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园中论道
夏生放下木桶,从哑巴婆婆的手中接过《灵器杂论》,目色间颇有些疑惑。
“您想让我看看这本书?”
哑巴婆婆点点头,随即笑眯眯地拎着木桶去给园子浇水去了,而夏生则有些莫名其妙地捧着厚厚的《灵器杂论》回到了帐篷中坐下,轻手翻开了第一页。
“器者,物也,虽无命轮却开灵智,非生于天地之造化,而凝于先辈之智慧,若长此以往,岂不取灵兽之作用而替代之?”
这是《灵器杂论》开篇的第一句话。
其中提出了一个非常核心的观点,便是灵器与灵兽的区别。
虽然在普罗大众看来,灵器和灵兽都属于灵物,其对于灵修之辈的作用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于陶之谦而言,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因为灵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质,便是非自然产物,而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
灵器之所以被称为“器”,便是有着物品的意思,说得更明确一些,便是没有生命体征的东西。
比如夏生灵窍内的冥煞旗,便属于灵器。
它与穷桑,与帝江都不一样,并不是诞生于天地之间的生命,而是由裁决司倾尽人力、物力,并辅以巧夺天工之技艺、数位灵道大师之智慧,铸造出来的。
那么,若长此以往,是不是可以寻求到某种方法,将灵器进行量产?并逐步取代灵兽的稀缺性和重要性?
若真能做到这一点,灵道必将大昌!
仅从这开卷的第一句话当中,夏生便看出了陶之谦的气魄与眼光,确非常人能所及,其对灵道的理解之深刻,也不愧为大师之称号。
但不可否认的是,想要实现陶之谦在《灵器杂论》中的愿景,必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以现如今的人力、物力,想要做到用灵器取代灵兽。无异于天方夜谭!
对此,夏生并没有急着反对陶之谦的观点,而是接着看了下去。
直到月明星稀,夜幕浓厚。哑巴婆婆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夏生身前,他才缓缓合上了书页,抬起头来。
夏生从哑巴婆婆的手中接过饭碗,看着对方脸上的征询之意,淡然一笑。
“我明白婆婆在担心什么了。若陶先生此言被南方诸郡所认同,或者被天星院所奉为金科玉律的话,那么,大缙将乱!”
闻言,哑巴婆婆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精光,示意夏生继续说下去。
夏生点点头:“若婆婆是想要驳斥陶先生的论点,单从理论上出发是很难的,因为陶先生的逻辑非常严密,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也很认可他对于未来灵道发展趋势的预测。或许再过百年,灵器真的可以全面取代灵兽的作用,届时,距离武道的灭亡便不久了。”
话音落下,哑巴婆婆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失望,却不料夏生话锋突转。
“但若婆婆只是想让陶先生此番言论不得灵修中人之拥戴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建议……真理,永远掌握在拳头更大的人手里面!”
哑巴婆婆目色一凝,似乎明白了夏生想要说什么,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夏生不禁笑了:“我不是让婆婆派人去暗杀陶先生,而是让婆婆与陶先生正面较量一场,您用灵兽,他用灵器。若您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将其战而胜之,谁还会相信灵器必将取代灵兽之论呢?”
顿了顿,夏生又补充道:“而且此战必须赢得漂亮,赢得干脆利落,至少要给其他人造成一种错觉,便是灵器之效用。比之灵兽,差之远矣!”
哑巴婆婆就此皱紧了眉头,似乎对此仍旧显得犹豫不决,而夏生也不开口催促,而是无比平静地吃完了饭,又如往常一般刷了碗,洗了锅,待回到帐篷外的时候,哑巴婆婆才缓缓站起了身来。
下一刻,一片无上灵光自哑巴婆婆的体内璀璨而起,一道人形虚影出现在了夏生的面前。
其脸四方,鸟身人面,脚下踩着两道黑色的墨线,身后豁然展开了两片宽及六丈的彩翼,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生。
然而,面对着强大的灵威,夏生却是半步不退,而是无比宁静地直视其双目,脸上亦无半抹意外之色。
以哑巴婆婆的身份,拥有一具如此强大的本命灵兽,并不令人意外,即便对方有神威在身,但夏生同样有帝江压阵!
可这一幕落在哑巴婆婆的眼中,所代表的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个小家伙明明只有将级的修为,却能在如此恐怖的灵压风暴中傲然而立,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非此子乃春秋书院之教习,且对自己颇有敬重之意,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探出对方底细!
下一刻,那异兽突然口吐人言,对夏生说道:“婆婆不擅战事。”
闻言,夏生终于明白了哑巴婆婆为何会突然激发出自己的本命灵兽,并非是出自于对自己的试探,而是为了与自己进行语言上的交流!
沉吟了片刻,夏生并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头继续说下去,而是笑道:“如果婆婆不介意的话,可以将所有灵兽都展示给我看看,再将陶先生的本命灵物告知于我,如此,我才能知晓婆婆在对阵陶先生之时,究竟胜率几何。”
“那又如何?本座已经说了,婆婆不擅战事,即便我们能够克制姚之谦所身怀之灵物,也是不可能将其战胜的。”
夏生笑了笑:“不会战斗不要紧,因为不论是对敌之策略,战中之习惯,均是可以后天养成的,如果婆婆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这是夏生第一次没有对哑巴婆婆使用敬称,因为他对哑巴婆婆之尊敬,是始于其智慧与年纪。
论及对灵物的理论研究,他不如哑巴婆婆。
但论及对战之经验,她不如夏生!
令人意外的是,对于夏生这般狂傲之言,哑巴婆婆并没有显得恼怒,而是借由其本命灵兽之口,毫不拖泥带水的,对夏生说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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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关!
随着这一声应诺,接下来的几天,在夏生的生活中,除了担水、泡泉、练剑、吃饭、睡觉之外,又多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读书,读《灵器杂论》。
其二便是教哑巴婆婆战斗技巧。
说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论年纪,哑巴婆婆比夏生九世加起来还要大,论修为,哑巴婆婆更甩了夏生无数条街,但在对战当中,夏生却偏偏成了她的老师。
而偏偏这两个人都没有觉得这样的“师徒”关系有何不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不知不觉,夏生已经于书院后山闭关修行了整整一个月了。
按照一开始与唐子安的约定,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关的时候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唐子安一次也没有来后山看望过夏生,而且对后山的封禁令也严格地执行着,在这期间,所有书院学生、教习、院士,都不准出入其内。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生在后山闭关的一个月算是完全与世隔绝了。
虽然还不至于山中方一月,世上已千年这么夸张,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夏生的确对于外界一应信息都闭塞了。
也不知道在这一个月期间,春秋书院中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更不知道不句山外的京城又发生了哪些大事。
墨渊查出家姐身死的真相了吗?杀害秦二爷的凶手抓住了吗?最关键的是,关于老爹的下落,善堂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夏生一概不知。
好在,这样的境况即将结束了。
今天的夏生比往日起得更早了一些,天光刚微微亮,他便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然后拎着水桶走出了玄圃园。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夏生就打着水回来了。
很显然,今天的他并没有在灵泉中修行,也没有练剑。因为他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回到玄圃园之后,夏生并没有去打扰尚在休息的哑巴婆婆,而是将那本已经被他翻旧了的《灵器杂论》放到了木屋的大门口,然后轻轻抬手拢了拢衣衫。将夜幽剑一丝不苟地挂在了腰间,随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玄圃园。
很快,夏生便来到了后山通往主峰唯一的出口处,随即脸上不自觉洋溢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朝阳的暖光洒在山口处。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斜影,显得有些寂寥。
原来唐子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夏生从后山走出来,唐子安不禁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中也露出了如朝阳一般和煦的笑意。
“看起来,夏教习此番闭关,大有收获啊!”
夏生慢步走到唐子安身前站定,笑道:“劳驾唐院长在此等候了。”
与一个月前相比,夏生显得更加削瘦了些,脸上的棱角也更加分明,更关键的是。在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无比凌厉的气势。
那是剑势。
唐子安作为剑中尊者,一眼便能识出夏生身上隐而未发的浩然剑意,不禁关切地问道:“看来夏教习已经将浩然剑领悟完全了?”
夏生谦虚地摇了摇头:“要说完全,自是不敢当的,最多算是,略有小成吧。”
这样的一番回答,对于唐子安来说,已经足够了,当即笑道:“如此。想必在接下来的春闱中,我书院战胜之把握再添三分啊!”
听到唐子安提及春闱,夏生也不禁好奇道:“代表书院出战学子的名单拟定了吗?”
唐子安点点头:“已经划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此番夏教习作为领队。最终的名单,还需待你来确认。不过,我同样给夏教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哦?”夏生轻轻挑了挑眉头,问道:“什么好消息?”
唐子安微微一笑:“一个月前护院大阵突然开启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闻言,夏生顿时心中一沉。脸上却是不见半分波澜,当即问道:“是何原因?”
唐子安的脸上闪烁着喜悦之色,开口道:“经查实,当日引发护院大阵的能量源头来自后山明泉附近,而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那里的学生,正是裴元机!”
夏生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唐院长的意思是……”
唐子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元机也承认,当日之骚乱的确因他而起,一切都是因为他在书院后山中偶然得获了一场大机缘,修为再进一步,恐怕就在这两日便会晋升武皇境了!”
夏生轻轻一笑:“是什么样的机缘,竟能引发护院大阵自发开启,闹出这么大的阵势?”
“关于这个,元机倒是未曾透露,只说是与圣者遗物相关,我倒是更倾向于认为,是他在无意间触发了剑圣大人交给他的某件重宝的禁制。”
“有些意思……”闻言,夏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不过既然唐子安提到了裴元机,倒是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对了,之前被我关押进暮云洞思过的钟薇薇,现在在何处?”
话音落下,唐子安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在后山被封禁数日之后,元机便亲赴了一趟暮云洞,将她接回了凌霄峰,后来长生殿的人也去看过了,现在应该早就已经痊愈了。”
唐子安这里所说的“痊愈”,当然不是指钟薇薇又长出了一条胳膊,而是指她在暮云洞中所遭受的精神创伤得到了恢复。
闻言,夏生不禁笑道:“如此看来,即便我不去凌霄峰,她也会找上门来的吧?”
唐子安目色一肃,开口道:“夏教习,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吧。接下来,你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选拔春闱的出战人员,并悉心教导他们,以争取在春闱之上再创佳绩,其他的事情,便不用管了。”
夏生很清楚,事情肯定不会如唐子安所预料的这般顺利,他可以不去犯人,然,人若犯他,则必百倍偿之!
但夏生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淡然一笑:“这是自然。”
言罢,夏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目远眺着山外的世界,单手扶在夜幽剑的剑柄之上,对唐子安笑问道:“那么,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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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拟定名单
事实上,夏生作为春秋书院的名誉教习,是颇不称职的。
直到今天为止,除了榜前三甲,外加秦家的几名青年才俊之外,他连新入院的学生都认不全,除了胡硕和唐子安之外,他也不认识其他的书院教习、院士。
在进入书院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夏生一直在后山闭关修习,既没有讲过一堂课,也没有接触过书院的其他人、事、物,甚至于大部分的书院师生都不知道他这位名誉教习的存在。
当然,这一切是得到了唐子安的全力支持的。
毕竟浩然剑法要比书院春闱重要得多。
但现如今既然夏生已然出关,那么春闱一事便显得尤为急迫了。
而夏生首先需要去做的,便是确定出战人员的名单。
按照历届春闱大比的规则,三大书院可各选派十六人出战,在这十六人当中,包括领队教习一人,三届新、老学子各五名。
整个春闱分为个人战与团队战两个部分,最后采取积分制,综合两战积分最高的书院获得最后的冠军殊荣。
因此,每一个代表书院出战的学子都显得非常重要,除开个人战的因素之外,在团队战中,一旦有人发挥失常,便很可能导致全队崩盘,将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
而按照春秋书院历年来的惯例,出战春闱的最终名单,是需要三大分院上报,最后再由领队教习来负责确认的。
这便是夏生在出关之后第一个,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个任务。
不多时,夏生便在唐子安的带领下来到了书院的正阳殿中,这里是各大书院教习、院士进行日常工作的地方。
夏生作为今年春闱的领队,被安排进了正阳殿最特殊的一间暗房中,房内设有特殊的阵法,让外人难以窥探其内的情况,因此直到最后一刻,理论上除了夏生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春闱的出战名单是怎么样的。
如此,也是为了防止其他两大书院的探子刺探到相关情报。
不得不说,春秋书院在此事的保密性上做得还是非常不错的。
当然,因为夏生的特殊情况。他对于书院中各大学生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唐子安又给了他一个特权。
便是即日起,直至春闱开始前,夏生都可以在各大分院巡视,观察各位学子的日常修行状况。了解他们的实战能力,甚至可以在私底下对个别学生进行针对性的指导。
可是如此一来,又很可能提前泄露夏生所拟定的出战人员的名单,所以具体应该如何实施,就需要看夏生的智慧了。
而在这之前,夏生还需要在暗房中将三大分院所上报的名单浏览一遍,根据卷宗上所标注的各位学子的境界、战斗方向、灵武修的选择,来进行一个初步的筛选。
关于这项工作,唐子安并没有给出自己的建议,因为他对夏生报以了非常大的信任。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夏生的四周立刻变成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屋子内灯火通明,却给人一种非常阴冷的感觉。
他慢步来到桌前,看着上面所堆砌的一人高的卷宗,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份名单,仔细阅读了起来。
相比起那些厚厚的卷宗,这份由三大分院上报的名单倒是显得简单了很多,只有薄薄的三页纸,但上面所标注的每一个名字,都预示了日后春闱赛场上的胜负成败。
更代表了春秋书院的名誉和未来。
所以夏生看得非常仔细。看得非常慢,直至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深深地印刻在了脑中。
在这份名单中,相比起武院和灵院的人才济济,灵武院所上报的人数是最少的。只有九个。
分布也比较均衡,三届新、老学子各三人。
其中在那三个新生名额里面,夏生一眼就看到了墨渊的名字。
这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墨渊在今年的招考中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在整个灵武院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之列。
因此不论于公于私,此番春闱,墨渊都是一个值得期待的选择。
所以在下一刻。夏生直接从桌边提起笔,在墨渊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圆圈,这也代表着,在他心中,墨渊已经上了那最终的出战名单!
灵院上报的人要多一些,有二十个,大部分还是以老生为主,新生反而只择取了五人。
这还是因为当初在希望之野中,夏生给所有新生都赠予了一头上品将灵的关系!
有意思的是,夏生在灵院给出的这份名单中,竟然破天荒地看到了四个熟悉的名字。
除了沈徽之外,另外三个,倒也不算太过出乎夏生的意料之外。
李向文、徐康,以及,钟薇薇。
夏生暗自笑了笑,倒是没有因为私怨就将这三人的名字一笔划去,但也没有随便在其中打勾画圈,而是沉下心来,继续往后看去。
相较而言,武院报上来的名单是最长的,人数也是最多的,多达整整四十人!
当然,除去武院学生本来就人数众多的原因以外,恐怕也与唐子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如今三大分院院长,胡硕已经离京南下,而韦秋月则鲜少过问俗务,唐子安作为如今书院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分院长,可以说是大权独揽,威望独高,御下武院之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占取的名额多一些也并不稀奇。
而在武院的这份名单里面,夏生一眼就看到了列在最当头的那个名字。
即便在这四十个人当中,也是那么光芒万丈,独领。
裴元机。
夏生拿起手中的墨笔,在这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圆圈,笑着道:“希望你能有些自知之明,否则,哪怕你是武王巅峰境,我也一定将你打落尘埃!”
言罢,夏生却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干脆利落地又在纸上画了第三个圈。
甚至比在确定墨渊和裴元机的时候还要果断。
因为这个人,就连夏生也看不透。
就连夏生也必须承认她的强大。
她是本届春秋书院的榜首,亦是现如今武院中新生第一人。
她是院长大人亲自招取的考生,却连唐子安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是一名剑修,却从未有人见她出过剑。
她叫江柒柒,是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看起来娇小无比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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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巡查灵院(为笑歌阙和星舞不二加更!)
到最后,夏生在三大分院所上报的名单中提笔画圈之人,也只有这三个。
剩下的人,夏生又根据卷宗上的描述,剔除了一些实力相近、能力相同之人,最后初选出来的结果,有三十六人。
如无意外的话,最终的十五人出战名额,便会从这三十六人中来进行筛选了。
做完这些工作,足足花费了夏生近一天的时间,好在对于修行者而言,一天的不吃不喝不睡并不算什么大事,所以看上去,夏生的精神仍旧十分饱满。
接下来,他便需要去三大分院亲自考察一下每个学生的实际情况了。
一来为了进一步挑选出能够值得他信任的精兵强将,二来也必须要预防在被他剔除的那些人当中,有不错的好苗子。
毕竟卷宗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所以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还需要夏生亲自去确认一番。
念及此处,夏生将那被自己做好了标记的名册揣进了怀中,慢条斯理地走出了暗房,回到了正阳殿的大殿中。
一时间,殿中一应教习、院士都朝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一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赶紧迎了上来,脸上堆砌着无比开怀的笑意,说道:“夏教习,初选名单可拟好了?”
夏生皱着眉点了点头,问道:“你是……?”
中年男子笑着抽出手,不拘小节地在衣衫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渍,这才伸到夏生的面前,自我介绍道:“啊,我叫钱金鑫,是武院教习,你叫我老钱就行了,是唐院长让我在这儿等着你的,说之后由我带你熟悉一下院里面的情况。”
对于老钱这清新脱俗的名字,恐怕任谁第一次听到都会觉得他的父母一定是恨不得一头钻进钱眼儿里面的人。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如其名,这老钱还长得的确有些像是富家子弟的样子。
不过既然是唐子安吩咐的,夏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友好地与老钱握了握手,随即提出了想要去三大分院看看学生们日常的修炼课程。
对此,老钱当然没什么异议,满脸热情地就拉着夏生的胳膊朝那演武场去了。
不过有些不巧的是,今日于书院演武场中进行实战训练的。并不是老钱所在的武院,而是灵院。
虽说对夏生而言,先考察哪一个分院的学生都一样,可此事落在老钱的心头,却是忍不住连连皱眉。
两人尚未走到演武场中,老钱就一把拽住了夏生的衣角,笑着道:“那个,夏教习,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夏生一怔,疑道:“怎么?难不成在这演武场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我们这都快要走到了。你却叫我去往别处,是何道理?”
老钱的脸上写着一丝尴尬,干笑了两声:“是这样,唐院长都将夏教习你的情况跟我说过了,夏教习刚刚从后山闭关回来,恐怕对很多情况都不太了解,譬如在这灵院的老生中间,不少人都与夏教习有些误会,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先把误会给解释清楚了。晚些时日再……”
夏生听懂了,当即笑道:“原来如此。”
闻言,老钱心中一喜,连连道:“夏教习能明白就好。所以说嘛,有些不必要的冲突,咱们能避开就尽量避开来,我还是先带你去武院那边看看吧……”
然而,老钱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见得夏生重新迈开脚步。坚定地朝那演武场去了。
“夏教习……夏教习……!”
老钱顿时给急得满头大汗,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口中还不断在劝道:“夏教习,你听我一言,虽说春闱大比开幕在即,但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嘛,要我说,不如等回去后再与唐院长从长计议一番,你看怎么样?”
夏生再度停步,转过身对老钱开口道:“以书院的规矩,什么时候,教习要对学生妥协了?”
老钱面色一僵,苦笑道:“这……话虽如此,但也得看实际情况不是?正所谓,法不责众,夏教习若是就这么去了,万一那些灵院学生闹起事儿来,可就闯了大祸了!”
夏生幽然一笑:“放心,他们闹不起来。”
说完,夏生也不再对老钱详细解释,大踏步地走进了演武场中。
老钱看着这一幕,顿时眼前一黑,口中喃喃而道:“完了……完了……”
同一时间,在演武场内,入院新生与老生正在进行切磋论道,当夏生进到场中的时候,正好有两团炙烈的灵气风暴于他的头顶轰然炸开。
璀璨的灵气光辉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向夏生呼啸而来,一红一白两头灵兽在空中翻腾、撕咬,恰巧落在夏生的身前,眼看下一刻就即将把夏生搅入其中。
而夏生却半步未退,只是抬起眼,轻描淡写地看了那两头灵兽一眼。
下一刻,一道无上神威自夏生体内喷薄而出,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一应灵气风暴主动避退开来,那两头灵兽也停止了打斗,瑟瑟发抖地趴倒在了夏生的面前。
仿佛是臣子对君王的朝拜。
如此一幕,立刻让双方交战的学生都愣住了,自然也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以沈徽为首的一众灵院新生,在看到夏生出现后,纷纷主动迎了上来,于夏生身前丈许处一字排开,躬身行礼。
“见过夏教习。”
夏生笑着点点头,开口道:“都免礼吧,怎么样,来书院这些日子,实力可有所精进?”
沈徽抬起头来,憨厚一笑,点点头道:“托夏教习洪福,自从有了剑齿虎之后,我已顺利突破到了灵将境,如今已经渐渐掌握了其战斗技巧。”
“是啊,之前大伙儿还商量着想要好好答谢一下夏教习,可听说夏教习正在闭关中,我们也不好打扰,今天终于能当面对夏教习致谢了!”
“夏教习,你要不要看看我之前收服的那头青眼猴,如今可厉害啦……”
“夏教习,夏教习,我这几日在修行中遇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请教您?”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得不可开交,夏生微笑着对众人一一颔首致意,示意大家伙儿先冷静下来,然后将视线越过这十数名灵院新生,看向不远处的其他人。
正如老钱所预料的那般,以李向文、徐康为首的四十多位灵院老生,已经聚集到了一起,正用一种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在看着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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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服的请站出来
李向文在看着夏生,夏生也在看着他。
有意思的是,在一个月之前,当夏生初临春秋书院的时候,李向文甚至不敢走上前与其对峙,时至今日,或许是因为身边站着数十位师兄弟,也或许是他实力又有精进,当然,更可能的是他得到了裴元机的某种授意和支持,所以此时竟丝毫没有畏惧夏生的目光。
尤其在看到夏生竟能得以十数名新生大力拥戴后,李向文的目光更沉了几分,当即迈步向前,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在后山躲了一个多月的缩头乌龟又回来了,怎么,当真以为胡院长不在,院中便能纵容你随心所为了吗?”
闻言,围绕在夏生身边的十数名新生面色骤然大变,周勃属于性子比较急的,当下厉喝一声:“李师兄!你怎么跟夏教习说话呢!”
夏生一把拉住准备上前理论的周勃,又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插手此事,随即慢步走到了李向文的跟前,对他幽然一笑。
“怎么,你也想去暮云洞幽闭思过七天试试?”
李向文面色一僵,立刻挺直了脖子,强硬地回应道:“就算你是书院教习,也不能随心所欲处罚学生,别以为你以此为威胁就能逼迫我们低头,我书院学子何时畏惧过强权!”
夏生笑着摇摇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
说着,夏生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然后当着李向文的面,将他的名字从上面划去了。
面对夏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李向文不由得心中一紧,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哦……”夏生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耐心对李向文解释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此番来此,并不是作为书院教习来指导你们修习的,而是作为春闱领队。来考核各位实战能力的,所以我必须很遗憾地通知你,就在刚刚,你被淘汰了。”
闻言。李向文面色立刻变得无比惨白,他抬手指着夏生的鼻子,颤声道:“你……你……”
这一次,不待李向文将话说完,另外一边就有一位灵院院士站了出来。沉声对夏生开口道:“夏教习!你此举恐怕不妥吧!作为我书院今年春闱领队,竟然凭着一己好恶,以权谋私,此事我一定会上报执法殿!”
夏生转过头,看着这位灵院院士,笑着点点头道:“好啊。”
说话的周院士面色一沉,厉声再道:“我现在严格质疑你是否有作为春闱领队的资格,若你仍不知悔改,我将亲自去找唐院长讨个说法!”
夏生再次点了点头:“好啊。”
夏生这两句回答,立刻让周院士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一时间整张脸都给气得通红。
夏生如此猖狂的表现,立刻引得所有灵院老生纷纷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气,整齐划一地迈步走到了李向文的身边,怒意极盛地看着他,仿佛只要再一言不合,哪怕冒着被关入暮云洞幽闭的风险,也要给此人一些教训!
周勃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焦急,想要上前帮夏生分担些压力。却被沈徽给一把拦住了。
沈徽颇为沉稳地摇了摇头,对众新生开口道:“夏教习让我们不要插手,必有他的用意,大家不要冲动!”
而与此同时。才刚刚赶到演武场的老钱,更是险些被双方的对持给吓得晕了过去,但还不等他开口缓和场中的气氛,便听得夏生当众又说了一句话。
夏生看也未看这一帮群情激奋的老生们,而是将目光继续锁定在了那位周院士的脸上,笑着道:“我明白你为何如此急切了。在胡院长被调到灵武院之后,灵院的一应事务,应该都是由你来负责的吧,难道说,此番灵院上报给我的春闱名单,也是由你拟定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这近六十名学生中,筛选出其中二十人上报的?你所采取的标准究竟是什么?是否秉持了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还有……”
说着,夏生回过头来,看着身前的这一群书院学子,幽然一笑:“那些落选之人,知道他们已经无缘春闱大比吗?又知道他们落选的原因何在吗?”
此话一出,周院士心中一沉,而那些原本还对夏生怒目而视的老生们,则眼中多了一些惊疑不定。
然而,夏生的声音还在继续。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人,便是你们灵院院士选入本届春闱的人选,如果有什么地方有失公允的,还望诸位及时通知我,毕竟,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代表书院参加春闱大比,为书院争得荣誉,恐怕就得再等上三年了,哦……对了,尤其是那些已经在书院待了九年的师兄们,此番落选后,应该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话音落下,夏生丝毫不给在场其他人反应的时间,立刻翻开了手中的名册,报出了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钟薇薇、徐康、何鹏、吴子涵……”
夏生的这番举动,立刻让周院士和老钱双双傻眼了。
因为这还是史上第一次,率领书院学子参加春闱大比的领队,主动在赛前将名单泄露出来!
虽然这并不是最终的出战名单,但至少给出了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
这要是让其他两大书院的人得知,还不得笑掉大牙!
夏生难道疯了吗!
然而,对于在场的这些书院学子们来说,此时却丝毫来不及去考虑夏生此举将会造成的严重后果,而是纷纷翘首以盼,希望下一个从夏生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会是自己。
不知不觉间,在这四十多名灵院老生中间,已经被分成了两派。
被念到名字的人当然是喜不自胜,纷纷相互恭贺,也有的不自觉挺直了腰杆,满脸的骄傲。
而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学生则满目焦急,随着剩下的名额越来越少,心中也是越来越冷,终于在夏生报完最后一个名字之后,面如死灰。
刹那间,在整个演武场中都弥漫着悲喜交加的气氛。
但谁曾想,便在此时,夏生却话锋一转:“当然,这份名单只是由你们院士上报于我的,最终的出战名单并不一定与之完全相符,若是我发现有人更适合参加春闱,事后也会将你的名字添加上去,除此之外,在这期间,若是有人的表现令我大失所望,我也随时会将其剔除出去。”
说到这里,夏生不禁笑着拍了拍李向文的肩膀,开口道:“比如现在,李向文就已经失去了角逐那最后出战名额的机会,而与之相对的,我也会在之后补一人进入这份初选名单,那就得看你们各人的表现了。”
顿了顿,夏生又轻描淡写地说道:“哦,对了,关于我此番对李向文的处罚,有人不服气的吗?如果有,请你现在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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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跟着夏教习有肉吃
随着夏生这句话落下,整个演武场内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回答夏生的声问话。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敢不服?
若是真的惹恼了这位夏教习,到时候可就不是被关入暮云洞幽闭思过这么简单了,而是很可能会丧失参加春闱的机会!
李向文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前车之鉴再此,那些本来就进入了初选名单的学生自然不敢吭声,生怕落得跟李向文一样的下场。
至于那些没有入选之人,还巴不得有人闹事才好,如此一来,若是能多空缺几个名额出来,他们自然就能补上了!
况且对他们而言,此时最应该怨恨的,恐怕不是夏生,而是那位周院士!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顾虑的,下一刻,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落在了夏生的耳中,炸响了整座演武场。
“我不服!”
李向文面目狰狞着,抬手就朝着夏生的胳膊拍去,却不料竟被夏生反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分毫再近不得。
此时的李向文显然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击不成,又立刻激发了体内璀璨的杏黄色灵光,将双臂陡然化为了两支泛着墨绿色幽光的螯钳,笔直地朝夏生挥去。
然而,此番阻挡住李向文的,却并不是夏生,而是一旁的周院士。
“向文!不要冲动!”
周院士一把拽住李向文幻化而出的螯钳,目色中满是焦急,他知道,若此番李向文真的对夏生动了手,可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李向文虽然已经进阶为一介灵将,又哪里是周院士的对手,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就像是一只被困死在沙滩上的螃蟹,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钳子,却注定只能为他人徒增笑料。
李向文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他转过头,对周院士开口道:“周院士!您别拦着我,我堂堂书院,绝不能容忍如此宵小作祟。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闻言,夏生的眼中不禁闪出了一抹戏谑之色,笑着摇了摇头:“鱼死网破?你也配?”
“夏生!”周院士怒极攻心,冷喝一声:“别以为你是此番春闱领队。便能一手遮天,全然不顾书院之礼法!你今日前来,一言一行,皆在挑拨离间之意,不仅擅自透露春闱名单,而且意欲分裂我书院之团结大任,其心可诛!我倒想看看,事后谁能保得了你!”
夏生看着周院士,淡然一笑,随即松开了李向文的手腕。倒退了半步,再次摇摇头道:“周院士啊周院士,难道你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吗?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更多的担心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不是关心我将来会怎么样。”
周院士面色一冷,蓦然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本对自己敬重有加的诸位灵院老生,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各种愤怒、不甘,以及怨恨之意。
仿佛是为了应证夏生的这番话。当中自然有生性桀骜,且自命不凡之人,当即站了出来,对周院士质问道:“敢问周院士。我哪里比不上春闱初选名单中的诸位师弟、师妹?”
周院士心中急沉,厉声喝道:“袁野!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要造反吗!”
话音落下,还不等袁野作答,夏生便先笑了:“嘿,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怎么。什么时候书院中学生质疑一下老师,也变成造反了?”
顿了顿,夏生又看向那位敢于直言的年轻人,笑道:“你叫袁野是吧?很好,此番李向文留下的空缺,便暂时由你顶替了,不过最后能不能入选出战名单,还得看你的境界实力如何,以及接下来的表现是否能令我满意了。”
夏生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阵无比凄厉的寒风,直刺入周院士的心底,让他浑身上下如坠冰窖般寒冷。
但对于袁野而言,却恰似一道春风拂来,给他带来了最温暖的希望。
于是在下一刻,袁野强压下了眼底的惊喜,躬身执手,对夏生沉声道:“袁野定不负夏教习之厚望!”
见状,不少为入选春闱名册之学子不禁纷纷暗恼,早知道如此轻松变得占据李向文空出来的名额,他们早就争着抢着去与周院士对峙了!
当然,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还不算太晚。
毕竟虽然暂时名额没有了,但万一以后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又惹得夏教习不高兴,被除了名呢?此时不正是给自己挣印象分的时候吗!
念及此处,场中立刻响起了一片片对周院士的责难之声。
“周院士,我蔡睿也想请教一下您,这名单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定下的?若单论实力的话,我自认不在某些师弟之下!”
“不错,周院士,郑邢德也对此保有疑虑,若您拿不出令我们信服的理由,便别怪我们将此事上报执法殿!”
“还有我!永和118年便考入书院的陈子修,也希望周院士能给我一个说法!”
……
老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有些傻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闹明白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局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
原本对夏生抱有无比敌意的灵院老生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周院士,而夏生则站在众人面前,无比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跟他没有丝毫的干系。
但冥冥之中,老钱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唐院长将此人任命为此番春闱领队,并将其特聘为书院的名誉教习了!
这个少年,实在太过可怕!
然而,在回过味来之后,老钱却有忍不住为夏生担心,毕竟他今日之所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有些不太合书院规矩的,若事情闹大了,被捅到执法殿去,届时恐怕就麻烦了!
事实上,老钱还是太过乐观了一些。
因为他预料到了夏生会有麻烦,却没料到,麻烦竟然来得这么快。
更准确的说,这个麻烦,是一个人。
“武院裴元机,见过周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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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居心何在!
便在灵院众生纷纷质问周院士之时,一道无比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比武场,其中所携带的无上威势,令在场所有人纷纷为之色变。◎,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诸位学子尽皆噤声,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惊愕之意。
而在周院士与李向文的脸上,则是一片狂喜,李向文甚至一把跪倒在地,嘶声力竭地喊道:“望裴师兄为我做主!”
老钱心头一紧,知道今日之事断然无法善了了,他张开嘴,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对夏生说些什么,却发现后者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于是老钱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回去,也就是在这个当下,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驾临演武场。
这是夏生第一次见到裴元机。
即便在这之前,他已经无数次从各种不同的人口中听过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他是剑圣裴旭的后人。
他也知道他是春秋书院近十数年间首屈一指的天才学子,是万生敬仰的偶像,是春秋书院的未来,更是书院在本届春闱中得以获胜的保证。
可,哪又如何呢?
在夏生眼中,即便把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其分量也不过尔尔,若不是他有一个剑圣老祖,夏生现在就可以将他打落凡尘,踩得他再也爬不起来。
换句话来说,以如今夏生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不把裴元机放在眼里了!
哪怕他是武王巅峰境!
然而,有意思的是,裴元机在来到演武场之后,也没有将目光落到夏生身上,而是径直走到了周院士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周院士,这是怎么回事?”
有了裴元机的撑腰,周院士底气顿时变得足了起来,冷笑道:“哼!这群不争气的东西。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挑拨离间了,恐怕现在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送到执法殿去呢!”
闻言,裴元机扫视了众人一眼。皱着眉道:“胡闹!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在这里闹事,但周院士毕竟是你们的老师,依照院规,目无尊长可是要领鞭责的!还不都给我散了!”
面对着裴元机那锋如利剑般的目光,众人都不禁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与之对视,更别说争辩了,就连与裴元机同期考入春秋书院的几位师兄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便是如此。
面对堂堂院士之尊,他们都敢群起而攻之,据理力争,但如今只是裴元机的一声责骂,便让他们每个人都变得无比的顺从,不少人甚至面露羞愧之意。
就如同周院士明明是春秋书院的老师,但仍旧需要裴元机来为他镇场、撑腰。他才有底气硬起身板儿与这群小兔崽子抗衡一般。
不愧为如今书院大师兄,不愧为被书院寄予厚望的顶梁基石,裴元机一出现,便以绝对的气场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幕在沈徽等人看来,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乎其神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却猛地于裴元机耳边炸响。
“大胆!”
说话的不是夏生,而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一个本届灵院新生中实力最弱小的人。
周勃。
“大胆裴元机!口口声声称要尊师重道,目无尊长者需受鞭责严惩,那你为何对两位教习视而不见!”
裴元机目色一凝。缓缓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周勃,一句话也没有说,体内无形之剑意便骤然而发。直刺周勃的胸膛。
周勃被裴元机剑意锁定,浑身僵若木雕,根本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宛如实质性的剑气掠至自己身前,恐怕下一刻就会将自己洞穿。
而与此同时,一道略显削瘦的身影却悄然拦在了周勃的面前。虽然看似什么也没有做,但那缕剑气却就此在空中崩碎了。
这是裴元机第一次直视夏生,可还不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对方便突然笑了。
“怎么,就算你不认识我,难道连武院的钱教习也认不得了吗?”
闻言,老钱嘴角不禁狠狠一抽,赶紧走上前来,打着圆场:“不关事的,不关事的,我们武院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儿都熟悉得很,没必要拘泥于礼法……”
老钱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裴元机便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沉声道:“见过钱教习。”
这下子,倒是轮到老钱尴尬了,只能赶快将裴元机扶了起来,干笑着道:“哈哈,哈哈,多礼了,多礼了……”
然而,夏生却是全然不在乎此时场中的气氛,当即再度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生,是书院新聘请的名誉教习,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我想提醒一下你,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都因为你家长辈的关系敬你三分,但在我这里,你只是一个书院的学生,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分别。”
夏生的这番话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但听在裴元机的耳中,却显得无比的刺耳,他缓缓抬起头来,冷冷一笑:“我听说,夏教习曾于山门之外,斩断了钟师妹的一条手臂?”
此言一出,场中立刻变得无比肃然了起来,李向文的眼中闪烁着阵阵快意,而老钱则暗自替夏生捏了一把冷汗。
但谁曾想,夏生却并没有回答裴元机的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除此之外,我也是书院今年参加春闱大比的领队,之前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关于最终的出战名单,并不是分院上报的是谁,我就会用谁,终究,还是得看各人的表现和态度,你,自然也不例外。”
闻言,场间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就连周院士都悄然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难不成,夏生还以为他能用同样的手段威胁到裴元机?
若是此子真的敢将裴元机的名字从春闱的出战名单中划去,别说其他人,唐院长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果不其然,对于夏生言语中所暗藏的胁迫,裴元机根本不以为意,而是上前半步,轻描淡写地对夏生说道:“夏教习,我想邀你于生死台一会。”
话音落下,满场尽皆哗然,虽然在此之前,有不少人也料想过这样的局面,但真正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足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除了夏生。
夏生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是很想答应你的这一请求的,但我刚才明明已经告诉过你,我乃唐院长亲命的本届春闱大比之领队,如今春闱大比召开在即,我尚且还在拟定最终的出战名单,而你却意欲邀我同上生死台,且不论最后胜负如何,想必都只会让其他两座书院耻笑。”
夏生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但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却越来越寒冷。
“所以……我很好奇,你此言此举,究竟,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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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 怯战之名?
居心何在!
一言诛心。
夏生的此番应对不仅出乎了裴元机的意料之外,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错愕。
但偏偏,夏生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难以辩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春闱大比在即,对三大书院而言,在这期间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想办法将自身战力最大化,以期在半月之后的落日谷威震四方,争得那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头。
夏生此番作为春秋书院参加春闱之领队,裴元机作为书院年轻一辈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年,更是未来春闱战台上的最高战力,若双方在此时生死相向,恐怕真是会让皇朝学宫和天星院的一众师生笑掉大牙。
如果裴元机真的不顾一切后果,与夏生一起站上了生死台,他日若书院在春闱大比中失利,那他便是春秋书院的罪人!
夏生此番将书院之大义握于手中,占据了事理的制高点,以四两拨千斤之手段,立刻让裴元机哑口无言。
见状,周院士不禁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哼,不过是怯战而已,竟也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夏生转过头,看着周院士,厉声道:“周院士此言差矣!如果周院士认为是我怯战不出的话,那么我只问周院士一句话,若半月之后书院在春闱大比中战败,这个责任,可是由周院士一力承担?”
闻言,周院士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敢回答夏生的这个问题,只能羞恼地闭上了嘴。
他之所以会表现出对夏生的敌视态度,是因为胡硕待他如胞弟,是因为他视钟薇薇如亲传弟子,可仅仅因为如此便要他赌上此生的前途,他没这个勇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裴元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位被春秋书院视为未来二十年基石顶梁之大才。第一次对夏生躬下了身,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惋惜或者愤怒,而是透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夏教习教训得是,的确是元机考虑不周。不过……”
裴元机目若星剑,缓缓抬起头来,对夏生问道:“待他日春闱结束,不知夏教习可敢应允我挑战一事?”
不得不说,裴元机的反应也是极快。既然夏生以春闱为理由避战,那么在春闱之后呢?他还有什么借口不上生死台?
一言之间,裴元机当即对夏生反将一军!
可惜的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夏生之所以会借春闱一事拖延时间,并非是在忌惮他武王巅峰境的实力,而是出于万全之考虑。
行万事,不虑胜先虑败,算尽敌人一切之后手,让对方一朝万劫不复。便永无翻身之日,这才是夏生所奉行的金科玉律。
这也是他给秦嫣所上的第一堂课。
所以在下一刻,夏生无比平静地点了点头,淡然一笑:“若你一心求战,我自当如你所愿。”
“好!”裴元机眼中精芒毕露,看向夏生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然后他转过身,对周院士行了一礼,当即身形一闪。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演武场。
裴元机来得突然,走得也非常果断,但经他由此一行,却在一言一语之间便平息了灵院众生之怒。维护了周院士的名誉,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夏生的威信。
毫无疑问,在今日之后,夏生的怯战之名恐怕就会传遍整个春秋书院了。
而且在很多人看起来,这位书院的新晋名誉教习,在春闱之后还能否活下来都成了一个疑问。
被裴师兄亲自下达了生死挑战令之人。不论怎么看,都活不长了。
当然,这一切对夏生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场生死之约的结局究竟会怎么样。
从他在一个多月前,于后山引发三泉映月之时,他就知道了。
在离开演武场之后,夏生又在老钱的带领下,分别去了武院和灵武院考察名册上的其他学生。
可惜的是,夏生并没有能够在武院中见到江柒柒,据说江柒柒的日常课程是由唐子安亲自指导的,所以有不入明德殿听课的特权。
相反,夏生倒是在灵武院中见到了墨渊,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无法多做交流,夏生做足了一位教习应该有的姿态,当众勉励了墨渊几句,就此离开。
也由此,夏生得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关于墨临的死,墨渊暂时还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
当然,确认最终的春闱出战名单,注定是一个耗时很长的工程,仅仅一天的巡查是远远不够的,好在夏生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
在回到正阳殿的暗房中之后,夏生又提起墨笔,在名单上画了好几个圆圈。
如此看来,其中有不少学生的表现,是足以令他满意的。
但就在夏生经过对卷宗的又一次研究,伏案对之后的筛选计划做出精细布置之后,他却迎来了唐子安的探视。
这一次见面,唐子安罕见地对夏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裴元机,你倒好,刚从后山出关就跟他对上了,简直是胡闹!”
看着唐子安那吹胡子瞪眼的态势,夏生倒是显得很轻松,笑着摇摇头道:“唐院长,这你就搞错了,我可没有主动去撩拨他,而是他去演武场对我下挑战书的。”
唐子安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没好气地瞪了夏生一眼,说道:“好在你还不算太傻,没有当众接受上生死台的挑战,起码让我有些时间来应对此事,至于说春闱之后会怎么样,到时候有我从中斡旋,或许情况会有所缓和。”
对于唐子安的善意,夏生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着接受了,随即开口道:“对了,唐院长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需要你批准。”
闻言,唐子安不禁心中一抖,生怕这小子又给自己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当即无比保守地说道:“你先说说看,要是涉及到院规的,我也不能次次都给你特权。”
对此,夏生不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需要下山一趟,根据院规,书院教习是不得私自离院的,所以,特来向唐院长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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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 下山
“下山?下山去做什么?”
唐子安没想到,夏生居然提出了这么个请求,倒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就是唐子安心宽,若是换一个人,一定会觉得夏生的这个要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其身为书院名誉教习,在入院之后可谓拿尽了好处,活儿却是一点儿没干。
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待在后山闭关就不说了,这才刚刚出关一天时间,便险些引得整个灵院发生内乱,不仅蛊惑一众灵院弟子与院士为敌,更招得裴元机当场下达生死战书。
现在倒好,惹了一身麻烦,春闱名单的拟定也还八字没一撇,这家伙竟然好意思告假离院?
面对唐子安的质询,夏生只是笑了笑:“自然是有要事要办。”
闻言,唐子安不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夏生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出于对夏生的信任,他终究还是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来?”
“一天足矣。”
“好吧。”唐子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写了一封手令给夏生,嘱咐道:“早去早回。”
夏生接过手令,笑着应了一声,也不做耽搁,当即便与唐子安挥手告了别,迈步走出了正阳殿。
但就连唐子安也没想到的是,夏生并没有立刻离开书院,而是先去了一趟后山的玄圃园,与哑巴婆婆见了一面。
没人知道他与哑巴婆婆说了些什么,但在他离开不句山的时候,腰间已经多了一块色泽透亮的玉佩。
走出山门之后,夏生在一路上没有半刻停留,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然后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善堂。
虽然此时距离秦家族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善堂中可没人敢忘记夏生是谁,毕庆文更是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夏生身前,既惊喜又恭敬地开口道:“夏公子!您怎么来了!”
夏生笑着点点头。没有多做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闻言,毕庆文顿时面露尴尬,苦笑着道:“夏公子来得不巧。小姐这前些日子刚离开京城,去往青州办差了。”
“青州?”夏生一愣:“那不是秦四爷之前所在的地方吗?”
毕庆文点点头:“夏公子果然好记性。不错,此番小姐前去青州,便是为了完成家里面给她所设下的第二项考核,暂领青州分堂掌柜一职。为期一年,以观成效。若不是因为我需要多留几日,移交总堂的各项事务,恐怕也见不着夏公子了。”
夏生顿时皱紧了眉头:“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毕庆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在离京前曾多次前往不句山,但听人说夏公子您正在闭关当中,小姐也不便打扰,于是只能不告而别了。”
夏生知道,此事的确不能怪秦嫣,毕竟浩然剑出世一事太过突然,他假借闭关之由入住后山也实在情非得已。只是他没想到,秦家给秦嫣所安排的第二轮考核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念及此处,夏生不禁又问道:“那之前关于秦二爷被杀一案,解决了吗?”
毕庆文颇为感激地对夏生回答道:“按照夏公子的办法,果然解决了!虽然真凶暂且没有伏法,但此事的影响已经被减到了最小,族内外对小姐的行事手段也是颇为赞许。”
夏生点点头,心中猜测,恐怕正是因为此事,秦家才开始渐渐正视了秦嫣的能力。所以提前将搭理分堂的任务委派给了她。
但秦嫣如今离开了洛阳,顿时让夏生接下来的行动变得非常不便,而且最关键的是……
已经又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善堂对于寻找夏老爹一事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对此。毕庆文显得非常羞愧,因为这般情况在以往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而夏生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不管是秦嫣还是毕庆文,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为什么。以秦家如此强大的情报网络,也没办法找到自家老爹的行踪呢?
不得已之下,夏生只能对毕庆文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我要见秦四爷。”
秦家四爷,秦邰,前青州分堂掌柜,同样也是秦离的父亲,因为秦家族比一役,被提升为洛阳总堂掌柜,时至今日,已经俨然是整个秦家除秦小花之外,最具实权的大人物。
如今秦嫣离京在外,夏生想要继续得到善堂的帮助,便需要通过这位秦四爷了。
当然,夏生此番实在来得太过突然,想要立刻见到秦四爷也并非易事,所以将此事交给毕庆文办之后,夏生并没有在善堂久留,而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并不是威宁侯府。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宁征究竟怎么样了,叶小娥又是否从幽冥秘境返还。
但相比起夏生如今要做的这件事情,其余诸事均可押后。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此行的行踪被透露出去,更需得防止叶夫人会派人来盯自己的梢,毕竟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若非逼不得已,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动用自己的这张底牌。
夏生此行之所向,不是烟雨楼,也不是镇国公府,更不是裁决司。
而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
他去了一座寺庙。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座寺庙的名字与夏生的家乡也很有渊源。
都有白马二字。
自然便是洛阳城最著名的白马寺。
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其实这并不是夏生第一次来到白马寺,早在秦家族比的时候,他便来过了。
当初他在从平南郡主手中逃出来之后,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往族比,便是因为在途中去了一趟白马寺,并从中窃取了一枚聚灵丹,这才让秦嫣在族比中重焕生机,一举战胜了秦洛。
而今天,是他第二次光临此地。
为的,自然不再是聚灵丹,而是另外一件东西。
一件他在五百年前暂寄放于白马寺中的重宝。
然而,想要拿到这件东西,却比他上次窃取聚灵丹要难多了,因为负责在寺中镇守此物的,赫然便是当代白马寺方丈,心空法师!(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白马寺盗宝
洛阳城,白马寺,乃是大缙王朝第一古刹。
建寺距今千余载,早在夏生第七世的时候便已经屹立在了这片大陆上。
在那之后,不管在这片苍穹下发生了多少次王朝更替,不管在这片土地上燃起过多少战火硝烟,它始终在那里。
从未消亡,从未倾塌。
因此,也有人将其称之为世间第一名寺。
可惜的是,在大缙王朝国教兴起之后,白马寺的地位日渐被削弱,如今虽然仍旧每日香火不断,但相比起鼎盛时期,却是大为没落了。
如今更是逐渐沦为了洛阳城的名胜之一。
就连林峰塔这般历时不过百年的建筑也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可即便如此,抛开其宗教影响力不论,白马寺的存在对于世间修行者而言,仍旧是值得敬畏的。
因为白马寺的历代方丈,均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僧,至少也是尊级强者!
其中尤以大缙王朝开国初时的海法圣僧最为世人所熟知。
因为他是大缙王朝五百年历史中最后一位殒落的圣阶。
于一百八十三年前圆寂。
自此之后,世间便仅余两位圣阶,云隐大帝杨天笑、剑圣裴旭。
当然,如今很可能有了第三位。
秦小花。
夏生虽然并不知道白马寺的当代方丈究竟是何等境界,但想必肯定不是他能够与敌的,所以夏生此番前来,想要索回自己寄放于此地之重宝,只能靠智取。
来到白马寺的大门之前,抬首望去,红色的门楣上嵌着“白马寺”的青石题刻,一种厚重的岁月之意扑面而来。
于左右两侧各有一匹石雕白马,大小和真马相当,高五尺及许,长六尺半。作低头负重状,看起来颇为温和驯良。
夏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迈步走进了寺门。
今日之白马寺与往常一样有些冷清,来往之善男信女并不多。夏生一路而往,不入殿,不拜佛,而是径直来到了位于寺内东侧的一座建筑物之前。
此楼阁坐落在一处高一丈多的台基之上,阁形呈重檐歇山式。坐北朝南,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朱漆圆柱,额枋彩绘,上覆灰色筒瓦。
这便是白马寺大名鼎鼎的法宝阁。
据说里面藏有各式法器、灵宝,更有白马寺的两大镇寺之宝之一,十八罗汉像。
寻常人是决计难以进得其中的。
而如今夏生来到藏宝阁外后也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装作普通的香客,先在阁外暗自观察了一番。将五识悄然探入了其中。
上一次夏生来的时候比较匆忙,也担心令生枝节,所以拿了丹药便走了,至于说负责看守药王殿的那两个小沙弥,恐怕连夏生的影子都没瞧见。
但这次不一样,毕竟在法宝阁内,可是有心空方丈亲自守护的,想要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取走自己前世留下的法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生就这么在法宝阁外驻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重新迈开脚步。向白马寺的西面行去。
在与法宝阁完全对称的地方,同样有一座阁楼,外形与法宝阁别无二致,如果是初入寺中之人。恐怕会将其与法宝阁混淆。
而事实上,这座楼台在白马寺中的地位却理应更高一些。
因为这是白马寺的藏经阁。
当中藏有白马寺的另一件镇寺之宝——《大藏经》。
更有无数古经、古籍被收藏其中,其藏经量可谓冠绝整个大缙王朝。
而如今夏生想要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悄然藏身于藏经阁外的一片阴影之中,于灵窍内放出了帝江,然后拍着对方背上的那三对小翅膀,笑着道:“老朋友。接下来可就靠你了,不过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毁了里面的经书,只要闹出些动静来就可以了。”
帝江摇头摆尾地欢腾了一阵,又在夏生的裤腿儿上蹭了蹭,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便朝着藏经阁的大门撞了上去。
“嘭!”
木质大门应声而碎,惊起尘烟四散,阁内的阵法即刻被触发,却哪里拦得住帝江,不过眨眼的工夫,便被这小家伙给冲了进去。
夏生看着这一幕,不禁扶额长叹:“这家伙,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啊……”
然而,便在夏生苦笑之余,果然便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眼看藏经阁的守备力量减弱,自西方法宝阁内即刻升起了一片霞光,向藏经阁急掠而去。
见状,夏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悄无声息地自藏经阁外离开,回到了法宝阁的大门前,纵身一跃,如一只轻灵的飞燕,准确地落在了法宝阁的屋檐之上。
在先前的探查中,夏生已经知晓,守护在法宝阁内的除了心空方丈之外,还有一位实力大约在王级左右的法师。
如此薄弱的守备力量,想必一来是因为此处有心空方丈亲自镇守,二来恐怕也没人会想到真的敢有人以声东击西之势,同时攻入法宝阁、藏经阁两处重地吧。
毕竟不管怎么说,白马寺也只是一座佛教寺院而已。
所以在下一刻,一株参天大树突然自阁内的青石地砖下冲天而起,以遮天蔽日之势,仿佛要将整个法宝阁都撑破!
守阁法师当下被穷桑所惊动,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金刚杵,迎向了那漫天树影。
与此同时,夏生则轻巧地绕到了法宝阁的后方,自二层楼的木窗外暗自潜了进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件东西,就被藏在前方那座佛龛之后的暗格中。
时间紧迫,夏生也来不及在阁中多做耽搁,当下便朝着不远处的那尊佛龛而去,只是不知道在时隔五百年之后,那宝物还会被原封不动地被保存于此吗?
下一刻,答案便揭晓了。
夏生轻轻地将佛龛向左转动了半个身位,随即一阵机括声连绵传来,一个暗盒悄然浮现在了夏生的眼前。
夏生刚一将盒子取出,脸色便骇然大变,因为木盒的重量变轻了。
待他将其打开来的时候,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便在同一时间,一道宛如天籁般的铃声突然自法宝阁内回荡开来。
“叮铃铃……”
当中还伴随着心空方丈的一声轻叹。
“施主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这紫竹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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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永不背弃
夏生怎么也没料到,心空方丈竟然这么快就返回了法宝阁。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小瞧了天下英雄。
然而,即便如此,夏生也并没有显得太过慌乱,而是笑着道:“看来心空大师并不知道此玲之妙用吧?”
话音落下,萦绕在法宝阁内的清脆铃声戛然而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自阁外慢步推门进来,微微躬身诵了一声佛号,面露慈悲意,对夏生说道:“施主何出此言?”
夏生看着心空方丈手中的那个小巧铃铛,笑着摇了摇头:“若大师知道此物该当以何用的话,先前就不会对我摇响铃音了。”
心空老和尚对此不置可否,也并没有怒斥夏生这般盗贼行径,而是微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莫非施主与我寺大有渊源?”
夏生将双手合十,姗姗来迟地对心空方丈行了一礼,答道:“实不相瞒,家师与海法圣僧乃是故交。”
“哦?”闻言,心空法师不禁面露疑色:“既然如此,那施主为何此番前来,不为客而为贼呢?”
夏生苦笑着叹道:“实乃情非得已。因为我知道,当初此宝铃的主人曾经说过,若非他亲自来取,否则贵寺绝不得将其交由他人之手,海法圣僧乃重诺之人,虽然现已圆寂,但我相信他所选定的继承人也一定会谨遵此命,若不出此下策,恐怕我是绝不可能拿到此物的。”
对于夏生的这番回答,心空方丈显得颇为意外,当即问道:“莫非施主知道此物的主人是谁?”
夏生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便是大缙王朝初立之时的摄政王,洛丘!”
说到这里,夏生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遗憾:“可惜的是,不周山一役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没能来得及回到贵寺取回此宝物,否则的话,那一战之胜负,又有谁能言定呢?”
夏生此言。再一次出乎了心空方丈的意料之外。
因为关于洛丘,史书上早就已经做出了定论,如今在世人眼中的洛丘,根本不再是什么摄政王。而是大缙王朝五百年间最大的逆贼!
欺君罔上,谋反叛乱,意欲在不周山行刺太祖皇帝,将赵家江山取而代之,如此大奸大恶之人。也难怪太祖皇帝会将其诛灭十族了。
即便当朝君王已经为竹林七贤平了反,也不敢推翻太祖皇帝对洛丘的定论!
但如今在夏生的口中,这位摄政王洛丘却反而成了值得同情的悲怆式英雄人物,若此番言论传扬到朝廷耳中,别说他只是一名太子太师,就算他是当朝宰相也没人能保住他!
可夏生仍旧这么说了,因为他所面对的,乃是白马寺的当代方丈,心空大师。
曾几何时,白马寺曾是他最后的庇护之所。
而现如今。在心空方丈的手中,便拿着他曾寄存于此的紫竹铃。
所以,他坚信即便过去了五百年,白马寺中一众僧人也仍旧是自己坚实的后盾!
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摄政王洛丘了,而是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即便佛家相信因果轮回,但他也不能将自己就是洛丘转世一事告知对方。
因为这是他九世为人以来最大的隐秘,是他安身立命之保证,更是他不会被世人所仇恨的原因。
底牌一旦被掀开来。便不再是底牌了。
秘密一旦说出口来,便不再是秘密了。
然而,心空大师接下来的举动,却仍旧令夏生有些措手不及。
他突然笑着迈步上前。然后将紫竹铃交到了夏生的手中。
在这一刻,夏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抬头看着心空方丈那双沉淀了太多智慧与岁月的双眼,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开口。
心空方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而是非常恭敬地对夏生行了一个佛礼。
双手平举当胸,五指合并向上。
这是佛教僧人最常见的姿势,但此时心空方丈对夏生行此礼,却代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
见贤思齐。
于是夏生知道,他知道了。
这或许是夏生九世为人以来所遭遇的最大危机,但心空大师却用一个最为简洁明了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他取下了腕间的念珠,轻轻一震,便将其散落在了整间法宝阁中。
珠子与地面的撞击声清脆悦耳,却宛如一柄柄重锤砸在了夏生的心头。
下一刻,整整十八颗佛珠竞相爆开,化为了一缕缕青烟,堙灭于无形之中。
虽然夏生还什么也没问,但心空方丈却提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如有背信,便如此珠。
夏生一手握着紫竹铃,一手握着腰间的夜幽剑,若紧若松,片刻之后,终于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心空法师行了一礼,迈步走出了法宝阁。
随着夏生心念一动,帝江与穷桑分别化作两道流光回到了他的灵窍之内,而夏生的脚步也丝毫不停,在心空方丈那无比睿智的目色下缓缓离开了白马寺。
直到迈出寺门的那一刻,夏生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心竟隐隐有些发凉,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一句话也没有说,随即迎着那漫天星月,向威宁侯府而去。
白马寺一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生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因为他拿回了紫竹铃。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上来说,他却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是福是祸,只能留给时间来证实了。
至少他相信,白马寺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至于心空方丈……
希望他真的能恪守自己的誓言吧。
夏生从未觉得回往威宁侯府的路竟然会变得如此漫长,而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这一夜,或许也即将成为他重生以来最大的劫难。
便在夏生慢步路过城西桂花巷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前方一百多丈之后,便是铜驼街,镇国公府便坐落在那里。
向北不足一里地便是月华街,也就是善堂总堂、兵马司、礼部和刑部所在之处。
至于叶家的威宁侯府,则更远了,与夏生东、西相隔。
所以夏生知道,自己走不到威宁侯府了。
因为便在他的身前、身后,四面八方,都有人藏身于夜色之中,在明媚的月色之下,杀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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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桂花香飘埋骨地
在离开春秋书院之前,夏生便已经预计到了自己此行或许会遭到一些意外,因为他树敌太多,而且此番离山的消息是肯定瞒不住的。
所以夏生一路而往才会如此形色匆匆,在下山之后总共就去了两个地方。
善堂、白马寺。
但让夏生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而且来了这么多人。
这已经不是暗杀了,而是明着要将他埋葬在桂花巷!
可这里是洛阳!
大缙王朝的京城!
天子脚下!
竟然有人敢在此行谋杀之事,而且杀的人是夏生!
夏生是谁?
威宁侯府的小姑爷、善堂贵客、春秋书院名誉教习,更重要的是,他是御下亲封太子太师!
杀他便当于同时与叶家、秦家、书院为敌,便等同于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脸!
谁敢这么做!
在后世的史书上,对于桂花巷一战也是语焉不详,这也成为了大缙王朝数百年间,继摄政王洛丘身殒、缙高宗病逝之后,世间最大的迷局。
没有人知道,当夜究竟是那一方的势力,竟然出动了这么多的刺客,不顾一切也要杀死夏生。
此事曾在后世的史学家当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论,综合当时夏生的履历,以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大事件来看,有人认为那些刺客其实是来自裁决司,有人认为是东宫,也有人认为是来天星院,或者是蛮、巫两族潜伏在大缙王朝境内的奸细动的手,甚至有人觉得很可能是仁宗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谁也说服不了其他人,此事也就此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因为当事双方,谁也没有将那一夜的真相公诸于众。
夏生并不是一个足够自负的人,但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在任何意外面前,他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处变不惊。
三万年前的时候是这样,五百年前的时候同样如此。
但这毕竟是他这一世所遭遇的最严峻的危局。
甚至比忘归林一役,比起与裁决司灵皇程立然之战更加危险。
因为在忘归林中的时候,他的身边有着巅峰时期的穷桑。
在与程立然对决的时候。他的身边有着掌旗使槐安的帮助,更有孟琦的保护。
但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而那些潜伏在暗夜中的杀手,足足有七人。
这七名刺客境界实力各不相同,但最弱的。也是王级强者!
如此看来,对方是抱着必杀的决心,一点也没给夏生留下生路。
所以在这一刻,夏生的面色非常冷峻,他的怀中揣着刚刚从白马寺取回的紫竹铃,但在这一战中,却偏偏半点也派不上用场。
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穷桑、帝江、冥煞旗,以及浩然剑。
而这几样东西。远不足以让他全身而退。
因为便在夏生停步的同一时间,远方已经有一道人影翩翩行来,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让夏生感到了如千军万马般的压迫。
那是一位武皇巅峰境强者。
再进一步,便是尊者。
这也是在场的七名杀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夏生认识这个人。
或许用“认识”这个词并不是特别准确,毕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至少夏生通过此人,知道了今夜要杀自己的到底是谁。
在这之前。于夏生的心中也曾有过很多的猜测。
首先需要排除的,是裁决司。
因为若是殷世振发现了他当日袭杀程立然和墨临一事,根本不用暗杀,只需要光明正大地将他抓近黑牢就可以了。
其次可能性比较小的是魏供奉的人。
如今的秦家善堂。伴随着秦泽含冤葬身荒野,秦四爷上位,魏供奉原本留在京城的一众亲信势力已经完全被拔除了,就连秦家大公子秦然,也如同一条死狗般逃离了洛阳,自然也不可能聚集起如此大的力量来对付夏生。
那么。剩下来的选项就很少了。
能够对夏生如此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的,只有钟薇薇。
而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夏生离山消息,并作出相应布置的,必然也只能是春秋书院的人。
换句话来说,裴元机的嫌疑是最大的。
当然,此时此刻的裴元机还在春秋书院,所以自然不可能亲至桂花巷,但很多事情,并不一定需要亲力亲为,裴元机只需要动动嘴,裴家便自然有人替他分忧。
裴家虽然不入大缙王朝九大世家之列,但谁也不敢轻视其存在。
因为裴家坐拥今日大缙王朝仅存的两位圣阶之一,剑圣,裴旭!
可裴元机明明已经与夏生约定于春闱之后在生死台上一决胜负,为何连半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竟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京城内杀人?
谁也不知道在夏生离开春秋书院之后,凌霄峰究竟发生了什么,钟薇薇又给裴元机说了什么,导致其竟然不惜得罪朝廷,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今出现在夏生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裴家的人。
好在,夏生知道此人的另外一层身份,所以他很清楚,今日真正要杀自己的,不是裴元机。
即便当初在忘归林中,这位中年男子曾亲口承认,他是剑圣裴旭的弟子。
但与此同时,他更是太子的人!
夏生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时隔近三个月之后,太子突然对自己动手了,或许与他被皇帝册封为太子太师有一定的关系,但他知道,对方是来杀自己的,这便足够了。
于是在下一刻,夏生突然微笑着开口道:“怎么,太子殿下是准备背上弑师的恶名了吗?”
对方缓缓行至夏生身前十丈处站定,同样笑着答道:“久违了夏公子,当日在忘归林中,夏公子可是将我骗得团团转啊,不过,谁说,今夜要杀你的人是我呢?”
顿了顿,那位贵人再度开口道:“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同道中人呢!”
闻言,夏生脸上的笑容骤然而敛,随即转过身去,手中的夜幽剑,已经出鞘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神仙局
直到这个时候,夏生才骤然惊觉,原来他还是算错了。
原来今夜要杀自己的,远不止一处势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能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足足出动了七位杀手,又为什么敢在洛阳城中动手,甚至不惜引得朝廷震怒。
太子的胆量的确是足够大的,在忘归林的时候,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一个小小的夏生又算得了什么?
但太子绝对不傻,他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选择在自家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杀人。
而且杀的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师。
所以从一开始,恐怕夏生眼前的这位剑圣弟子并没有准备要取他性命的意思,而是想要给他一些教训,或者将他抓起来废掉之类的。
但事情却在对方来到桂花巷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将夏生当做目标之人。
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让夏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在第一时间出了剑。
而这也是为什么在事后没有人能够挖掘出此役真相的原因。
因为,这是一个神仙局。
所谓神仙局,便是指在某一个事件之中出现了以常理无法判断到的变数,从而寻致了神仙也无法预判的局面。
这种变数,并不存在于原本的计划之中,却偏偏对当下局面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比如今日驾临桂花巷的这七位杀手,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抱着对夏生的必杀之意而来,但他们却偏偏因为彼此的存在,看到了将夏生彻底埋葬于此的机会。
那么接下来他们所需要做的就很简单了。
唯推波助澜而已。
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不论是裁决司也好,善堂也罢,甚至于春秋书院,想要查出其中的真相。便非常困难了。
因为这七人本身所怀抱的目的就各不相同,打探到夏生行踪的渠道也迥然有别,他们之所以会同时出现在桂花巷,并不是事先所计划好的。而只是一个巧合。
这便是神仙局。
夏生在事前算到了会有人趁着自己下山的机会,对自己不利,但他却没料到,来人并不全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比如此时站在夏生身前的这位剑皇,虽然是裴家的人。但他此番却是代表了东宫的立场,代表了太子的态度。
就恰似秦家族比之时,慕容晚归虽然也是慕容家的大公子,但他却是代表天星院去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慕容家就没有派人去观礼。
便正如此时从夏生背后悄然袭来的这两位武王,使的就是裴家的逐日剑!
果然还是与裴元机脱不了干系!
在出剑转身的那一刹那,夏生便已经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所以在这一刻,他所使出的并不是承袭自太宗皇帝的浩然剑,而是月华剑。
夏生在书院后山整整待了一个月,每日都于泉中练剑。如果只是一套浩然剑,哪里用得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所以事实上,夏生在浩然剑之外,还练了很多种不同的剑法。
而月华剑,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式剑法。
夏生之所以会选择它,原因很简单。
因为月华剑可以克制逐日剑!
夏生很清楚,自己在书院中最强大的敌人是裴元机,而裴元机作为裴家子弟,其最擅长的,必然是逐日剑。如此一来,冲虚宫的月华剑,便是最佳的应对之策!
却不曾想,夏生的这一式剑法还没来得及在生死台上给裴元机一个惊喜。便不得不在此时提前暴露出来了。
“铛!”
一声轻吟于狭窄的巷道中轰然炸开,便如同烈日灼炎与银月瑕辉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极与极的对撞在三位剑道高手的此番硬撼中被放大到了极致。
强烈的剑气风暴以三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肆掠而去,就连空中的月轮在这一刻也仿佛显得离地面更近了一些。
而这,便是夏生的优势之所在!
也是他敢以一己之身迎对两位武王境强者的底气所在!
他这一式月华剑,恰能与这片夜色相连。而那两位武王的逐日剑却在皓月的照耀下被削弱了三分,再加上月华剑对逐日剑天生的克制作用,此消彼长之下,竟然真的让夏生与那两位杀手拼了个旗鼓相当!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刻,一株参天古树自场中以遮天蔽月之势拔地而起,墨绿色的枝条自裴家两位武王的四周猝然袭来,有一人反应极快,当即抽身回剑,身形暴退,而另外一人则被穷桑卷住了小腿,狠狠向后一拖!
强烈的麻痹感与虚弱感在瞬息之间侵入了那位剑王的体内,他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挣脱了穷桑枝的束缚,却情不自禁身子一歪,手中长剑就此偏了三分。
夏生的夜幽剑趁此而入,轻描淡写地在空中洒下三尺鲜红,紧接着,一道沉闷的倒地声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其余六人的耳边,振聋发聩。
而夏生则缓缓抖落了剑锋上的血珠,对着另一位裴家杀手笑道:“不过武王初境而已,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这一刻的桂花巷显得前所未有的寂静,包括那位太子身边的贵人,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此时激荡在夏生体外的剑气和灵气,都只是杏黄色的!
这也代表着,夏生还没有突破王级!
换句话来说,夏生先前的那一剑,完成了越境杀!
以武将、灵将之姿,以一敌二,并成功逼退了一位武王,杀死了另一位武王,不论怎么看,这都是宛如神迹一般的存在!
然而,夏生所展现出来的天资越高,实力越强,便越发坚定了其余六位杀手想要将其埋葬于此的信念。
所以紧接着,那位幸而逃得一命的裴家武王当即沉声开口道:“诸位都不要在暗中观望了!时间紧迫,大家一起出手吧!”
闻言,夏生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却并未流露出半分绝望之意,因为……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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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最有耐心的猎人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若夏生面对强敌的四方合围,他最佳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当然是找出当中最薄弱的那一环,强行突围!
可今夜夏生没有这么做。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若夏生迫使敌人避而退之,他接下来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痛打落水狗,将对方赶尽杀绝!
可先前夏生同样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从桂花巷突围而出,也没有在那位裴家武王脱身后穷追不舍。
为什么?
难道夏生真的有把握能够在接下来以一敌六,全身而退?
如果对手是六位刚刚迈入王级初境的强者的话,或许夏生还能拿命来拼一拼,但刚才他所击杀的那位裴家武王,只是其中实力最弱的一人,剩余的,还有两位灵王中境,一位武王中境,一位武王巅峰,以及两位武皇!
其中,代表太子前来的那位贵人更是武皇巅峰!
别说是夏生了,就算换成灵将境时的杨天笑,武将境时的裴旭,也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夏生究竟是在等什么?
剩下那四位隐藏在暗中的杀手,有的猜到了,有的没有猜到。
所以在下一刻,于夏生的左右两侧,各有一片碧绿色灵光升起,那两位灵王出手了!
见状,夏生顿时目色微凝。
不是因为这两位灵王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期。
而是因为时至此刻,仍旧有两人并未现身!
夏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有耐心!
然而,如今场中的局势根本容不得夏生多做思考,眼看一只蒲螟兽与一把模样古怪的黑伞向自己两面夹击而至,夏生的身后突然扬起了三对杏黄色的灵翅,向前一跃,急掠三丈,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蒲螟兽那尖锐的口器,随即径直向那位裴家武王扑杀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无比关键的信息如闪电般划过夏生的脑海。
他认出了那把黑伞是什么。
在陶之谦老先生的《灵器杂论》中,曾有过类似的描述,此灵器名为降罗伞,若被其笼罩于当中。则能将同阶之内敌人的灵窍彻底封锁!
但最关键的是,此物出自天星院!
一时间,夏生心中宛如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天星院要杀自己?
为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夜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太子和裴家。竟然还有天星院的人!
但此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不过眨眼之间,夏生已经来到了那武王跟前,夜幽剑上第二次升起了一抹清冷的月光。
还是月华剑!
面对夏生的急袭之势,裴家武王倒也显得无比的冷静,他没有再次避退,也没有选择与夏生硬拼这一剑,而是采取了守势。
但见其手中剑锋轻巧地一翻,便即刻从追求进攻的逐日剑转为了重在防守的宁甲剑。
无疑,裴家武王的这番选择是很明智的。因为他只需要缠住夏生片刻,那么很快,等到那两位天星院的灵王赶到,夏生在腹背受敌之下,一定会露出破绽。
不知不觉中,已经没有人再把夏生当做一位将级的灵武双修来对待了,而是把他视为与自己实力对等的强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生再想钻敌人轻敌的空子,便俨然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场间局势的发展,却仍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下一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夏生手中的夜幽剑于裴家武王身前轻轻划过,沾之即走,竟完全没有与之硬碰硬的意思,而是剑影一晃。一个漂亮的回转,朝着裴家武王的身侧掠去。
夏生的这一式月华剑,只是佯攻!
他真正的目的,是从对方的身边突围而出!
至少在场中所有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而夏生藏在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则是为了彻底将那两名藏在暗中的杀手逼出来!
事实上,不仅是夏生。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好奇,那一直按兵不动的第四方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派出了武王巅峰境加武皇初境如此强大的阵容?
只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夏生?
若非今夜有太子麾下亲信来此,他们二人其实才应该是所有人当中实力最强的。
而夏生如今则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对方,如果你们再不动手,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最终夏生所等来的,却并不是那两名神秘刺客的现身,而是那位无比熟悉的中年男子。
“我说过,今夜要杀你的人,不是我,但若你想走,还需得问一问我手中的剑。”
便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那三位王级强者已经掠至夏生身后一丈,强烈的剑气风暴与灵势威压将夏生的长发狠狠向前拂去,让他如芒在背。
诚然,此时的夏生还有底牌在手,比如冥煞旗,比如浩然剑,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双方的实力对比。
如果选择与这三人硬拼,最后即便是胜了,也一定是惨胜,以此付出的代价,是他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彻底失去对局面的控制。
他不能再等了。
也不能再犹豫了。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他不能当机立断的话,即便他手中握有再大的底牌,最后也可能会丧失将其翻开的希望。
所以在下一刻,夏生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夜幽剑,转而握住了腰间的那块色泽透亮的玉佩。
“轰!”
可怕的灵力骤然自玉佩中肆掠开来,立刻将那三位王级强者从半空中掀落在地,而同一时间,站在夏生面前的那位中年男子也脸色大变,其容貌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老化。
密密麻麻的皱纹如刀刻斧削一般,于眨眼间便布满了他的脸庞,原本红润饱满的双颊瞬间坍塌,只留下了两个凹洞,两边的颧骨由此而变得无比高耸,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幽冥的厉鬼。
其中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其中的清澈之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无比苍凉而浑浊的瞳孔。
若不是夏生就一直站在此人的面前,恐怕根本就认不出这竟然是同一个人!
紧接着,一道虚影从夏生的身侧缓缓凝实,一把抓住了此人想要拔剑的手腕,虽然她不能说话,但眼中的警告之意却溢于言表。
同一时间,夏生微微躬下了腰身,开口道:“韦院长,接下来的,就交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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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碧落黄泉Ⅻ’280打赏,上一章才刚刚感谢过呢,没想到又赏了啊,实在是令莫语受宠若惊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