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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归元     女帝本色txt下载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1章 来者不善(1)

    世间情爱,真叫人从何说起。

    身后宫胤似乎很认真,剪刀比来比去,这边一点,那边一点,似乎想要剪出花来。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忍不住又要笑。

    “想剪出对称来吗?什么时候你被那家伙附身了?”

    两人都知道指的是锦衣人,想起这个奇葩,连宫胤都有些微微发怔,想着锦衣人去查他的家族线索,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直觉告诉他,锦衣人去,不会办砸,甚至可能比他自己去更合适。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家伙不会搞出什么后续。

    “你有心事?”她忽然问。

    他目光一闪,觉得她越来越敏锐,这背对着,也能发现他的细微异常。

    漫不经心的景横波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锐?

    是因为现实和他的逼迫吧?

    他眼底有微微的怜惜,手下动作更轻,淡淡道:“我操心你这发什么时候能长齐。”

    “我短发也很帅啊。”她嘿嘿一笑,想了想又道,“那家伙似乎有假发呢,见到他和他借一顶。”

    宫胤目光又一闪,手却不停,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景横波问出来,就知道这家伙独占欲又发作,冷哼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么就把你头发剃下来赔我,凭什么我头发烧得狗啃一样,你头发一根不少?”说完就要来抓他头发。

    宫胤一让,剪刀对她脖子一拍,“别乱动!想被戳着吗?”

    景横波哼一声,不敢再乱动,感觉到他手指很轻,春风一般,触及后颈痒痒麻麻,舒服得想睡。她伺候他好几天,也是疲倦入骨,忍不住便闭上眼睛。

    她背对着宫胤,因此没看见宫胤之后给她剪头发,头部向后侧,并将自己的头发,都拢到了身后。

    宫胤听得她鼻息沉沉,动作更加轻如羽毛,她的脖子渐渐耷拉下来,露一截雪白优美的颈项,脖颈尽头衣领缝隙里,背部肌肤美玉一般亮着。她黑发烧掉的地方留下些柔软的茸毛般的细发,柔柔在他鼻端拂动,散发着女子馥郁的香气,他的神情因此更加柔和。

    剪下的碎发,落在事先铺好的汗巾上,他有点可惜地将短了很多的头发拢了拢,指尖温柔地梳过,她似在梦中也觉得愉悦,舒服地嗯嗯两声。

    他收回剪刀,拉过自己头发来仔细看着,半晌吐一口长气,似乎在庆幸什么,忽然指尖从发底拉出一根银亮的发,他剪刀一闪剪去,那截银发落在她的碎黑发堆里,看上去黑白分明。

    他默默注视着,半晌伸手,取一根最长的黑发,和自己那根白发,绞在一起,慢慢地,打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这一生,未必能等到真正结发之时,便在此刻默默,将心事相结。

    伴她听年节将至,冬日的风在响。

    他将手指静静搁在她肩头,听着她呼吸沉静,也觉得心境安详。

    有些事真的不那么重要,和她在一起,一刻也好。

    外头的易国人开始比拼变脸,比过了花样比技巧,看谁能以不同造型最快换脸,有人倒立换脸,有人跳舞换脸,有人吃东西换脸,一个汉子站起来,打着酒呃摇摇晃晃向外走,众人拉住笑道:“干嘛去干嘛去,还没比呢快出招。”

    那汉子抖抖裤子笑道:“放水,等我回来给你们来个大变脸。”

    众人放开他,哈哈笑道:“莫不是一边撒尿一边变脸?”也没在意,任他摇摇晃晃地去了。

    那汉子也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走出十几步,转到一株树后,嘘嘘的声音随之响起。

    他一边放水一边低低哼歌,歌声掩盖了一声树叶碎裂的脆响。

    水流哗哗地蔓延出一片阴影,阴影尽头似乎还有一点阴影,在树后,隐约人的轮廓。

    那汉子放水完毕,束起裤子。

    一双手忽然勒上他的咽喉!

    汉子大惊,双手还在腰上,只能徒劳地向后猛抓。那人手指用力,格勒一声,汉子翻着眼白软软倒下。

    他身后的人接住他,顺手在他脸上一抹,抹下他脸上面具。

    那人先抹下自己脸上面具,将汉子面具戴上,再戴上自己面具,然后哑着喉咙哈哈一笑,一脚踢在身前树上,一个倒翻跟斗翻了出来。

    他在半空中笑道:“瞧我放水变脸!”

    火堆旁众人都抬头,正见一人倒翻而出,手在脸上一抹,再落地时一张陌生的虬髯纠结的脸。

    众人都哈哈一笑,骂一声,“小心余尿洒老子脸上。”便又吃肉喝酒。

    此刻大家的脸都换来换去,都习惯了各种陌生的脸,也都带了几分醉意,谁都不会多想。

    那换脸的人坐在人群中,推杯换盏,勾肩搭背,一阵猛喝和巧妙试探之后,这群人大概身份,来自哪里,将去哪里,基本已经问了出来。

    不过易国找寻皇叔也是机密,谁都不会挂在嘴上,提起的时候也是习惯性以隐语代替,彼此心知的那种,所以这换脸的人,问来问去,也只确定这些人来自易国,有重要任务,并且任务差不多完成,即将回国。

    这人眼看也问不出什么了,想了想,扬了扬酒碗,指着一边的马车,醉醺醺地问:“那里面的,那么金贵干嘛?呃……也不出来一起喝酒,呃,我就不服气人家的身份,你说那谁啊,呃,架子这么大……”

    马车里,宫胤和景横波的注意力并不在那群喝酒的人身上。

    一起同行也好几日了,出来得又隐秘,实在再无提防的必要。

    宫胤不想吵醒景横波,景横波却似乎不能沉睡,没多久呼吸微急,似乎将醒。

    宫胤将那绞在一起的两根发欲待收起,摸腰间锦囊的时候才想起锦囊已经被抢走,这让他皱了皱眉。

    身上衣服大多换过,没法存放,他想了想,点起蜡烛,将那打结的两根发,烧了。

    火苗跃动,发丝在火上哧一声,化为青烟不见。

第762章 来者不善(2)

    他微微垂着眼,似在许愿,又似什么都没想。

    很多心情化为此刻袅袅微烟,穿过马车缝隙,扑向天际。

    苍天尽处,谁将心头宏大愿景,和内心最细密的心情,聆听。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愿望是否被听见,是否能实现,是否终有一日各自执发丝一缕,结发为夫妻,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爱过便好。

    她欢喜便好。

    景横波睁开眼,就看见马车里朦胧一丝橘黄光晕,光晕里是他清雅尊贵的侧影。

    似有一缕烟气从眼前过,袅袅如梦。

    她有种恍惚感和沧桑感,觉得空气沉甸甸的。

    但他的背影温暖,什么东西燃烧的淡淡气味闻着,让人心动又心安。

    忍不住便想抱抱他的腰,告诉他刚才她睡得真好,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光影朦胧,似有红晕浮动,有人给她梳头,彼此的黑发流水般交缠,挽成一个美妙的蝴蝶结。

    想到梦里那蝴蝶结造型她就想笑,然而看看他岿然不动的背影,又不想便宜了他,这个梦里暗示意味太明显,她才不想他知道她内心里最隐秘的心思。

    “你在烧什么?”她懒懒地不想动,鼻音浓浓地问。

    “烧你给我的情书。”他答。

    她听成“我给你的情书”,又好笑又鄙视地嗤的一声,吐槽道:“扯吧你还肯写情书……”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又耍她,一脚蹬在他背上,道:“玩我是吧?罚你给我写情书,写完一百篇,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你还是一脚蹬死我吧。”他答。

    “很想!”景横波恨恨骂一声,哪里敢真蹬死他,蹬重了都不敢,倒下了还得她伺候。

    她看见宫胤膝头那一堆碎发,顺手兜过来,卷成一团,道:“怎么不扔了?等会吹起来飘了满身都是烦不烦?”说完便开窗扔头发。

    宫胤阻止不及,也就随她去了,目光下意识地顺着她拉开的窗,向外一掠,正看见外头易国人围成圈子玩变脸,火光前一张张脸变来变去,有趣,又有些诡异。

    他目光随意扫过,正准备放下帘子,忽然手一顿。

    火堆旁,那个混进来的人在提问,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眼神迷离地道:“那两个人啊……是一对……呃……一对感情忒好的……”

    “那样的人物……呃……”另一个人接道,“哈哈竟然是断!”

    “很特别呢……也难怪咱们国主对他……”另一个人也接话,大腿却被身边人一拍,醒觉失言,呵呵一笑,举碗,“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混进来的那人和他酒碗一碰,啪地一声酒液溅起,各自落入对方酒碗。

    他并不急着喝,勾着身边人的肩膀,笑吟吟道:“都干!都干!”和每个人都狠狠碰了碰碗。

    瓷碗交击,酒液荡出碗外,落入每个人的酒碗。

    宫胤掀帘的手一顿,景横波发觉了,凑过头来,问:“怎么了?”

    宫胤一把将她的脑袋向下一按,景横波脖子一缩,立即明白了什么,心道不好。

    “怎么了?”

    这一声语气已经和先前不同,带了三分紧张。

    她心中暗暗祈祷,现在可不能出问题,宫胤刚醒,他和她状态都不佳!

    “有点不对劲……”宫胤靠在窗边,将帘子放下,只露出一点缝隙,轻声道,“有一个人,坐姿,动作都有些奇怪。”

    碰酒碗的动作过于大力,这个可以用酒劲上头来解释,但是坐姿也是一门学问,所有的高手,都会在站立坐卧时,下意识地选择最有利于自己出手和逃脱的方位,这和当时情境无关,完全是久经训练出来的习惯性反应。

    宫胤这样的高手,自然能一眼看出那火堆边,哪个位置最有利,现在,那个位置上,就坐着大力碰酒碗的人。

    易国人的脸无法辨认,只能通过服饰来辨别,这个碰酒碗的家伙,并不是这群人的主事人,既然主事人都不知道如何选择最有利地形,一个从属能知道?

    也许是巧合,但多年生死生涯中走过来的宫胤知道,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一切用巧合解释放过,很可能自己就会丢命。

    “那个。”他指给景横波看,“有问题。”

    景横波对宫胤的判断毫不质疑,她立即开始忧心怎么解决即将到来的危机。

    来者不善,必是高手,如何逃脱?

    此处地形和当初纳木尔围剿他们时近似,但此处离山还有距离,而四面旷野几乎无处掩藏,村落也很远,她的瞬移因为受寒气接连渗入,现在移动不远。

    而宫胤的状态,还不如当初以穆先生身份伴她逃亡时。

    火堆旁那人,忽然转头看了马车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心中一紧,宫胤已经唰地将帘子放下。

    两人在黑暗中默然相对。

    直觉告诉他们,虽然来的只是一人,但绝对比纳木尔那一帮人都难缠很多。

    “不能硬拼……”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宫胤忽然伸手拍向景横波肩头,景横波却反应极快,身子一仰避过。

    她倒下时,明媚的眼波如剪般,狠狠刺了宫胤一眼。

    又想拍倒她自己来,也不想想现在自己能行吗?也不想想自己硬撑着出了什么问题,她能好好过吗?

    她腰部柔韧,一倒便是一个铁板桥,砰一声撞上车壁,她顺势“哎哟”一声,大骂道:“菊花儿!你越来越骄纵了!瞧我不收拾你!”劈手抓过车壁上固定着的一壶酒。

    酒是用来给宫胤降温擦身用的,还有半壶,她抓着酒壶就要翻下车。

    声音已出,火堆边的人都已经回头,这时候她已经不能不下车,宫胤只得无奈罢手,却在她即将掀开帘子那一刻,手中剪刀一闪,划破腕脉,一小股鲜血,射入景横波手中酒壶。

    景横波一个倒翻下车,顺势晃了晃酒壶,将血液摇散。

    宫胤的血液,她是见识过威力的,当初进入耶律祁伤口,都给他带来不小麻烦,如果给人喝下去,效果当然更惊人。

第763章 来者不善(3)

    对付这种敌人,普通的毒是瞒不住的。

    火堆边的人,听见她在车内大骂,谁知道一眨眼,她自己跌下车来了,都禁不住哄堂大笑,纷纷打趣。

    “咦,您不是要狠狠收拾的吗?”

    “咦,您怎么自个先掉下来啦?舍不得?”

    “瞧着像是踢下来的呢哈哈……”

    这群人这段日子和她相处得不错,彼此说话都已经不再拘束,景横波嘿嘿笑着,眯着眼睛,尽责地扮演一个“宠爱”,摇着酒壶道:“理那小贱人干嘛?回头喝爽了,有得是办法整治他!现在喝酒!喝酒!”

    目光一转,忽然发现没有多余酒碗,此刻她怀疑这所有酒碗都已经沾了毒不能用,用酒壶和对方碰杯,酒液很难溅出来泼到对方碗里,怎么办?

    此时大家都目光灼灼看着,那人也含笑转过头,丝毫也不能犹豫,她正心一狠,决定狠狠用酒壶和对方碰个杯的时候,忽然马车帘子一掀,一只碗扔了出来,险些砸到她的头。

    她一伸手接住,马车里,宫胤经过控声的声音传出来,“您喝!千万得多喝!用这只碗,这只碗大,我等着您喝爽了,回头整治呢!”

    景横波险些噗地一口喷出来,喉咙被呛住了,连连咳嗽。

    宫菊花儿竟然会演戏了!

    宫菊花儿竟然把一个赌气矫情撒娇的,演得活灵活现!

    高冷帝什么时候变了?

    他真是宫胤吗?嗯?

    众人哄堂大笑,都在乐不可支地挤眉弄眼,“哈哈哈好个心疼人的花儿。”

    “哈哈哈这碗可够大,一个抵俩,您可得招架住了。”

    “这回招架不住,等会回去恐怕更招架不住啊。”

    “河东狮吼啊这是哈哈哈……”

    那碗就是先前装粥的碗,因为是两人份,跟个盆似的,景横波一边怨念今儿只怕姐要喝倒,要么就荣膺三斤帝,一边咕嘟嘟往碗里倒酒,骂道:“贱人就是矫情!”

    众人瞧着这一对打情骂俏的断袖,都觉得有意思,笑得自在。那混进来得家伙,瞧着众人脸上神情轻松,毫无作伪,脸上怀疑也渐渐去了,身子的姿态,稍稍放松了些。

    景横波瞧着众人,虽然言笑如常,但眼神迷离,身躯摇晃,很明显中了道,但竟然自己不知道。

    好厉害的手段,她心中更警惕。

    景横波抓着酒碗,开始和众人碰杯,当然不能第一个和那个可疑的家伙干,她从身边的人喝起,酒碗重重碰出去,“干!”

    酒液泼洒,她也不介意那些人酒碗中因此掺料,反正这些家伙已经中毒了。

    端着酒碗刚想抿一口,忽然身边一个家伙把她一搂,笑道:“哪有这么秀气喝酒的?大口的!快活!”

    景横波给这突如其来一搂,险些栽入对方怀中,一股男子浑浊气息扑来,她下意识皱起眉,又感觉到身后马车中似有目光灼灼,再一转眼,斜对面那个可疑的家伙,在一边笑着和人拼酒,但那眼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

    她撑起的手臂立即一收,顺手一把勾起那家伙脖子,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咕咚”灌了一口,笑道:“你们懂什么,呃……我刚才在车上就喝了半壶……我那小菊花儿呀,不发烧了……我这一高兴呀……来,喝!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身边人呵呵笑着和她碰杯,斜对面那人,将眼光收了回去。

    既然做出豪饮的样子,就不能喝起来唧唧歪歪,景横波只好大口喝酒,一边喝一边暗暗叫苦,怎么每次喝酒都时机不对,最近累得要死,体力下降,很容易醉的。

    一人一大口,四五人喝下来,已经去了半碗,这时酒已经敬到那可疑家伙面前,她醉眼迷离,停也不停,酒碗一送,“来!”

    那家伙比她还豪气,早早把酒碗递了过来,重重一撞,“干!”

    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都在手上用了力,“砰。”一声,两个碗险些撞出缺口,两个碗里的酒液溅起足有半尺高,哗啦啦落在对方杯里。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端碗便饮。

    景横波之前一直喝得很快,碰杯之后她先喝,这回她也动作也快,一仰头。

    那人也没有犹豫,景横波的酒液虽然溅入他碗中,但一碗酒,有没有毒,他还是看得出的。

    两人眸子越过酒碗,互相一盯,景横波眼看他仰头喝酒,立即将碗一翻。

    她已经将领口拉及下巴,正准备趁机将酒倒入领口,忽然对面那个家伙,迅速一口喝干将酒碗一抛,伸手对她肩头一拍,笑道:“怎么,喝不下了?”

    这一拍,她手一颤,碗中剩余一点酒,倒入口中。

    此时无法吐出也无法含着,因为对面那家伙还在目光灼灼盯着她。

    似是心灵感应,她仿佛看见此刻宫胤霍然抬头,将要出马车。

    她立即咬牙咽下酒,笑道:“呃……怎么可能……再来三碗!”

    一边大声嚷叫,一边却醉醺醺地将碗一抛,碗砸到石头碎裂,她大呼小叫哈哈大笑,“呃……砸了……砸了!”

    她对着马车方向连连挥手,示意宫胤事已至此,就不要出来白白牺牲了,手却有点发僵,挣扎了一下,才挥了出去。

    此时其余喝酒的人,还在坐着,还说要喝酒,但笑着说着,却没什么动作,想伸手拍拍别人肩头,手抬起都很僵硬,奇怪的是,他们自己,依旧没感觉。

    火堆旁的场景,因此便显得有些诡异——一群人说说笑笑,半举着酒碗,却不动。火光跃射,那些真真假假的脸却一动不动,似一群被定住的鬼魅。

    坐在火堆旁的人,抬起脸四面看一圈,笑笑。

    然后他从容地喝掉碗中剩余的酒。起身。

    这群人没什么异常的,全部都已经毒倒,包括在马车中的那个,呼吸非常微弱,根本就没有武功。

    他有点失望,想着宫胤景横波到底去了哪里,一边懒懒地向外走,景横波挡住了他的路,他随意抬脚一踢,景横波像根木头桩子般倒下,骨碌碌滚了几滚。

第764章 来者不善(4)

    他走了几步,停下,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马车里那个,总得亲眼见见才得放心。

    没等他决定,马车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瘦弱的男子走了下来,披着大裘,咳着嗽,看也不看他,直走向景横波,看一眼被砸碎的酒碗,嘀咕一声:“又喝醉!”很没好气地将景横波架起往车上拖,神态很不爽,脚下却还不忘将那些碎瓷片踢开,以免弄伤景横波。

    那人冷眼瞧着,忽然笑道:“拖得动么?我来帮帮你。”伸手过来要扶住景横波。

    宫胤看也不看他,手一格,没好气地道:“都是你们灌的酒,现在倒来做好人,不用了!”拖着景横波往车子去。

    他一转身,整个后背空门都卖给了对方。

    那人目光一闪,一霎杀机一现。

    行事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想杀人,此刻将人解决,再方便不过。大罗金仙也逃不掉这背后一掌。

    但生性的谨慎多虑,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想到易国这批人忽然出现,定有什么重要任务,而且和易国国主有关。

    而这两个人,显然就是易国国主要寻找的人。

    只要这两个人和宫胤景横波无关,他就不想出手。因为一旦出手就得杀死所有人,而此地已经靠近易国边境,这些人应该已经将快要回国的消息传递给了国内,如果他们在这里全军覆没,易国国主一定会追查。

    他自己的事情还没办完,不愿意再树强敌,横生枝节。

    而此刻,那个空门大开的背影,也让他更加坚定地认为,这个人,不会是他要找的人,甚至不会是武林中人。

    因为任何武林中人,都不敢将空门这样袒露人前。

    麻烦,总是越少越好的。

    这么一想,他也便放弃了。

    马车车门砰一声打开,那个花儿,将那个小子拖到车上去了,虽然神情恨恨的,动作却温柔。他笑了笑,心想还真是一对情深意重呢。眼里都没有旁人的。

    他起身向黑暗行去,那些人中的他的僵毒,并不重,半天之后自解,还不会留下记忆。这是他专用来试探他人的药物。

    他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借来的衣裳,黑夜里他的背影修长。

    马车里景横波躺在地上,宫胤拖她进车后,自己也直接往她身边一倒,两人四仰八叉躺车上,脸对着脸。

    景横波心中松了口气——可算过关了。虽然她被小毒了毒,但对方却是被大毒了毒,宫胤的血,天下谁可以应付?

    半晌,景横波眨眨眼睛,想说话,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她大惊,心想完蛋了姐被毒哑了,拼命地眨眼睛。宫胤却好像没发现她的异常,问她:“你怎样了?为什么要喝下那一口酒?”

    景横波心想姐不喝你就会跳下来姐能不喝吗?她张开嘴,还是“啊啊”两声,宫胤凝视着她,“嗯?口渴了?”

    景横波发急——平时聪明得吓死人,现在怎么忽然变笨了?但现在只有嘴能勉强张开,她只得拼命张嘴,宫胤忽然恍然道:“哦,你是在索吻?”

    景横波好像被一个雷劈下来,顿时张着嘴呆住了,正想尼玛这货不是宫胤这货不是宫胤……他却已经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如你所愿。”

    他俯下身来,清逸气息逼近,景横波脑子却还不会转,傻傻地金鱼一样张着嘴都不晓得闭,眼看着他的唇在自己面前放大再放大,然后被轻轻一压,唇上齿间,顿时满满微凉清爽的淡香。

    她的舌不由自主微微一颤,正逢着他的舌轻轻一挑,瞬间一个勾缠,她正觉得呼吸发紧,忽听他深深一个吸气,一股沁凉至锋利的气息剑一般刺下去,她胸腹一痛,感觉喉间一股辛辣之气冲上,她生怕又把什么呕出来,他唇在她唇上一压,已经让了开来。顺手在她背上一抚。

    她一阵猛咳,只觉口腔里忽然便有些酒意,于此同时腹中翻涌,他一偏头,吐出一口雪白的气流,道:“吐!尽量多吐些出来!”

    她扒在车窗边呕吐,先前喝下的酒哗啦啦吐出来,吐了个天昏地暗,他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番吐完,浑身僵麻的感觉好了很多,她翻身,死狗一般躺着,大着舌头问:“偶滴毒都素粗来了?”

    难得他竟然能听懂,淡淡道:“如果不是你纠缠不放,也许还可以逼出更多毒素来。”

    “八要脸!”她愤怒控诉,“明明素你无耻八放……”

    他一边给她轻轻按摩还有些发僵的肌肉,一边点头道:“原来这就叫无耻。”

    她看他的眼神,自动脑补上后半句“或者还可以更无耻一点。”

    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她差点翻白眼——高冷帝呢?眼前这只高冷着无耻的家伙是谁?

    怒气和残余的酒气都冲上来,她“呃”地一声,翻身重重压住他,眼睛一翻道:“好僵硬……起不来了。”

    他就给她压着,不说话。

    景横波压着他,觉得人肉垫子好舒湖,酒意微醺好舒湖,敌人走了好舒湖,有惊无险好舒湖……忍不住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忽听他在底下道:“横波。”

    被压着,声音嗡嗡的,她一边想他的鼻音真好听,一边懒洋洋“嗯?”

    “别起来。”他道,“好软。”

    片刻的寂静。

    “宫胤!”景横波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车厢,“你骨子里这么无耻,大荒人知道吗!”

    那人又披上了斗篷,行走在荒野上。

    最后一路也确认不是,这令他心头不解又不快,眉头微微皱起。

    忽然他停住脚步。

    一瞬间他听见体内血液似有咔咔之声,仿佛忽然冻住,凝结,炸开!

    他脸上的神情,也似惊异炸开!

    但这惊异里,并无多少中了道的恐惧。反而似有一分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深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流滚滚调动,那也是一股冰雪似的气流,在遇上那股阴寒凶猛冰寒真气时,似同源归宗,只稍稍一顿,随即融为一股。

第765章 我与你同生共死(1)

    这一股气流稍稍有些排斥,但并不足以对他造成伤害,随即那些凝结和澎湃都渐渐停止,他的真气又恢复如常。

    他的脸色也由惨白,转为正常的血色,眼底惊喜与阴鸷交替闪现。

    原来他们在……

    他霍然转身狂奔!

    在旷野的另一边,扛着东西的人也在狂奔。

    他身后还是一大堆追逐的人,连吊着的距离都不远不近,和原来一模一样。

    对于这个家伙来讲,把一切事物都控制在他喜欢的尺寸之内,是必须的事。

    他身上的人还在挣扎,挣扎得他有点烦,啪地抬手一拍,那家伙不动了。

    月光斜斜映着他斜飞的眉,锦衣人的脸依旧那么皎皎清美,一点都不像他本人这么可恶。

    当然他背上扛的那个,和他身后追的那一大群,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世上哪有这么变态的人?变态哪配有那么好的一张脸?

    三天前他们好好地在翡翠王宫里,伺候着小主子下厨,小主子最爱酿酒下厨之类的事情,那天他突发奇想,要做一种特别甜美的点心,据说方子是从东堂传过来的,小主子费尽好大心力和金钱,才得了那个方子,第一次试做,一堆人都在打下手,据说打蛋就用了三个人,不断搅拌,搅了两个时辰,差点把手腕都搅断了。

    忙碌了整整一天,到了晚间,终于差不多了,小主子把那一盆宝贝小心翼翼放进一种也是特制的烘炉,说好了之后大家都可以尝尝这种蛋糕。

    这种蛋糕真是香啊,那香气非常的具有穿透力,直接射进人的鼻腔,刺激完味蕾,再逸散而出,越过王宫巍巍高墙,随风飘向……变态的鼻子中。

    谁也不知道变态从哪来的,怎么能在王宫外就闻见王宫内做蛋糕的气味,只知道这家伙忽然就蹿了出来,还是掐点,在蛋糕刚刚好的时候出现的,一出现就掀翻了锅盖抢走了蛋糕,尝了一口就把众人努力很久的心血给扔了,一脸不满地说:“糖精太多!发泡不够!”

    小主子当时就气晕了——这蛋糕很多材料和做法,闻所未闻,甚至现有的厨具根本无法做到。小主子钻研那方子一个月,请教大厨,连猜带蒙,又亲自设计了很多独一无二的用具,又到处寻各种材料,好容易觉得基本凑齐,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开火,准备如果试验成功,回头女王生日,再做一个好敬献给母亲。

    结果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冲出来的变态,打翻厨具,抢走蛋糕,抢也便抢了,还吃一口就在脚底踩烂了,别说小主子晕,他们也得吐血——一群人一个月的心血啊!

    但世事就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这家伙践踏完蛋糕后,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来,跟我走,我指点指点你,咱们做个真正的蛋糕吃吃。”一伸手就把小主子抓过来了。

    剩下的人只能从尘埃里爬起来,哭爹喊娘地追上去,惊动了王宫,惊动了御林军,惊动了王城守军,女王闻讯急令一路官军出兵追踪,但这家伙鬼一样飘忽,硬是拖着众人,快要追出了翡翠境。

    这要出了境,再到易国去追,难度成倍加大。

    过了这座平原,在翡翠和易国交联的边境,有座天裂峡谷,谷中有巨型瀑布和蜿蜒山路,那里可以对人进行堵截。

    所以现在附近的边军全部出动,务必要在边境,将人救下来。

    锦衣人在前头随意飘荡着。

    他已经接到国内的信息,可以准备回去了,所以他在帮宫胤处理完事情之后,就从翡翠部一路回奔,不料在经过翡翠部王城的时候,竟然闻见了那股魂牵梦萦的气味。

    天知道当时他还在宫城外,隔半个城是怎么闻见的,反正他就是闻见了。因为太熟悉,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没看住小蛋糕,小蛋糕又逃跑了!

    蛋糕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玩意,小蛋糕说过平常人有方子也做不到,所以他二话不说就闻香而去,最后发现不是小蛋糕,但蛋糕本身对他的吸引力也是无法形容的,闻不见也罢了,闻见了却吃不到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所以干脆把那小厨师也抓走了。

    他看见了远处的篝火,在旷野上显眼地跳跃。

    但他没打算靠近,因为那个方向和他要走的路不符。

    他知道前头不远,越过平原,就有峡谷和瀑布,后头人逼他往那里去,他也正好想往那里去,带着人往峡谷里一藏,正好可以给他做吃的。

    他在接近那篝火的前一刻,身子一折,远远离开。

    景横波吐完了,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是身子还有些僵麻,行动不便,但那僵麻也是渐渐松缓的,说明这毒不怎么厉害,不需要解药就能自解。

    大概有个一两个时辰,她就可以行动自如。

    她放下心,这样外头那群易国人也没事,最好,好歹这些人还能给她提供个伪装。

    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什么来路,来干什么,莫名其妙出现,不曾杀人离开,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景横波直觉,他是在找人,而且很可能是找她和宫胤。

    她怀疑这人便是在那殿中,放下那些仿制衣物刺激她的人,也是之前帝歌事变前后,若隐若现对她不利的人。

    他是谁?

    今天并没有能看见他真面目,只感觉年纪不大,是个男人。

    景横波遗憾自己和宫胤都伤病在身,只能自保,不然今天原本是个机会,可以掀开那人庐山真面目。

    她偏头,想和宫胤讨论下这事,一转头却看见他闭目沉沉睡去。

    宫胤今天也不过刚醒,就遇上一番折腾,此刻终于体力不支。景横波怜惜地将他额前乱发理齐,想着他这伤病可快好了罢,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样她老人家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把他甩啦。

    对于他这次的“走火入魔”,就她对他真气情况的了解,还是有可能的。以极端冰系体质,练阳系真气,确实极容易走火,这是常识。可她心中还是不安,总觉得以大神的本事,既然选择这样练了,就该有办法控制。怎么会崩毁成这样?

第766章 我与你同生共死(2)

    还有,到底什么样的危机,令他这样冒险地练习双系真气?她看出来,他对于“强大”有种极其迫切的渴望,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逼他一定要强大?甚至逼他不得不连她也逼着要强大?

    还是那句话,绝不认为帝歌的人,配让他这么做。

    她轻轻抚平他眉间微微皱起,心想这闷骚的家伙,肯定永远不会给她答案,智慧的女王,只能自己摸索了。

    宫胤身体自动休眠,意识却还残存,迷迷糊糊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着车门指了指。

    “嗯?”景横波疑惑地看着他。

    宫胤又把她手往车门外推了推。

    景横波看看车门,忽然觉得,宫胤的意思,是不是先离开?

    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景横波知道自己该听从他的意思,他的经验总比她丰富,可是那群易国人毒还没解,她自己不大会赶车,更怕路不熟,胡乱赶车误入歧途,到时候没吃没喝缺医少药,她无所谓,宫胤的身体要紧。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走,但是将车子又四面检查了下,将一些食物搬上来,又去后头一辆大车,找来了绳索啊火石啊之类的必备用品,再把宫胤牢牢绑在坐板上。

    她想好了,没事就解开他,如果有事,也别下车了,车总比她跑得快,赶着车就跑,绑住宫胤是为了固定住他免得他受伤。

    做好这一切,她也累得半死,下车去看看那群人情况怎样了,好点的话赶紧走。

    忽然她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被压碎,她回头,就看见一片的冰晶色。

    一棵树后忽然滚出来一个人,满身的冰霜,滚动中,那些霜花不断碎裂,发出吱吱的声音。

    她认出这人正是先前那个下毒的人!

    他喝下宫胤的血,终于发作了?

    但是他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忽然又回来?发作在她附近?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一声,这家伙一定是走到半路,想想觉得不对劲,打算回来灭口,刚回到这里,毒发了。

    宫胤的直觉不错,这家伙果然会回来,只是他也担心太过了,这家伙回来是回来了,这不倒了?

    自己送上门来,挺好。

    景横波很警惕地没有立即靠近,远远观察,那些随时出现又随时消融的冰霜,确实属于大神的般若雪才有的能力,就她所知,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有。

    冰霜冻成这样,还闪着隐隐青光,对方绝对丧失行动能力。

    景横波的心开始痒了起来。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人是谁啊。

    这个人,很可能关系着她之前的恩怨,之后的路途,知道他是谁,很多事就有了答案,很多困难就不再存在,未来的道路就会少很多阻碍。

    巨大的诱惑。

    在自己下定决心之前,她已经走了过去,本来想遥遥控物掀开他脸上面具的,但此时僵麻还没去,她只能自己动手。

    手指触及面具,一掀!

    她全身戒备,那人却没有动静,僵尸一样奄奄一息。

    面具底下一张陌生的脸,她怔了怔,忽然想起宫胤的三层面具,果然很快发现耳后还是有接口,伸手又是一掀。

    因为刚才没有任何动静,此时她也稍稍放松,探过了半边身子。

    正在此时她听见宫胤一声呼喊:“牡丹!”

    她一惊,下意识缩手,正在这时,看见身下的人眼睛霍然一睁,似出一抹诡笑。

    她拼命撤身后退!

    然而一片晶光亮起!如烈电刺人眼目,直逼她心脏。

    刀光!

    幸亏那一喊,她僵硬地向后栽出,刀光堪堪擦她心口而过,在她肩头擦出一片血光!

    景横波停也没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个瞬移。

    半空里飘血如带。

    下一瞬她砰一声,砸在车顶上!再从车顶滑下,啪地栽在马背上,脸对着马屁股,身背对马头。

    马儿受惊,仰天长嘶,开始狂奔。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扒在马屁股大叫:“菊花!不想我死就别起身!”

    叫声里她手中握着的马鞭已经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马车呼啸而奔,她的坐姿不对,此时狂奔之中无法调整,她怕被颠下来,只得伏下身,死死抓住马屁股。

    她面对着车门,车门先前被她已经拴好,这车本身还算牢固,她暗暗庆幸之前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宫胤给固定住了,不然车子这么突然猛撞出去,车门撞开,他就可能滑下去给车轮压伤。

    里头没动静,不知道他怎样了。

    但现在状况也不妙,因为那个人,已经从地上飞起,追了过来。

    夜色里他身形飘荡如风摆草,一闪三丈,哪里还有一丝中毒重伤的迹象?

    景横波心中大恨,从她出帝歌来,还没被人这样骗过!

    他为什么没中毒?难道根本没喝下那酒?

    此时也没法好好思考,她紧紧揪住马屁股,自己屁股被起伏窜动的马头颠得发麻,马屁股被她死死抓着,疼痛之下奔跑更剧烈,这是双马马车,景横波想要挪到另一匹马上,但身子僵硬未解,能把马屁股抓紧就不错了。

    她肩头伤口在这样激烈的运动中不住扩大,曳血未绝,身后如飘开彩带一缕。但此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脸和全身都是麻木的,有毒的麻,也有冻的麻,她盯着对面车厢,生怕车门被震开,生怕看见宫胤滚出来,他被自己绑住,虽然有助于他固定,但也失去了行动自由,弄不好就会坏事。

    而那人飘飞着,不知道是故意逗弄,还是多少中了点毒,没有很快追上,也没有落下去,就在车后不远吊着,这迫使她不得不驱马狂奔,黑夜旷野之上,陌生地带,完全不辨方向,也无法辨认方向。

    这么紧张的时刻,她居然忽然想起和宫胤初见,似也曾有马车和奔马,似也有他独坐马车之内,自己屁股向后落在马上,还是被他赶出去的,两年后情境重现,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难道是从哪幕开始,就从哪幕结束吗……

第767章 我与你同生共死(3)

    这么想的时候,她激灵灵打个寒战,赶紧甩掉了脑中的想法。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在改变,在帝歌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出帝歌时一腔悲愤但心气不灭,如今却多了许多顾虑和不安,越向前走,势力越大,心思越重。

    到此时她忽有些理解了宫胤的心态,身在高位,背负如山,每一步迈出都足迹重重,哪里还有丝毫轻忽?

    车轮忽然撞上一块石头,右侧车轮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声嘎吱大响,整个车身都猛地一震,她紧张得心跳都似乎停了,生怕下一瞬听见人体撞在车壁上的声音。

    宫胤怎样了?

    马车里宫胤,在先前景横波下车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心思被景横波牵动,睡着也挂记着她,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座板上,就半直起身,看窗外动静,正看见景横波俯身去撕那人面具,而那人肩头极其细微地一动。

    想也没想,一声大喊冲口而出。

    之后就是一声砰,车顶大震,那声重重撞击声险些撞裂他的心,生怕景横波这一撞,哪处骨头断了。

    马车之后开始疯跑,他并没有试图打开车门,立即去救景横波,一旦开了车门,景横波注意力转移,而他自己体力衰弱,一个抓不住她就会落马被轧死。

    他先就着车窗仔细看看外头地形,先前他醒来时,已经看过四周。身为独掌大权的国师,他熟知大荒六国八部所有地形,推断出这里大概是翡翠和易国交界处的碧野原,再往前就是天裂峡谷,易山瀑布,和属于易国的易山。

    随即他发现马车并不是乱跑,而是被那吊在车后的人,有意无意驱赶向峡谷方向。

    那人到底要做什么,他已经清楚了。

    是了,杀人太露痕迹,很容易被查出来,驱车入峡谷,让人自己摔死,是个好办法。

    他一眼看过便回头,挣出手去够座位下的绳子,马车晃动不定,绳子滑到车厢边缘,够起来很艰难,手腕被绳索磨破,他却并没有找武器割断绳子。

    景横波那个性子,自己本事不大,却像母鸡护崽一样喜欢护住所有人,现在她认为他被固定,在车厢里是安全的,如果他解开绳索,碰撞到马车发出声响,她就会紧张不安,她自己都九死一生了,再分神操心他,不出事也难。

    好容易将绳索兜到手,他往后颈一摸,在发下摸出薄薄刀刃。

    他身上隐秘武器还是有几件的,换再多衣服也不会被发现。

    刀将那个绳团截开,截成各自几丈,这个绳团的一头栓着铁钩,武人行走江湖,带绳索和链条的铁钩,是爬高上山必备物品,但一个铁钩,还不够。

    车厢四角镶铁边,他选靠近自己的部分撬下,一个固定好的桌子下端也是铁的,也撬了。

    刀削铁如泥,将那些铁质东西都撬下后,再捏合在一起,做成钩形。

    这需要运用真力,他体内永远有一股真力保真元不失,非生死之境不可动用,他还在疗伤期,擅自运用真气会影响恢复,但此时他停也没停,指掌覆冰雪,铁钩渐渐成形,再栓在绳头。

    如此炮制,凑齐四个钩子,因为铁不够,最后一个只有三爪。

    他一身大汗,脸色苍白,这下真的快连解开绳索的劲都没了。

    绳索很结实,桐油泡过,掺了铁丝,希望等下能撑住车子重量。

    “砰。”又一声撞响,车子下方开了一个洞,他趁机把车内原本的一些杂物重物,都往那洞里扔去,尽量减轻车子的重量。

    东西滚落在地,看起来像是漏下来的。

    他稍稍喘息,将车门搭扣打开,却用根棍子先抵住,棍子上缠了绳索。

    外头景横波并不知道就在这样狂奔颠动之中,他迅速做好了这么多事,她只是隐隐觉得不安,在黑暗中努力扭头向后看,却只看见沉沉的地平线,地平线那头似乎有些巍巍的影子,离得还远,但激烈的风声里,似乎有种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身下的马勒不住,两匹马已经跑疯了,直直向前冲去,像要冲入无穷的黑暗地狱里。

    那个影子还在,飘荡若舞,她似乎看见他嘴角,戏谑又残忍的笑容。

    即将达成目标的快意笑容。

    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的不安预感越来越浓。

    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一句话闪过脑海。

    “……过了碧野原,就是天裂峡谷和易山瀑布……”

    瀑布!

    那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是大型瀑布的水声!

    瀑布对面,就是峡谷……

    峡谷!

    她浑身一冷。

    再抬头,看那飘荡的影子,似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鬼魅,正待推出罪恶之手,将她和宫胤推入万丈深渊。

    水声如雷,响在耳侧。

    她再次回首,就看见了前方出现了断线!

    她在这一霎什么都来不及想。

    拔刀,斩!

    斩断马和车身的牵绳,要掉,就她掉吧!

    一道寒光闪来,击飞了她的刀,力道奇大,她虎口震裂,鲜血涔涔。

    她怒而抬头,就看见那影子,高而远地挂在月亮末梢。面具上一道裂口,似在讽笑。

    她忽然放手,跳起,直扑向那影子。

    既然你不许我砍断绳子,我先杀了你,再砍断,也还来得及。

    车轮轰隆隆轧过碎石地面,只余五丈。

    人影一闪,全力瞬移,下一瞬她已经在那人所在的位置,手中刀早已飞回,毫不犹豫一捅。

    却捅在空处。

    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随即她后心一痛,嘴一张,一口淤血喷出。

    一条人影从她背后,冷笑着翻开去。

    马车狂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离峡谷只有三丈距离。

    对面瀑布如匹练,反射这一刻的月色,清冷万丈。

    她倒飞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越过马车,先要落入万丈峡谷之中。

    忽然车门砰然打开,一根棍子伸出,递向她双手。

第768章 我与你同生共死(4)

    半空中那人目光一闪,满满期待——你终于出手!

    衣袖一拂,“嚓”一声,棍子断裂,离景横波的手还差一尺。

    但棍子上忽然飞出一截绳索,闪电般飞向景横波。

    景横波手一探,已经抓住绳索,迅速在手腕上绕了一圈。

    这一着,半空那人影没想到,眼神有点惊异,有点不服,随即淡淡冷笑。

    料敌机先又怎样?

    悬崖就在你身后半丈!

    景横波抓好绳索,正想拉出宫胤,忽觉一只脚下一空。

    她已经在峡谷边缘!

    这一霎什么都来不及想,她竟然仰头,迎着随后撞来的马车,双手扑出。

    她竟要以自己的身体,生生将马车逼停!

    她体内气息第一次如此滚滚调动,明月真气穿越丹田,过明堂重楼,狂涌而上,她在瞬间似乎听见破关拔节的声音。

    她身周起蒙蒙光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好像被冲散,但她不知道,顾不得。

    两声厉嘶,两匹马从她身侧越过,扑入了峡谷之中。

    与此同时“崩”地一声,马和车身之间的绳索断裂,车身一顿。

    “砰。”一声,她的手和半边肩膀,先撞上打开的车门,啪一下车门粉碎,飞入谷中。

    她整条手臂顿时就麻了,掌心痛如火烧,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知道自己那点可怜真力,绝对不可能将车逼停。

    此刻她心中大悔,恨自己将宫胤绑在了位置上,限制了他的自由。否则此刻他便可以冲出。

    不能救他,就一起死吧!

    她扑向车身,要穿进空掉的那块车门,进入车厢。

    腰身忽然一紧,她被生生提溜而起,在空中荡出一个半圆,眼看着车厢从自己头顶滑过,轰隆隆一路碰撞,栽向峡谷之下。

    而此时那先落谷的两匹马落地的砰然震响才起。

    她倒仰在空中,眼看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一滑而过,像天瞬间砸在头顶。

    她眼底涌起泪花。

    这一刻心情惨痛,她只愿立刻坠落死去。

    但身子却在向上拔,与此同时她觉得脚踝似乎一紧,但极度痛苦绝望之下也没在意,注意力都在上方。

    她在半空荡一圈,眼前就是崖壁。

    求生的本能使她下意识伸手扒住了崖壁,吊在了悬崖边。

    底下轰然一声坠响,一缕烟尘笔直上冲,她觉得心都似被这一声响震碎,哇地一声吐一口鲜血。

    血溅青崖,色泽狞丽。

    宫胤!宫胤!

    此刻悔恨痛苦,便如怒海浪潮,一波波将她淹没,她浑身发抖,全身剧痛,只想这么松手扑下,伴他一起葬身绝崖。

    但她却更紧地抱住了崖壁,慢慢抬头。

    她知道,既然那人最后关头出手把她拎上来,那定然是还要表演一番的。

    她不趁此机会瞧清楚仇人怎么成?

    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得先把仇人搞清楚再死,她都穿越一回了,说不定走狗屎运还能重生报仇呢?

    崖边,缓缓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尖。

    景横波对着那靴尖,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呵呵笑一声,又笑一声。

    她此刻居然在笑,果然引起了那人的好奇,那人慢慢探下脸来。

    景横波懒得看他的脸,反正不是真的,她吃力地伸手,目光迷离,喃喃地道:“救我……救我……”

    她满身尘土,肩头血染,唇角血迹殷然,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半昏迷中,只被一缕求生欲望驱使,殷切求援。

    那人黑色的身影和崖身似乎连为一体,岿然不动。

    他沉默注视她半晌,问她:“心情如何?”

    声音沙哑,完全陌生。

    她迷乱地摇头,只执拗地伸手往前够他靴尖。

    “别以为我是要救你,”他让开她的手指,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所爱的那个人,死在你眼前。想让你尝尝这美妙滋味,好让你下地狱了也记得。然后我会成全你,让你和他死在一起的。”他无声笑了笑,道,“记住我是谁,下辈子可以回来报仇,我是桑天洗,被你杀了的桑侗的儿子。”

    “我……我……”她喘息着,似乎根本没听清最后一句话,只执着求生,“我是……我是黑水女王……你救了我……我会给你好处的……”

    他沉默,眼光一闪,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皇图绢书,在哪里?”

    她迷迷糊糊地道:“拉我上去,我就……”

    他犹豫着,最终戴上一双金丝手套,伸手来拉她。

    他拉她的时候,一条腿向后微微一撤,依旧摆出戒备的姿势。

    他拎起景横波,她的半个身子依旧悬在悬崖外,他就这么拎着她,道:“先说在哪……”

    景横波垂着的那只手,忽然寒光一闪,多了一把匕首,她一刀向他手腕劈下!

    劈的竟然是他拎住她的那只手!

    劈断这只手,她一样会掉下!

    那人似乎早在预料中,左手拎她,右手早在戒备,但也没想到她会劈左手。稍稍一愣,已经伸出的右手停住。

    思维稍稍一顿,动作就会稍慢,但这慢得简直无法以时间计算,刹那之间他便反应过来,顺势左手一松。

    景横波掉落。

    与此同时她一声大笑,响彻峡谷,连对面隆隆瀑布水声都盖过。

    “祝你一生阳痿!”

    那人未及反应,就听见身后厉响,极尖锐极近。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东西已经触及了衣裳。

    他此时可以跃起,但脚下崖壁忽然崩塌。

    他可以扑下,但扑下就是峡谷。

    他只能回身掠起,人还未完全掠起,掌风已经卷了出去。

    什么东西被啪嚓一声击断,但仍有尖锐的风声刺入。

    “嗤。”一声响,一样东西重重击上他下腹。

    他发出一声厉嚎,忍不住弯身捂住下腹——那实在是个要害位置,却因为景横波控制能力减弱,只差三分,就能毁了男人的根。

    但就这样,也已经击中要害,他颤抖着,忍着剧痛,将那东西拔出。

第769章 编个花环娶大神(1)

    是一截鲜血淋漓的木棍,先前从车厢里飞出搭救景横波,被他击断。

    现在插在他自己下腹,拔出来后,还残留几根木刺在肉里。

    这伤势不重,却太要紧,他咬牙将肉刺也拔出,但感觉还是痛,说明还是有小刺在肉里,也许已经伤到了血管经脉。

    他盯着底下山崖看了阵,山间岚气浮沉,天色幽暗,实在看不出什么。

    先前确实有听见马车坠落谷底的声响,但谨慎的天性,让他还想顺崖壁下去查看一番,但此时伤口痛得厉害,他又怕留下后遗症。正在犹豫,忽听远处有声响,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一大群人,似乎正往这方向而来。

    他再不犹豫,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黑色的身影,大鸟一般掠过夜色,洒落一地新鲜血迹。

    景横波在坠落。

    风声急响,她闭上眼睛,放松自己,幻想自己马上要重生。

    到了此刻,什么痛苦绝望后悔自责都不存在了,她用最后的能力,控制那木棒小小地报了仇;马上要去和宫胤死作一堆,说不定还能一起重生,说起来也不是坏事。

    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再见不到三个死党了……

    闭着眼睛,她以为这一生种种,一定会如电影般滚滚飞速闪过,她也就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咂摸咂摸自己这短暂却精彩的两年穿越生涯,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听见风声巨大,水声巨大,而天,黑暗而凶猛地砸下来。

    忽然这些声音中,又有咻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飞出的声音。

    再然后她感觉到脚踝一紧。

    再然后她身子一顿。

    一顿之后,是一荡,再一荡,再一荡……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超大型蜘蛛,在崖壁上方,借助蛛丝,一弹一跳,卸掉坠落的冲力。

    最后“啪”一声,她身子终于停下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狂喜还是悲伤。

    得救了。

    但宫胤死了。

    她又要活着面对害死宫胤的巨大折磨了……

    那还是死了算了!

    她脑子忽然一顿,觉得有什么不对。

    谁救了她?这时候还有谁能救她?

    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还在崖壁上。崖壁上方,有个黑乌乌的庞然大物,她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然而还没看清楚那东西,喜悦的叫声已经爆发,“宫胤!”

    那东西一动不动,她渐渐看清楚,果然是轿厢底,车身只剩了大半个,却不知怎的,卡在了山缝间,一棵矮松从崖壁上探出来,支住了车身,但她看得出来,仅凭这棵矮松,根本撑不住沉重的车身,但车子就稳稳地在她上头,一根丝索垂下,绑住了她的脚踝。

    她欢喜得浑身发抖,险些哭出来——这高空蹦极,生死来回,玩的就是心脏啊!

    此刻她大头朝下,一抖,上头也在抖,松枝簌簌,发出惊心的嘎吱声音,宫胤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别叫,小心叫掉了!”

    听见他声音,她又想发抖了,绝境逢生,从害死他的极度痛苦悔恨中被拯救出,好比天堂地狱一个来回,真真用得上“恍然如梦”四个字。

    好容易控制住自己,她这才看清楚自己的情况,一眼就看见这里离峡谷底已经不远,大概四五层楼的样子,可以想象,宫胤那时候车子跌下,几乎是到最后车子才成功卡在山壁间自救,其间惊险,同样生死一瞬。

    她恨得牙痒,她和宫胤,诚然现在状态最差时刻,但被人逼到这么狼狈,真真记忆深刻。

    给她找出那货,不把他皮扒了她跟他姓!

    四面风景很美,瀑布如雪练从天挂,峡谷间蜿蜒绿色丛林和淡黄山路,崖壁青青,浮荡白云,时不时有苍翠的松,挂住岚气如丝绡,再被浩荡天风吹破。她却无心欣赏,在这莽莽天地间无可奈何。

    脚踝处忽然一颤,她的身子在被人缓慢上提,景横波心惊胆战地喊:“别啊,就这么吊着,我自己想办法下去,这吊上去,一个不好,连你都栽下来啊亲!”

    她其实根本没想到什么办法可以下崖,虽然离峡谷底已经不远,可她离崖壁还有距离,稍稍一动,一样会震动车身。

    只是觉得,无论怎么做都是危险的,好容易看见那车子平安在自己上头,实在不愿意再眼睁睁看一次车子坠落,那种焚心滋味,一辈子尝一次已经够了。

    宫胤不睬她,她还是很稳地向上慢慢移动,景横波也不再喊,他要做就配合他,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好容易接近那矮松,再花费更长的时间把她拖进去,离车身越近她越高度紧张,生怕功亏一篑,车子随时在自己面前被扯翻坠落,导致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缩着,僵硬得像个尸体。

    当她终于碰到宫胤的手时,她吐出一口长气,浑身的肌肉瞬间放松,都在突突乱跳,扯动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

    他的手也在微微发颤,气息气促,以至于甚至没有了力气再碰一碰她。她抖了半天,安抚地将手抚在他膝上。

    他缓过气来,抚住了她的肩头,她肩上一道伤口,原本不重,却因为后来的纵马疾驰和拼死顶车,被扯得血肉翻卷。她满头的灰,睫毛上凝着霜雾,一直在轻轻发抖,却将手指安抚地紧紧握住了他的膝。

    先前无论是飞钩钉车,还是飞索拉她,他的手都稳定恒一,此刻按着她的伤口,却像触着了自己体内那根针,痛得翻江倒海,彻入骨髓。

    她因为冷和紧张,此刻并不觉得痛,靠着他她就觉得安心,喘息定了之后便开始打量所处情境,抬起头,看见车厢只剩下了半个,车内所有东西都已经落入谷底,她和宫胤一半身子在车内一半身子在矮松上。再往上看,一道绳索斜斜向上,尽头铁钩勾住了一块突出的山石,左右两侧,也各有一道绳索,勾住了山缝两边的凸出处,这样,这车子看起来危险,其实上下左右都有依托,所选取的位置也非常巧妙,足可托住两人。

第770章 编个花环娶大神(2)

    很难想象,宫胤在马车内,车子急速落下翻滚,天旋地转视线不清的时候,是怎样在刹那间就辨明了崖壁上可以依托的最准确位置,连抛三钩定位自救的。

    这近乎奇迹,称他一声大神还真不冤枉。

    景横波隐约看见山壁上还有石头飞落,上头有一道长长的拖曳痕迹,可见当时车子并没能一次停住,险之又险。

    宫胤在一边解释,“除了原本就有的钩子外,其余两个钩子因为是自制的,硬度不够,撑不住一路下滑,幸亏遇上山缝,才卡住了。”

    她可以想象到那一刻惊险,又庆幸又欢喜,不敢乱动,就抱住了他的膝头,脸靠在他大腿上。

    这个姿势一做,才发觉肩膀上痛得钻心,她将脸埋在他腿上,捂住了那一声痛呼。

    他却像是能听见心声,按住了她的肩头,撕下一截衣襟,也不和她打招呼,就开始解她的领口衣扣。

    景横波又好气又好笑,一口咬住他的膝盖道:“喂喂!喂喂!”

    “我不介意。”他向来就是那种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德行,动作很快,纽扣迅速解完,顺手往下一捋。

    景横波不知道是该骂他流氓好还是该谢他麻利好,怎么都是矫情的,又想自己的肩膀原本多美丽啊,现在这个难看样子,美丽的他看不见,尽看自己灰头土脸模样,实在是太坑爹了。

    宫胤一看她脸上表情,就知道她走神了,八成在担心伤口难看吧?这个爱美的女人。

    他目光落在伤口上,她的肩膀原本肌骨晶莹,线条美好,皮肤紧绷而光滑,玉石一般精致的美,此刻却满是擦伤,那道伤口肌肉翻卷,血迹淋漓,被那美好肌肤一衬,越发令人心中遗憾疼惜。

    他心间有钝钝的痛,只觉得她真是倒霉,和自己在一起,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见他不动作,也不说话,斜眼一瞅,也便知道这家伙又在暗搓搓地心疼,保不准还在自责,赶紧啪地拍他膝头一记,道:“看什么看!眼光别向下走!”

    这简直是污蔑,他扯衣服扯得很有度,恰恰到隆起边缘,关键的春光,向下走也看不见。

    虽然他很想向下走,但这崖壁之间,矮松之上,任何的大动作都是找死,牡丹花下死虽然是很风流的,但能活着采花才是真风流。

    他定定神,抿着唇,快速给她包扎。这女人看似娇嫩实则坚韧,他在这心疼,她还要想法子转移他注意力,何必再累着她。

    动作快,手指却轻,她竟然没感觉到太多疼痛,那个冰雪一样的人,手指却如春风拨弦,轻巧温柔,拨落心头簌簌春雨。

    他的呼吸拂在她肩上,微微湿热,甚至有点痒,她心间也似湿湿的,生死大劫后的疲倦泛来,她舒展了身体,什么都不想纠结,什么都不想在意,忽然觉得如果能抛下一切,和他在这山间搭间不大的屋子隐居,他砍柴来她打猎,没事让他把满山树木冻成冰雪世界给她看,多好。

    这么一想嘴角便泛出笑意,听见上头他在问:“好端端地笑什么?”

    “才不告诉你。”她哼一声,嗡嗡地回答,自顾自想着隐居生涯,想着冬天可以溜冰,夏天可以泡泉,早上睡到自然醒,在晨光里伸手就够到窗台,顺手便可以采很多花,编个花环娶大神。

    真好。

    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打打猎,唱山歌……”

    他手指顿了顿,随即将布条收拢,一头收进布带内,伤口包扎得完整利落简单,是他的风格。

    低头看看她,她眉宇间有种难得的平静。唇角淡淡笑意,似在向往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向往什么。

    山村田野,隐居生活,只有她和他,只爱他和她。

    她骨子里,就是个懒散好享受的女人,拼杀争执流血害命,都是无奈之下的挣扎,内心里,她永远也不会喜欢。

    这段时间见她,眉宇间隐隐多了戾气,行事似乎也已经成熟,杀伐决断,有勇有谋。可是静下来的时候,真正放松的时候,她眉间心上,只有淡淡慵倦。

    帝歌事变之后的心结,最近解了大半。以她的宽容懒散,万事不愿过多计较的性子,当初城头斩旗,一怒出京的杀气和决心,顿时磨灭不少,他似乎看见她的斗志,像冰雪一样在簌簌消融。

    如果可以,他也愿她斗志消融,在他怀抱中安然终老。

    可那前提是,他能陪她到老。

    景横波抬起眼,看了一眼宫胤,他的眉目沉在暗光之中,依旧深沉如水。

    她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刚才的话,是无意,也是试探,然而当他沉默,她便知有些事终究是奢望。

    还是要向前走,直面杀戮和阴谋,他是云遮雾罩的远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她还未抵达。

    不能抛下一切,就要面对一切,她不知道一旦渡过生死之境,她和他各自回归本位,旧事和权位之争纷至沓来,是否还能如此刻坦然相拥,万事不计?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有危机,才能令两人放下心结,敞开怀抱?

    她和他,也是那种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的爱人吗?

    宫胤凝视着她,她闭上眼,神情平静,眉宇间却在微微跳动,这是她有心事的表示。

    她终究是成熟了,心中太多话,学会了不再出口。

    他心中不知是痛是怜,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她没有睁开眼,眼眸一睁,也许就是另一个世界,她闭目回应着他的吻。

    这回我要深深记住你,任你改装千遍,也一眼自现。

    他和她在彼此的血气和烟尘气息里,依旧感觉到了肌肤的透骨香,那是渗入彼此生命中的味道。

    矮松不知何时起了细微颤动,或者是被车身影响,那簌簌抖动的松针很快恢复了平静,半边车厢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喘息。

    景横波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一个并不热烈却绵长无比的吻,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瘪气的充气娃娃。

第771章 编个花环娶大神(3)

    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生怕自己化身为狼,重伤危机之下还要浴血奋战,只得赶紧先开口,道:“刚才那个人,是桑天洗。”

    桑天洗这个名字,她当时在崖下听着还觉得陌生,但很快就想起来是谁。

    桑侗有个儿子很优秀,桑侗有个儿子跑了,这事她是知道的,一开始也很警惕,着人查过,但桑侗死去,桑家倾毁,无人为桑家出头,桑侗的尸首,是宫胤下令收葬的,甚至连桑侗之妹桑俏,也一直关在天牢内,无人救援。

    桑天洗这个人,要么绝对无情隐忍,要么就是个无用之人,他是哪一种?

    这疑惑,因为桑天洗久久不出现,她也便淡忘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时机出现。

    她的疑问也就有了答案,他是前一种。

    这个名字一出,顿时旖旎氛围消失无踪,宫胤眉头轻轻一挑,“嗯?”了一声。

    她听不出这是惊讶还是疑惑,她心里也乱糟糟地,道:“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宫胤沉默,天边一抹熙光,渐渐映射上他眉宇,他淡淡道:“出现得时机很巧。”

    “真这么巧么?”景横波反问他,“之前那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在最关键时刻。太神奇了。”

    他一笑,道:“问得真好。”

    景横波默了默,轻轻道:“出现也好。从暗处走到明处,总归对我们是有利的,另外……”她一笑,“我给他留下了点纪念。”说着指尖一翘。

    宫胤低头瞧了一眼,皱眉道:“你似乎对攻击男人此处,很有执念。”

    “哦呵呵呵怕了吧。”景横波嘿嘿笑,“所以记住以后别得罪我哦,不然小心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那是你自己的损失。”他答得顺溜。

    景横波给了自恋的家伙一个白眼五连翻。

    他觉得她的白眼也最美。

    天边渐渐亮了,白天视野好,或许可以找路下去,两人心情渐渐放松,景横波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未解,想要求教咱们的大国师,你说开国女皇那么个牛逼人物,为什么不传位给自己子女?还有,为什么要设置大荒这样一个坑爹格局,这分明是要逼死女王的节奏啊。”

    这个疑问景横波心头盘桓很久了,她甚至因此怀疑,享尽大荒人民爱戴的开国女皇,是不是也是个穿越客。但她去过寝宫地殿,并没有看出有穿越客的风格。

    但不是穿越客,哪来那么奇特的理念,皇位居然没传下去?

    她忽然感觉到宫胤的沉默时间有点长,抬头看他,他竟然在她眼光掠过来的一刻,转开了头。

    这让她心中一跳,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关键性的大秘密,以至于宫胤这么深沉的人,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被她发现蛛丝马迹。

    “你看过皇图绢书,没有心得?”半晌他把话题抛回给了她。

    “我看不懂。”每次提到这东西,她都心间隐隐作痛,忍不住要想起当日女王寝宫前的咄咄相逼,想起静筠可恶的脸和翠姐染血的尸体。

    这让她语气也禁不住冷硬了些。

    他听着这样的语气,也觉堵心,顿时不忍再完全不理,垂下眼睫,淡淡道:“传说并不都是真的。皇图绢书看似重要,其实只是个祸害。大荒格局看似愚蠢,其实也不过是有心人的有意布置。”

    “你是说开国女王故意设置了这样的格局,”景横波立即道,“她不想后世女王掌权,对吧?这就奇怪了,真的这么在意自己传下的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女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矛盾?”

    宫胤默然,她的问题直抵中心,他却无法回答。

    景横波也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离答案很近,而且这个答案,肯定关系很多很重要的事,关系宫胤一直不肯明说的事。

    她忽然道:“开国女皇的后代,现在在哪?”

    这真真是个要紧的问题,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提过,以至于她自己也忘记了。

    “女皇在世时,生过三个子女,立过太子。”宫胤道,“但……全部暴毙了。”

    景横波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女王不传皇位,改转世制,并设置奇怪格局的原因?

    她不能传给自己子女,心有不甘?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还要追问,忽然听见上头似有呼喝声响,两人下意识抬头。

    峡谷边,锦衣人衣袂飘飘,扛着那个巨大的包袱。

    身后十丈,是翡翠大军,浩浩荡荡,围成死角。

    锦衣人表情还是那么自在又漠然,一个人足可俯视千军。

    他被翡翠王军一路狂追,终于追到了天裂峡谷边,翡翠王军很是兴奋,因为绑匪已经被逼上绝路,锦衣人也很满意,因为天裂峡谷和大瀑布景色很好,在这种风景里吃美食一定会是享受。

    “放下王子,饶你一条生路!”身后有人喊话。

    锦衣人眯眼看着天际,快要日出了。看完日出再说。

    天边霞光烂漫,如斑斓画卷一铺即收,阔大之处的日出,有种让人不敢目光直视的厉烈,所有人都闭起眼睛,只有锦衣人,眼光丝毫没有错开。

    他竟似生有异禀,在黑暗行走,却不惧阳光。

    好半晌他长叹一声,喃喃道:“多像小蛋糕的太阳蛋啊……”

    身后追兵们见通告无效,持刀枪步步逼近。他们满面疑惑,不知道这个疯子已经被逼到绝路,还打算玩什么花招。

    锦衣人探头对底下看了看,又叹息一声:“好高。”

    众人听着这语气,不像恐惧,倒像兴奋?

    兴奋什么?兴奋崖高会跌死人吗?

    锦衣人放下包袱,从包袱里拎出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手中晃了晃,笑道:“你们是想要他吗?”

    追兵们眼底写满“废话!”二字——追了三天三夜,你还不知道要的是他?

    锦衣人下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充满吐血冲动。

    “可是我不想放他,”他道,“我还没吃上他做的蛋糕。”

第772章 编个花环娶大神(4)

    “你放下王子,一切都好说话!”领头的将领看见他将那少年拎在手中晃来晃去,那少年整个身子都悬空在峡谷上方,惊得急忙喊话。

    “放了他有蛋糕吃吗?”他问。

    “有的有的!”

    “做梦!”接话的是那少年,挣扎抬头,“做给鬼吃也不给你吃!”

    “殿下!”将领们惊呼,生怕少年触怒魔头。

    殿下是大王独子,爱若性命,擦破一丝油皮,所有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哦?”锦衣人笑容玩味,“那你就去做给鬼吃吧!”

    话音未落,他手一松。

    “嗖。”一声,少年从崖上消失。

    追兵们再也没想到此人说松手就松手,犹自瞪着眼睛,傻傻地看着空空的崖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殿下!”

    景横波此时正和宫胤,仰头听着上面动静,相拥坐在半山车厢中看日出,原本该是此生难得的奇特经历,但两人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因为透过云雾的间隙,可以看见一条人影在上头晃啊晃,鬼似的。

    “怎么回事,有人要跳崖?”景横波拎着一颗心道,“可千万别跳下来,这要砸上了咱们就完蛋了……”

    话音未落,“咻”一声,上头那个影子,炮弹般射下。

    “啊啊啊别砸啊!”半山间回荡着景横波的惨叫声。

    半山的叫声,锦衣人听见了,他诧异地低头对下面看了看,此时云雾被日光驱散,可以看见苍青崖壁上,突出一个小小的房子状的东西。

    这造型顿时引起了锦衣人的兴趣。

    他觉得在那个位置,背靠大山,面对瀑布,看日出,吃美食,才是人生至高境界。

    此时追兵们又惊又怒,大喊“他杀了殿下!杀了他!”呼啸着奔来。

    锦衣人探头对下面看看,瞧着那孩子身影已经快要接近那房状物,手一提。

    景横波眼看那一坨炮弹般砸下,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分明是个人,而且落点正是这车,不禁将宫胤大力一抱,大声道:“到头来还是要死在一起!”

    宫胤却在忙着将手中丝索捆在树干上,紧紧盯着落下的人影——景横波脚踝上的丝索还没有取下,他还有机会在人影砸下车厢那一瞬间,让景横波再次脱离车厢。

    吊在半空也比砸死要好。

    人影急速放大,带来巨大风声,就在那少年头部将撞上车顶,宫胤正准备将景横波一把推下的前一霎,忽然空气中金光一闪。

    景横波紧紧闭目抱住宫胤,什么也不知道,宫胤一眼看见,目光也一闪。

    他停住动作。

    下一瞬那少年身子忽然一顿,随即向上拔起,在离车顶只有一人高的距离,一荡,又一荡。

    景横波屏息等了一会,没等到那惊天动地一砸,惴惴不安抬起头,一眼看见吊在半空那孩子,吁出一口长气,拍拍胸口道:“吓死姐了,再来一次姐就要吓出心脏病了……”又道,“这造型和我刚才好像。”探头仔细看看,看见那少年靴子上镶了一个钢环,钢环上连着金丝,正是这金丝,半空吊起了这孩子,此刻金丝笔直,显然上面有人拎着。

    “谁这么缺德,拿人荡秋千玩?”景横波咕哝,“可千万拿好了,别再来一次……”

    宫胤忽然咳嗽一声。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

    景横波一抬头,再次大惊失色。

    上头锦衣人手一提,吊住了那孩子,忽然又听见尖叫,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目光一闪,兴趣更浓。

    此刻对面追兵,愤极之下再无顾忌,大声下令,“放箭!”

    箭射如雨如乌云,狂扑而至,锦衣人身后再无可躲避之处。

    他轻轻一笑,手一伸,掌心一道金丝。悠悠道:“人其实没死,还吊着,但你们一射,就真的死了。”

    “住手——”对面下令射箭的将领心胆俱裂,狂呼住手,但箭出长弓,哪有挽回的道理。

    “记住是你们自己害死王子的哦!”锦衣人心满意足地微笑,向后一躺。

    “咻。”一声,万箭从他面门擦过,他以躺倒的姿势落入高崖。

    长发同衣衫荡起,清风共白云入怀,似回归大地怀抱,他觉得这姿势无比潇洒。

    山崖上千军却给整成了泥塑木雕。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抢了王子,什么都不要就扔下崖,扔下崖留了手偏偏不说,逼得众人出手,出手之后再告诉你哎呀其实我人没杀你们一动手才真的害了他。

    分分钟逼人吐血的节奏。

    哪来的疯子?

    景横波再次头一抬,再次看见一坨黑影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景横波的惨叫再次响彻寰宇,“你不能真的再来一次啊……”

    惨叫声里那少年已经砰一声砸了下来,正落在景横波面前,嘎吱一声大响,眼睁睁那矮松就断了。

    下一瞬就是三人一起翻倒。

    宫胤闪电般出手推景横波,景横波闪电般返身抱住他,要落一起落,要死一起死!

    然而两人没能落下去,连那落在松树梢的少年,都没落下去。

    因为忽然唰的一声,三人身下的松树停止了断裂,然后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开始变粗,变宽,生出无数郁郁葱葱松叶,主干侧边甚至向外延伸无数枝桠,枝桠上再生枝叶,蓬蓬松松,托住了那少年将落的身形。

    这一幕宛如神话,连景横波都看直了眼。

    下一瞬她抬起头,怒骂,“蛇精病!就知道是你!”

    下一瞬,金光一闪,一条人影半空中优雅一翻,第三次砸在了岌岌可危的车顶上,半边车身屡遭猛砸,终于支撑不住,轰隆隆向下落去,宫胤闪得快,不然就差点连带也落了下去。

    这一压,松树又嘎吱一声,眼看又要断,但景横波已经不紧张了——有个坑货来了,他虽然各种坑,但不会真的坑出人命的。

    嘎一声,松树断裂,四人落下,景横波落下时,斩断了自己脚踝上的丝索,抱住了宫胤。

第773章 爱情的真义(1)

    落下过程中,又遇见山崖间探出的树木两次,有锦衣人的生命复苏能力在,他硬生生地把那两棵小树瞬间催成了大树,接住了四人一霎,当树再次断裂之后,四人离地面已经不远。

    这样神奇的落崖体验,对谁都是第一次,在高空无绳蹦极,听着脚下树枝一次次断裂,着实另类刺激。景横波最后没了紧张有了兴致,百忙中还从宫胤怀中探头看了看四面景色,高声唱:“就这样把你征服……”

    宫胤一把捺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坠落之中唱歌不晓得会岔气吗!

    嚓嚓几声连响,四人先后落地,谷底是柔软的草地,那少年有锦衣人用金丝牵着,不至于受伤,景横波和宫胤则拥抱着,在草地上滚过一大圈,骨碌碌滚到了山坡下。

    一方面减轻冲力,一方面也是躲开锦衣人,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离远点比较好。

    彻底停下之后,景横波就起不来了,从紧张状态中一解脱,伤口就发作。

    她想爬起来,头晕眼花无力,只得哼哼唧唧地道:“我歇一歇,歇一歇……”

    宫胤把了把她的脉,对那头道:“借药!”

    锦衣人出现在山坡上,还是那么衣袂翩翩,风神优雅,瞧得气息奄奄的景横波,恨不得把他按在身下一顿暴打。

    他第一句话就是,“哦,你终于要死了?”

    景横波四仰八叉地对他反唇相讥,“头发长出来了吗?”又对宫胤道,“和他借什么借?”手一伸,“拿药来,拿吃的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锦衣人很有兴趣地瞧着她。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景横波用鼻音表示对他的鄙视,“否则你就等着没完没了地面对各种不对称、各种脏东西,各种密集的东西,比如蜂窝啊,蚁穴啊,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玩意啊……”

    锦衣人还没听完,就扔了一管药膏在她身上,对宫胤道:“看在我对你有相助之恩的份上,管好你家这位。”

    宫胤觉得后一句听来颇顺耳,也就不和他计较,景横波却警惕地问:“什么相助之恩?你和他有什么秘密交易?嗯?”

    “伤员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宫胤把她按倒,给她重新上药包扎,那少年忽然走过来,看了看伤口,道:“得先洗伤口呢,我去给你们打点水来。”说完瞧瞧锦衣人,见他没反对,便起身去找水。

    景横波笑笑,觉得这是个机灵孩子,刚从险境脱困,就看出她和宫胤和锦衣人之间那种亦敌亦友的关系,这是向他们示好,寻求靠山呢。

    她此时却无心管别人,揪住宫胤衣袖追问,“到底你和他什么交易?”

    她直觉这问题很重要。

    宫胤淡淡道:“来沉铁救你时,遇上阻碍,是他帮了忙。”

    “好端端为什么帮你?”

    “因为他有病。”宫胤道,“你懂的。”

    锦衣人笑吟吟听着。

    “帮了什么忙?”

    “驱退敌人而已。”他答得轻描淡写。

    “扯吧,你哪需要别人帮你驱退敌人,再说他那神经病,驱退敌人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他才懒得去做。”景横波目光灼灼,“说,你们是不是有奸情!”

    两个男人都差点喷了出来,宫胤吸气,道:“他?”

    言下如受莫大侮辱。

    锦衣人叹气,“他?”呵呵一笑。

    “一看他就是不正常的,这么久在外晃荡说明也没个老婆,你可别被他掰弯了……”景横波谆谆善诱。

    宫胤懒得理她的怪话,这女人不是女王时,整天脑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万幸我是喜欢女人的,万幸我喜欢的女人不是你这种,”锦衣人拍拍袍角,淡淡道,“世间女子,唯小蛋……”

    他忽然一顿。

    与此同时景横波“嘶”地一声,伤口布条被宫胤解开了。

    随即她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字眼,“你刚才说什么?”

    “世间女子,唯小丹也。”锦衣人回答得很顺溜。

    景横波哼一声,觉得这两个男人都太狡猾。

    那少年找来了水,宫胤动手之前,对两人看看,少年很自觉地转身,锦衣人却笑道:“就她那长相身材,有什么好看的,也就你宝贝着……”懒洋洋走开。

    景横波恨得牙痒,怒道:“我倒不信了,他女朋友有多美?玛丽莲梦露吗?”

    那边锦衣人听见,摸了摸下巴。

    呵呵,她不是玛丽莲梦露,她倒说过你风情如玛丽莲梦露。

    原来玛丽莲梦露这么丑……

    宫胤给景横波处理好伤口,点了她睡穴让她休息,省得她抓狂于美丑问题,喋喋不休。自己则盘坐调息。

    那少年蹲坐在他对面,满脸兴趣地朝他看,锦衣人也不管他,早不知道游荡到哪去了。

    宫胤向来视他人目光如无物,除了景横波天下一切都狗屎。他在少年各种猜测的目光中,运行完一周天,感觉到体内奔腾的真气,已经渐渐有了收拢的迹象,不禁暗暗松一口气。

    这让他更感激景横波,他在极限边缘倒下,可以说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如果不是景横波精心看护,更不惜伤害吸出了他部分乱窜的真气,他此刻是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他和她,之前还是生死相对的仇人,却彼此都知道,能随时将生死托付。

    他爱怜地摸了摸景横波的手,失血之后冰冷彻骨,他抬起头四下张望,准备给景横波找个相对温暖的地方。

    对面,一直看着他的少年,看他一直不理自己,只得无奈地道:“您可以帮帮我吗?”

    宫胤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然而当他终于看清那少年眉眼,不禁微微一怔。

    “你要帮他逃走就帮,只是从此以后你就别想吃好了,更别想她保证营养。”锦衣人忽然出现在山坡上,拎着一大堆野物,抛在那少年脚下,道,“弄给我们吃,做得好就放你走,做不好就把你烤吃了。去吧,听话。当然,也可以不听话。”

第774章 爱情的真义(2)

    那少年见他如老鼠见猫,立即拎起野物匆匆走了,宫胤此时才能问一句,“那事怎样了?”

    “我办事,会出问题?”锦衣人眉毛一挑,“不过,那不是你要的人。”

    这在宫胤意料之中,他并无意外之色。

    锦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给他,打开看是一截干枯的血管,还有一根针。

    宫胤打开锦囊的时候,锦衣人紧紧盯着他脸上表情,宫胤的眼神却毫无变化,看了那两样东西一眼,道:“这是什么?”

    锦衣人睨他一眼,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宫胤道,“我都不知道,你当然更不会懂。”

    锦衣人不受激,笑吟吟将东西拿回,收起,道:“这两样东西,我看出了些名堂,不过这世上没有白干的活,想要知道这名堂呢,拿东西来换。”

    宫胤就好像没听见,抱着景横波走开。

    他也处处不按常理出牌,倒激起了锦衣人不甘之心,原本想和宫胤做个交易就离开,此刻倒跟上了,先是指点这四周位置,又说哪里扎营最好,宫胤也不理他,也不跟他说,锦衣人顿觉无趣,自己搭了个棚子坐着,等着看宫胤满山乱转,结果等他棚子搭好,宫胤抱着景横波来了,一来就说锦衣人搭的这个棚子,左边第二根支柱用料错误,其余都是樟木,这根是桐木,这么一说,锦衣人顿时越看这棚子越不顺眼,终于浑身难受地跑了出去,宫胤顺势就把景横波放在了他刚刚搭好磨平的板床之上。占掉了他的窝。

    锦衣人搭好第二个窝,自己动手做了一套吃喝用具,刚做好,宫胤来了,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他走掉之后,锦衣人忽然发现这些用具上面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点,瞧着浑身发瘆,擦也擦不掉,只好扔了。

    他刚把东西扔掉,宫胤转手就捡回去了,洗洗干净,正好给景横波喝水吃东西。

    密密麻麻,他们不嫌。

    锦衣人不甘总被人捡便宜,顺手打了一头虎,剥下虎皮涂了毒,等宫胤来使坏,结果人家不来了。

    锦衣人很无趣,顺着峡谷逛了一圈,发现这里虽然大,但地形不算复杂,走出去不难,只是这两天冷,很多地面结冰,冰又结得不够厚,沼泽和寻常土地区别不大,很容易陷进去,最好是做好准备再走。

    他逛回来,那少年也将野物都烧烤好了,果然手艺不错,皮毛齐齐整整叠在一边,树枝串烤的猎物被烤得金黄发亮滋滋冒油,他居然随身带着盐,正小心翼翼将野兔抹了层盐再烤,冒出的香气连锦衣人眼睛都在发亮。

    他发亮没有用,人家烤好的野兔,直接送去了宫胤那里,连带那些剥下来的兽皮,都搬了过去,那少年讨好地对宫胤道:“这些兽皮缝缝补补,可以给姨姨做件披风。”说着居然掏出根骨针,道:“我给你们把针磨好啦。”

    宫胤素来是个清淡性子,习惯了高高在上,对小王子的讨好也等闲视之,不过淡淡谢了便收了,倒是景横波忽然醒了,躺在板床上,懒洋洋地对他招招手,道:“哇塞,小帅哥,你可真细心,谢谢你啦。”

    她一开口,那孩子就打蛇顺棍上,立即目光发亮扑过去,拎起一只野兔道:“姨姨,这只野兔我用香茅草烤的,特香,你尝尝。”

    景横波一听香茅草,忽然想起认识宫胤之初,也曾和他落崖,在丛林中度过一段别扭又情愫暗生的日子,那时候也用香茅草烤过猎物,那时候她整天和宫胤拌嘴,那时候她背过傲娇无比的大神,那时候大神逼着她学了如何用刀,在以后这一手甚至救过她的命。

    忽然便感慨——这才两年,其间却跌宕风波无数,再回忆起来,恍若前生。

    她在那走神,少年乖巧地并不打扰她,依旧目光发亮地捧着猎物趴在景横波面前,景横波回过神,看见人家那小狗状,歉然地一笑,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哟,谁家的小帅锅,嘴这么甜?不过叫姨姨叫老了哦,你说该叫什么?”

    “姐姐!”那小家伙声音倍儿脆。想了想又有点羞涩地道:“其实姐姐你皮肤这么嫩,比我娘嫩多了,叫姐姐你都亏了,叫妹妹好不好?”

    景横波哈哈一笑,心想这货长大后八成又是个祸害,多少少女得折在他手上。

    宫胤皱眉看了看她手指——能不见人就摸么?

    再看看少年背影——嘴太坏,回头扔出去。

    那边锦衣人操着袖子,远远瞧着,唇角一勾。

    真是甜美可人,和在他包袱里满嘴脏话的小子判若两人。

    那少年又殷勤地要喂景横波吃东西,这么光荣而重要的任务,宫胤怎么肯假手于人,淡淡一句,“她有伤,不宜吃太油腻食物。”便将那小家伙打发了,那小家伙也不生气,乐呵呵地道:“那我去寻些果子去。”颠颠地跑走了。

    景横波看他背影消失,才道:“喂,你觉不觉得他有点脸熟?”

    宫胤淡淡一笑,倒不是为这句话,而是觉得景横波终于有了点城府,心中疑惑,在人面前却是一丝不露。

    “这孩子有点奇怪呢。”景横波对着那头锦衣人喊,“喂,强迫症,这孩子什么身份?告诉我,我就不把所有猎物都啃一口。”

    锦衣人果然很合作地道:“翡翠女王独子。”

    “你瞧瞧,”景横波对宫胤道,“女王独子,何等尊贵。看他那双手也是没做过多少粗活,偏偏会丛林生存,会烧烤野物,这合理吗?”一边说着,一边把所有猎物都啃了一口。

    对面锦衣人决定,要离景横波远一点,吃不着猎物是小事,他十天半月不吃也无所谓,但看她啃东西太痛苦了,姿态难看不说,关键啃得坑坑洼洼,还扯着肉丝……呕……

    他扛起自己的棚子,又避开三丈,他的棚子是活动的,随时可扛跑,堪比蜗牛壳。

    景横波见这可恶的家伙终于离远了点,顿觉舒心很多,靠着软软的兽皮,想着那少年脸真熟啊,但又确定没见过,这脸熟感从何而来?

第775章 爱情的真义(3)

    想了一会没头绪,也便放弃,低头看看自己的板床,还有虽然简单但非常合理的棚子,诧然道:“咱们不往前走吗?还弄这么多东西干嘛?”

    “反正不费事。”宫胤才不会告诉她这都是从锦衣人那里抢来的,淡淡道,“不急,明年再走。”

    “啊?”景横波愣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过年了。

    两年了啊,今年的除夕是要和宫胤一起过吗?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忽然很想把锦衣人和那少年再撵远一点。

    “咱得备点年货。”宫胤还在一本正经地说。

    景横波翘起唇角,她就爱宫胤这个德行,一本正经着卖萌,高冷着无耻,她爱人间烟火里的宫大神,和高踞宝座白衣如雪的国师比起来,这个一身灰尘,像小家庭里的丈夫盘算着年货的宫胤,才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哎,就这么把他拐跑,两个人横渡天涯,什么王位权争都不管,这事儿可行性高不高?

    “应该还有新年礼物。”她提要求。

    “你想要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也没用,还坏了气氛,一眼看见那堆大大小小的兽皮,眼珠转了转,道:“以前我们那里,都流行给女人送皮草的。”

    “皮草?”

    “水貂狐狸皮大衣啦,实在不行獭兔也可以。”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以为能看见他脸上为难之色的,不想他想也不想道:“好。”

    “还得自己亲手做的。”她坏心地加要求。

    他默了默,还是答:“好。”

    这么爽快,景横波倒诧异了,心想不会抓了那孩子帮忙吧?不过也没关系,有心意就好啦。

    又想起自己答应他的内裤,还没开工呢,等伤好了就学着做吧。做个举世无双的龙内裤,嗯,裆里绣上龙。

    她笑容渐渐猥琐,宫胤一看她那猥琐样子,就知道一定没想着好事。

    什么时候她能良心发现,把给他的袍子做好?

    两人各自盘算着内裤和袍子,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那少年捧着一些野果,又巴巴地送了来。

    冬天这峡谷里的果子有限,以梨子为主,景横波一眼看中一个又大又黄的梨子,吵着要。宫胤却抛给她一只又小又坑坑洼洼的,景横波委委屈屈啃着,眼珠子不断瞟着宫胤那只又大又光润的,寻思着什么时候抢过来。

    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身边,和她亲亲密密地咬耳朵道:“姐姐你可别想多了,你吃的这个叫糖心梨,是最甜的一种。还可以用来酿酒,酿出来的酒清甜醇厚,后劲很足。那种又大又黄的水梨子,是样子货,根本不好吃的。”

    景横波“哦”一声,忽然又想起当初丛林相依生存,他把甜果子让给她的事,心中似也泛上梨的甜味——这个人,从来不多说什么,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最纯粹的。

    转头看身边少年,真是脸越看越熟,但那脸上天真纯稚的表情,却又十足陌生。

    “你是翡翠女王独子?”她问,“你失踪了,你娘该急坏了吧?回头我让那家伙把你送回去。你放心,那家伙虽然是个神经病,但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杀人,你顺着他点,不会有事的。”

    那少年喜笑颜开,“那就多谢姐姐了!”一脸的光辉灿烂。

    景横波看他那表情,心里抖了抖,忍不住嘀咕。

    这孩子,到底像谁呢?

    “哐啷。”一声,翡翠镜砸得粉碎,满地大臣呼啦一下跪倒,额头重重地撞在地面上。

    女王的尖声刺得人耳朵发痛,女王脸上每颗麻子都发红颤抖,似要喷出愤怒的火焰。

    “蠢货!废物!所有人都是废物!”翡翠女王站在宝座上,怒不可遏地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劈头盖脸砸下来,“那么多人,还有大军,追一个人,竟然给我追出了这个结果!你们这群猪!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臣子们脸贴着地面,不敢发声,默默承受着背上砸来的力道,准确判断着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毛笔……笔洗……奏章……砚台……坏了,越砸越重,说明大王真的很愤怒。

    也正常,这两年大王随便什么小事都会歇斯底里发火,更不要说王子落崖这种事。飞鸽传书信息过来时,大王顿时就疯了。

    胆战心惊的大臣们,正在想着今天是不是要死几个人才能平息大王的怒气的时候,就听见上头大王的咆哮,“滚!都给我滚!”

    大臣们逃也似的滚了出去,殿中很快静了下来,一地狼藉,也无人敢收拾,女王将宫人们也都赶了出去,身边只留下了从小伺候着的奶娘嬷嬷。

    砸累了的翡翠女王,一摊烂泥般躺在宝座上,失神地望着天顶藻井,嬷嬷在轻柔地给她按着肩膀,她一动不动。

    半晌,殿上传来空洞的声音:“嬷嬷……帮我……通知他吧……”

    嬷嬷的手顿时停下,每行苍老的皱纹里都写满震惊,“大王!”

    她不说话,半晌,有细细的泪流下来。

    “大王……”嬷嬷顿时哽咽了,“别这样……别这样……殿下只是落崖,咱们的大军去找了……也许没事呢……以前高僧不是给算过,殿下福寿双全,命中得遇贵人吗……”

    “高僧还算他父母双全却不得照拂,父子缘系淡薄,还算他十一岁有生死之难,过得去一路坦途,过不去少年夭折。”女王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幽幽冷冷,“这不都中了吗?”

    嬷嬷无言以对,伸袖拭泪,“苦命的殿下啊……”

    “这么多年,他很想见他的父亲,”女王幽幽道,“他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他父亲,爱美食爱饮酒,小小年纪,就学着酿酒做菜。他总以为我是被他父亲抛弃的,傻傻地想着,等有一日他父亲回来了,他就用美酒好菜,帮我挽回他父亲的心,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在一起……”

    “别说了……大王您……别说了……”嬷嬷握紧了她的手,“老奴去通知……去通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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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52/ 第一时间欣赏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作者:天下归元所写的《女帝本色》为转载作品,女帝本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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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介绍:
东方有泽,名大荒。
传言里,愚昧、贫穷、落后、蛮荒。
——扯蛋。
大荒女王,冷如霜。
由国师扶立,和国师金童玉女,恩爱情深,一对绝色,鸾俦无双。
——扯蛋。
女王暴毙,国师哀恸,依天命指示,跋涉千里,终寻回转世爱人,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
——扯蛋!
——我是真相和杯具的分割线——
她说:“人艰不拆!老娘一点也不想做这个女王!转世,转你妹的世啊,老娘上辈子是研究僧!天定风华研究所,听过没?”
他说:“我定下那么苛刻的女王转世条件,你竟然合了。这是天意,天意让你砸碎命盘,落于我手,我怎么能违天而行?”
她说:“累觉不爱!莫装x,装x被雷劈!明明是前头那个女王和别人勾搭成奸,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气不过把她给宰了,准备自己做皇帝。结果天上掉下个美貌景横波,占了位置。你看见我就想起她,各种郁闷!你现在很想宰我,很想!”
他说:“好好做你的女王罢,记住裙子不许那么短。”
她说:“明天再去裁掉三公分。”
他说:“明天你宫中美男统统送我宫中。”
她说:“…我擦你不就是恨我抢你位置了吗?我赔你,我赔你还不成么?”
他说:“嗯?”
她说:“嗯…小胤胤,别生气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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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王夫好吗?
不要。
你领口怎么这么紧,我帮你解了好不好?
别动。
我身材咋样?是不是沟深峰紧一线天?
太宽。
我身上香不香?好不好闻?
狐臭。
……
这么久,我们分过,合过,分分合合过,好过,掰过,好好坏坏过,现在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现在我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我?要,就别再扣你的见鬼领子袖口腰带等等一切多余的东西,给我立刻!马上!速度!解开它们!……你又不理我!我就知道你还是不会理我!好吧,就这样吧……
好的。领子、袖口、腰带,从哪个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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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们语录:
“你抛媚眼的时候,左眼上移半寸,右眼下移半寸,脸部肌理移动七块导致嘴角歪斜,我总是有点很担心你会瞬间中风。”
“尊敬的陛下,你领口散了,赶紧替微臣束起来好吗?”
“你送我的这瓶指甲油,我决定忍痛拿出来做给你的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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