,沐建舟觉得窒息,脸上也泛起青紫,但是脖子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最后,沐建舟昏了过去,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露出一道深深的紫色痕迹。
第二天,沐建舟从床上惊醒,床边是睡前叫来守夜的人,沐建舟起身,手臂传来一阵痛处,他想喊人,然而喉咙一发声就十分难受。还是下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主动询问。
“老爷,你怎么了”,沐建舟哑着声音说得不太清楚,还是下人靠近,他轻声说话才能听得清。
“去请大夫”,沐建舟现在手臂和喉咙难受得紧,他觉得他的手臂可能断了。下人叫了大夫来,确认他的手臂是骨折了,需要静养,喉咙只是一点青淤,平时清淡饮食就好。大夫走后,沐建舟问起昨夜守夜的下人,
“老爷,昨晚我们一直都守着,您并没有出去过,也没人进来”,四个人说的话都一样,但是沐建舟昨晚确实出去了,而且他手臂和脖子的伤都是真的,那么有谁那么有本事,能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他带走,然后送去海边,这根本不可能,但是相比于石勇的灵魂回来复仇,他更不愿意相信后者。
沐建舟觉得石勇一定没死,他回来复仇了,昨晚就是他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将他掳走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回来,那为什么他不杀他?沐建舟想不明白。
到了晚上,为了防止前一晚的事情再次发生,沐建舟叫了更多的人守着,门里门外十几号人,沐建舟半睡半醒中睁开眼睛,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眼前是宛如母子的坟墓,而他此刻就在埋藏他们的崖壁上。
沐建舟大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疯狂跑着离开,前面有一身影缓缓转过来,他看见了石勇,沐建舟不敢上前,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然而不管他怎么跑,前面总是有石勇的身影,慢慢地,人影开始离他越来越近,没办法沐建舟只能后退。
崖壁离地面十几米高,下面还有礁石,这要是跳下去,不死也会残废。沐建舟被逼到了悬崖边,踢到的石子掉了下去,发出闷闷的碎裂声,沐建舟不敢再往后了,而前面的石勇还在继续逼近,直到他那凹陷的面孔与他的只有一尺之遥。
沐建舟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晕厥,二人推搡中,沐建舟脑后一疼,倒在地上。“啊”,沐建舟从床上惊醒,周围的人赶紧聚到他的周围,
“老爷?”,
沐建舟环顾四周,这里是他的房间,周围的人面色平静,只有他仿佛经历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沐建舟将扶着额头的手放下,床榻上,有尖锐粗粒的东西触碰到他的手,沐建舟抬起手,手上沾着的颗粒正是崖壁上的岩沙。
“哦?这么说那两个晚上你都出去了?”,静和听完沐建舟说的来龙去脉做此猜测。
“这个,草民也不确定,守夜的人都没看见我出去,也没有人进出”,静和觉得奇怪,这不可能,沐建舟肯定是被人用一种不知名的方法带出去了,不过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沐施主觉得是鬼怪作乱?”,
“唉,草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哪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沐建舟原本还以为是人为,但是经过那两晚的事情,此刻他觉得一定是石勇的鬼魂回来复仇了,因此才会去请国师。
静和现在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人不杀掉沐建舟,如果他是为了复仇,那两个晚上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你说这沐老爷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人家这么费尽心机地整他”,云雀一直在旁边听着,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沐老板肯定不是好人,起码不是他表面上的那样。
“不知道,不过那人既然三番两次地如此行事,以后肯定还会回来”,静和的笃定是对的,当天晚上,静和躲在沐建舟房间的屏风之后,今天晚上沐建舟安排的人更多了,门上甚至还贴了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符纸。
一群人守到半夜,房间也没有丝毫动静。静和静坐在屏风后面,风带来微微的香薰味道,他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云雀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往床榻走,撩开床帘发现沐建舟已经昏睡不醒,床底有一个大洞,有一人影正锁住沐建舟的下腋,试图将他拖出去。
人影看被发现了,只能作罢,将沐建舟一扔,遁进地道逃走了,静和立马了追上去。地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云雀紧紧跟着静和,不敢懈怠。地道没有交叉,一路通到外头,大约十几里,出口是一处荒地,周围荒凉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
人影已经先一步逃出,二人赶紧追上,追着追着就到了海边,海边礁石很多,十分难走,再这么下去恐怕会跟丢,这时前面的人影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发现除了他,后面并没有其他人追过来。石勇转过身,扭曲的面容在黑暗中犹如恶鬼,“和尚,你也要来掺一脚吗?”,
石勇笑得诡异,云雀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阿弥陀佛,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斯人已逝,应该往前看才是”,静和试图劝说他投案自首,然而石勇却不动于衷。
“国师大人,你一味劝我放下,又怎么知道我当年承受的痛苦,不可能,我要让沐建舟不得好死”,此刻的石勇杀气毕露,凶恶的眼神仿佛要置人于死地,“你拦着我,那你也别想活”,石勇猛地扑上来,手上拿着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石头就要朝静和的头部拍下,云雀见状,冲上去直戳他的另一只眼睛,然而还没得手就被石勇一把挥开摔在地上。
海边礁石密布,静和躲闪中一个没站稳被拍伤了左肩,石勇拿着石头慢慢朝着静和走过来,他现在伤了一只手,更加不可能和他对抗。
“和尚,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几次坏我好事,那我只能送你一程了”,
静和伸出另一只手隔当,但是被石勇抓住反摁在地上,他的脸触着凹凸不平的礁石地,眼角的余光看见已经高高举起的石头,没想到他今天要死在这了,也不知道云雀有没有事。静和闭上眼睛,等待着石头落下,只听见一声闷响,有东西轰然倒地。
他睁开眼睛,上面是云雀双手正托着一块石头,而石勇正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云雀第一次伤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细看还能发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静和上去探了一下石勇的鼻子,还有气,不过是晕厥了。云雀顿时放下心来,扔开手里的石头,将他扶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云雀看着躺在地上的大汉,
“把他带回衙门吧”,不过这么一个大汉,他自己扛着都费劲,现在他受了伤,她又只是一个小妖,没办法只能忍一忍,二人一同两人带走。才走了一会儿,云雀就气喘吁吁,静和也直冒冷汗,云雀望向他,他现在受了伤,也不知道如何了。远处,有点点火光,
“是沐家的人”,云雀眼睛好,沐建舟打头,带着十几二十个人正向他们赶来,“这下好了,可以让他们帮一把”,
“那可未必”,静和眼中映着火光,双目熠熠。
“大人”,沐建舟微微弯腰,起身时还看了他们身上的石勇一眼,“大人您受伤了?”,静和的左臂无力垂下,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无碍,小伤罢了,还得劳烦沐施主送我们回趟衙门”,
“自然自然,大人是我家的恩人,这点小事无须挂齿”,说着,沐建舟让人将石勇接了过来,一行人护着三人离开。静和一直防备着沐家人,不过双拳难敌四手,静和,云雀相继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过去。
“对不住了大人”,静和闭上眼睛前,迷迷糊糊听到了沐建舟凉凉的声音。
第一百零七章 清楚
“把他们从来的地道送回沐家,关到柴房里头”。沐建舟没有了来时的笑容,脸上面无表情。云雀捂着脑袋睁开眼睛,四周都是干柴灰尘,静和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另外那个大汉不知道在哪里。
“静和,静和”,云雀推了他两下,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帮你”,她将静和扶起来,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静和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痛苦。“你怎么了?”,
“应该是伤口感染了”,昨晚没有处理伤口,现在伤势加重。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了。那沐建舟为什么这么做?难道石勇的事情和他有关?”
“现在看来是了”,静和看着屋顶的缝隙若有所思。
“我变回原形应该可以出去”,云雀顺着他的目光向缝隙看去,缝隙不过一个小空隙,人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从那里出去的。
“云雀,你去府衙给大皇子传个信”,他撕下一角衣物交给云雀,让她将东西送给大皇子,此刻他唇角发白,面色也透着不正常的青色,云雀放心不下,万一那沐建舟要害他怎么办?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云雀没有看见他的伤口,但是他现在这样,肯定伤得不轻。
“我没事,你放心去吧”,
云雀也知道现在只能她出去搬救兵,与其拖着,不如早去早回。云雀衔着衣角飞了出去,躲过了沐家的仆人,一路向着府衙飞去。
书房处,大皇子总算找到了一点线索,石勇的妻子死前,失踪的人都曾频繁彻夜不归,虽然对于渔民来说,出海打渔彻夜不归是常事,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巧,他问过受害人的家属,都说那些晚上都不确定他们去了哪里,只大概猜测是出海去了。
大皇子有些烦躁,查了那么久就得这么点线索,一只白头云雀衔着一块布料飞了进来,布料从天而降掉在大皇子面前,他抬头一看,正是那只熟悉的云雀。
“是你啊,你跟着国师来的?”,大皇子看见她,眉头舒展开来。云雀没有回答他,只示意他看布料,
大皇子无奈一笑,拿起桌上的布料,“这是国师的衣物”,他展开来,看见上面有一个沐字刮痕,边上还有点点血迹,顿时面色一冷,“来人,备兵马,去沐家”。
暗房里头,沐建舟坐在纯金的宝座上,这里除了这个宝座,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阿勇,你看,这就是当年你发现的宝藏,现在它都在我的宝库里头”,沐建舟拿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宝石,一脸沉醉。
对面,有一人被绑在架子上,身上都是血痕,没有一处完好。沐建舟看着他,嗤之以鼻,“你不是喜欢撞鬼吓我吗?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来了?阿勇啊,你真是骗得我好惨”,沐建舟上前拍着男人的脸颊,随后狠狠一拳打了过去。
石勇歪了一下头,随后裂开满是血和淤青的嘴角,“啐,沐建舟,你不得好死,你死后会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石勇的目光怒火熊熊,似乎想要将他活活烧死。
“哈哈哈,阿勇,你还是像当年那么天真,居然相信鬼神”,
“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如此待我和我妻儿,你怎么配苟活”,石勇挣扎着,铁链叮当作响,然而他还是被牢牢地禁锢在架子上。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你不听我劝,执意要把东西送给朝廷,明明这些东西留下来我们几辈子都不用愁了,可你就是不听我的,没办法,我只能把你杀了,不过可惜你居然命那么硬,头上那么重的伤,又是大风大浪都没让你死成,这一次你一定得死”。
沐建舟拉着脸,一如他当年骗他去海边,然后给了他重重一击的样子。石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把这个畜牲弄死,以告慰宛如在天之灵,石勇眼中悲戚,然而沐建舟并不打算放过他,他要让他痛苦地死去,就像他一开始想要如何对他那样。
“你知道吗?当年我和你一同出海,看见宛如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和你都是宛如的救命恩人,但她却选了你,真是不公平,后来你发现了海底宝藏,当你悄悄告诉我的那一刻,我并不高兴,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你那么幸运,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你的头上,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嫉妒你”,沐建舟又用力给了他一拳,这一拳下去,石勇好久都没能抬起头。
沐建舟可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他抬起他的下巴,看着石勇那张可怖的脸,笑起来,“你的头还疼吗?当初我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磕到船上,骨头都露出来了,真可怕啊,你晕过去了,我把你扔到了船上推出去,那天会有暴风雨,我想着把你的死制造成事故,不过可惜被人看到了,后来你猜我怎么做?”
石勇撑起眼皮,此刻的沐建舟真是让他恶心,他当然知道,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失踪,那些失踪的人都被他千刀万剐,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呵呵”,石勇蓦然发出笑声,“你知道那些失踪的人怎么死的吗?”,石勇此刻十分癫狂,仿佛受了刺激,“他们都被我割去了阳*器,我把他们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哀嚎的样子,真是舒畅啊”,
沐建舟想到那场景,背后冒出了冷汗,“你真残忍”,
“呵,我怎么比得上你”,
石勇的事被人发现后,沐建舟以跟他们平分宝藏的代价换取他们给他保守秘密,然而其中一个名叫胡三的人看石勇死了,就对石勇的妻子起了色心,沐建舟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胡三威胁他不能将事情告诉其他人否则就将他谋杀石勇的事告到官府那里去。
“你猜后来我做了什么?”,沐建舟的话让石勇的恨意爆发出来,一时间,暗室里都是石勇的咆哮。
“后来我诓骗宛如,说是他们觊觎你发现的宝藏,合谋把你杀了,然后我把事情又告诉了他们,说宛如知道了宝藏的事,如果她承你遗志,把宝藏的事告诉朝廷,那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后来他们一群人夜里闯进你家,宛如不堪受辱自杀了,小虎也因为目睹这件事情被他们杀害”,
石勇自然清楚,不然那些人也不会被他害死,但是罪魁祸首还是沐建舟,都是他挑唆才让宛如母子死于非命,所以他要他不得好死。
“你是不是很恨我?”,沐建舟转身面对着他,“其实我之前只不过是想要点他们的把柄,但没想到他们会害死宛如”,沐建舟对石勇的妻子是有感情的,不过对于他来说,财富更为重要。
“这里是一杯毒酒,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见血封喉,不会痛苦”,
“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假惺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还在乎你这这一点毒酒吗”,
“既然你不在乎,那就喝吧,早死早超生”,沐建舟举起杯子,捏着他的下巴就要往下灌,
“老爷,衙门来人了,让您立马过去”,沐建舟放下酒杯,
“怎么回事?”,
“挺急的,而且很多人,各个都带着兵器”,没办法,沐建舟只能暂时放下这里的事情出去。
“哟,这不是周大人吗?二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你别废话,国师被你们关哪了?”,周宾至的质问让沐建舟方寸大乱,他们怎么知道的?
“大人哪的话,国师大人在沐家好好的,我们怎么会把他关起来呢?您要是不信,我这就去把国师大人请出来”,沐建舟说着就要去请,大皇子将人叫停,
“你呆着,让其他人去”,
“这,这,”,沐建舟急了,正当他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云雀飞回了关押着静和的柴房,趁着人都到了前面,将人从柴房带了出来。
“静和你怎么样?”,可能是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热,现在的他头昏脑胀,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更是让他难受,眼睛的迷糊让他连云雀的面容都看不清了。云雀心急如焚,用力将他整个人搭在她的身上,前往前院,才刚到就看见大皇子同周宾至带人上门来了。
“快救他”,
云雀一出现就被大皇子发现了,“快去搭把手”,衙门的人接过静和,立即送去了附近的医馆,云雀也跟着离开了,随着静和的出现,气氛一下凝固,沐建舟即便有嘴也说不清了,因为涉嫌伤害朝廷命官,沐建舟被下了大狱,沐家也被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暗室位置刁钻,要不是云雀临走前留下话,说失踪案的凶手被沐建舟藏起来了,他们可能也不会细细查看,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就被漏了。
暗室的机关被藏在花园的假山中,衙门的捕快要不是事先知道一定有机关之类的东西恐怕都不会发现。石勇被从暗室救了出来,里面藏着的金银珠宝也随之公之于众,沐建舟僵直地站着,双目放空,他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
沐家的事情查清楚以后,令邙州百姓大跌眼镜,没想到沐家表面上看风光,人品也还行,没想到暗地里藏了那么多腌臜的事。
原来当年石勇发现了海底宝藏,但是沐建舟为了能私吞这一笔横财,夜晚将石勇骗了出去,然后从背后袭击,之后假装成事故的假象,石勇的妻子也因为沐建舟而死,石勇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因为受了伤,记忆只零破碎,多年以后才想起来真相,于是就有了流水镇失踪之谜,
石勇后来被救醒也伏了法,将他所做的一切都说了,那些人因为当年侮*辱他的妻子,导致他的妻子不堪受辱,上吊自杀,所以那些人都被他杀掉然后抛进海里喂了鱼,沐建舟对石勇的指控无话可说,那么一大堆宝藏摆在面前,又有石勇指证,衙门审讯自有章法,他就算不承认也坚持不了多久。
至此,流水镇涉及三十条人命的案子了结,沐建舟被判斩立决,家产充公,石勇即便是当年的受害者,但是他罔顾王法,前前后后杀害几十条人命,同沐建舟一样,斩立决,然而,在行刑前,石勇趁牢头不注意,撞墙自尽了,有人感叹石勇命途多舛,也有人说他罪有应得,对于石勇,人们的说法褒贬不一,但是对沐建舟的谴责倒是众口一致。
除此之外,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也大半被抓进了牢房,罪名是知情不报。
静和的伤很重,当初石勇下了死手,因此他的肩膀处已经骨裂,之后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受到感染引发高热,如今炎症未消,人依旧处在昏迷当中。
因为云雀是女儿身,所以不能近身照顾,现在变回原形也不太现实,大皇子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她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云雀都是数着日子过得,变作人不像鸟那样可以随时随地飞来飞去,反而会受到诸多限制,譬如她现在这个样子。
“云姑娘怎么在邙州?”,云雀不过在房间外走一走都能遇见大皇子,其实她现在只想见静和,和其他人呆着她会觉得不自在。
“见过大皇子,周大人”,云雀自然施礼,起身答话,“民女向往海景,邙州三面临海,那晚外出不过想吹吹海风,谁想居然看见歹徒正和国师搏斗,之后就和国师一起被沐建舟关进了柴房”,云雀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她自己觉得这理由勉勉强强还过得去。
“原来如此”,大皇子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并没有怀疑。
“芳芳还好吗?”,看到大皇子她就想到胡芳,
“月芳很好,云姑娘不必担心”,
话说到这,云雀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她并不善谈,而且她觉得这大皇子有些怪怪的。大皇子似乎看出她兴致缺缺,只略略问候了两句就离开了。
云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到除了静和那,自己也无处可出,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云雀走到门口,刚好碰见出来的仆人。“小哥,静和师父醒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回京
伺候的人原是周宾至府上得力的小厮,在这邙州见过的人也不少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标志的人。“姑娘来的巧,国师大人刚才醒了”,
“多谢小哥”,云雀听他醒了,高兴自己总算有个熟悉的人陪着了。房间里,静和才睁开眼睛,侍药的小厮就说云雀过来了,
“让云雀姑娘进来吧”,静和一口喝下汤药,苦涩的味道实在难受。云雀进来就看见他因为药苦而皱起来的眉头,“你总算醒了”,
看着她笑得像花一样的面庞,静和也不自觉地笑了,“我醒了,你就那么高兴?”
“自然,这里我就认识你,你受伤的这些日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是吗”,他轻轻一笑,恍如昙花一现。静和因为受了伤气色不好,面目唇色苍白,平日硬朗的面容也因为卧病在床柔和了许多,他生的白净,现在更像玉做的似的,看起来比她还娇贵。也许是云雀看得久了,让他有点微微不适应,“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药汁沾上了?”,
“哦,没有”,云雀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到他的肩头,“你的伤怎么样了?”,那日他都晕过去了,想必伤一定很严重,从救他上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伤口相必也开始愈合了吧。
“没大碍,过段时间就好了”,
“咱们什么时候回皇宫?”,她想青松殿的老松了,在这里不能飞不能走的太过无聊。
“快了,最迟三天后,大皇子就要启程回皇宫了”,他也知道她现在这样不舒畅,不过还是要再忍几日。
好吧,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急这一两天的。“我给你念念经吧,你成天这么躺着也不舒服吧”,刚好房间里有几本经书,云雀挑了一本自己会的,开始慢慢念起来,她念得认真,脸上好像泛着光晕。
低低柔柔的声音沁人心脾,大皇子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人的侧脸美好,半点不想打扰,还是静和发现了门口的一角,出声打断。“国师大人的伤如何,可还要养上几日?”,大皇子被发现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进来问候,
“不碍事,不耽误行程,失踪案了结了?”,
“是啊,抓住了石勇,沐建舟,二人对所做的事情都供认不讳,已经判了刑,那些从海底打捞上来的东西也都上缴朝廷了”,大皇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中一些静和已经猜到了,听完了石勇的事不禁感慨。
“若是国师分伤没有大碍,我想两天后就出发”,说完还看向云雀,“云姑娘也可以到府上同月芳小聚,她时常给我来信,听说你也在邙州十分担忧”,
“我过段时间再去看她吧”,云雀其实不太喜欢大皇子,虽然他看起来样样都不错,但她心底总是对他有些排斥。大皇子似乎知道她不喜他,因此对她的拒绝也没有恼怒。
“无事,等云姑娘有空再去府上也可”,大皇子的话有如春风,温和轻缓。
其实有时候她觉得大皇子和静和挺像的,气质差不多,都是能够让人轻松,放下戒备的性子,大皇子长得像盛帝,静和与他相比则柔和一些,云雀还是更喜欢静和,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出家人的淡然和似乎能看透一切事物表象的睿智,而且她受了他颇多照顾,不知不觉已经觉得他就是自己人了。
大皇子只是说了两句,问了静和的伤势如何就离开了,离开前还问了她要不要和他们同路一道回京城,云雀刚想说不去京城却被静和拦住了,“云姑娘和我们一道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云雀收到他的暗示也就应了下来。大皇子走后,她才问他原因,
“你要在京城给我置办宅子吗?”,一个和尚给一个姑娘置办宅邸,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想入非非?
“你在人界,总该在京城有个固定落脚的地方,方便行事”,云雀恍然,确实,她在京城有个落脚地也也方便胡芳和她联系,总不能每次都去青松殿,“还是你思虑周到”。
两天后,云雀跟着队伍回城,大皇子路上还是颇为照顾她的,还专门请了一位女仆在路上伺候。才到城门,云雀就看见了在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锦衣华服的妇人正是胡芳。
“阿铭”,胡芳远远就看见了大皇子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大皇子下马上前,“你怎么过来了?”,
“你今天我回来,我想着出来迎你,给你个惊喜”,胡芳仔细打量着大皇子,看起来精神不错,就是消瘦了些,“你辛苦了,回去我就亲自给你下厨,好好补补,你都瘦了”,胡芳一门心思都在大皇子身上,自然没看见后面从马车上下来的云雀。
“芳芳”,云雀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胡芳。胡芳才发现后面还有人,看见她时脸上的笑还僵硬了一下,不过马上又从心底愉悦,“云雀,你怎么也在?”,
“云姑娘去了邙州,正好碰上就一起回来了”,大皇子向她解释,
“是吗,真巧”,胡芳牵着她的手,云雀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刚刚还好好的呢,
“是啊,你近来可还好?”,云雀倒是比较担心她一个人在大皇子府会受欺负,
“挺好的,你要不要上大皇子府做客,上回你不是说那点心好吃吗”,大皇子在一旁附和,“云雀姑娘去大皇子府也好和月芳有个伴”,
“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再上门叨扰”,云雀拒绝了,胡芳为难,
“那你一定记得啊”,
云雀颔首,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于是和他们在城门分别了。马车里,帘子放下与外界阻隔,胡芳倚在大皇子的怀里,感受熟悉的怀抱,心也安定下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胡芳赖在大皇子的怀里一诉衷肠,大皇子亲亲她的额角,和以前一样轻声安慰。
静和被送回青松殿,案件自有大皇子去向盛帝回禀,他刚到,就看见老松上的白头小雀正歪着头向他打招呼,他将手伸过去,让她依附,一人一鸟去了书房。
“房子的事我过几天就让人帮忙,你且等着”,
“大师兄,药熬好了,我进来了?”,
“进来吧”,静平端着药,在门口云雀都能闻到那股子药味,臭得很,真难为他了,她向静和投去同情的目光,静和一笑置之。
他将药喝尽,让静平将这些日子的课业拿过来让他检查,这次静平倒听话,乖乖地把东西都拿过来让他查看。静和一点一点翻看手中的纸张,“不错,进步了”,静平挠挠头,笑得开心。
房子很快就置办下来,地段不是很好,但胜在安静,云雀在人界的落脚地就定在了那里。榕树胡同,因为一颗大榕树得名,刚好,云雀的院子就在那大榕树边上,榕树枝叶遮了大半个院子,夏天十分凉快,而对于这颗霸占了她家院子视线的榕树,云雀不仅不嫌弃,反而很喜欢。
“怎么样?那院子可还行?”,
“我很喜欢,谢谢你”,静和看她开心,心底也高兴,榕树胡同与皇宫相隔比较远,她在外头住了,自然就不会经常来青松殿了。
静和透过窗户看向外头的老松树,上面的木房子还在,不过以前经常在树上跳来跳去的小云雀已经不在了。风将经书吹响,他回头看着翻动的经文,随后上前压住。
长相宫,德妃听说二皇子久不进后院里,正在询问缘由。“钰儿,蓉儿同我说你最近都不去后院了,这是为何?”,
二皇子听了,心里恼怒这个多舌的表妹,“母妃,儿臣最近忙着和大臣们打好关系,哪里有空去后院”,
相比之下,确实后院的女人份量轻些,“最近大皇子将你父皇派给他的事都做的很好,你也该更努力点才是,不要让你父皇忽略了你,如今你父皇还没有孙子,你要是能有个孩子也好讨你父皇欢心”,
“是,儿臣知道了”,二皇子虽然对着其他人脾气不好,但是对着盛帝和德妃还是很温顺的,只不过他现在一看到女人,心里脑子里都是大皇子月侧妃的音容笑貌,实在对其她人提不起兴致。
三个月前的花满楼,二皇子与几位好友相约,月芳惊鸿一舞从此就烙在了他的心里,月芳赎身那一天,他将自己藏的私库全部拿了出来只为换她相伴,只可惜她最终还是选了陈铭,他知道她不喜欢她,她爱的是那个他向来看不顺眼的人,即使他们二人成亲了,她也成了他的大哥的女人,但是他还是喜欢她。
二皇子从长相宫出来就回了府邸,二皇子妃是一个御史的女儿,刻板胆小,二皇子并不喜欢她,再加上侧妃是德妃娘家定远侯府的姑娘,身份比她高所以二皇子府的事都交由她管着,二皇子去了许蓉的院子发了一通火气,然后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让后院的女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平时这徐侧妃可没少仗着身份给她们下面子。
“二皇子”,一个小厮快步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二皇子听了掉头去了书房。
“铭儿,你做的不错”,盛帝看着他呈上来的奏折对他大为赞赏。
“都是国师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大皇子谦逊是有名的,盛帝那么多个儿子里就属他最优秀,也担得起整个东陈大统。
“国师自然功劳不小,但你也有功,说吧,你想要些什么,父皇赏给你”,盛帝高兴他的儿子中终于有个出色的,也展露出一点为人父骄傲的神色来。
大皇子虽然也高兴他能令盛帝展颜,但是盛帝不仅是他的父亲,更是大陈的皇,“儿臣享了皇子的俸禄,不愁吃穿没有什么想要的”,
“既然如此,就把之前仙界送来给我庆生的云纱送你吧,你小时候一直想要,说这布料将来给你媳妇做衣裳穿最好看”,难为盛帝还记得,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多谢父皇”,
大皇子拿着盛帝赏赐的东西离开不久,青松殿就有人送了东西来。“见过国师大人,这次有国师大人相助,大皇子才能这么快处理好案件,这是陛下赏赐给您的檀香”,来人是盛帝旁边伺候的大太监,一整根的檀木由几个侍卫一起抱过来,檀木完整,幽香扑鼻十分珍贵。
“多谢陛下”,大太监使人将东西搬到了库房给他放好就离开了。静平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大根木头,再想想盛帝可能赏给大皇子什么东西,顿时觉得他们有点亏啊,一根没人要的木头就给他们打发了。
“师兄,这盛帝也太小气了,你出去这一趟还受伤了,居然只送了块木头,好歹也给些什么人参,灵芝的给你补补吧”,静平低声抱怨,静和叹了一声,将手放上他光秃秃的脑袋,
“你真不适合当个出家人,红尘人世才适合你”,听他这么说,静平当下也不敢抱怨了,每次他们这么说他都很害怕,生怕师傅师兄不要他了,
“师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静和看着他委屈地面容,心里自嘲,他们不也是一样吗,同样是从山下抱养,无父无母,也许生了怜惜,他也不再说话了,只叫他去做自己的事。
静平离开后他一个人看着外面成片青松,回想起当初万宝寺,自己是什么时候动摇了佛心?
榕树胡同,云雀第一次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有这颗大榕树在,她现在几乎都是在树上呆着,正好老榕树结了果子,熟透的果实表皮黑色,果肉白色透着点褐色,味道很清甜。她搬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皇府告诉胡芳。
云雀飞过大街小巷来到了流芳院,窗外传来鸟儿鸣叫的声音,胡芳正倚在窗边歇午觉,迷迷糊糊被吵醒觉得声音熟悉,抬头一看正是云雀。
“芳芳,我来看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 熟悉
胡芳回头看房屋没其他人,赶紧让她进来,“你怎么过来了?”,
“静和给我置办了宅子在榕树胡同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真的?”,胡芳高兴之余又有点疑惑,“静和和尚怎么会给你买宅子?他喜欢你啊”,
云雀听她这么说十分惊讶,“怎么可能,出家人六根清净,他怎么会喜欢上我呢?”,云雀说到后面语气低落,就连胡芳都听出来了。
“诶,你不会喜欢上那和尚了吧”,老实说,要是不看身份,两人的相貌性子倒十分般配。
“怎么会,你别乱猜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云雀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诶,急什么呀,才刚来”,胡芳在后面呼唤,只可惜云雀连头都没回,匆匆跑了。
云雀回了榕树胡同,脑子嗡嗡乱作一团。树底下有一青色人影坐在石凳上看起来很眼熟。“云雀,你回来了”,静和抬头往上看,与云雀视线相撞。
“你怎么过来了?”,云雀按耐下紧张从树上飞下来。
“想到你这里刚搬进来,也不知道东西齐不齐全,我来帮你看看,没想到你不在”,
“你几时过来的?”,
“不久,也就一会儿”,静和刚到不久她就回来了,不过她这地方离皇宫确实不近,但这样也好。
“你看看吧,我平时不下雨也不住屋里,这树极好,雨不大也淋不到”,云雀话里都是对这颗老榕树的喜爱,静和看了也高兴,当初选宅子也是看中这一点,也猜的到她会喜欢,但终归不如她亲口说出来。
他在房间院子里走来走去,这院子不过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再加上天井也不过一百多平的地方,连一进院子的一半都没有,看得出来她自从住进来就没有好好料理,房间里除了床榻桌椅也没有多余的东西了,厨房的灶台上更是铺了厚厚的一层灰。
静和捻着指尖上的灰尘,随后放下佛珠去了院子打水。“你干什么?”,云雀看他在院子的一口井边摇动手杆,水桶被扔进水里发出砰的一声,木头手柄吱吱呀呀,不一会儿就提出一桶水来。
“你这里灰尘太多了,我给你打扫打扫,若是有人拜访也不至于引起别人怀疑”,静和提着水,因为没有抹布,他拿出随身带的手帕浸湿就开始打扫起来。
云雀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进出出,后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拿起墙角的扫帚打扫起院子,两人一直忙到午后,还是静和实在是饿了两人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找点吃的,云雀可以吃榕树子裹腹,静和可不行。虽然这里偏了一些,但还算繁荣,皇城最有名的青楼就在这里。出了榕树胡同就是安福街,花满楼就在其中一段。
梅娘睡不着,坐在窗户边上打开一条缝,正午的太阳又大又熏人,一如那年。安福街此刻没什么人,大家都休息去了,这么大的太阳要给晒出个好歹也是麻烦。云雀同他去了凉面摊子点了一份凉面,老板会做生意,大热天还给熬了凉茶送给客人消暑解渴。
梅娘视线往下转,无意中看见下面二人,其中一人尤为眼熟,当下起身急匆匆往下走。云雀是第一次吃凉面,看见这碗干拌面,上面洒了葱花黄瓜,浓稠的辣椒油看起来让人十分有食欲。二人静静吃着,旁边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二人停下碗筷看着旁边这名妖娆女子,“这位姑娘,你有事吗?”,
梅娘听到云雀的声音回了神,对着她笑了起来,“姑娘说笑了,妇人今年四十有余可担不起这声姑娘了”,
云雀惊讶她居然已经四十多了,可是看起来一点不像啊,她收起讶异,转而猜想她有什么事情,她突然想起来了,她不是花满楼里的人吗?梅娘看向静和,“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师傅有些面善,敢问小师傅法号”,
“贫僧静和”,
梅娘走近了一些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目光时不时地看向他的脖颈,她的小动作太频繁,静和是个出家人还能心神不动,但是云雀越看心里越不舒服,“这位大娘,你还有事吗?没有事我们要走了”,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
梅娘没看出什么,略有点失望,“对不住,打扰了”,说完就离开了。
云雀看她进了花满楼,心里一时很复杂,她不会看上静和了吧,静和也看见了,不过梅娘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不过一会就忘在脑后。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乱七八糟地瞎想了。
“没有,只是好奇刚刚那女子”,
“估计是认错了人,你吃饱了吗?”,云雀点点头,静和给老板付了银钱,二人就又回榕树胡同接着打扫去了。
另一边,梅娘失魂落魄地回了花满楼,看着这雕梁画栋的消金窟悲从中来,她这一辈子,花满楼是她的容身之所也是她一辈子的禁锢,想到她那孩子,心里的悔恨愧疚如同海水一般将她淹没。
当年她身不由己,也是因为负心汉毁诺在先,他身份高贵,自然不会愿意迎娶一个青楼女子阻了他的大好前途,她气愤,她恨,后来一时头昏将孩子扔在了千机山下,然而等她后悔再跑回去时,孩子已经不见踪迹。
二十年了,她打听了千机山附近住的所有人,万宝寺也经常去寻,但是一直寻不到,刚刚看见那孩子,竟然莫名觉得就是他,但是她仔细看着觉得像又不像,当初她给孩子留了一块吊坠,那位小师傅脖子上好像不像带着东西的样子,梅娘回了房间暗自神伤,悲恨交加。
榕树胡同,二人又打扫了一个时辰才将将把院子收拾好,静和又去给她添置了一些东西,都是人类日常所需,一转眼已是黄昏,静和回了皇宫,想着今天那院子的事不由无奈,但是脑海中那美貌妇人闪过又令他皱起了眉毛。
流芳院,胡芳伺候大皇子更衣,“再过几天就是皇家狩猎,你若是想,可以将云雀叫上陪你”,胡芳重重给他合上衣襟,语气透着嗔恼,
“云雀不喜欢和陌生人呆着,还是算了”,胡芳心里有些醋意,脸颊微微鼓起,
“她既然不喜那就算了,你有空多请她过来坐坐,聊聊天,也省得你闲着整日胡思乱想”,
胡芳扔下系带,愤愤上榻躺下,卷着被子背对着大皇子,胡芳以为他会哄他,谁知道大皇子直接躺下睡了,胡芳心中更加委屈气愤,一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因为昨天累了一天,睡得香,这一觉起来已经快要正午了,要不是门外一直有人敲门,估计她还接着睡。门打开,外面是一个眼生的小厮,“云姑娘,月侧妃请您三天后一起去参加皇家狩猎,这是帖子,您收好”。
“好”,云雀接过帖子,小厮就离开了。门才关上不久,又有人来敲门,云雀折返,打开门一看却是静和。“你怎么过来了?”,她侧身让他进门,不过静和却不进,只递给她一张帖子。“皇家狩猎?”,
静和看了她手上一眼,“原来你知道了”,
“刚刚芳芳送了一张给我”,她举起手中的帖子给他看,
“你要去吗?”,
其实云雀并不打算去的,但是他都给她送帖子了,他在皇宫又没什么朋友,好像她去的话他会自然一些吧,“我同你一道去吧”,
静和笑了,叮嘱了她记得时间就离开了。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皇家狩猎三年一度,不可谓不盛大,云雀与胡芳坐在同一辆马车中,一路上有说有笑。
“人可真多啊”,她看着长长的队伍,这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了吧。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会过来呢,这皇家狩猎向来都是这样的,人多,声势大,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听陈铭和她说,这狩猎只是广帝当初为了提醒为帝者要劳逸结合,保持健康体魄而设,但是为了不劳民伤财就定了三年一次,主要是他们那些男子的活动,她们这些女人不过是去凑个数,增加点颜色罢了。
“原来如此”,云雀听了大致明白。
皇家狩猎场是皇家私人场所,当初特地圈了一块无人之地,里面各种飞禽走兽应有尽有,都是长于山林之中,如此也颇有野趣。
侍卫已经先一步设好了帐篷,盛帝并着皇子大臣们一到就能入住了,云雀的帐篷同胡芳相邻,估计是大皇子特意安排了,不然像她这样没有身份的估计只能和其他人一同住一个帐篷,胡芳去找了她的朋友,云雀一个人呆着帐篷里,听着外面的人走来走去,互相攀谈,她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就连胡芳都交了人类好友,这里边估计也就她和静和是异类吧。
云雀走出帐篷想去寻静和,她也知道这里都是人界有身份地位的人,一个不慎就会行差就错,所以也就怎么低调怎么来,她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但是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
“站住”,一娇娇女声传来,云雀回头一看,这不是那日买鞋碰上的蛮横女子吗?
“你怎么在这里?”,张宝玲喝问,一个连鞋子都买不起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资格来参加皇家狩猎,她不会是混进来的吧。
“我受了大皇子邀请而来”,云雀不愿同她多待,只想着她听到大皇子的名号能不再纠缠,张宝玲听了果真气焰消了许多,
没想到她居然能认识大皇子,张宝玲是张御史的女儿,今年刚满了十六,无意中听说家里要把她送给大皇子当侍妾,话里话外都是大皇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将她送去将来便是那后宫娘娘。
“哼,我不信,你把请帖拿过来给我看一看”,这女子长得不错,指不定是大皇子看上她了那这样岂不就是她的敌人,张宝玲的胡搅蛮缠让她十分厌烦,请帖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交上去了,现在哪有,她这分明就是刁难她。
“张小姐,这是什么怎么了?这位姑娘又是哪儿惹了您啊”,王艾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没想到他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在这里见到了,王艾眯着眼,笑得风流。
“王艾,你不去陪着你的美人来这里多管什么闲事”,张宝玲看了云雀一眼,“莫非你是看上这位姑娘了?”,云雀还在想这人是谁,听到张宝玲的话才想起来,今天真是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这一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
“张小姐可愿意给我个面子?”,王艾一副风流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张宝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让她难堪的机会,
“王公子请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张宝玲同情地看了云雀一眼,然后微笑离开。
“小美人,咱们又见面了”,
“这位公子,我和你不熟”,云雀蹙着眉头,比起张宝玲,她更不喜欢他,“我还有事,先走了,公子自便”,
“诶,等等”,王艾伸手拦住她,刚要顺手抓住她的时候,旁边有一人将他拦下,
“王公子自重”,静和放开他的手,云雀看见他立马去他身边站着,心也松了下来,幸好他来了,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艾看好好的机会被人搅了,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国师大人来得可真巧,国师三番两次救了这姑娘,莫不是也是动了佛心了?”
“阿弥陀佛”,不管王艾说什么,静和都沉默不语,说着说着王艾自觉无趣,下一次最好祈祷还有人能救她,不然,哼,王艾气汹汹地离开了。
“他以后还会找我麻烦的,当人一点也不好”,她此刻有些憋屈,作为一个化成人形的妖,在人界无权无势可不就是被人欺负吗。
“没事的,你别多想”,云雀看着他倒安定了许多,但是心里总有些地方空着不知为何。
第一百一十章 伤害
狩猎已经开始,静和不过是来凑人数的,那些事情他并不参与。到了晚上,出去狩猎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有人满载而归,也有人空手而回。夜里的篝火格外明亮,因着云雀是受了大皇子的请帖,所以被安排在了胡芳旁边。
“怎么月侧妃旁边还坐着个美娇儿,可是大皇子新纳的妃妾,大皇子真是好福气”,说话的人是一介武夫,说话直白,只空有一身武艺却没长脑子,他这话一出另有几人哄闹起来,原本云雀只想安安静静地参加完狩猎,这一下却被迫吸足了眼球。
“付将军说笑了,这位姑娘不过是个朋友”,大皇子笑着解释,虽然话题止住,但是却总有目光向她这边看过来。胡芳原本还有好心情,这一下连笑着也十分牵强了,就连大皇子这边的女眷都对云雀有了防备。云雀如今坐立不安,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对面,在看到静和后又觉得不慌张了。
晚宴结束已经是亥时,云雀跟着胡芳回了帐篷,因为晚上的事她睡得并不安稳,胡芳可能也误会了她和大皇子,一晚上都没有和她说话,脸色也不好看,云雀想着明天和她解释一下吧,总不能让她因为这无中生有的事而生气。
夜风吹得帐篷噗噗作响,云雀觉得此刻十分困顿,眼皮也很沉重,一下就睡着了。帐篷外头,有一黑影直立,地上躺着一个宦官,手边还有一支竹筒。夜深人静,此刻人人都已经睡了,除了巡逻的士兵还在值夜。
人影将地上躺倒的人拖走,趁着侍卫交班偷偷潜进了帐篷。帐篷里,云雀睡得正香,往日灵动的双眼被遮住,即使周围昏暗,也能看见她白皙的皮肤,没一会儿黑影从帐篷离开,一切恢复平静。
“人呢?怎么还不来?”,王艾在帐篷里等着消息,但是这都快子时了人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事不成吧。“真是废物”,王艾暗骂。
第二天,云雀起得时候觉得头有些不适,可能是睡不惯这的床吧,狩猎为期三天,今天是第二天了。“云雀你醒了吗?”,外面传来胡芳的声音,
“醒了”,
“那我进来了”,胡芳穿着骑装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套衣服,“起来把衣服换上,我们今天去打猎”,胡芳兴致满满,一点也看不出昨晚阴郁的样子。云雀洗漱后换上了胡芳拿来的骑装,衣服估计是她自己的,穿在她身上大了一点,但也还好,她们的身形本来就差不多。
云雀从帐篷出来,外面大皇子同胡芳已经等着了,胡芳上前拉着她手看,“我就知道这套适合你,阿铭你看怎么样?”,
大皇子笑而不语,
“芳芳,我们怎么去?”,云雀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可是她并不会骑马。
“我带着你,来,上来”,胡芳先一步上马,潇洒的姿态令人夺目,云雀将手放在她的手上,借着她的力道坐在她身后,三人两马飞奔向前。云雀没有骑过人界的马,风直扑她的脸颊,将头发吹到后面,和飞的感觉差不多。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其他一些她不认识的公子小姐,不过他们眼中只有大皇子和胡芳,对于她这个大皇子的冒牌朋友他们自然不会多加关注,点头示意已经极好了,更有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转头走了。
路上遇见一只兔子,胡芳打马追了过去,云雀紧紧抱着她生怕被颠下马。“芳芳,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胡芳拉弓射箭,羽箭脱弓直射兔子,兔子被弓箭射中后腿钉在地上。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只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仔细想想就清楚了”,胡芳提起兔子向她炫耀,她没有多想就好,云雀不希望这些小事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你想不想学,很容易的”,胡芳让她挪到前面拉住缰绳,然后轻轻拍了一下马,马慢慢向前走动,“怎么样?感觉不错吧”,云雀点头,但是她觉得现在并不是练骑马的时候,
“算了吧芳芳,我们改天再练”,云雀想下来让她上马,但是胡芳却不愿意,
“你在试一下就会了,真的很简单,我给你加快点速度”,
“不用了,我们改天吧”,然而云雀话才说完,胡芳就用力拍了一下马,马一下窜出去好远,云雀的身体被陡然加快的速度牵着往后移,幸好她紧紧抓住缰绳才没有从马上摔下来,但是现在她并不会控制马,而且它也丝毫没有自己慢下来的趋势,云雀骑着马从大皇子一行人身边经过,奔跑得马带起一阵劲风,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大树了,但是马上的人并没有勒住缰绳的动作。
云雀坐在马上不停地摆弄,缰绳被她牢牢扯着但她怎么扯也不见马停下来,马头直接撞到了树上,马匹翻倒,连带着她也跟着摔下来,眼看着就要被摔倒在地上,一旁有人骑马过来将她一把捞起,云雀惊魂未定。
胡芳赶过来就看到云雀坐在前头被大皇子虚揽着,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云雀待停了马上就下来,“多谢大皇子出手相救”,大皇子看她避他如蛇蝎心里有些失落。
“你是月芳的好友,我救你是应该的”。
“云雀你没事吧,都怪我”,胡芳快速上前查看她有没有受伤,面上都是愧疚,“对不起啊,是我太莽撞了”,
云雀看着胡芳,她觉得她都要认不出她了,她还是以前那个真性情的小狐狸吗?“我没事”,云雀轻轻拉开她的手,笑得差强人意。胡芳面色僵了一下,心里的委屈泛开,眼眶泪意盈盈。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月侧妃都和你道歉了”,一旁一位贵女出言责备,云雀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一旁的胡芳倒是慌了,
“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马打得太快了,云雀不会骑马的”,胡芳知道云雀此刻肯定心里不好受,她后悔了,不该有那样的想法,她害怕云雀会因为刚才的事不再理她,越想越恐慌,眼泪也不停地掉,但是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倒像是云雀得理不饶人,于是越发对她看不上眼。
“好了,你今日不舒服,云雀姑娘也受了惊吓,我们先回去吧”,大皇子上前抱着胡芳轻声安慰,既然大皇子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场的人明里暗里都有些责怪云雀。
回了帐篷,云雀想不明白为什么胡芳要这样对她,是因为大皇子吗?可自己都和她解释了,云雀这一天都没再出去过,虽然她不怕别人的冷眼,但她也没有必要非出去看别人的眼色。
“好了,别哭了”,胡芳回来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也闭口不言,大皇子耐心有限,看着她这样子仿佛又看见了后院那些碰上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今天本来他就是有要事在身,她这一闹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纵使她长得美若天仙,但若总是如此他也自认受不过来。“我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过来看你”。
大皇子扔下话就离开了,留下胡芳更加伤心难过,看着被放下的垂帘垂泪良久。因为今天这一事,再加上昨晚那无心之言,狩猎场已经在传言云雀和大皇子有些什么了,静和偶然听到只是淡然走过,但是这之后却无心礼佛,他叹了一声,索性放下手中东西起身。
静和拿着盒子来到云雀帐篷前良久,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云雀看见门口一动不动的影子才出去。“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送了点山里的野果,我拿过来给你尝尝”,他似乎有些窘迫,言语中不像以前那么自然。“你怎么了?今天不是同大皇子他们狩猎吗,怎么回来那么早”,
云雀接过那一盒果子走到树下,大树的树根凸出了一大截,刚好能坐下,“没什么,发生了点事就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狩猎?”
“这块地方统共就那么大”,
云雀坐在树底,盒子里的野果晶莹剔透,如同绿宝石,饶是她从小吃果子长大的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果子,见过熟透了是红色,紫色,黑色的果实,但是却没见过熟了是绿色的。“这是什么果子?”,她吃了一颗,入口微苦其后回甘,味道独特,还不错。
“不清楚,应该只是山里的野果,没有名字”,
云雀吃了几个,心情倒是平顺了不少,她站起来,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皇家猎场当然不止是只有动物那么简单,其中高山流水也是一绝,狩猎场专门修了小道供人游玩,不过因为地方大,灌木多有些地方清不过来,所以真正能走的也不过短短一段路。
小道周围有花草树木,都被修剪得美观,不过这样人为的东西她只觉得没有意思,“为了保证陛下和皇子大臣们的安全,这里难免会清理得干净些”,他觉得这样才好,不过显然她是不喜欢的。
“算了,我们回去吧”,两人已经走到尽头,这里已经被栅栏拦住,隔绝了外面的自然风光。灌木中有小鸟的鸣叫声,鸟儿在灌木中飞来飞去,颤动了枝桠,突然一只动物从灌木中跳出直奔向云雀,黄黑色的皮毛以及身上的斑纹俨然是一只大老虎。
这里怎么会有老虎?猛虎直盯着二人,目光凶煞又扑过来,他将云雀推开上前击打老虎,只可惜他力道不足只有巧劲,这老虎应该是将他们当成猎物了,此刻紧紧盯着他们不放,慢慢地时间久了,他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他抓起云雀的手拉着就跑,但是后面的老虎紧追不舍,云雀眼看老虎扑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将静和推开,自己却老虎压在地上,静和跌在地上回头一看,云雀正奋力撑住老虎的嘴巴,然而她的肩膀被虎爪贯穿,血渗出了衣裳疼痛难忍。
“云雀”,静和大呼,破空声传来,一只羽箭带着灵气射向老虎,老虎被一箭射穿了脑袋轰然倒地。“云雀,云雀”,静和慌忙上前推开老虎,云雀此时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大皇子听到动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快去请御医”,静和将她抱起,快速将人送回了帐篷,太医也来了,正在里面诊治。
“怎么会有老虎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大皇子质问皇家猎场的人,住的地方周围都设了屏障,里面的野兽早就应该被驱逐才对,为什么还会有老虎。
“大皇子,我们发现栅栏破了个口子,想来老虎应该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是奴才们疏忽了,还请殿下饶命”,
“这要是伤到了父皇你们可担待得起?”,最后大皇子将这些看守不利的人都发至边疆,这已经算仁慈了。另一边,太医从帐篷出来,“怎么样,云雀姑娘有没有事?”,大皇子询问,
“回殿下,云雀姑娘被猛虎的利爪贯穿了肩膀,伤了骨头,得好生将养着”,
“那以后她的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静和处理好伤口赶来,恰好听见太医的话,
“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过以后重物一定是不能提了”,
因为云雀受伤一事,盛帝大发雷霆所有看管狩猎场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盛帝降罪,因为大皇子已经处置过,所以盛帝也不过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胡芳听说云雀受了重伤,她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她亲自过来照顾,也算弥补她之前做错的事。等云雀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流芳院了,因为榕树胡同没有人照顾,所以胡芳就把她接到了流芳院。
“你醒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怎么在这?”,云雀昏迷了七天,期间水米未进,每天灌着汤药整个人乏力得很。
“你那边没人照顾,你又受了伤我就把你接过来了”,胡芳端起米粥吹凉喂她,云雀接过碗一口一口喝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红尘签
“你还在生我的气?”胡芳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你想多了”,云雀一副疲倦的样子让她有话但是又不好说,
“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伤好了再说吧”,胡芳扶她躺下就关上门离开了,云雀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那日的情景。
“陛下,那日的老虎是什么缘故?”,静和站在盛帝的御台前看着他,这都过去了两日,事情总该查清楚了,他不信是老虎自己破坏了栅栏跑进来,那里也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会去,为什么其他人去都没事。
“国师,这事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山中老虎闻到人味闯了进来”,尽管盛帝也不相信,但是查到的情况就是如此。静和冷着脸告退了,想来应该是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不然以盛帝的性子应该不会姑息那人。他已经向盛帝告了假要回一趟万宝寺,盛帝批了,他回去收拾东西,静平从房间出来时看到的他正在整理衣物。
“大师兄,你又要去哪里?”,
“我回一趟万宝寺,你待在皇宫等我回来”,
“师兄不带我一起回去吗?”,
“我不过回去一日,很快就回来了”,听他这么说,静平也不再让他带他一起回去了,“师兄路上小心”。
静和回了一趟千机山,檀香环绕的禅房中,静和跪在地上,前面的老人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不知跪了多久,木鱼声停了下来,老主持睁开双眼,“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也罢,你走吧”,
“多谢师父,师父养育之恩静和没齿难忘”,静和三跪九拜叩谢师恩然后离开,安圆大师看着他的背影,内心遗憾。
“师兄,真的让静和走?”,安方大师从外头进来,
“他命中该有这一劫,让他去吧,结果如何还是看他自己”。
静和从主持那里出来后就回了他在万宝寺的房间,床头的夹层里有一枚玉佩和一只竹签,他在这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次回来除了同主持辞别还有就是为了拿这两样东西。静和来去匆匆,万宝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回来过。
静和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一路奔向皇宫。另一边云雀修养了几天,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住在胡芳这她总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大皇子隔三差五就会过来,这让她更加想回榕树胡同。
“你的伤还没好全,你回去怎么照顾自己?”,胡芳劝说,希望她等伤完全好了再走,不过云雀怎么也不愿。
“我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平时我一个人住也不麻烦,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云雀坚持要走,无奈胡芳只能让人给她收拾东西,还给她打包了一堆伤药,另外还有一大包剥好的瓜子坚果。
“要不我让个丫头跟你一起回去吧,也好给你熬药”,
“不用了,我自己真的可以,也不习惯别人伺候”,云雀婉拒,虽然胡芳是好心,但是她真的不习惯有个人总是跟在自己后头。
“好吧,那你要是有什么记得跟我说”,云雀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再三和她保证自己没有问题,胡芳这才放了人离开。榕树胡同,他远远地就看见与她相似的身影,近了一看果然是她。“你怎么回来了?伤势如何?”,
云雀迎面碰上他正新奇,看着他从马上下来走至她的面前,“伤口开始愈合了我住不惯大皇子府就回来了,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万宝寺,回去拿了点东西”,他接过她身后两个丫鬟手上东西,将人打发回去。“走吧,我送你”,他调转马头,岂料身上的包袱勾住了马鞍,包袱被扯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只竹签子掉在了云雀脚边,
“这只签子有些眼熟”,云雀突然想起这不是当初胡芳解签掉在他脚边的那只签子吗?那上面有一道口子她记得十分清楚。
静和拾起竹签一笑,“这是我抽的签”,上面的几个字十分醒目,云雀不知道他为什么抽签,和尚不是都一心向佛吗?
“小师傅,你的东西掉了”,梅娘拿着玉佩递过去,她努力压住情绪才不让眼泪流出来。
“多谢夫人”,静和接过玉佩道谢,和云雀离开了原地。梅娘一直看着他,直到人不见了,眼中的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往下掉。
“孩子,我的孩子”。
流芳院,大皇子像往常一样下了朝过来,胡芳早备好了饭菜,都是他平常爱吃的菜色。“你辛苦了”,大皇子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她爱吃的烧鸡,
“不辛苦”,胡芳笑得甜蜜,然而在大皇子下一句话出来之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她的笑僵在脸上,看起来有点怪异。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接受不过来,你好好想想”,大皇子放下碗筷离开,胡芳呆呆坐在桌前,不久房间发出一阵轰响,碗碟碎裂的声音清脆尖锐。
陈铭已经等了很久,原本以为月芳才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但是慢慢地他发现他还是忘不了当初千机山他越过山涧,穿过迷雾见到的那名女子,他的心底一直有她,这一次的狩猎之行,当他看见云雀置于险地,他的心咚的一下炸开,当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弓射箭。
他看猛虎死去正要下马上前,不过让静和先一步将人带走了,他在看到静和抱起她的那一刻心里闪过醋意,对静和也多了一些愤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想清楚了,与其让她在外头飘零,不如将她接进府邸好生照顾,至于月芳如何想的他并不在意。
云雀的伤痊愈得慢,因为伤了骨头所以久久不好,这日她坐在院子里等着静和,他说出去买点东西去了,也不知道买些什么,门外有敲门声,她欢喜地上前开门,却发现并不是静和回来了。
“见过大皇子”,
“云姑娘不必客气”,后面的人抬着东西鱼贯而入,云雀站在一旁,不明白为什么抬了那么些东西进来。
“这是聘礼,我想迎娶云姑娘”,
云雀正要拒绝,门口传来静和冷冷的声音,“对不住了大皇子,云雀姑娘恐怕不能嫁给你”,他不过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群人,手上捧着的东西都挂着红绸,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国师大人,这事由不得你决定吧,云姑娘还没说话,你这样未免越俎代庖了”,大皇子虽然惊讶于他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
“对不住了大皇子,云雀不过一介民女,当不起大皇子青睐,还请大皇子回去吧”,云雀的拒绝让大皇子一阵难堪,虽然他知道她并不喜欢他,但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被拒绝他还是有些气愤,
“云姑娘好好想想,不急着拒绝”,
“不必了,承蒙大皇子错爱,但是云雀心中与大皇子之间并没有一丝男女之情,还请您将东西抬回去吧”,云雀怕说得太委婉大皇子不死心,索性直接说开了。陈铭一次两次被拒绝,即便性子再好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大皇子带着人走了,院子一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刚刚出去买了点吃的,你等等,我去做”,不一会儿院子里传出饭菜的香味,看着这简简单单的两个菜,虽然都是素菜,但是香味俱全。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以前在万宝寺斋房呆过一段时间,许久不做都有些生疏了”,
云雀夹了一筷子青菜,清脆爽口,菜汁就着米饭吃格外香。大皇子带着一大堆东西出府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胡芳站在院子门口,她这离前边最近,因此什么消息也得的最快,已经要入秋了,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二皇子府,陈钰坐在书房,看着册子上面的名单笑得开怀,“大皇兄啊大皇兄,真没想到你人缘如此好”,他要是把这份册子交给父皇,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是父皇眼中的好儿子。“来人”,有人轻声进来,
“二皇子”,
“把一份东西送去大皇子府上”,下面人上前接过,然后离开。不久后就下人来报,
“殿下,大皇子殿下来了,在客厅等着您”。来的倒是快,陈钰去往客厅,摒退了其他人,只剩二人相对而坐,
“大皇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你自己心里知道,多的不必说,你有什么条件”,那份名单确实是真,他不能让陈铭将这份东西交给父皇,为帝者多疑,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份名单而让父皇怀疑。
二皇子终于占了上风压过他心里舒快,觉得就连平常喝起来普普通通的茶都比往常好喝,“大皇兄说笑了,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过是一份名单而已,不过大皇兄要是想从我这把名单拿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觉得这份名单值多少?”,陈钰知道,这份名单即便是交给盛帝也不会对陈铭有多大损失,但是他觉得不大的损失对陈铭这个时刻维持自己完美的人来说可就不小了。
“月芳”,
二皇子的笑脸一僵,随即冷笑,“大皇兄凭什么觉得一个已经是残花败柳的女人能有那么大的价值”,
“就凭你当初倾家荡产为她赎身,你爱她”,大皇子一改往日的温和,此刻面色冷硬。他一早就知道他的二弟喜欢月芳,求而不得最为难过,所以如果能用月芳换来那份名单和他不再提起这件事那也算值了,虽然对月芳心有愧疚但是以陈钰对她的执念,想必一定会比跟着他好。
“陈铭,你枉费月芳对你痴心一片,你就是这样对她的?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二皇子气急,上前就拽起他的衣领质问。
“二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今我也是情非得已”,大皇子拉开他的手,面无表情,
“呵,情非得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从小你就一副老成的样子,在父皇面前扮作成熟懂事,谦逊礼让,其实不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目的罢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月芳吗?”,
“没有对不对得起,你爱她我成全你,至于月芳,我相信你会比我照顾得更好”,
“好,你想办法将她送来,事成了以后我就把名单给你,也绝不再提此事”,陈钰板着脸,即使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打算,但是看他那么容易就将月芳让出来他还是为她觉得不忿,看看,这就是你当初选的人。
大皇子走后回了流芳院,“月侧妃呢?”,流芳院的丫鬟看见大皇子来了,纷纷行礼,
“月侧妃在房间”,
陈铭越过众人,到了门口却有些踌躇,“阿铭?”,里面传来胡芳的声音,大皇子跨过门槛进去,胡芳正坐在桌前刺绣,
“这是做的什么?”,胡芳转头一笑,明艳的五官仿佛能穿透人心,她一向最美,也最爱美,陈铭心里愧疚所以处处依着她。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到他的不对劲,胡芳问他,
陈铭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月芳,我想求你一件事”,良久过后,
“这就是你要我帮你做的?你把我当成什么?”,房间里传来胡芳的大声质问,外面的丫鬟仆人胆战心惊,以为自家主子惹怒了大皇子。胡芳将他推开,泪流满面。
“对不起,月芳”,大皇子上前想安慰,却被她狠狠推开,
“你喜欢云雀对不对,你要给她挪位置对不对,要不是你的妻子是王氏女,你是不是还要将她也休了,把皇子妃的位置让给她,阿铭,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你将云雀纳进来也没事,都可以,都可以,只要你别把我送走”,胡芳哀求他,可惜大皇子只是目光怜悯愧疚,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为什么?你根本就不爱我”,胡芳上前捶打,哭得撕心裂肺,“既然不爱,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对不起”,他现在除了对不起已经无话可说,
“好,我帮你,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胡芳心神俱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没有了情意,估计当初也不过是迷上了她的样貌,可怜她还傻傻地相信自己找到了良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换
“月芳,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胡芳拒绝,将人赶了出去,陈铭被关在外头,“月芳你别做傻事”,
“你走”,里面出来胡芳的抽噎,大皇子怕她想不开一直在站在外头,直到有人来找才离开,临行前还吩咐人看着,怕她出什么意外,只不过大皇子这一番好意却让胡芳误以为他是怕她跑了派人看住她,不免心里更加悲伤痛恨。
三天过后大皇子府传出月侧妃病逝的消息,只说是得了急症,这消息一传出去,女人们都庆幸这样的红颜祸水终于没了,男人们则遗憾一代佳人香消玉殒。云雀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出门买菜,挑到手的菜都不要了立马去了大皇子府。
“芳芳呢?我要见大皇子”,一通硬闯下来,云雀终于见到了大皇子,“芳芳呢?我不信她死了,我要见她”,云雀上前质问,坚决要见胡芳。
大皇子让其他人离开,大堂里只剩下二人,“云姑娘节哀,月芳突染疾病,不幸去世了”,大皇子眼神哀戚,看起来不像骗人的样子但是云雀不信。“月芳死后变成了一只六尾狐,因为我怕事情传出去引起轰动,所以将事情瞒了下来”,
云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不,不对,他应该早就知道她们的身份了,他在后山见过她,当时胡芳就跟在她的身边,再到后来她和胡芳走得近,他应该能猜到胡芳就是那只白狐。
“不,我不信,我一定要亲眼看见芳芳”,大皇子本以为和她这样说她就会相信月芳已死,但是事情似乎出乎意料。
“云姑娘,月芳去世,我和你一样都悲痛万分,就让她安息吧,明天她的棺木就会葬入皇陵,若是你实在舍不得,明天就来送月芳最后一程吧”,说到这,大皇子情难自抑,生怕自己失了仪态,让人招待好她就离开了。
云雀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大皇子府,虽然她确实因为狩猎场的事生她的气,但是她希望她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着,云雀摇摇头,甩去脑中不好的想法,大皇子遮遮掩掩不愿意让她见胡芳一面,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胡芳一定没死。因为彻夜难眠,气温骤降,云雀第二天早上起不来了,原本是要再去一探究竟,但是她却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二皇子府暗室,这里面并没有黑暗脏乱,反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夜明珠高高挂起,将暗室照的明亮,里面的雕花拔步床,梳妆台一应俱全,一名面色苍白却难掩倾国倾城的女子静静坐在椅子上,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大皇兄为你出殡,你的好姐妹没有去帮你送行”,陈钰将消息说给她听,然而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脸上十分平静,然而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滔天恨意。
三天前的夜里自己被带到这里,陈铭最后也没有心软,依旧把她送给了陈钰,以此换取名单,一开始她哭闹威胁,让陈钰将她放了,但是没有,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却绝不提放她的事。看着他因为她的一点小事跑前跑后,胡芳百感交集,为什么陈钰能做到的事,陈铭却做不到。
胡芳无声流泪,换来了二皇子的嘘寒问暖。不过他对她越好反而让她心里更恨,恨陈铭无情,恨他们将她当作交易,也恨云雀为什么是陈铭心中的白月光。
榕树胡同,“你醒了?来喝药吧”,云雀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静和,一碗浓浓的黑乎乎的药端到她的嘴边,嘴巴里还有苦涩,想来应该是之前用药留下的味道,她猛地坐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挣扎起身下床却被静和拦下,
“已经下午了,你着了风寒,之前的伤没好全高烧了两天,月侧妃早已经入了皇陵”,
什么,云雀大惊,静和将药递给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着急,我会帮你”,静和的话让她稍稍安静下来,
“我怀疑芳芳没有死,你帮我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好不好”,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药喝了,将伤病养好”。因为答应了这事,静和开始调查月芳的事情,他在皇宫没有自己的人脉,所以查起来十分费劲。
恰逢中秋佳节,皇室中身份比月芳贵重的不知多少,因此她的死在皇室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中秋家宴,盛帝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除了后宫,还有各位皇子公主,上了皇室玉碟的皇子妃侧妃,因为高兴,盛帝多喝了几杯,二皇子借口不胜酒力提前离开了,陈铭只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二皇子乘着马车回了府邸,一路前往书房,摆架上多是玉石瓷器摆件,一个看起来并不显眼的陶瓷瓶子被他轻轻一按,架子慢慢向两侧分开,露出昏暗的甬道。暗室密闭,陈钰提着食盒慢慢走到一扇铁木门前,门被人从外面用铜锁锁上,二皇子拿出钥匙打开门,钥匙和锁撞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芳儿,今天是中秋节,我过来陪你了”,房间里,胡芳被锁在床榻的架子上,偶尔动一下都会有铁链叮当作响。“我从皇宫带了点月饼,味道还不错,你试试”,陈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拿出里面的月饼,月饼做的精致小巧,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只可惜胡芳并不感兴趣。
“吃点吧”,他看胡芳不为所动,拿着一小碟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陈钰,你爱我吗?”,胡芳突然问他,
“爱,我爱你,你忘了陈铭吧,我会好好对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他执着她的手,眼里都是她的身影。
“好,只要你帮我做两件事,我就答应永远陪在你身边”,
陈钰大喜,“你说”,
“第一件事,我要陈铭当不了皇帝”,
“好,这个我答应你”,这个要求也正合他意,
“第二件事,,”,暗室安静良久,陈钰还以为她打算放弃了,哪知她顿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将第二件事说出来。因为答应了胡芳的条件,陈钰不可谓不卖力,只要是有关大皇子的事情都被他收集起来,一点点错处也要挑出,就连德妃都奇怪他最近格外积极。
“钰儿总算想通了,以前成日跟个孩子似的尽做些打打闹闹的事,如今总算有点样子了”,德妃心里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徐家日益败落,虽然能承袭侯位,但是家中出息的子孙却一个没有,只能做一些没用的闲职。
“二皇子殿下以前只不过还没想明白,如今长大成熟了,自然懂得权势的重要”,说话的是德妃身边的嬷嬷,当初从徐家就跟着德妃进宫,后来自梳留在皇宫,颇得德妃信任。
“希望钰儿能争气,多干些实事,让他父皇也看重他些,别总像以前,跟个孩子似的”,德妃伸出手,让宫女细细涂着丹蔻,“这颜色不错”,
“回娘娘,这是奴婢自己调的颜色,用了玫瑰花最红的花瓣,并着凤仙花一起做成的”,宫女低着头,说话也落落大方,恭恭敬敬,德妃一高兴,赏了她一条小银鱼。
近日,在朝堂之上大臣们时常能看到二皇子针对大皇子,但凡是大皇子所说都会被他鸡蛋里挑骨头,硬是要把好的说成不好的,虽然以前二皇子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但是跟现在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还是盛帝私下里将两人留下,好一顿训斥才制止住了二皇子的行为。
“二弟适可而止,咱们早已两清”,陈铭出了殿外,同走在他面前的人轻声说话。二皇子闻言转头,
“大哥说的不错,但是虽然我和你两清了,可是你还欠着月芳的”,陈钰扔下话就走了,留下大皇子一个人站在原地。二皇子自从上次处置了徐侧妃就没有再踏足过后院,皇子妃张氏秉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去劝说,但是却被二皇子赶出了书房。
“大姐,你说二皇子不会是在外头有人了吧”,说话的女子正是张宝玲,同二皇子妃张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胡说,若是外头有了姐妹,殿下怎么会不接进来”,张氏一向把二皇子看作天,若是他要纳妾她自然不会反对。张宝玲最厌烦大姐这种刻入骨髓的夫为妻纲,一切以夫君为重的想法,即便她心里并不愿意,但是还是强忍着替二皇子挑选良妾,操办喜事,虽然大姐在京城是有名的贤良,但是张宝玲觉得她活着很累。
“大姐,你也多为自己想想吧,你只有阳儿一个孩子,也该想办法给她生个弟弟才是”,这话由她说出口自然不合适,但是这家里人人都盼着她再生个男孩子,张氏何尝不想,但是二皇子向来就不喜欢自己,能有阳儿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大皇子府,自从上次求亲被拒,陈铭一直没放弃,仍然隔三差五就会前去,久而久之人们也知道榕树胡同住了一位美貌的姑娘得了大皇子的青睐。因着大皇子去得太频繁,这一来一回难免引起后院女人的注意。
王氏听到消息时正不适,“知道是谁吗?”,
“是已故的月侧妃的姐妹”,下人的头更低了,生怕大皇子妃迁怒。
“哼,走了一个狐狸精,又来了一个”,王氏是嫉妒的,之前的月芳自从嫁进来就霸占了大皇子,要不是顾忌王家,恐怕大皇子也会把她忘了吧,好不容易月芳死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冒出来一个。
云雀这些天被大皇子的频繁上门搅得烦躁,静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让他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正想着,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声音不同以往,急促又响亮,仿佛要把门敲破似的,“谁?”,她隔门询问,
“奴婢是大皇子府的,还请姑娘开开门”,云雀以为又是大皇子派了人来,也不开门,直接让门外的人离开,外面一时没了动静,云雀以为人走了,哪知不一会儿就响起砸门的声音,门被人从外面砸开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随后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
“敢问可是云姑娘?我们皇子妃请您去府上一叙”,为首的有些年纪的嬷嬷板着脸,看起来严厉凶悍,后面还有几个丫鬟仆从,云雀一看来者不善正想往房间跑,但是为首的嬷嬷也是人精,一下跑上去拉住她,其他人也过来将她围起来。“姑娘还是好好配合吧,奴婢若是不小心,受罪的可是姑娘”,无法,云雀只能被一群人带着进了大皇子府。
兰香院,云雀被人带了进来,大皇子妃坐在上首,精致的妆容和华贵的衣饰衬得人气质高贵,云雀原本以为这大皇子妃是要发难她,哪知她却和颜悦色得很。
“久闻其名,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云姑娘果真好颜色”,王氏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她,她仔细打量,虽然没有月芳长得妖艳但是胜在清新脱俗,“我听闻大皇子多次上门求娶,不知道云姑娘为何不答应?”,大皇子妃终于说到正题,
“蒙大皇子错爱,只不过云雀对大皇子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大皇子的好意也只能辜负”,张氏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不想嫁入皇家的,但是也不排除她是想欲擒故纵好争取更高的名分。
“云姑娘何必呢,能得大皇子喜爱是福分,凭着这个,你进来也会是位侧妃光宗耀祖”,
“云雀并不在意名分,只想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大皇子虽然是龙子,但是云雀只爱己所爱,还请大皇子,大皇子妃成全”,云雀只差对天发誓了,
张氏看她所言不像说谎,又劝了两句就将人放了。“你们看她说的是真是假?”,云雀离开后,王氏问她身边的嬷嬷,
“回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她无心,但凭着大皇子对她的这份心,以后要是真进来了恐怕也不是个省心的”,嬷嬷说的是,更何况王氏现在没有儿子,要是以后云雀像月芳一样得了大皇子的专宠,那她就可得一个人守着过苦日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斑蛇
“派人去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她不想再看到大皇子府里出现第二个月芳,如果云雀真的答应了大皇子,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云雀从兰香院出来,心里全是疲惫,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为了不再受大皇子的烦扰,待他下次来了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才是。静和几天不见,今日回去竟然看见他了,“你来了?”,云雀打开院门,就看见他一身青衣站在树下,
“听说大皇子最近总是派人过来?”,
“是,我已经拒绝了很多次了”,云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解释,只是下意识的就说了。
静和听了她的话笑了,笑得醉人,云雀忍不住盯着他看。“待他再来,我帮你说”,云雀点头,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可能是几天没有打理,他的头上有一点青色,看起来像是头发长出了碴子,“你的头该剃了吧”,静和将手举起来摸了摸后脑,确实入手有些刺,
“没事,不用剃了”,云雀疑惑,不过既然他说不剃那就不剃,就是不知道他长出头发来是什么样子,云雀脑海中不停构建,想来应该会比现在更好看吧。
静和来是因为他打探到了一点月芳的消息,月芳去世的那天晚上,平常侍奉的人都不在身边,是大皇子说出的死讯,之后的入殓也是大皇子一手包办,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看见过月芳,所以她很有可能没死,但是具体在哪里?估计只有大皇子知道了。
“我要去问他”,静和制止住她,
“他不会说的,大皇子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一出,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他人,你去也没用”,云雀听他这么说顿时泄了气,没错,静和说得对,但是胡芳的事始终压在她心上。
“再等等吧,我再打听打听”,
云雀有点愧疚,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却要劳烦他为她跑前跑后,“谢谢你,等找着她了我就带她回千机山,人间太复杂了,不适合我们”,静和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但是她说得对,人心险恶,她们是山中精灵,这浊浊尘世本来就不是她们该呆的地方。
“她会没事的,你放宽心”。
静和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她,随后就离开了榕树胡同。榕树胡同安静平和,然而朝堂上却风起云涌。盛帝今年已经六十几岁,虽然他修练灵气,没有像普通老人那般老态龙钟,但是已经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他自知不是元帝那样的天纵奇才,能活过一百岁已经很不错,大皇子各方面都很适合成为储君,所以今天朝会,盛帝宣布任陈铭为大陈储君,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盛帝宣布得突然,此前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难免一惊,但是缓过来后,大家都觉得大皇子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少数人反对大部分人都赞同盛帝决定。从这以后大皇子成为了大陈名副其实的太子殿下。
二皇子府,“现在你跟我说陈铭当了太子,你之前不是答应我陈铭当不上皇帝吗?”,暗室里,胡芳对着二皇子大发雷霆,激烈的动作让束缚住她的铁链当当作响,这声音让她整个人更加狂躁。
“芳儿,你听我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你别生气”,陈钰的安慰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从前她信了陈铭,结果呢?他为了不让自己留下污点,将自己的侧妃送给了弟弟,真是可笑。
“陈铭的事急不来,不过云雀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动手”,胡芳听他说到云雀才稍稍按耐下怒火,
“当然是越快越好”,可能是许久不见太阳,她的面色苍白,眼眶通红,陈钰看了心疼极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秋天的夜晚漆黑冰凉,最近云雀总是感觉被人盯着,尤其是晚上在树上歇息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目光,但是她飞着看了一圈又没有看到什么。云雀夜晚从来都不会睡在房间,主要是因为不习惯,所以晚上的榕树枝桠才是她睡觉的地方。
今天晚上乌云格外浓重,天上一点月光星芒也没有,云雀窝在树的最里头,四周的树干遮住了寒风,温度适宜十分舒适,黑暗中有东西顺着树枝一直爬着,向云雀的方向慢慢靠近。
砰砰砰,打更的更夫敲着铜锣走过大街小巷,敲三下停一下,敲锣的声音将云雀吵醒,沙沙的声音立马让她警觉起来,她飞出来一看,树上一条花斑蛇离她歇息的地方仅有一人手臂那么长。
院子外头,有一泼辣妇人骂骂咧咧,“许老头你酒又喝多了不成,这才二更过半你敲什么三更的锣鼓”,原来是打更的老头嗜酒,估计又喝多了忘记了时辰,云雀庆幸这铜锣声将她叫醒,不然今晚她就要葬身蛇腹了。
花斑蛇一直呆在树上不见下来,云雀也不敢再落在树上了,飞回房间的床铺,还将门窗封死,生怕那蛇跑进来,然而这一晚她还是没敢再睡。
“算她运气好”,墙边黑暗的角落,一个人收起袋子急急离开。
云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直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她才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咚咚咚,门外连续不断地响起敲门声,外头的人看一直没人开门,拿出备份的钥匙开了门进去。
已经快要正午,院子里面空空如也,树上也没看见她的影子,正房的门窗紧闭,静和上去敲门,里面有些微动静传来,他这才放下心。云雀打开房门就看见他坐在院子的井边不知在想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睡梦中隐约听到了敲门声,难不成是他?
“正午前一刻”那他岂不是来很久了,现在太阳已经西斜,她这一觉睡得太过头了。她将昨晚的事将给他听,也不知道现在那条蛇还在不在上面。从下面看,看不出树上有蛇的影子,但也可能它躲起来了,或者跑了。
“你这几天还是睡房间里吧,等一下我出去给你买点雄黄粉撒在四周”,静和劝她,这应该只是巧合,可能是这榕树招来的虫蛇,让她不必挂心,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云雀心里还是不踏实。“不如你跟我进宫吧,在皇宫里更安全些”,
云雀觉得她还是跟他去青松殿吧,现在她呆在这个院子里总是会想到昨晚的那条花斑蛇,指不定其他地方还会有一窝小蛇,云雀顿时汗毛竖起,连连颔首。
第二天晚上,“什么,人不见了?”,因为昨晚的意外,二皇子没能让毒蛇咬死云雀,之前他早就让人探查好了她的作息,又从胡芳那里知道云雀是只雀妖,所以派人在她常栖的位置附近放了蛇,不过她运气倒是好,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今天晚上二皇子派了两个杀手过去,哪知却被告知她人不见了。
“她应该在青松殿,鸟雀怕蛇,她再呆在那里也不会安稳,静和同她相熟,她很有可能跟他去了青松殿”,胡芳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什么样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说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这些她却也怕得很。
“现在怎么办?青松殿在皇宫,你的手伸得过去吗?”,胡芳笑得邪肆,只不过在陈钰眼中她如何都是好的,半点不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
“母妃在宫里,我可以让她帮忙”,德妃是六宫之首,自从先皇后去世就掌管后宫几十年,要说在皇宫谁处事更加方便,那一定非德妃莫属。
胡芳自从来了人界就没再好好修炼,最近被关在这暗室里无事可做倒是让她又修出一尾,看着身后多出来的一条尾巴,胡芳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红色。
青松殿,看见久违的老松树和小木屋云雀心里十分高兴,不过离开将近一个月,却仿佛过了好久一样。木屋还和原来一样,只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天,院子里的花草都凋零了,唯有青松常绿。
“怎么不见静平?”,往常他一回来,小和尚都会出来迎他的,现在却不见人影。
“他被他的家人接回去了,静平是刘丞相家的独苗,当年刘家内宅不稳他才会被扔在万宝寺,如今已经认祖归宗了”,静和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她却觉得他心里定是舍不得静平的。
他能认祖归宗也好,他是刘家独苗想来一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况且刘家也是大陈的重臣,地位显赫,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云雀是这么想的,但是好歹几人也一起生活过,没了静平的青松殿安静了很多,她一时倒适应不过来了,不过比起一个人呆在榕树胡同,青松殿让她更加放松,她回了小木屋休息,一下就睡着了。
静和没有听见她跟上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木屋里小鸟站定不动的身影只是浅浅一笑。长相宫,德妃蹙起柳叶眉,“怎么好端端地问我要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他今天突然进宫问她借宫里的人手,难不成是想查大皇子是不是在宫里有内应?
“母妃借给我就是了”,德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他的弯弯绕绕她一眼就能看得明白,当下语气强硬起来,
“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人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母妃,我是想用您宫里的人看看能不能抓到陈铭的把柄”,上一次他用名单同大皇子换月芳的事他还没有告诉德妃,也不敢说,说了只会惹她生气,说他不务正业沉迷女色,甚至针对月芳。
德妃一听倒是和她猜的一样,大皇子如今已经是太子了,他是盛帝亲口册封承认的储君,如果不出意外,那么陈铭就是以后的天下之主,德妃不愿看到别人的儿子坐拥江山,听到他是为了想要将大皇子拉下马才向她借的人手,德妃的面色舒缓了许多。
“钰儿,你是徐家和母妃的希望,不过太子的把柄你要抓,但你也要讨你父皇的欢心,多干点实事,平常积极主动一些,也让你父皇看到你身为皇子的担当并不比太子差”,德妃语重心长地劝说陈钰,他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所思所想都是为他好,不会害他。
“我知道了母妃”,陈钰顺利拿到了德妃在皇宫的一些人手,开始计划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青松殿。
云雀现在是只鸟,她又在国师的地盘,陈钰首先想到下毒,但是随即又否决了,静和擅长医术,用毒恐怕行不通,最好是趁着他不在偷偷潜进去,二皇子什么时候为弄死一只鸟而烦心过,如果是普通的鸟也就罢了,关键是她是一只雀妖,有思想有灵智,这要让她不动声色地死掉就有些麻烦了。
“静和和她共饮共食,下药一事还是算了”,胡芳最近越来越妩媚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十分吸引人的魅惑,陈钰不小心看了她的眼睛,顿时觉得脑海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还是胡芳转过身背对他,他才清醒过来。
“你想办法引出静和,剩下的自己想办法”,相比云雀,胡芳心里对陈铭恨意更深,“陈铭那里他做事不可能次次都留不下漏洞,找不到他的就找他后院女人的,我就不信他真的那么干净”,从前她以为他和别人不同,正人君子,彬彬有礼,哼,现在想想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出淤泥而不染,更何况他还是皇家子孙。
陈钰觉得内宅妇人就算了,有什么也只是一些小手段,她进去的时间短,之前恐怕也一直被陈铭护着所以没有什么感受,他长于深宫,自己也娶过妻妾,深谙其中的花样,说起来也不过是女人们之间的争斗,真正涉及朝堂的恐怕也无关痛痒,但既然她这么说他还是去查查的好,也能安安她的心,“好,我这就让人去查”。
太子府兰香院,一太医正给王氏诊脉,“太医,太子妃如何了?”,王氏最近总是头晕乏力,时有干呕,而且这月月信也没有来,虽然内心猜测可能是有喜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了太医来看过为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七尾
王氏心情忐忑,孩子她盼了许久,希望这是真的有了。在王氏紧张的目光下,太医道了声恭喜,她知道这是真的了,王氏的心终于落地,随之而来的是喜悦高兴。
“恭喜太子妃,您总算是又有了”,
“是啊”,王氏的手覆上肚子,笑得甜蜜。
“要不要去告诉殿下一声?”,嬷嬷问她,虽然王氏也想让自己的丈夫和她一起高兴,不过一来孩子才一个多月,二来,如果不出意外,她肚子里的就是大陈的第一位皇孙,还是嫡长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
“算了吧,等过了三个月再说”,太子妃发话,那自然这事也就被瞒下,太医那里自然有人去打点。
初冬已至,短短的一个月过去,但是这一个月却发生了许多事,譬如皇宫里有人三番两次想要暗害云雀,先是调虎离山,又是松树上出现一些药粉迷香,后来静和索性让她时刻跟在他身边,很显然的,皇宫里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除此之外,朝堂上也风起云涌,三皇子与二皇子一派一直明里暗里打压太子,盛帝也不管,任由他们争斗。陈铭最近过得不顺心,正在他被他的几个好弟弟烦恼之时,后院来了人说太子妃流产,陈铭大惊,
“怎么回事?”,
来禀告的是王氏身边的嬷嬷,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太子妃因为孩子未满三月,所以想过些日子再公开,哪知今天用过早膳后就喊肚子疼,等太医来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迟早会传出去,所以她就赶着来告诉太子。
陈铭听了大怒,“废物,要你们何用”,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当父亲的愉悦就要失去他,这让他怎么能不气愤,再加上连日来被人挤兑,平日温文尔雅的太子终于还是爆发了。
陈铭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关进了大牢严加拷问,就连流产的太子妃也被他冷待。被审问的一人供出是二皇子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钱财,让她将一包药粉加入了太子妃的粥里头,这婢女是太子妃的陪嫁丫头,平日里深得太子妃的信任,但是因为家中父母病重,需要钱财医治,她这才帮二皇子办事。
太子妃没想到,她的陪嫁居然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一口气没顺上来就晕了过去,事后,太子将供词呈给了盛帝,“父皇,还请父皇替儿臣做主,替儿臣未出世孩儿做主”,太子跪在地上,神情悲愤。
盛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来人,将二皇子宣进宫来”,盛帝拍着桌案,响起的拍案声惊了四周,下面的人赶紧接了差事,生怕皇帝迁怒。
陈钰忐忑入宫,他向宣旨的太监打听了一下,得来的消息却让他大为吃惊,这事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他知道太子妃怀孕不假但是他还没动手,这事怎么赖到了他的头上。
二皇子一进殿门,杯盏在脚边碎裂,溅出来的茶水瓷片弹在腿上,陈钰立刻跪下解释,“父皇息怒,此事并不是我所为,那婢女一定是在撒谎,还请父皇明查”,
盛帝看他还在狡辩,拿起书案上的证词甩在他脸上,“那婢女说得清清楚楚,而且她说的时间你也不在府中,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那婢女在审问的时候供出陈钰在三天前的下午找了她,在太子府后墙将东西交给她,那地方平时没有人去,不会被发现,而她说的这个时间陈钰刚好去了暗室,他不可能将他私藏月芳的事情供出来,即便这件事足以将陈铭拉下水。
陈钰沉默不言,这在盛帝的眼中等于默认了此事。“传朕的旨意,二皇子陈钰,不敬兄长,不孝不悌,封为恪王,就任南河,无召不得再入皇城”。
“父皇”,陈钰大惊,然而盛帝却已经负手转身不再看他。陈钰被带出去的时候,目光直射陈铭,其中恨意尽显。
“什么,陛下让钰儿去南河”,德妃才刚歇午觉,就有人过来禀告,“怎么会呢?”,宫人将事情娓娓道来,“不可能,不会的,钰儿最不喜欢杀生,他做不出来这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我要去找陛下”,她是钰儿生母,他从小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却对生命格外敬重。
德妃赶去御书房求见盛帝,但是盛帝却拒之不见,“对不住了,德妃娘娘,陛下让您回去”,德妃请他再去通报,内侍无耐再一次进去,不过出来的结果还是一样。
德妃知道盛帝正在气头上,于是打道回了长相宫,当务之急是查出谁陷害的他,不然让盛帝收回成命恐怕不能。德妃急忙忙又离开了,御书房内,盛帝坐在龙椅上,“德妃走了?”,
“回陛下,德妃娘娘回长相宫了”,
盛帝叹了口气,“她最聪明,可惜,”,盛帝说到这不再说了,只吩咐了旁边的人盯紧其他人。“二皇子那注意些,别让她伤了他”,
“是,那青松殿?”,
盛帝皱着眉毛,面色冷酷,“盯紧了,一但那边和三儿联系立刻回报”。盛帝是天下之主,这皇宫的每一处都有他的眼线耳目,夺嫡之争向来残酷,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但是元帝却教了他许多。
夜晚,天空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静和端坐在蒲团上,烛光猛地一亮又暗了下来,有点点灰色掉在桌面上沾了茶渍变成深黑,他侧头看了一下站在架子上的云雀,眼中划过宠溺欢喜。
二皇子府,德妃夜里出宫,明天陈钰就要奉旨去南河,这一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德妃原来还伤心,看见他,气又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和你父皇解释那天你去了哪里?你这是要做什么?”,
德妃的质问却只换来陈钰的沉默,“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母妃说的话都不听了”,德妃觉得她都要快被他气死了。陈钰上前想要安抚,却被的德妃拦住,“对不起,母妃,是儿臣不孝,您好好保重,儿臣也定会照顾自己”,
德妃痛心疾首,他现在还死性不改,难不成真的想去南河不成?那里一片荒芜,只有零零散散未开化的刁民,他去了能有什么好?“母妃,这事父皇自有决断,母妃就不要管了”,德妃听他这么说差点要晕过去,他还嫌弃她多管闲事不成,陈钰看德妃的脸色也知道她此刻非常愤怒,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辩驳。
“好好好,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好自为之”,德妃甩袖离开,一边的张氏诺诺上前,却被陈钰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跟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暗室里,陈钰看着她的背影面露痴迷。胡芳没想到他居然被算计了,会是谁?陈铭吗?不,应该不会,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舍得,胡芳想不明白,除了陈铭还会有谁针对他。背后,陈钰还在劝说她和他一起离开,但是她的仇还没有报,他们怎么能离开,她不能走。
“可是我不想走,我还没有报仇,陈铭还好好的,我怎么能走?”,陈钰听她这么说,眼中溢出心疼,可是父皇已经将他赶去南河,虽然封了一个恪王,但是到了那里又有什么用。
“跟我走吧,我们不报仇了,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当以前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不好”,陈钰的话被她打断,接着二皇子看到了她的眼睛慢慢变成红色,他整个人就好像魂飞天外不知所以。“帮我把锁打开”,胡芳的声音慢慢悠悠,一言一语都好像充满了诱惑。陈钰的神魂像被她摄住,拿出藏在衣袖里的钥匙给她开了锁。铁链叭哒一声掉在地上,声音惊醒了陈钰,然而胡芳一脱离束缚就立刻离开了,这里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胡芳最近修炼出第七条尾巴才得到了这一天赋,这是狐族特有的魅术,只不过她掌握得还不够熟练,所以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会惊醒被施术的人。胡芳出了书房就变成了狐狸,借着夜色悄悄离开了二皇子府,而陈钰发现她不见了以后立刻派了心腹去找,但是人海茫茫,直到他离开也没有再见过胡芳。
胡芳逃离二皇子府后,看着条条大道,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梦起梦醒,云雀猛地醒来,“芳芳”,
“怎么了?做噩梦了?”,静和被她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旋即知道她应该是梦魇了。
“我梦见芳芳没死,她就在皇城”,但是云雀没有说的是,梦里的胡芳满身黑气,通红的眼睛像极了地狱的鬼怪。
“那一定是了,她肯定没事”,静和安抚她,声音轻柔,但是低垂的眼睑遮住了其中情绪。云雀在他安抚下又闭上了眼睛,现在已经快寅时,不过刚才的梦让她再也睡不着,胡芳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多,不过短短几天,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是谁要害她,她不过来人界几个月,以人身出现也很短的一段时间,见过自己真身的人屈指可数,要说她得罪的人也不多,张宝玲,王艾,还有太子的妻妾,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将手频繁地伸到皇宫,后妃吗?可是她根本就没见过她们,任云雀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是她最信任的那个人做的。
静和从架子边离开,吹灭了灯火,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云雀睁开眼睛,虽然看不清,但是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人的动作,一会儿过后里屋也没了动静,室内安静非常。
黑暗如同一块黑布,掩盖了所有,静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二皇子去南河已经是定局,太子深得盛帝喜爱,地位稳固,三皇子一派估计也只是太子上位的垫脚石罢了,盛帝如今冷眼看着他们兄弟相争,估计不过是为了锻炼太子,不然他早就会制止,而不是放任他们在朝堂上胡搅蛮缠。
外屋,云雀也没有休息,她忽然想起上次皇家狩猎的事,想起胡芳的行为举止,胡芳从前就娇气非常,性子爽直,但是眼里又容不得沙子,因为太子,所以那时候她应该是嫉妒的,所以才会做下那样的事,有些事情云雀不想深想,当下什么都不明白也是好的,即便两眼一抹黑。想到里面的静和,她的心安定下来,似乎有他在,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两人隔着一扇门,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才将将睡去。
“三哥”,三皇子放下纸笔,将人招呼进去,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了早饭?”,
“还没有,特意过来找三哥蹭一顿米粮”,五皇子笑容满面,同他开着玩笑,
“这有什么,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早膳就摆在外头,多加一双碗筷”,三皇子这两天心情好,皇子府里的下人大概都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不一会儿早饭就端上来了,五谷米粥,馒头,黄金酥,红豆糖包,叉烧包子,两人食不言语,直到收起碗筷才换了位置说事。
“三哥,今天二哥离京,我们作为兄弟的也该送送才是”,五皇子今天就是为的这事来,
“五弟不来我也是要让人去请你的,我们都是亲兄弟,二哥被父皇派去那不毛之地,估计是回不来了,趁着他还没走,我们也该尽尽作为兄弟的责任”。
二皇子是今日巳时出发,二人到的时候陈钰已经上了马,门口的人并不多,除了护送的队伍外,只有太子,二皇子和他的一名侍妾,想他后院十几个女人,现在他倒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他去南河。
“二哥”,两人上前,“二哥,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二哥一定保重”,
陈钰骑在马上,不愿意低头看他们这一副副幸灾乐祸的脸,拍着马就离开了,后面的车马也慢慢行动,太子也走了,只剩二人站在门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当年
“三哥你看看,二哥都到这时候了脾气还是那么倔,连看我们一眼都不愿意”,啧啧啧,五皇子摇头,脸上看不到半分兄弟分别的伤感,反而透着一股淡漠。
“好了,人也送了我们走吧”。二皇子府门已经关上,门前飘落几片叶子,萧条冷清,像是知道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一块无人问津的地方。
天空飘着细雪,偶尔有冷风吹过,将人冻的浑身发抖,然而令陈钰心更寒的是胡芳没有出现,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京城,目光似留恋和不舍。
青松殿里,下了一天一夜的雪,青翠的松枝被白雪覆盖,二人围炉而坐,用着清晨的雪水煮的清茶,听雪赏景。四周除了风雪声,只有火炉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云雀还是那副模样,黑色长裙,长发披肩,似乎无论哪个季节她都是这身装扮,静和去里面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穿着吧,这天还挺冷的”,
云雀摸着衣角,白色的披风触手绵软,十分暖和,其实她都已经习惯了,虽然看起来单薄,但是在室内也并不冷,“谢谢”,云雀裹着披风笑得温暖。
煮好的茶冒着白色的烟雾,她凑上去喝了一口,茶的热气扑上她的面颊,瞬间化成水雾。静和侧过头看向窗外,但是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她这边。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很短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云雀并不觉得,可能是她已经看习惯了。
“你留了头发还能当国师吗?”,盛帝不会觉得奇怪吗?
“我已经还俗,也和陛下禀告过,陛下并没有降罪”,大陈不过是看在他立了几次功的份上给了他一个国师称号,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也不会令人忌惮,所以说他在这皇宫里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原来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俗呢?静和眼角微微弯起,“还俗不过是因为一个人而已”,云雀看到他的目光,心里砰砰直跳,赶紧别开眼去。
两人相继无言,不过相较静和来说,她就显得比较坐立不安了。“来”,云雀心情忐忑,然而他却上前抓起她的手往外带,她看着他的手,一时转不过弯来,若是她此刻能抬头看一眼静和,一定会发现他面颊和耳朵上不正常的红晕,然而此刻她的心神都被他牵住她手的这一事占满,再分不开心思去想其他。
同云雀相反,此时的静和内心愉悦。他将人带到院子里,下了一天的雪,地上已经铺上一层厚厚的银霜,人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一块空地除了雪什么都没有,云雀不知道他带她到这来做什么。静和放开了她的手蹲在地上,然后开始将地上的雪聚在一起,慢慢地,一个大雪球在他的手中成型,然后是一个小一点的雪球搭在上面,最终堆成了一个雪娃娃。
“这叫雪人,以前玩过吗?”,
云雀摇头,他们一到冬天就都躲起来了,冬天冷,几乎不会有动物妖怪出去玩雪。静和让她试着自己做一下,云雀照着他做的样子很快就堆起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雪人,静和在旁边笑得无奈,“看来你应该不喜欢这种玩意儿”,
云雀一愣,好像自己做得太简单了,是不是拂了他一片好意。“这个,还可以吧,挺可爱的”,她尽量笑得真诚,静和也不揭穿她。
榕树胡同,胡芳夜里从二皇子府离开后就去了原先云雀住的地方,她轻松的顺着榕树翻过围墙落进院子,里面的房屋都没有上锁,她推开门走进去,房间一段时间不住人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不过总算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皇子府,“三哥,三哥”,陈锦回过神看向五皇子,
“怎么了?”,陈锆奇怪地看向他,
“三哥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走神?是不是休息得不好?”,他近来总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魂游天外,连叫了几声才把人叫醒。三皇子摇摇头,他也不清楚,有时候感觉突然就没了知觉,这两天经常如此,
“请太医瞧过吗?”,
“还没有”,
陈锆皱起眉头,“还是让太医看看比较好,三哥可别拿身子不当一回事”。三皇子点头,陈锆离开后他就让人去请太医。
“三皇子最近总是走神应该是睡眠不足,思虑过重,老臣开副安眠助睡的药,三皇子服用一段时间看看吧”,太医的话让陈锦放下心,只要不是什么大病症就好。
二皇子的离开让朝堂上安静了许久,三皇子一派也收敛了许多,但是这不过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而太子也难得享受了些清净,除了失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让他有些郁郁之外,一切又恢复了正轨。
陈铭下朝后回了东宫,自从受封太子,他就从大皇子府搬进了皇宫,花莆中有一道白影闪过,后面的一丝红色十分眼熟,陈铭蹙起眉毛,抬步跟了上去。前面的白影一直往前,陈铭在后面跟着,直到来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废殿之中。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破败的宫殿中十分诡异。“月芳”,女子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回头,入目的面容邪魅妖娆,让人一眼沉沦。
“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胡芳上前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红光,陈铭想再仔细看看,下一刻就陷入一阵漩涡之中。
娇艳的红唇靠近来人,嘴唇轻起,声音柔媚。“陈铭,当太子的感觉如何?”,陈铭此刻神情呆愣,好像木偶,
“还好”,
“你爱过我吗?”,胡芳还是没忍住,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她,陈铭面无表情地脸上出现一丝挣扎,随后恢复平静,
“爱过”,胡芳听到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不屑,
“你做过什么亏心事?”,
也不知道这话让他想起了什么,陈铭突然静止不动,脸上不停地颤抖,随后他的眼睛恢复过来,又变成了往日的温和淡然。
“你”,胡芳惊讶,他怎么挣开了她的魅术。陈铭意识到刚刚恐怕被她所迷,立马将人制住,
“月芳,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是逼不得已,如今陈钰已经离开,你要是无处可去可以回我这来”,
胡芳被他扭住手臂,又听他说这话只觉得恶心,“陈铭,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样很恶心吗?当初是你将我送出去,如今又用这施恩的语气同我说让我跟你回去,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就当是我对你的弥补”,
胡芳真想大笑几声,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说的好听,谁需要你的弥补”,胡芳趁机向后踢了一脚让他放松禁锢,变作狐狸跳上房顶,“你早就知道我是妖了对不对?”,下面的陈铭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胡芳也不等他回答,立刻跳走离开。
陈铭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等本事,现在看来她已经恨他入骨,千方百计想抓住他的错处,他自然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花满楼,自从看见了那块玉佩,梅娘的心就向飞出去了一样,时刻希望再看见他一眼,当年她怀着孕,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接她,可惜最后只等来了一封绝情书,她自然不信,立刻跑去找他,当时她并不知道盛帝是大陈储君,他化名洪梁与她相识,也给了她一个地址,说是有事就去那里找他。
然而她到了那里却只有一个高贵女子带着一群家丁等着,从那女子口中,她才知道宏梁原来是陈弘梁,是大陈未来的君主,期间那女子说了很多戳心的话,句句打在她的心上。起初她不信,但是当她拿出那枚玉佩的时候她信了,这是洪梁送给她的,本是一对,他们一人一枚从不离身,现在他的那枚玉佩在这女子手上,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梅娘当时伤心欲绝,然而那女子却说他要打掉孩子,她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她逃了,躲了起来,她抱着些微希望一直等他来兑现承诺,只可惜直到孩子生下来也没等到,再后来她被追杀掉入山崖毁了容颜,幸亏当时花满楼的妈妈心善,给她找了名医治好了脸,不过面容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那段时间经常有人到花满楼搜寻,再加上心伤绝望,她把孩子扔到了千机山,然后又托妈妈找了一个死婴替代,那些人看孩子病死了,这才停了搜寻。后来她换了一个名字呆在花满楼,也不再提起以前的事情。
梅娘拿出一直藏着的孩子衣物,目光都是愧疚慈爱,想来他要是知道他的母亲当年抛弃他一定不会原谅她吧,况且有一个青楼女子做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反而更好。梅娘虽然心里这么劝自己,不要再去见他,但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悲伤。
青松殿,云雀正在练习画作,如今她的字已经写的不错了,人类的字也差不多认完了,于是他开始教她画画。自从二皇子走后,那些意外好像被他带走了一样,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所以是二皇子想要害她?可是她和他并不熟,他为什么要杀她呢?
云雀将疑问说给静和听,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在笔法上纠正她的一些错误。“没有了不是好事吗,知道了你也不会去报仇,倒不如不知道反而过得轻松些”,
“当然是知道要好,就算不报仇,那我以后要是遇着他了也可以躲得远远地,不至于迷迷糊糊”,万一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和仇人做了朋友那才不轻松呢。
“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你急什么”,他是希望她能越迟知道越好,甚至永远不知道。可是她不去惹麻烦,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主动给她找麻烦,云雀心里嘟囔,但也不再问了,小气鬼。
前段时间忙着朝政,后来又有陈钰,陈锦几人给他添乱,太子陡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云雀的消息了,这日他换了一身常服上门,里面却久久没有应答,“主子,想来应该是云姑娘不在家,咱们要不改天再来?”,
陈铭失望而归,但是人不在,也只能算了。院子里,胡芳直盯着院门,听见外面主仆二人的谈话并不出声,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耳边有嘶嘶的奇怪声音,胡芳将视线转向头顶,一条花斑蛇正挂在树枝上朝她吐着信子,胡芳目光一红,树上的花斑蛇掉落在地上被她划成两段,看来她的魅术又进了一步。
大陈皇宫,云雀上午刚画完画,青松殿就有人求见国师,最近经常有人找他,平常几个月都没有几个人,近日已经是第二个了。
书房的门紧闭,云雀站在老松上视线一直放在书房的方向。“国师大人,奴才找宫里的老人打听了一下,只说很多年前先皇后曾经带了人去抓陛下的外室,听说那外室身怀六甲已经快生了,不过后来如何就不清楚了”,当年,大皇子才六岁,是当时身为储君的盛帝唯一的儿子,在宫里地位不小。
老宫人是当时太子妃门前扫洒的侍女,那日午后,大皇子下了学去太子妃宫中请安,她无意中听大皇子问太子妃,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盛帝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近来每天心情都很好,而且也不像以前对他那般严厉,就连他的功课没做完他也没有生气。
大皇子走后,太子妃就派人去调查太子行踪,不过听说好像没有找到什么,之后太子妃的行为被太子发现训斥,也就没人敢再去探究了。
静和负手而立,这段陈年往事并没有什么作用,普通人家三妻四妾都正常,更别说是皇家子弟。来人离开了,这些日子他打听的消息都是靠那田姓皇商,当初他说他夫人的那一胎是个儿子,后来田夫人临盆,果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田老爷最近过来报喜了,原本他没想让他帮忙,但是他倒主动将自己宫里的人手告诉了他,算是感激他一言之恩。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被囚
当年那件不了了之的事情估计是先皇后发现了盛帝的外室,但是因为盛帝护着,所以没有得手,而太子,,太子当时六岁,如果那是他有意为之,那之后的事情应该不会就此打住,所以他当时的目的是什么?
大陈皇室子孙诞育向来比较晚,盛帝三十岁才有了太子第一个儿子,之后直到太子七岁二皇子三皇子才出生,在这之前盛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静和突然灵光一闪,盛帝那外室会不会也有了孩子,想到这里他觉得可以顺着这里查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东宫,自从上次差点被胡芳摄住,陈铭在东宫加派了人手,平时出去也会带着三两个人陪同。胡芳看着身后无时无刻不跟着人的陈铭,心里十分讽刺,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干净人不然为什么那么害怕。
不过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胡芳的眼睛更红了,一开始只是偶尔出现红色,现在她的瞳孔已经开始变红,一不留神看到她的眼睛就会出现强烈的眩晕。如今她的魅术已经能够熟练掌控,轻易不会因为一点动静就惊醒被施术的人,只要心性不是十分坚定都逃不过她的术法。胡芳看没有机会接近陈铭,于是转身从屋檐离开。
静和要查二十年前的事并不容易,而有人查探的动作也被太子的人发现,东宫,“什么!”,陈铭听见亲卫回报猛地直起身,“可知道是什么人?”,
“是三皇子府里的小厮,不过是个伙房的小伙计并不起眼,但是卑职恰巧见过他,所以认得”,
二十年前的事怎么又会突然被人查起,难不成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应该不会,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一知半解,先皇后去世多年,以前跟着她的人也走的走,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大碍的人。
太子眉头深锁,“你去跟着他们,务必不能让他们查出什么,若是真的知道了就灭口,当年的事我不想再让人翻出来”,
“是,卑职这就去”,亲卫是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当年的事也是受他启发,陈铭不担心他会出卖他,因为当年的事他也有份。
三皇子府,“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回殿下,花满楼的妈妈并不知道当年的事,奴才又问了其他有年头的老人,她们说当年有一名名叫洪梁的男子经常点楼里的秋枝,甚至还一掷千金包下了她,听说当年树枝是怀孕了,不过后来她们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位梁宏也没有再去花满楼”,
“没了?那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行踪没有打听到?”,
“没有,花满楼当年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有的猜测可能死了,有的说可能远走他乡了”,
陈锦挥挥手,小厮会意退了出去,“三哥,看来那洪梁应该就是咱们父皇了,也不知道那秋芝是生是死,要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活着,想必那就是我们的大姐或者二哥了吧”,真没想到父皇当年也有如此风流韵事。三皇子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若只是风流韵事那就没有这个必要让他们查了,
“接着查,将那秋枝的事细细查一遍”,
“这都二十几年的事了,还能查得出来?”,五皇子怀疑,
“既然做过,那就一定有痕迹可循,我们明里暗里找了那么久都没拿到太子的把柄,希望这一次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有两人通力合作,查起二十年前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派出去的人有的却失去了踪迹,“三哥,是不是有人不想我们查当年的事情?”,
陈锆派出去十几人,回来了十个还有两三个人一直没有回来,三皇子这边也是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查到些什么,让人给灭口了”,
“那现在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情况,三皇子反而笑了,这说明太子确实参与了当年的事。“不愧是咱们的太子大哥,当年他才六岁吧,就这么会算计了,怪不得他能当上太子呢”,
“三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查吗?”,既然陈铭插了一脚,那这事可是一出好戏,陈锆不想放过,但是现在他们没有拿到证据,也不好到父皇那告发他。
陈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先把人都撤回来,他已经盯上了我们,再查也查不到什么”,既然他心虚那就让父皇帮他查吧,看他有没有胆子敢动父皇的人。长德殿,盛帝听了暗卫的汇报目光晦暗不明。
“陛下,三皇子,五皇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门外陈锦陈锆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父皇,儿臣有事禀告”,
“说吧”,盛帝抬眼看着他们二人,
两人将事情娓娓道来,“父皇,儿臣觉得这事应该查一查,毕竟涉及了秋枝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二人虽然也只是猜测,但却有把握,两人似乎能想象到陈铭被盛帝削去太子之位,永无出头之日的画面,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盛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出去”,盛帝不威自怒,二人心里一颤,不敢多言赶紧离开。
“三哥,父皇这是怎么了,他不会要包庇大哥吧,难不成父皇也不是很喜欢树枝?”,
“不可能,若是不在意,当初也不会勒令先皇后不能再去找她的麻烦”,其实他们也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女人失踪了,为什么父皇后来没有迎娶她,“先回去吧,看看情况如何”,陈锦听他这么说也是担心的,万一父皇真的对秋枝的在意没有太子多,那他们可就失策了。
陈锦猜对了一半,盛帝是在意秋枝的,但是却也不喜欢看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一道圣旨,二人被罚在府中禁闭思过一年。与此同时,青松殿今日也来了一批不速之客,来人气势汹汹,
“静和国师接旨”,静和单膝跪下,宣旨的太监朗声诵读,“国师静和,六根不净,搅乱朝堂,挑拨皇室子弟,罪不可恕,撤去其国师一职押入天牢,秋后问斩”,“来人,将他带走”,
云雀一看瞬间急了,静和将它接在手心,轻轻抚过她的脑袋,“好好的”,说完就将她抛向空中。其他人只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鸟儿,也就没有在意,静和被带走的时候很淡然,似乎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被盛帝处置一样。
云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的人都感叹他养了一只好鸟,不过到了地牢,守门的士兵却不让它再跟着进去了,云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天牢。
不行,她得想办法不能让他死,但是她在这人生地不熟,又能找谁帮忙呢?她首先想到的是太子,但是她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云雀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废物,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还好,一到这种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一点忙也帮不上。
长德殿,陈铭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上面的盛帝静静坐着一动不动。“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心思,有谋略,也有胆色,是你们一众兄弟中最出色的,将来我百年之后,大陈交给你我也放心,但是我没想到原来你还暗地里做了这些勾当”。
当年秋枝莫名失踪,碍于先皇后及娘家,他一直没有将她接进府里,本来只是想拖一拖,但没想到他却再也找不到人了。陈铭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他知道这事是彻底瞒不住了,只能听天由命。盛帝坐在上面看着他心里十分愤怒,想当年他不过才六岁就如此心机,如果是平常他一定会赞扬,但是他将这心机用在他的身上那滋味并不好受,她们母子又何其无辜。
盛帝也不问他原因,他费尽心机想要除掉秋枝不就是怕那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影响了他的地位,当时他是太子府唯一的皇孙,他也对他寄予厚望。盛帝负气离开,留下陈铭依旧跪在大殿中央。
而另一边,云雀正着急上火,她想着还是应该去寻求太子帮助,飞过长德殿时看见陈铭正跪在地上请罪,而盛帝显然压抑着怒火,原来这事和太子也有关系吗,那求他恐怕也没用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云雀在皇宫中盘旋,一时之间竟然非常迷茫,对了,静平不是刘家的公子吗,她去找他看看。刘府大宅,静平,如今已经改名刘归,正在书房看书练字,
“少爷,老爷让您过去”,刘家早年内宅不稳,如今的刘家当家人是静平的父亲,因为早年放浪不羁,惹了一身的风流债,府里妻妾颠倒,为了争宠稳固地位静平的父亲被下了绝子散,从此再不能生育。而静平的母亲不过是府里一个不得宠的妾室,一次意外有了他,之后又是一场风波,静平的母亲死了,而他也被送去了万宝寺。
静平来到书房,刘丞相对他这唯一的儿子还是慈爱的,也感念万宝寺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扶养之恩。“我知道你和你大师兄感情好,但是这事为父也没有办法,你要是有心,就去看看他吧”,
“父亲,真的不能去向陛下求求情吗?”,静平眼眶泛红,哀求地看着刘丞相。刘丞相也无奈,陛下的圣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是挑拨了皇子争斗,也不知什么事情触及了陛下的底线,如今盛帝判了他死刑,那几乎就没有再收回的可能了。
静平听他这么说,眼泪瞬间溢出来了,刘丞相虽然心疼但是也很无奈,只能安慰几句,让他回去自己冷静冷静。云雀出了皇宫找了许久才找到刘丞相府,然而一次两次都是如此,她看见了静平被叫去书房,也听见了他们父子的谈话,原本还有一丝的希望也彻底覆灭了,难道真的就没有人能救他了吗?
天牢里,静和安静地坐在角落,即便他已经留了头发进入世俗,但是那串佛珠却一直戴在手上。云雀偷偷落在地上,趁着守门的士兵没有注意,从他们的脚边走了进来,静和听见有细碎的声音,睁开眼睛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你怎么来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身上干净整洁,仿佛并不是坐牢。云雀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愧疚和沮丧,“对不起,帮不了你”,他伸出手,将她捧在掌心,云雀真身个头很小,连他半个巴掌大都没有,精致顺滑的羽毛十分有光泽,头部白色的羽毛一直延伸到脖颈处,黑黑的眼睛,和粉色的喙看起来十分可爱,不过这样灵动的小东西如今却无精打采,眼神也被忧郁覆满。
“没事,尽力就好了”,他是秋后处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陪着她,他死后她应该会继续去找胡芳吧,然后再回千机山,可惜没办法再护着她了,有些人已经变了,不再像她印象中的那样。
云雀微微低下头,用脸蹭了一下他的手掌,他的手很温暖,他带她做雪人的那天她就就知道了,那种感觉直接到达心底,很奇妙,奇妙到她想他一直就那样牵着她。
静和看着她的动作,眼睛里都是温柔,仿佛要溢出来。虽然牢房阴暗简陋,但是两人相互陪伴却十分温馨和谐,巡视的士兵看见牢房里出现一只鸟也没有管,毕竟是一只普通的小鸟,难不成还能帮犯人越狱不成,也幸亏他们的不在意,才让云雀在牢房陪了他一段时间。
花满楼,梅娘自从认出静和以后,就时刻让人关注他的动向,花满楼是京城第一青楼,里面的姑娘人脉十分广,皇宫里头的侍卫高官也认识不少,虽然大忙帮不上,但是打听些消息还是可以的,因此她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他被盛帝押入大牢,秋后处决的消息。
梅娘苦笑,真是孽债。她当即让人帮忙,想将消息递给盛帝,但是别人都害怕担上风险,不敢帮忙传信,梅娘十分着急上火,也不知道他在牢里面有没有受苦。
天牢里头,云雀陪了他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的头发长了许多,已经过了肩膀,她有的时候会偷偷溜出去找点果子进来,牢房伙食还好,毕竟他不吃荤,但是单调的饭菜吃久了总会乏味,所以她有时候会去山里找些野果,还回了一趟千机山带了些红果子来,希望能让他在吃食方面好过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二子
这三个月,静和一直很安静,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坐念经,外面有脚步声进来应该是牢头又来巡视了。牢头走到门前停下,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后来来了一位嬉皮笑脸的太监,正是那日来宣旨的那人,“公子受苦了,陛下请您去一趟长德殿”,
云雀有些警惕,然后看向静和,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静和起身出去,三个月的牢狱生活除了让他身上有点脏乱,仪态气质半点没有改变。出了天牢,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萦绕在上面三个月的霉气和湿气,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
静和被太监带去了青松殿,和以往的清静深幽不同,青松殿配了许多太监宫女,房间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有人留下来伺候,不过都被静和拒绝了,等他洗漱出来擦干了头发,內侍上前替他用玉冠束起。三个多月不见天日,让他的面色更加白皙,也略微消瘦了,青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如玉公子,风度翩翩说的就是如此。等他出来云雀眼前一亮,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
安排事宜的太监还准备了一些粥菜,静和只用了白粥就让人带他去长德殿了,临走时只让她在青松殿等他回来。静和离开的时候正是午时,然而等他再回来已经卯时末了,云雀从寅时就一直站在屋檐上等他,等了将近一般时辰才远远看见他回来的身影。
“你回来了”,云雀飞到他的面前,像以前一样落在他的手上,静和浅浅一笑,摸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他好像心里有事,盛帝叫他去做什么,他赦免他了吗?
“我没事,陛下赦免了我的罪过,你该替我高兴才对,怎么这个样子?”,
“可是你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或许是这皇宫里没人能听他说话,静和将长德殿里的事情说了出来。静和去了长德殿,除了盛帝,里面还有一位女子,那人他们两个都见过。女子看见他的时候神情有些激动,就连盛帝对他也是不同于以往,反而亲切温和。
上面的二人将事情从头说到尾,当听到他可能就是盛帝和秋枝的孩子时,他的内心有些微波动,不过只一会儿又恢复平静。师父当年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襁褓里确实有一块玉佩,他一直放在柜子里,后来离开万宝寺就被他一直带在身上,二十年过去了他以为没人会找他了,谁想到他的父母竟然会是这二人。
盛帝拿着那块龙纹玉佩,这确实是当年送给秋枝的那块,而另一块则被秋枝放到了当年的那个死去的婴孩身上。盛帝找到那孩子的时候伤心低落了良久,后来查出了是先皇后及母家派人追杀他们母子,只不过那个时候先皇后已经暴病去世了,他们母子也死了,所以这件事也就此了结,谁知道原来他们都还活着,盛帝拿出另一块凤纹玉佩合在一起,严丝无缝。
静和在下面静静看着二人,面无表情,他过了几十年无父无母的生活,在万宝寺是师父师叔们将他扶养长大,对于亲情他早已经想得清楚明白,除了云雀让他舍不下,其他的对他来说别无二致。
梅娘自然看得出来他的淡然冷漠,虽然心情悲恸,但是也能理解,毕竟都是她的错。盛帝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一个悲伤,一个事不关己的神情有些头痛,但是他心心念念的恋人回来,儿子也找到了,剩下的自然得慢慢来。
云雀听了他的话,原来他竟然是盛帝和梅娘的儿子,那他现在想怎么办呢?他是皇子这是铁定的事实了,“那你心情不好是不想认他们吗?”,
静和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过去要和我远去了”,云雀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但相比过去的生活才是他更想要的吧。
“现在也可以和过去一样不是吗?”,
她的话让他陡然觉得是自己陷入的死胡同,“没错,你说的对”,是他自己想左了,该如何如何就是了。看他眉头彻底舒展,云雀也跟着高兴。
陈铭坐在房间中,听着外面的人说着宫里发生的事情。三个月前,陈铭在长德殿跪了三个时辰,后来就被盛帝下旨软禁东宫,如今当年的那对母子已经找回来了,盛帝将梅娘封了梅贵妃,而静和也更名陈无难,成为了大陈的二皇子。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父皇对他们母子果真看中”(引用苏轼洗儿),陈铭自嘲一笑。
“害怕吗?”,头顶出现一红衣服的女子,女子从屋梁上跳下走到他的身边,“你父皇最爱他,估计你这太子的头衔也要被摘下了呢”,
陈铭的目光并不看她,这几日他被关在这里,只有胡芳一直陪着他,不过她可不是好心,反而是为了用她的妖术去挖他的秘密,逼他将他心底最黑暗的一面说出来。
陈铭的目光晦暗不明,倒是胡芳最近心情十分不错,看他不开心她就高兴,“怎么了?伤心了?你的父皇其实并不爱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想要的东西,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估计你以后可能就得老死在这了”,胡芳继续在他耳边说着刺人的话,但是陈铭一点反应也无。
胡芳这些天一直用魅术控制他,除了他当年诱导先皇后去追杀静和母子外,他心里想的做的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果然还是没有云雀半点灵动纯真”,陈铭突然笑了,他的话让胡芳的眼睛更红了,然而陈铭的表情却越来越妖异,在她动作之前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来,眼睛错开她的脸不受她的魅惑,“你真以为我是你能随意摆布的吗?”
是了,他好歹也是大陈太子,当初山涧他能腾空飞跃铁索桥梁,武功一定不俗,只不过他从不在她面前用过,久而久之她竟然忘记了。陈铭的手越来越用力,胡芳被悬空提起,因为喘不上气脸色慢慢涨红,胡芳不停挣扎,但是所有的招数都被陈铭挡住,
眼看就要她窒息而死,陈铭松开了手,胡芳重重跌在地上喘气,“我之前不过是看在往日对你还有些情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今天我放你一马,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滚”,
胡芳稍微缓了一下,喉咙处十分疼痛,声音也哑涩难当,临走前满怀恨意地看了他一眼,“陈铭,你等着,我和你不死不休”,胡芳变成了狐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东宫,跑到一处冷宫的角落才停下来,刚刚险些被他掐死,胡芳瘫坐在地上仰望天空,想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真是好笑,但是笑着笑着她又落下泪来。
深夜,云雀正准备回去休息,屋檐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抹熟悉身影,在月光下,一只白色红尾的狐狸正面对着她,“芳芳”,云雀十分惊喜,立刻飞到了屋檐上,“芳芳,你果真没死”,云雀飞到她的面前抬头仰望她,胡芳的身影遮住了光线,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睛与往常不同。
“我没死,当初陈钰拿住了陈铭的把柄,然后将我作为交易换取了威胁他的东西,我被关在二皇子府的暗室里,最近才逃了出来”,
“是吗,那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我出来立刻就过来找你了”,胡芳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等等,先不用了”,云雀奇怪地看着她,她被关了那么久怎么会不饿呢?胡芳怕她怀疑,便说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东西,她这才没有离开。两妖坐在屋檐上说了很多,时光仿佛回到过去,都是胡芳在说,云雀偶尔插几句,
“芳芳,我们回去吧,回千机山”,云雀听她说了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心里十分怜惜。
“我,我不回去,陈铭这么对我,我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云雀,你帮我好不好”,胡芳看向她,神情悲伤,
“你想我怎么帮你?”,她在这也不过认识静和一个,而且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他带来麻烦,
“放心,很简单的,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云雀听她这么说看向她,然而下一刻一阵眩晕袭来,幸好云雀早有防备快速闪开,“芳芳你做什么?”,云雀闪开捂着脑袋,
胡芳看她居然那么快就躲开了,面色阴沉十分难看,“原来你一直在防着我,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你骗我”,胡芳因为疯狂,眼睛迅速变成了红色,云雀看了心里一惊,迅速逃开。
但是胡芳紧追不舍,云雀不停躲闪后面击来的妖力,但是没想到后面一击被挡住一时不察就被击中了翅膀,很快被胡芳抓住,“云雀,别跑了,帮帮我吧,帮帮我”,胡芳的眼睛越来越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一般,云雀的双眼渐渐失去光泽,整个人也失去知觉,定定的站在屋檐上,
“变成人形吧,让我再看看你”,胡芳话一落,云雀就变成了人形站在她的面前。胡芳上前抚着她的脸颊,这张脸确实是比不上自己,但是她的眼睛却很漂亮,胡芳放开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冷光,看起来十分锋利,
“拿着它,然后架在脖子上慢慢用力”,在胡芳的指示下,云雀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拿过她的匕首,然后往脖颈移去,“对,就是这样”,胡芳在一旁看着,一瞬间闪过一丝心软但随后又被嗜血覆盖。
“住手”,就在云雀要划动匕首时下面突然传来静和的声音,“来人,有刺客”,
胡芳听着周围响起的脚步声心里一急,“立刻,啊”,胡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握住被箭击中的肩膀,狠狠地看了静和然后转身遁走。
“云雀,云雀”,静和看她还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手里的匕首泛着光辉,心里颤颤,他借着梯子立马上去将她手中的匕首抢下使劲摇晃,“云雀,云雀醒醒”,下面的人建议他用点水试试看,果然冰凉的水洒在她脸上,云雀慢慢恢复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静和和下面的一群人,心里有疑惑,“先下去我再和你细说”,众人看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姑娘,貌似二皇子还对她十分关心,但是也不敢问,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去追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出意外跟丢了。青松殿,“不可能”,云雀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就反驳,但是冷静过后心又开始发冷,为什么,她为什么想害她呢。静和也知道她一时间可能接受不来,但是这就是事实,
“没什么不可能的,她不是以前的胡芳了”,
“不,她是”,即便她想要害她,她也是千机山那只狐妖胡芳,虽然静和不赞同她的看法,但是看她那么伤心震惊他也没再说什么了。
胡芳被静和一箭射穿了肩膀,她强忍着伤痛甩掉了后面的追兵,然后躲在冷宫里咬牙将箭拔下,箭头带出一点血肉被扔在了地上,留下一片血红。
第二天,因为昨晚青松殿的事,盛帝加派了人手巡逻,尤其是青松殿要格外注意。梅娘最近总是在青松殿附近走动,但是又不敢靠近,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放下了当年那段感情,但是对于她的儿子却始终记挂着。
“娘娘要不进去看看吧?”,旁边的宫女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十分同情,便劝说她去登门,不过她最终还是拒绝了。回去的路上,梅妃碰见了两个人,
“参见贵妃”,德妃同淑妃正在御花园里头赏花,看见她路过,就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两位妹妹请起吧”,梅娘并不想和她们多聊,只说自己宫里有事就离开了。她是贵妃,又是盛帝心里的人,二人自然不敢拦着。
“话说这贵妃娘娘和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的”,德妃刚刚仔细看了梅娘的面容,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是看起来却和她们一样大,她与淑妃同年进宫,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进来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妹妹可没有贵妃娘娘那么艳丽,倒是三皇子那边姐姐可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意?”,如今的三皇子正是陈钰,因为静和的缘故,他已经由原来的二皇子变成三皇子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亡
提起这个,原本还有一点好心情的德妃心情瞬间低落下来,“妹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说完掉头就回了长相宫。
“娘娘,德妃怎么这样,娘娘也是好意关心”,
“没事,姐姐只是担忧三皇子而已,并不是在生我的气”,淑妃向来善解人意,对于德妃的迁怒并没有挂在心上,服侍的宫女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为她打抱不平。
陈铭被关了四个月的禁闭,盛帝终于将他放了出来,不过经过这一回,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已经不稳固了,毕竟如今有了二皇子这个更受盛帝喜爱的儿子。
梅娘这边回了宫才想起来静和那边昨晚多出来一个女子,听说是叫什么云雀的,既然她见不着儿子,见见那个女子也是好的,这么想着她就吩咐了人去请。
云雀这会正抄着佛经,静和说抄写佛经最能让人心静。“姑娘,贵妃娘娘请您去长芳宫一叙”,云雀抬起头,对于贵妃的邀请有些迷惑,但是她是静和的生母,之前也见过一两面,应该不是很难相处。
“知道了,我这就去”,云雀放好纸笔,在宫人的指引下去了长芳宫。长芳宫离青松殿很远,不过距离盛帝的寝宫很近。云雀跟着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长芳宫门前,与青松殿不同,长芳宫的占地更大,院子里都种了许多枫树,应该是盛帝为了讨贵妃的欢心才这样布置,之前这里并不是这样。
“参见贵妃娘娘”,她的礼数都是在宫里耳濡目染学来的,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优雅但是也算中规中矩。
“起来吧,随便坐”,梅娘这是第三次见她了,前两次看见她都是和无难在一起,想到这里梅娘笑得更加温和。
“多谢贵妃娘娘”,云雀起身,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其实今天叫你过来只是闲聊,你也不必拘束,在青松殿如何在这里如何就是了”,梅娘怕她紧张,特意解释。
“是”,云雀抬起头,这才看见了梅娘,同前几次见她相比,她的妆容淡了很多,衣服首饰也素雅起来,半点不像她之前看到的美艳,反而变成了一位淡雅的温柔女子。
其实早年梅娘家境殷实,家里做生意还算富庶,不过后来被小人陷害家破人亡,梅娘不得已流落青楼,抛去她平常在青楼的一些习惯,她更像一位大家闺秀。
“不知道云姑娘和二皇子是如何认识的?”,昨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据说难儿对这姑娘十分在意,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和二皇子在万宝寺的时候相识,后来又再京城偶遇”,
“云姑娘家住京城?”,梅娘倒是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不过她之前好像住在榕树胡同吧,那段时间经常能看见他们两在那附近。这个问题云雀倒是难住了,她该说她住在榕树胡同还是千机山呢?
“我家就在榕树胡同,自己一个人住的,也没有旁的人”,原来如此,梅娘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个孤女,但其实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儿喜欢她。
两人闲聊了许久,都是梅娘问,云雀回答,大多都是再问一些静和的事情,云雀这才明白她这是想通过她了解静和,贵妃是静和生母,所以云雀也愿意帮她一解忧愁,但凡她知道的一些事都会回答她。
梅娘问得专注,一个没注意就忘了时间,还是身边的宫女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梅娘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还问了她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不过云雀拒绝了,这里是后宫,谁知道盛帝会不会过来,到时候她夹在二人中间多不识趣。
刚巧云雀离开,盛帝就来了。“参见陛下”,盛帝上前将人扶起来,
“以后不在外头就不用见礼了,你我之间不需要做这些”,梅娘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
“礼不可废”,盛帝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无奈,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刚刚那女子是昨晚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看起来和难儿还般配”,梅娘听他这么说,嘴角带上了点笑容,“还是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难儿跟人家说了没有”,提起静和,梅娘面上生动了些,盛帝就知道她现在对这个感兴趣。
云雀从长芳宫出来就直接回去了青松殿,“姑娘您回来了,殿下正等着您用晚饭”,云雀微微侧头往里面看,正好看见他的侧脸,而静和也看见了她。
静和摒退了下人,客厅只有二人相对而坐,因为他的吩咐,厨房送的菜全都改成了素,两人都不爱吃肉,云雀喜欢吃果子,而他却不重口腹之欲,所以桌上除了米饭和几个素菜,还有两盘子应季的水果。
“贵妃娘娘叫我过去,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一些都没瞒着”,云雀觉得还是要和他说一声的,虽然她觉得他并不会在意。
“说就说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果然,静和听了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二人用完饭后天已经黑了,如今正是冷热交替的时候,夜晚的温度比白天要凉许多。
也不知道胡芳现在怎么样了?云雀趴在窗边托着下巴,今晚的夜空还是没有月亮,不像在千机山,不管是哪个季节都可以看到星星月亮。
皇宫的一处角落,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我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走”,一人离队向僻静的地方走去,萧条的冷风吹过,士兵抬头看着周围的荒芜破败,再加上空气冰冷,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正要收拾离开,旁边有一美艳女子突然出现,女子长相绝伦,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妙人,
“美人,你是哪个宫里的?”,士兵色心一起,胡芳娇娇依进士兵的怀里微微抬头,眼睛瞬间变成红色,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成了她的傀儡。三更半夜,一个男子僵硬地跟在一红衣女子后头,周围寒风肆虐,树影婆娑,看起来格外瘆人。
东宫,因为最近盛帝对他十分淡漠,陈铭仍然在批阅公文,处理各地上报的消息,希望以次减轻盛帝对他的不喜。“殿下,臣妾还给您送了点汤,您喝一些吧”,太子妃在门外轻声呼唤,因为上次流产的事,太子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她房里了,看太子最近辛苦,因此亲自煮了一些补汤送过来。
“进来吧”,王氏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喜,“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吧,夜深了”,然而待她进门又被太子下了逐客令,王氏心情跌宕,但是他确实连着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身体要紧”,然而陈铭并不搭理她的关心,反而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批阅之中,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才想起,
“你怎么还没走?”,陈铭皱起眉来,面色愤怒,等他一抬头正要训斥却一下撞进了一双通红的眼睛,“你,”,陈铭陡然控住意识,想要用力反抗,但是下一刻最后一丝意识也被吞没了。
青松殿,“还没休息?”,静和睡不着去院子走走,看见她的房间还亮着灯,窗台也没有关,
“睡不着”,
“也不多披件衣裳,夜晚寒凉,当心病了”,他看见她就坐在窗边,身上依旧是那件黑色长裙。本来她还不觉得冷,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冷了,“早点休息吧”,
“嗯,那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看她关上窗户,他才转身回房。
今日朝会,大臣们纷纷议论太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就连盛帝也皱起了眉毛,他今日这木愣愣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太子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回休息”,毕竟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盛帝还是有些不忍心的,然而陈铭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来人,太子身体不适,送他回东宫”,盛帝话音一落,就有侍卫进来将陈铭扶走,但是刚刚还呆愣的人却突然出手打伤了过来搀扶他的侍卫。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陈铭突然出手,周围的大臣迅速远离他的周边,生怕被误伤,而殿内有人出手制止,外面护卫的人冲进来将陈铭围住,生怕他对盛帝出手。
“父皇你不公”,盛帝的眉头皱起川字,太子双目无神,表情僵硬一看就不正常,
“快,把太子给我带回东宫去”,以防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带走。士兵得了盛帝的吩咐一起上前想要制住陈铭,但是又不敢伤了他,行动多番受制,一时半会竟然困不住他。
“父皇,二十年前是我发现了你和一个青楼女子在外头有了孩子,消息也是我偷偷透露给先皇后,我还买了杀手让人追杀她,不过她跳崖了,后来你又找到了一个死婴,我就以为他们都死了,只可惜事情还是没成”,陈铭将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亏心事全部说了出来,众大臣哗然,一面惊于贵妃竟然是青楼出身,另一面又惊讶太子原来在背后也谋划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住口,你疯了不成”,盛帝青筋凸起,对于太子言辞十分恼怒,一气之下从龙椅上下来直冲他的面门。陈铭赶紧伸手阻挡,两气相撞,罡气不断往外挤,然而他至多不过二十年的修为又怎么能和盛帝相比,撑了一会就撑不住了,被盛帝一掌击在额头上吐血倒地。
陈铭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痛难忍,“父皇,发生了什么?”,盛帝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周遭人也对他投以异样的眼光,陈铭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忍着强烈的不适直接冲了出去。
大殿外的屋檐上,胡芳因为盛帝那一击强行破了她的魅术被反噬,心头巨痛,一时间感官都被疼痛覆盖也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杀意。“月芳,之前我放你一马已经说了两清,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胡芳的魅术还未大成,所以不能距离他太远,陈铭一出来果真看见清明殿上琉璃瓦中的一团白色影子,陈铭周身都是戾气,将灵气化作气刃向她刺去。
此时胡芳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她的心脉受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铭举起手向她刺过来。“不要”,不远处传来云雀的声音,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胡芳睁开眼睛一看,面前的一道黑色身影渐渐倒下,血腥气逐渐蔓延开来,
“不,不是这样的,云雀,云雀”,胡芳瞪大眼睛,脸上立刻慌了,立即挣扎上前捂住她的伤口。陈铭看刺错了人,心中惊愕,
“怎么会?我带你去找太医”,但是他刚刚那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了。
“你滚,你滚”,胡芳用力推了他一把,“云雀,你别死,你不死我就听你的,我们回千机山再也不出来了”,
“好,我们一起回去”,云雀气若游丝,看着胡芳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倒是笑了,她还是以前的胡芳。胡芳听见她说话,立刻点头,紧紧攥住她的手,
“嗯,我这就带你回去,你忍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大殿里的人出来听见房梁上的动静,抬头看向屋檐上的三人,静和看见黑色的人影倒下瞳孔一缩,“云雀,云雀”,然而他不能修气,无法飞上去,“你,快带我上去”,静和抓住一旁的一个侍卫,侍卫看他双目通红,仿佛随时要杀人的模样,立刻就带他飞上屋檐。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胡芳手里抱过云雀,“云雀你别动,我这就带你下去医治,我看过医术书,上面说把伤口缝合,好好养着就可以痊愈了”,云雀转头看向他,他脸上神情慌乱,眼眶也红红的很奇怪,一点不像他以前的样子。
“我想回千机山”,她的话断断续续,口中不停溢出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你别说话了”,云雀的心口被破了一道口子,心脏也被刺碎,当她刚被送回青松殿的时候就咽气了。怀里的人断了气息,但是静和不信,仍旧固执地想要治好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之所至,不渡红尘
胡芳和陈铭被暂时关了起来,而静和抱着云雀回了青松殿的医室,他在里面呆了三天,房门紧闭不让任何人打扰。梅娘听到消息赶来刚好看见他抱着云雀进去,他的脸上着急痛苦,还带着丝丝绝望,梅娘怕他想不开,一直呆在青松殿外看着他。
三天后,医室的门被打开,静和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三天不吃不睡让他看起来格外疲倦,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看起来十分沧桑。
梅娘看他这样子心疼极了,“难儿”,梅娘叫他他也没应,只自顾自的往外走。
大理寺天牢,这些天胡芳每天待在牢房里,也不见她疗伤,只是呆呆坐着,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眼睛的红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无波。门外传来脚步,牢门的锁被打开,“殿下请”,侍卫微微向后退开,给他让了一条道。胡芳抬头看到静和眼睛一亮,
“怎么样?云雀没事吧”,她的眼睛里满是欢喜,依旧沉浸在云雀还活着的喜悦中,
“她走了”,他面色平静,语气半点波动也无。胡芳猛地坐在地上,泪珠不停滑落,
“不会的,云雀不会死的,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你跟她说我知道错了,让我见见她好不好?”,地上的女子哭得撕心裂肺,但是站着的男子却无动于衷,
“既然她救了你,我也不杀你,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会忍不住,坏了她的心愿”,男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头微微底下遮住眼帘。
胡芳后面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知道云雀没有被救活,“你站住”,胡芳看他要走立刻上去拉住,因为动作太大将原本刚愈合的伤口也撕裂开了,“你把云雀还给我,我要带她回去,我答应她我们一起回千机山的,你把她还给我”,
胡芳泪意莹莹,不过却被他冷硬拒绝了,“她想回去我自然会送他回去,用不着你”,说完就离开了牢房。
千机山,山涧的对面春意盎然,花草繁盛,静和再次踏足这个地方只觉得物是人非。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精致木棺放在她从前常居的那颗树下,树下有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有一张桌子和椅子,是她以前练字的地方,因为做工粗糙,经过这么些日子的风吹雨打,棚子已经摇摇欲坠,就连椅子也快要站不住了。
他用手在树下挖了一个长两尺宽十寸的土坑,将那小棺木放了进去,当初那一根被她撞出来的签子从他怀里拿出来,签子一直被他拿在手中,边上的毛刺菱角都被磨的光滑,夜里没人的时候他经常会拿出来看,只不过她一直都不知道。
签子被放进棺木,那只鸟儿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恬静安谧。他不舍地将棺木合上,然后盖上了泥土,“如果有来世的话,你走慢一点吧”。风吹过树稍发出沙沙的声响,四周有虫鸣鸟叫,只不过却再不是他想听的那只云雀发出的。
“你说什么?”,长德殿,里面传出一声惊讶,
“我想成为大陈的储君”,静和神情淡淡,又再重复了一遍。
盛帝猛然被他的话惊到,这要是他其他儿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就命人将他拖下去了,但这是他最宝贵的儿子。今日他这从来不曾亲近他的儿子突然来长德殿请安,他自然高兴万分,没想到他一来就扔出这么一句话来。“你觉得你有能力担得起大陈的储君之位?”,
“陈铭如果可以,那我只会比他做得更好”,盛帝久久不处置陈铭不过是因为他是这一代中唯一符合盛帝心中继承人模样的人,那如果他不是呢?
“你要是可以就证明给我看,只要你可以,这位置给你坐又有何妨”,盛帝还是偏爱他的,如果他能继承这大陈再好不过,陈铭如今在朝廷之中已经名声败坏,他有这个想法他当然支持。
“父皇请拭目以待”。盛帝颇有些震动,也不知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他父皇,还是为他的这一自信。
同年十月,盛帝废除陈铭太子之位,改立二皇子为太子,又三年,太子政绩卓然,万民敬仰,盛帝顺应民心所向退位,太子继承大统。
新帝登基,万民朝拜,史称云帝。静和穿着龙袍,头戴冕冠踏进宗人府,当年盛帝仁慈,只是将陈铭幽禁宗人府,留了他一命。陈铭看着来人,身上穿的是他曾经梦寐以求,触手可及的华服嘴角冷笑,“怎么?二弟这个时候过来是专门向我炫耀的吗?”,
“是,我知道你最想要的就是这个”,静和不苟言笑地看着他,冷的恍若寒冰。身边的人都知道,新帝自从三年前就再没笑过,而且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生了白发,至于究竟为何,当年的事情并没有瞒着,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夺走了我最想要的,那我也要让你求而不得”,陈铭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自己何尝不后悔错杀了她,他低着头不再言语,似乎对云雀的死充满愧疚。
“这辈子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要是你想死,那你那刚满两岁的孩子也不用活了”,静和说完就走了,不一会儿,里面的人发出笑声,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陈五百二十年,废太子陈铭病逝,享年一百七十岁,同年云帝逝世。云帝一生只一位皇后,听说早年意外逝世,牌位供奉在皇祠之中,云帝每月必会前去祭拜。
云帝在位期间国泰民安,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愿选妃纳妾,没有香火继承大统,大臣纷纷上书请求云帝广纳妃子开枝散叶,但是都被云帝驳回,就连太上皇也亲自规劝,但是也无功折返,最后云帝下了一道旨意,立十王爷为储君,待他百年之后传位十王爷陈锋。
千机山,寿疆树下一黑衣黑发的美艳女子跪在小坟包前烧纸焚香,地上摆着一盘子红色果子,看起来格外香甜可口,待香纸燃尽女子又悄然离去。
第一百二十章 孩子
大陈最北边的邻水城冬天的时候格外漫长,别的地方一个冬季只有四个月,但是因为它地处北方,冬天不仅寒冷得让人无法忍受,而且还比其他地方的冬季多了整整一个月。大雪纷纷扬扬,如今才十一月,邻水城的天空就飘起了细雪,这里的人都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棉衣,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邻水城是一座大城,下面有二十多个县镇,番阳镇不过是其中之一。大清晨的,番阳镇中就有人骂骂咧咧,此刻天空还暗沉着,有妇人叫骂,其中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声。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竟然嫁给你这么一个烂人,我十六岁嫁给你,十年了,我操持家里,照顾你爹娘,替他们办丧事,维持生计,哪样不是我来,你是怎么对我的,张万书,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我吗?”,
妇人的叫骂声并不遮掩,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听见了,要说这张万书也是倒霉,当初他爹娘嫌他性子软,于是替他娶了一个性子泼辣的女人为妻,好替他打理家事,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媳妇性子泼辣的过了头。
张毛氏原来是农户家的女儿,因为在家中是年纪最长的,又是个女儿,所以她的父母平日对她非常严苛,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养成了她这泼辣性子。
说来毛氏嫁到张家一开始性子还不错,但是时间久了,她强硬不讲理的性子也慢慢显露出来,就连张家二老在世的时候也不敢如何她,更别说性子软糯的张万书了。
张万书是家里面的独子,早年张家二老在镇上开了个铺子做点生意,家中过的还算富裕,所以将这唯一的儿子送去学堂念书,将来好出人头地,二老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张万书显然没有那个天赋,学了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一般,还沾染了读书人的酸腐气,因为从小被父母娇惯,为人也没有主见,所以为了让他以后过得顺心,张家二老将铺子交给了毛氏。
毛氏虽然泼辣,但是生意做的不错,铺子在她手上也越来越好,唯一不足的恐怕就是她的脾性,以及一直没能生个孩子。隔壁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而张万书半点不敢吱声。“张万书啊张万书,我真没想到平时你一个孬种,竟然还敢学着别人去窑子,去也就算了,你还弄出这么一个野种”,毛氏指着他抱着的婴儿,声音尖锐。
“谁让你不能生”,张万书低着头小声嘟哝着,要不是当年父母替他选了她这个泼妇,他根本不会娶她,为人粗俗又不懂礼数,也不会尊敬长辈,经常对自己的丈夫大吼大叫,如果不是因为铺子在她手里,他早就休了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毛氏不能生孩子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所以当听见他这么说,她心里更加恼火了,看着那孩子恨不得立刻将他掐死。
张万书虽然是泥人做的性子,但也是有脾气的,谁知道她能不能生,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有半点动静,“这孩子得留下,你要是真不能生了难道还想我断子绝孙不成”,
“你,你”,毛氏被他气得手只打哆嗦,
“反正这孩子送过来了,他如今还那么小哪会记得谁,你养大他了你就是他的生母,再怎么说你都是他的母亲”,张万书趁机继续,反正这孩子他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说实在话,毛氏也不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万一她真的不能生了,好歹把他拉扯大将来也有个养老送终的,但是一想到这是他和外面窑子里的女人生的,还被扔在门口她就心里隔应。
张万书看她有些心软的迹象,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毛氏最终还是妥协了,只不过连着半年都没给过他们二人好脸色。张万书得偿所愿心里开心。因为孩子是寒冬腊月送来的,所以他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张寒。
小小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被放在门口冷着了,此刻他的小脸红扑扑的,身上还发着热气,张万书发现立马送他去了医馆,等他抱着孩子回去的时侯,天光已经大亮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哟,万书你这抱着的是谁的孩子?”,路上碰见熟人相问,张万书一一告知,虽然别人心里存疑,但也都是恭喜他居多。这一来二去,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张万书有了儿子,而且还是和外头的人生的。
“张娘子,听说你家有儿子了,你什么时候生的?”,来的人平日里和毛氏最不对付,两人是邻里,所以毛氏才关了铺子回去就碰见了同样买菜回来做饭的王娘子。
“不劳你费心”,毛氏不欲理她,接着向前走,但是王娘子却跟狗皮膏似的一路跟着她,
“听说昨晚有人扔了个孩子在你家门口?唉,要说这男人都是如此,家里明明有妻子不要,却偏偏要去招惹外面的女人,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忧心没有孩子了,人家正好给你送了个现成的来”,
毛氏越听脸色越难看,她不就是想来嘲笑她生不出孩子,丈夫出去跟别人生了个野种出来吗?“哼,王娘子有闲心关心别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刚刚回来看见王铁匠可是又和朋友去喝酒了”,
王娘子听了脸色大变,和张家不同,王铁匠的脾气跟张万书相比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附近的人都知道王铁匠脾气暴躁,平时还好,但只要喝醉了就会发酒疯回家打妻子,王娘子的脸上至今还留着疤痕,也有人同情王娘子所嫁非人,但是毛氏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娘子听说自家丈夫又喝酒了,匆匆离开,也没那心思再去挤兑毛氏。毛氏嘴角一扬露出讽刺,提着菜回家去了。才进门就听见张万书在哄孩子的声音。看见她回来了张万书难得对她露出一副笑脸,以前都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你回来了,你看这孩子多听话,也不吵也不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