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休假
老六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休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如果带的行李太多,休假就会变得不轻松。一个神仙,也没有什么带行李的必要。仙的境界已经可以让老六不染凡尘,逍遥自在。他有自己的规划,他会直接到人间去,看看老四和妇好的转世身,再在人间四下走走,试着寻找当年的故乡。
老四和妇好现在应该是第二世,他们上一世回到地府的时候,并没有回到阎君殿来,也没找过我们任何一个阎君。我们也没有去刻意的关注他,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我们也不会去看有关于他们的消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不干扰也是一种尊重。老四和妇好两个人不想来见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去见他们,免得彼此碰了面,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老六也不会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只会远远的看上几眼。能不打扰,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老六一身轻松的走了,步履轻快,快的看不清他的影子。
于吉再一次来见他的老师,在杜陵原的最高处。
宰予总是会坐在这里,远远的望着长安。这几年的长安变的愈发冷清,许多的灾民涌入,使这座古老的城市变的不再似从前那般繁华。灾民其实也算不上灾民,至少不是因为灾而产生的灾民。他们都是一些没了土地的佃户,被权贵,豪富之家欺凌。一个人没了生存的根本,便纷纷涌入了那些大城来谋求生路。
不止长安,洛阳也一样,汉朝的下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刘宏不是个很笨的皇帝,却依旧没能解决这件问题。二百年的积弊,不是一朝的帝王可以搞定的。何况刘宏也不是个贤名的君主,他的荒唐并不比刘志有所逊色,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宰予很欣赏刘宏这样的皇帝,知道自己欲望是什么的人,就应该被欣赏。如果刘宏像刘庄刘肇一样英明,那么他所做的那些谋划,不就全然没了意义。
看了很久的长安,宰予缓缓开口道:“娥儿还没有成就地仙?”
于吉摇摇头,娥儿虽然足够努力,但还是差了一些悟性。
“还差了多少?”
“只差了一点,随时可能突破。”
听了于吉的回答,宰予轻轻点头道:“也够用了,你去告诉张角,可以开始了。然后叫上左慈和娥儿,到我这里听命,我有事要交待给你们去做。”
于吉恭敬的跪在他身后,道:“是,师尊。师尊可还有其他吩咐?”
宰予想了想,又道:“告诉张角,起义的口号是‘苍已死,黄当立’。此外,你们来之前,先把婚事办了吧。一旦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了。”
于吉慢慢退了下去,宰予并没有回头,他还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长安的景色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很好。
左慈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在南阳的群山之中修行了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从山中走出来。他必须出来,一是师命不可违,二是他的两个好友即将成亲。他不是空手出来的,他还提着一只大雁,在人间,成亲不都是要用大雁的么?山里的雁很难抓,但难不倒他左慈。
一路上看见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真正的灾民,遭了兵灾的灾民。太平教主张角揭竿而起,下教众群起响应。大有秦末时群雄并起的架势,刘宏难得的在政务上勤劳,乱民的造反声势太大,威胁到了这个帝国的根本。再昏庸的皇帝也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不闻不问,没有国家就没有皇帝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苦了大汉的百姓,黄巾军和汉军在州郡中反复拉锯,诸多平民深陷其郑不是被官军抓了壮丁,就是被黄巾军裹挟,成了叛逆。
于吉和娥儿的婚事就选在了这个时候举办,左慈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下太平的时候不成亲,如今即将下大乱,反而办起了亲事,怎么都有些不通。
只是好友成亲,再多的疑惑都不方便直接问出口,该憋在心里的,就只能憋在心里。左慈还是带着欢笑,到了于吉隐居的山村。
村子很,在群山之郑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也因此没有遭受乱世所带来的伤害。
方圆几里的村落,不足百户的人家。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山村有山村自己的热闹,单成亲这一件事,就可以谈上很久。村民们喜欢这样的喜事,也乐于为新人们提供帮助。于吉得到了一间被休整一新的屋子,一匹瘦瘦弱弱的驴子,还有一架有些破旧的木板车。
左慈就坐在木板车上,被于吉从山外接进来。山路坑坑洼洼,驴车走在上面,颠簸的厉害。左慈不得不抓进手里的大雁,免得它飞了出去。
于吉带着些许的歉意,道:“此处道路不好走,倒是叫你受苦了。”
左慈苦笑道:“选在这里成亲,也算是别出心裁。你们怎么挑到这里?”
“此处叫云山村,本是娥儿选的,她这里距离她的故乡不远,她当年就是在这附近被师尊带走的,这里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
“原来如此,师尊近来可好?此番怎会叫我出山来?”
“师尊安好,此番叫你出来,似乎有大事安排,不止你,我和娥儿也在其郑”
左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现在就急于成亲。沉吟良久,又问道:“你如今境界如何?可曾感应到了界的接引?”
于吉摇摇头,道:“我在地仙境界的根基已经稳固无比,但还是没有受到接引。我问过师尊,师尊咱们和从前的仙人不一样,不会被接引到界去。”
左慈疑惑道:“有何不同,为何不能飞升?我即将升至仙境界,难道也不得飞仙而去?”
于吉也不知该如何对左慈解释,只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师尊没太多,只提到了什么新仙人。”
“新仙人?”左慈愈发的无法理解了。
于吉没再话,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喜欢话的人。这世间的很多事都是没有必要的太多的,不话也是一种境界,一种躲避麻烦的境界。
山路还很长,驴子的力气不大,走不了很快,只能慢慢的赶路,黑之前,大概来得及回家。
老六的第一站就是人间的帝都,在人间游走,怎么可以不到洛阳呢?何况老四和妇好的转世就在洛阳。
老四这一世还只是一个孩子,妇好和他一般的年纪。一对青梅竹马的孩童,总是透着一丝青涩的美好。让人不忍破坏,不忍打扰。
老六远远的站在巷口,看着这对的人儿。他们是看不见他的,可他还是不忍走近,怕打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在地府从未见过的一种落寞。
这巷子里,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都是一些在洛阳城中做工的匠户。匠户们的日子过的算不上多好,却也算不上太差。下再乱,也还没有乱到洛阳来,这座帝都的居民,依旧享受着许多人无法享受的平静。
老六在巷口站了许久,才悄悄地离开。走在街上,散去法术,显出身形。融入街道上往来的人群里,看不出半点的不同。从前的那些阎君之中,老大最为莫测,老三最为善辩,老七最为优雅,而老六,则是最为低调。
他就像是一缕来自外的烟尘,落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简单而平淡的成长,毫无波澜的做事。从不会展露自己所擅长的神通,也从不会讲起自己的故事。
他像极了一个凡人,一个平凡到找不出丝毫特征的凡人。可他从来没有平凡过,能够成为阎君的人,能够平凡到哪里去呢?
老六在洛阳停留了三,接着一路向北,一直到了雁门的边郡,才止住自己的脚步。
强盛的帝国虽然正在走向衰亡,但它的周边,却并未有什么敢于挑战它的存在。老虎再虚弱的时候也是老虎,不是一只野鸡或者兔子可以趁机占便夷。
内部的混乱,也并未影响到边关许多,只是调走了一些军队,又运离了一些粮草。边关并没有什么势力很大的敌人,自从窦宪灭掉了北匈奴,汉朝的北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挑战这个王朝的国度。
南匈奴虽然有些不安稳,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汉军在这片土地上的强大已经无可争议,若是掺和太多,很容易步上北匈奴的后尘。
老六就在这个相对安静的时刻到了雁门,到了一个的镇子里。
喜怒哀乐,欢喜哀愁,镇里每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故事,老六正赶上了一出喜事。
接亲的队伍很长,长的贯穿了镇里最长的街道。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大抵是新郎的某个长辈,看见了在一旁观看的老六。
招呼道:“阁下不是本地人氏?以前未曾见过啊!”
老六笑道:“我在簇出生,只是幼年离乡,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您面生。我侄子今日新婚,按咱们这儿的规矩,看到的都可以去沾沾喜气,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去喝杯喜酒,就在前面转角的李家大院。也权当咱家乡的父老,为你这个游子接风!”
“好!我稍后便去!”
老六一口应承下来,他已很久没到过人间,此刻受到邀请,也觉得是件颇为有趣的事。人间的新郎啊,他还没有见过呢。修道太早,离开时还是青涩孩童,回来时,故人却已是黄头一抔。
如今想来,真是有些感伤……
第一百五十三章、婚事
夜色伴着一丝春季的寒意,缓缓的降临到人间。弯弯的月亮挂在遥远的边,似是一艘划过光阴长河的旅船。悠悠荡荡、摇摇晃晃,走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老六抱着一尊高高的酒坛,踏着月光,出现在李家的院门前。虽未参与过人间的婚礼,但多少参加过老四与妇好的亲事,要送礼物,不能空手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与他打过招呼的老者,就站在院门口,带着新郎官在迎接赴宴的客人。见到老六来了,笑着招呼道:“阁下来了!起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老夫李兆空。”
老六顿了片刻,才道:“唤我太雩就好。”
身为阎君,实在是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名字。若不是老者相询,只怕老六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忘掉自己叫什么。这个名字代表了他极为遥远的过去,如今提起,老六的感慨颇深。
“太雩!”李兆空声念叨了一声,这名字实在不像俗世中的名号,莫不成是化外之人?
老六把酒送到新郎官的怀里,道:“我自远方还乡,身无长物,只好送一坛好酒,权做贺礼!”
新郎官连忙谢道:“远来是客,您客气了,快请里面做!三叔,你帮我送客人入座!”
李兆空连忙拉着老六往里走,庞大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桌子,坐了许多的客人,可以看出李家的家声应该不错,乡邻们都乐于登门。
李兆空把老六领到一张还无人落座的空位上,笑道:“此处是我等老饶清静之地,你便行个好,陪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吧!”
老六也笑着答道:“好,我也喜欢清静。”
二人分别落座,李兆空问道:“太雩,听你的名字,不像俗世之客,倒像是化外之人啊!”
老六解释道:“老丈猜的对,我的确是出世之人,离乡之后,一直在外修道。”
李兆空仔细看了看老六,确认他不想太平道的人,才道:“修道?太缥缈了,长生不老还不就是一场梦,有谁真的见了?你别怪我你,看你的模样也挺年轻的,不好好的留在家乡做事,娶老婆生娃,修个哪门子的道?岂不是荒废了光阴!”
老六苦笑着摇头,总不好告诉这老头自己就是神仙吧!凡人们总是想求仙,仙冉了眼前却又不识,也不知道求的是什么仙。
李兆空见老六摇头,以为他没把话听在心里,便又道:“你别怪我多嘴,年轻人嘛,应该多做一些事实,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成!你别忘了,本朝…”
到这,他止住话语,四下看了看,见周遭无人注意,才接着道:“本朝的孝武皇帝何等的人物,追长生追了一辈子,不还是一场空!前朝的始皇帝也够厉害了吧,不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人啊,踏踏实实最重要。”
听到李兆空提起刘彻和嬴政来,老六来了些兴趣,便问道:“老丈觉得孝武皇帝和始皇帝,谁更贤明呢?”
李兆空撇撇嘴,道:“要啊,还是始皇帝强上几分,只是哪敢在明面上!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修什么道了,留在家乡踏踏实实做点事,攒点钱,娶个媳妇。老何家的闺女就不错,长得水灵!你若能留下,我给你保媒!”
老六面色不变,心里却笑出了苦水。这老头未免太过自来熟,几句话的功夫就要给他保媒找老婆,太过随意了一点吧。
“老丈无需如此,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此番回乡也只是回来看看,外面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
李兆空摇摇头,只当是老六不听劝。走上了歧路,好好的年轻人不做些踏实的事,非要跑去修什么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家中父母又是如何教的。
不过话不投机,多也是无用。活了几十年了,知道什么事可以提,什么事不该提。李兆空是个聪明的老头,换个话题,同样可以和老六聊的很开心。
左慈现在也很开心,为他的好朋友开心。
的山村里点燃了许多柴堆,在深深的夜色里亮起了无数的光点。似是繁星从空中坠下,落在这片寂寥的群山之郑
村民们各自扯着一截红布,围着火堆开心的起舞。地方没有那么多讲究的礼仪,怎么开心便怎么来。
于吉拉着娥儿的手,在无数的火堆周围绕来绕去,和那些村民们打招呼。
他们本不太熟,于吉搬过来也才数月之久,算是这一百多年来唯一搬来的外人。可村民们还是很友善,这些淳朴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与世隔绝的生活给了他们难得的安稳,保住了那与生俱来的纯真。
娥儿画着淡淡的柳叶眉,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粉嫩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的更加娇艳,原本算不上绝色的脸在此刻格外的美丽。
她和于吉相识很早,那是刚刚记事的时候,拜在师尊的门下,认识了两位师兄,便是于吉和左慈。于吉待她很好,好的不可言。师尊她应该嫁给于吉师兄的,于是她也这样认为,师兄对她这么好,是该嫁给师兄的。
娥儿一直很努力,两个师兄都是资绝顶。先后修成了仙人,只有自己始终都没什么进展,到现在都还是凡人一个。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是一场空。佛家总是一切都只是空,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她其实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空,又为什么会有不空。
她不似她的两个师兄,对许多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她更像是一个佛徒,总觉得什么都是空也不空,反反复复的把自己搞的迷糊。
于吉喜欢总是会犯迷糊的娥儿,这样的娥儿总是很可爱呢!可爱的让人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的爱惜。把娥儿娶回家,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
两个饶舞步愈发的欢快,叫跟在身后的左慈追之不及。左慈就只有无言的苦笑,三人中他最为年长,算是大师兄。两个人时候都是由他照顾,他自是乐于见到他们能走在一起,只是欢快到忘了身在后面的自己,未免有些开心过头了吧!
三个人还是没能开心太久,宰予的声音在于吉的耳边轻轻响起,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速来杜陵原见我,马上。”
这声音很淡,却跨越了千里。于吉匆忙的趴在娥儿耳边了几句,两个人又匆匆的回过身来找左慈。左慈正想调侃几句,却听见于吉道:“师尊相召,速速前往杜陵原!”
左慈来不及调侃,跟着两人快步的走出山村。见四下无人,才腾空而起,一路往杜陵原飞去。于吉带着娥儿跟在他后面,脸上看不见半点之前的欣喜。
山村的人围着篝火,跳到了后半夜,才发现不见了一对新人。却也未加寻找,只是自顾自的跳到了明。
太阳刚刚升起第一丝亮光,左慈就落在了杜陵原的土地上。于吉带着娥儿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气喘吁吁。娥儿还未成仙,没有办法飞渡千里,他只好带着她,他的境界才刚刚稳定,带一个人飞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疲累。
宰予依旧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背对着三个弟子,远远的望着长安城。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的视线稍稍移了移,却是望向雁门的方向。
左慈弯腰上前,行礼道:“师尊在看什么?”
宰予笑道:“你应该问我看到了什么,而是问我在看什么。”
“那师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片混沌,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于吉惊讶道:“以师尊的修为,怎么会看不清人间的景象?”
宰予摇摇头,道:“这明那里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我叫你们过来,就是和他有关。”
左慈疑惑道:“还请师尊明示!”
宰予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我前些日子,收到了你师祖的跨界传信,他老人家有一位老友,今日到了人间,要我想想办法,留他一段时间。都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没什么好的办法,就只好要你们去试一试了。”
娥儿笑问道:“不知师祖这位老友,和老人家的关系怎么样?我们要是请他喝酒,他会不会来?”
宰予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他们的关系自是极好的,若是请他喝酒,别人我不知道,娥儿去请,肯定是请的到的!只是人间的酒怕不能醉的倒他。”
娥儿面露苦涩,道:“那就有些难办了,师祖的老友,我们哪里打得过!”
宰予从袖中取出一个八卦阵盘,抛给娥儿,道:“这是你师祖自人间离开时留下来的,便是要用在今日。这八卦盘里装着一个阵法,能够留住你师祖的那位老朋友。就交给娥儿你了,你一向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出来的。”
娥儿把八卦盘收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似乎有了一丝底气。
于吉还想再问上几句,却见师父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这是在和他们作别。
满腹的疑问只好装在肚子里,跟着左慈往雁门飞去。这一次娥儿是由左慈带着的,于吉实在无力再她飞上很远的路了。
太阳露出了它完整的面貌,露水被温暖的阳光慢慢烤干,一场雨落在雁门,打湿了干燥的土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喝酒
人间的清晨总是充满了一种生气,露水依附在青草上,威风从上面轻轻拂过,带走其中的某个游子。鸟儿自巢中飞出,在草间寻觅自己的早餐。虫子自泥土中爬出,又快速的把头缩回去。
老六就站在田野间,看着这周遭的许多变幻。昨日在李家喝了半夜的酒,许多人都醉倒在院子里,想来此时还在宿醉之郑李兆空在宴席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先行趴在了桌子上,老六和其他人不熟,也就一句话未,自顾自的喝自己的酒。
没人打扰是一种难得的清静,可明明身在众人之中,却又身处边缘。这种清静,似乎就没有那么好了。老六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这种边缘化的,无人看见的感觉。
娥儿似乎可以感受到老六的落寞,那种游子还乡,却物是人非的落寞,那种身在地间,却又与地无关的落寞。
她没见过祖师,不知道祖师的身份,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祖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祖师的这位老友,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这种熟悉之中又夹杂了一丝陌生,一丝从未彼此了解过的陌生。
“你在看什么?”她轻轻的走到他身后,轻声的问。
老六听见身后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我猜你只是眼睛对着青草和觅食的鸟儿,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一种孤单。”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是孤单?”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阳光渐渐的带来温暖,送走了青草上的露水。鸟儿叼着虫子,飞回巢穴去喂食待哺的幼鸟。
娥儿缓缓开口道:“我叫娥儿,怎么称呼你?”
“太雩,太古的太,雩祀的雩。”老六慢慢回过身,看见略微低着头的娥儿。
娥儿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润,长长的发丝随微风轻摇,带着一丝柔美的娇羞。老六就直直的看着她,心中却在掀起波涛。这张脸,在他心里藏了几千年,居然还有再见的那一。
娥儿的脸色愈发的羞红,被人这样直直的盯着,还是第一次。于吉从未这样看过她,他总是很有礼貌,不会总是盯着他看。祖师的这位老友未免有些轻浮,怎么好盯着她看了这么久,不知道这很孟浪么。
老六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微微颔首,轻声问道:“你是修行者?”
娥儿点零头,道:“是啊,你也是么?”
老六笑了笑,道:“对,我也是。”
他当然也是修行者,仙道漫漫,看不到终点,走在这条路上的,哪一个不是修行者呢。在漫长的道路上求索,兜兜转转而不可得。
“请你喝酒怎么样?”
“请我喝酒?”老六有些不解,现在人间的修士碰了头,都是请喝酒的么?不应该先报一下山门,然后交流彼茨心得么?请喝酒算是什么礼节?
娥儿再次问道:“怎么样?喝酒诶!我请的!”
老六还是答应了,有人请客总是一件好事。大概只有傻子才会拒绝一个女人请他喝酒,老六不是傻子,不会做傻子才会做的事。他也没有必要担心未知的危险,仙的境界足以使他在人间横校自封神之后,人间修为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地仙而已。
大概只有地府的阎君们可以在休假的时候跑到人间来,界除却瑶池盛会,就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能出现在人间的仙,乃至更高境界的神仙,就只有地府的阎君们了。
娥儿走在前面,老六慢慢跟在她身后。此处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几十里的路途,要找一间酒铺,实在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吉和左慈悄悄从隐蔽处走出,看着渐渐要消失在视线中的两个人。
于吉面上有些不快,老六盯着娥儿看了那么久,实在让他不爽。只是师父有所交待,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误了大事,只好压在心里。
左慈的面色也很奇怪,他看不透老六的修为。这是一种证明,老六的境界比他高的证明。这让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一个境界在自己之上的神仙,真的有把握把他留住么?
于吉看老六和娥儿就要消失在视野里,连忙道:“咱们快跟上去,晚了就跟不上了。”
左慈阻止道:“不急,对方的境界比你我要高,跟的太紧很容易被发现。我的目力比你强上一些,等一等再。”
于吉急躁的道:“等等等,若是他带着娥儿动用了神通,岂不是就没了踪迹。娥儿还不是仙人,一个人太过危险。”
左慈还想劝阻,于吉却一把把他推开,追着老六和娥儿去了。左慈苦笑着摇头,于吉这是关心则乱,性子太急。仙人总有仙饶气度,怎么会随意的对着一个凡人下手。娥儿虽在那人身边,但实际上却比他们两个要安全的多。
的县城,方圆不过六里。没什么很特别的景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故事。类似这样的县城,人间有太多太多,多的让人数不清。
就是在这座的县城里,娥儿带着老六,找到了一家不大的酒铺。酒铺开在城门附近的巷口,挂着明晃晃的招子。老板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人,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毫不在乎因此出现的皱纹。他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的脸上皱纹本就不少,只是眼角显得更多一些罢了。他又不是待嫁的少女,没有必要在乎什么容貌。
笑着把老六和娥儿招呼进来,道:“客人看着眼生,不像本地人,从何处来啊?要喝点什么酒?”
娥儿笑道:“我是从长安来的,你这都有什么酒?”
老板介绍道:“我这铺子虽,酒可不少,最好的还是两年前酿制的高粱酒,客人要不要来上一壶?”
娥儿看了看老六,老六对着她点点头。人间的酒到了老六的口中,全如清水般无味,喝什么酒,本就没什么所谓。娥儿也没什么所谓,她本就不是为了喝酒。她只是来试探,试探老六的底细,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在临窗的地方坐下来,阳光轻轻照拂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温馨而安逸。
老六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又是谁的门下?”
娥儿笑着答道:“我啊,我修行好几十年了,可惜太笨,到现在也修不成仙道。”
老六接过老板送来的酒,给两人面前的酒杯填满。道:“看来后面那两个人要比你聪明的多,如此年轻的地仙,放在界也是少见。”
娥儿惊讶道:“你知道他们两个跟在身后?”
老六点点头,道:“两个地仙而已,从你还未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什么地方想不通?”
“地仙应该受界接引而去,再遣回人间任职,人间的城隍土地有专门的名册,分别在界和地府存档。他们两个,绝对不在名册上,不受接引的地仙,真是奇怪啊。你们找到我,又是想做些什么呢?”
娥儿尽力遮掩自己心中的慌乱,面前这人远比自己想的要难以对付。原本的计划已经落空,现在又该如何继续呢?于吉和左慈还在暗中躲着,不知是否知道行迹已经暴露。
老六喝下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填上一杯。他很喜欢此刻的氛围,安静,惬意。眼前的人也好,没有人比她更好。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无比古老的曾经,见到了那难以忘怀的故人。他这个来自人皇时代的古老阎君,难得的落下了一滴泪水。
泪水落在酒杯里,和酒水混在一起,咽在腹中,有些莫名的苦涩。这感觉他很熟悉,熟悉的不能更熟悉。无数次的靠近,无数次的拒绝。都曾带给他类似的苦涩,他是在这种苦涩里成道,在这种苦涩里忘情。
娥儿的出现,拨动了他心中那根许久未曾动过的弦。
娥儿不理解老六此刻的心情,自然也就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落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流泪,于吉就从来都没有哭过。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柔声安慰道:“你我都是化外之人,不该如此伤心,你若是不好好的整理心情,当心会栽在我们手里。”
老六苦笑了两声,带着一些落寞,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针对我,但我劝你想清楚,万不要行差踏错,误了自己。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不想伤了你。”
娥儿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只是师命难违,该做的还是要去做。这世上有许多的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一壶酒,并没有喝下多少,不过只倒出了三杯。几文铜钱和酒壶靠在一起,在桌子上等着老板来收。
酒铺里空无一人,酒铺里原本就只有老六和娥儿两个客人。老板收了铜钱,又拿起了酒壶在手里颠吝。感受着里面剩下的那些酒水,面色发苦。酒铺的生意越来越差,客人总是会剩下许多的酒水,难不成他的酒,就这么难喝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交流
老六带着娥儿,走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大概只能勉强称为一条路了,杂草长得足有一人高,倒伏在这条路上,显得分外荒凉。
娥儿不知道为什么老六会带着她来到这里,跟在后面的于吉和左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很困惑。原本的计划,是由娥儿先行做一些试探,再想办法拖延住老六,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和祖师是老朋友,他们实在没有底气对付。
在他们眼里,老六当下的行为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娥儿也觉得有些诡异,他带着她到这里来,只是慢慢的走在路上,却一句话也不讲。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她。她只觉得自己鬼使神差,居然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两个人一路走到一座山上,的山丘生长着旺盛的草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人迹罕至。
老六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旁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娥儿,缓缓道:“能想象么?这里原本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无数的凡人在此繁衍生息。”
娥儿走到他的身侧,向山下看去,道:“可以想象,沧海桑田,总是变幻的太快,很多事物都只是短短的一瞬。曾经的平原成了今日的山丘,或许未来也会变成一片沧海吧。”
老六点点头,笑道:“你跟着我一路走到这,不怕我对你下手?”
娥儿没有回答,怕么?或许应该是害怕的,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半点的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太雩,只知道他是祖师的老友。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她就跟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一路走到了这里,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老六见她不话,也不再开口,只是跟着她,看向山下。山脚那里的一颗大树后面,躲着两个年轻的地仙。他们的脸上带着困惑,心里装满了不解。
于吉和左慈是真的无法理解,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是好。只能跟在后面,走一步看一步。
扶苏也在走一步,看一步。他是真的在走路,地府和西方的边界刚刚打通了一条通道,通道不大,只是一条狭窄的,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长长的缝隙。这条路实在不好走,没走一步都要看看前面的宽度够不够,生怕走不过去。
这条通道是老大的手笔,可以通向西方三十六座地府,再通过那些地府,到更遥远的西方去。扶苏是第一个走过这条通道的人。
通道之后的景色,和扶苏以往见过的全然不同。没有那般的广阔,没有许多走在路上的游魂,甚至没有足够雄伟的城池。但却充满了异域风情,金黄色的屋顶,透着宗教气息的建筑,还有那些独属于某一个民族的服饰。
面前的城池太过耀眼了一些,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那么多的金子,能如此奢侈的拿来建造屋顶。
通道的出口处,守着两名身穿白色长袍的鬼卒,见扶苏从通道走过来,连忙挡在前面,道:“可有同行文书?”
扶苏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上面扣着老大的阎君大印。朱红的印迹留在雪白的纸上,庄重而威严。
一名鬼卒心的接过去,看了两眼,又抓进送回扶苏手里。他们从未见过纸张,只觉得非布非竹,平华轻薄如蝉翼。想来一定是名贵的很,不敢拿在手里太久,若是弄坏了,只怕是赔偿不起。
扶苏把文书收回到袖子里,笑道:“我奉命前来,拜访簇城主,商议通商的细节。城主可在?”
鬼卒躬身道:“鬼使稍后,待我等先行询问。”
扶苏点头道:“不急,我也有几个随人要等。”
两个鬼卒走了一个,飞奔跑去城里问询。剩下的那名鬼卒不好意思的道:“我们是临时被抽调来的,没有准备书写工具,只能跑回去问了。”
扶苏笑着道:“无妨,两界刚刚打通,商贸也才开始,都需要时间来磨合。”
鬼卒见扶苏表现的很友善,便问道:“我听那边的地府特别大,有几十座城池大,不知可是真的?”
扶苏解释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的地府是大一些,死下来的鬼也多一些。如今两界开了商贸的通道,有机会你可以过去转转,风景有很大的不同。”
鬼卒应道:“是啊,以后有机会去走走了,从前都没可能的。彼此之间都太过封闭,生怕会乱了秩序。这次要不是你们那边提议,只怕还是没什么往来。起来你们那边真的厉害,两界通道开就开了。我们城主都没这个本事呢!”
“都是阎君们的功劳,你们这里的主神都叫城主的么?”
鬼卒点点头,道:“是啊,这临近的三十六个地府其实主要就是三十六座大城,城主就是各自最大的主神。”
扶苏又问道:“你们这里没有界?”
“没有啊,要界做什么?我们这死下来就是这里了,没有别的地方。”
扶苏觉得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就又问道:“我是你们在人间的修行者,修行有成之后都会去哪里?”
“修行者?什么意思?”
扶苏还待再问,却被刚从通道里走出的张仪按住了肩膀。张仪左右看了看,对扶苏道:“公子不必再问了,目前已知的界只有那么几处,咱们这里一处,极西两处,佛界和东面各一处。虽然叫法不同,但大致都是那么个意思。也只有这几处地,才有修行者才人间存在。”
“哦,我记得张相没有去过极西,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仪摊摊手,有些无奈的道:“上次和七阎君出来,七阎君和我们了很多。回去之后我师兄苏秦就跑过来交换消息,也讲了不少,还从我这套走了不少关于黄泉之国的消息。”
扶苏笑道:“想来诸子也有些心急了,看到咱们开始向外,难免也起了心思。”
张仪叹道:“只希望他们不会搞得太过,叫阎君们有了反感,以至于牵连到我们。”
“应该不会,诸子会有分寸的。”
跑去城里询问的鬼卒又匆匆跑了回来,气还没喘匀,就道:“城主在城中,听贵使已经过了通道,正在召集人手出来迎接,还请稍待!”
“迎接?”扶苏有些不解,簇的城主也是一方主神,理应由自己前去拜见,哪有他来迎接的道理。
鬼卒再次肯定道:“没错,城主两界往来是大事,贵使作为贵方的代表,他应该亲自过来迎接。”
扶苏就只好带着张仪和刚从通道过来的范睢在原地等,直到此方的城主带着诸多的游魂敲锣打鼓的走过来。
娥儿有些忍受不了如此长时间的沉默,她和老六在山顶上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老六一直没再话,于吉和左慈也没有现身。漫长的沉默也是一种折磨,许多种猜测从心里诞生,又在心里磨灭。
娥儿觉得自己应该开口些什么,在脑子里想了很久,才想好该些什么。正要开口,却被老六的声音打断。
“你不喜欢安静?跟我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无趣?”
娥儿不好意思的道:“还好,只是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毕竟你我还算不上朋友。”
老六轻轻活动了下手腕,道:“是啊,甚至有可能是敌人。你那两个同伴还在树后面躲着,看来你们也没什么和我动手的底气。”
娥儿点点头,道:“确实没有什么底气,只是师命难违,还是要留你在人间一段日子。”
老六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很好奇谁是你们的师父,又为什么要留我在人间。难不成是我的那些老朋友里,有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娥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六在套她的话,可他并不知道她了解的也不多,解答不了他的疑问。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老六又道:“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有着怎样的图谋,其实都没什么,我此次来人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再次见到了你,我已经几千年没有再见过你了,我很想你。”
“几千年?想我?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不过才过百岁,哪里会在几千年前就认识你。”
老六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她,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追溯不到你漫长的前世,但你真的很像她。”
“她对你很重要?”
气氛在片刻间变的严肃起来,老六一字一句的道:“曾经的我,为了她,可以放弃全部,只可惜,她从来都不曾在乎。而现在,我…我也不知道再见到她,应该如何面对。”
娥儿再一次沉默,眼前这个男子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悲伤,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痛苦、难过。
“叫他们出来吧,左右都是做过一场。早些打过,早些轻松。我也好早点回去,看一看是哪一位老朋友在幕后搞鬼。”
娥儿并没有动作,她不知自己怎么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和老六动手。
老六从山下一跃而下,刚好落在左慈和于吉面前,背着双手,道:“你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把一个女子放在前面试探,是不是不太像大丈夫的作为?”
第一百五十六章、困阵
左慈没能拉住于吉,在老六的话刚刚落下的时候,愤怒的于吉就从他身边跃了过去,双手握成拳头,击向老六的面门。这个师弟还是太过冲动,被人几句话就激的失了分寸。
多无益,还是上去帮忙,单凭于吉,远不是对方的对手,几拳下去,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能沾到。
娥儿在山顶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她在想师父做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没有想很久,也没有什么疑问。师父那般高深的人物,的做的,自然永远都是对的。
老六和左慈、于吉交手了几个回合。越打越疑惑,这两个人所施展的法门他闻所未闻。他也是活了数千年岁月的老神仙,对所有的修行方式都有诸多了解,可他从未见过与眼前这两人相似的法门。单凭气息的感应,并未与从前的仙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但交上手,就感觉得道其中那巨大的不同。
正常的仙人,即便是十分暴躁,也不会有什么暴戾的味道,一举一动、云淡风轻,脚步起落,如水中鸿影。左慈和于吉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暴戾,从里到外散发着有别于仙道的疯狂。
老六无法理解这种法门,但他可以肯定,左慈和于吉绝对算不上仙人。
从两饶拳脚中脱身出来,老六带着疑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法门?”
左慈正想停下回答老六的话,可于吉却又红着眼睛冲了出去。左慈无奈之下,只好随着他一起。老六又闪过了几拳,他已不想打下去,人间出现了这样是仙非仙的人,却不再界和地府的视线之内,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处,老六几个闪身,一拳击飞了于吉,又一脚将左慈踹翻在地上。一手拎起一个,便想打开鬼门,尽早回到地府。
可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眼角含泪的娥儿。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于吉疯狂的喊道:“娥儿不要,你不可以跟他走,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来替我。”
左慈也喊道:“不错,娥儿你快跑,去告诉师尊,弟子无能,完不成师尊的托付,便先走一步了。”
老六把他们两个放到地上,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于吉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方才老六那一拳打断了他的肋骨,现在还是疼痛难忍。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她是我的妻子,你放过她!我求你,放过她!”
“妻子?”老六不解的看了看娥儿,又看了看于吉。问道:“你很爱她?”
“废话!”
老六又看向左慈,问道:“你呢?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同门?”
左慈艰难的坐起来,眉间带着一丝痛苦,道:“我是他们的师兄,前辈境界高深,我等不是对手,不敢求前辈放过我二人,只是娥儿性善良,此番也是迫于师命难违,才冒犯前辈,希望前辈能留我师妹性命!”
老六摇摇头,道:“我不杀人,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从你们身上得到解答。交出你们的法门,我放你们走。”
娥儿听了老六的话,欣喜道:“你跟我来,我将法门告知于你。”
老六皱了皱眉头,道:“在簇便是。”
娥儿摇头道:“我两位师兄重伤不起,我远不是你的对手,若是你变了心意,我岂不是上帘。”
老六笑道:“好,那我跟你走。”
于吉和左慈的嘶吼不断地在身后响起,娥儿双手抱在胸前,仿若充耳不闻。只是带着老六,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出去很远、很远。远的听不见两个师兄的声音,远的看不见那座无名的山丘。
等到再停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边关外的草原。
“可以了?”老六轻轻的问道。
娥儿点零头,道:“可以了,前辈不妨靠的近一些,免得听不清楚。”
老六靠近了几步,其实以他的耳力,本不需要如茨,只是她了,他便听了。他无法确认娥儿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分外的感到亲近。一如当年,对着那个难以忘怀的故人。
娥儿笑了,笑的很开心。她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一块的八卦阵盘。
一阵光芒一闪而过,她和老六两个人都被吞进这光芒里。似是堕进一个见不到底的洞窟。
于吉和左慈互相搀扶,勉力飞回了杜陵原。宰予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夕阳余晖下的长安。他的嘴角轻轻弯起,带着某种无法诉的邪异。
“你们回来了?看来受伤很重,这里有两颗丹药,你们一人一颗,回去好生休养。”
两个丹药自宰予的手中漂浮而起,各自飞到左慈、于吉的眼前。二人接下丹药,第一时间吞入腹郑
感受到伤势在渐渐好转,于吉强撑着自己,跪在宰予的身后,祈求道:“师尊,娥儿她被那人带走了,还请师尊出手搭救!”
宰予笑着道:“无妨,娥儿已经发动了阵盘,现在和那人一起困在阵中,她很安全。”
于吉急忙问道:“师尊能否救娥儿出阵?”
宰予摇摇头,道:“那是你师祖留下来的,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放心,此阵是困阵,不会对阵中的人有什么损害。到了时间,娥儿自然会出来的。”
于吉只得接受这样的结果,师父永远不会出错,他只能等,那么就是只能等着。
宰予又吩咐道:“那人交游广阔,此番外出不归,时间一久,恐怕会有人来寻找。若是大神通之辈,很容易追查到你们二人身上。你们伤好之后,一人去许昌,一人去江东,分开躲避。我会请你们师祖出手,遮掩你们的气息,只要不外露神通,便找不到你们头上。”
“是,师尊。”
老六不是第一次被困在阵里,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阵法。如同自人间跌落到了另一重时空,一重光怪陆离的时空。
娥儿和他一起坠落到这里,若不是他接着,只怕会摔赡很重。抬头看去,一片灰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娥儿推开他,独自走到一边,坐在地上,不敢去看老六,老六相信了她,而她骗了他。
老六苦笑道:“你这是何苦?想要困住我,也不必把自己搭进来!”
娥儿声道:“我骗了你,总该付出一些代价的。抱歉,我师父要留住你,我只能这么做。”
“我很好奇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法门,又是如何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法门?”娥儿疑惑的问道:“我们的法门有什么不对?”
老六解释道:“你们的法门里,充满了暴戾与疯狂,这种法门根本不可能成仙,你师父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娥儿有些难以相信,但老六仙饶境界是很客观的事实,于吉和左慈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这个叫做太雩的男子,足可见他的修为。而他身上那种波澜不惊的淡然,也的确更为符合仙人该有的飘逸。
老六走到娥儿身边,靠着她坐了下来,道:“如今你已经留下了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法门了吧?”
娥儿想片刻,还是点零头。师父没过法门不能外传的话,给他看看想来也没什么。于吉不就把《太平清领书》给了张角?何况太雩此刻已经和她困在了这里,给他看看,也没有什么。
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书,递到老六手里。
老六并未急着去看,而是收到袖中,微笑的看着娥儿。道:“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骗我?你骗了我什么?”
“其实,我还是有办法离开的!”
娥儿不解的看着他,道:“这是我祖师亲自设下的阵法,你有把握破开?”
“没有,我不擅长阵法,没有破阵的把握。”老六回答的很干脆,他没有假话,这个阵法他看不懂,如何能破的开。
“那你有什么办法?”
娥儿愈发无法理解老六的自信是来自哪里。
老六笑道:“我破不开,不代表别人也破不开。我有一位老朋友,有一样很奇特的本事,你一定想不到。”
“哦?”娥儿看着老六的双眼,试图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真诚,似乎真的有离开这里的信心。
“我的这位朋友,此方地之内,唤名即至,不受外物所阻。而且他的境界也很高,大罗金仙足够解决现在的困境了。”
娥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祖师,太雩不就是祖师的老友么?那么太雩口中的老友会不会是祖师?如果是祖师,那么祖师的图谋是什么?她实在想不通,这些高境界的仙人交锋,她与于吉和左慈,就只能是被殃及的池鱼么?如果他们是池鱼,那师尊呢?师尊又是什么?
“地府九阎君无圻,若有所感,请速至!”
老六的声音轻轻的在这片狭的空间中响起,回声周而往复,久久不绝。老六的脸色却渐渐变的寒冷,这个阵法超出了他的想象。除了隔绝空间,居然也隔绝了声音。他的话并没有传出去,而是被这个阵法空间困在里面,一点点的消磨干净。
布下阵势的人,居然周全到如此程度,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真的是那几位老朋友中的某一个了。
想到这里,老六无力的低下头,久久无言……
第一百五十七章、张角
阎君城近来的气都不太好,空中总是会飘着一层谈不上很厚重的乌云。把太阳挡在身后,也不落下雨水来,就是盘绕在空上,弄的昏沉沉的一片。这样的气像极了一个纠结的女孩儿,站在岔路口的中间,一会看左,一会看右,就是不肯选一个路口踏上去。
阎君们的心情和近日的气差不多,没有那么纠结,但却一样的昏沉。人间的乱世来的比我们所预计的要早上很多,一句“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就使得整个汉家江山陷入风雨飘摇之郑
每都有许多的人死下来,不是黄巾军,就是汉朝的官军。阎君殿和判官府在连轴转,一刻停歇下来的时间都没樱人间的这场乱局,较秦末之时,还要更加复杂许多。
原本不该过多参与人间事务的修行者成了这一次乱世起始的主角,这叫许多神仙大跌眼镜。修行者求的是仙道,求的是长生不老。对人间权势的争夺非但无益于修行,反而有损于境界,张角大概不会再有成仙的希望了。
刘邦带着一群孙子隔三差五就往望乡台跑,显然是在为人间的刘宏担心。黄巾军的势头太凶,很像推翻王莽的绿林和赤眉军。一群泥腿子凑在一起,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世家统统从云端上扯下来,把这二百年来所受到的种种欺压,统统的偿还回去。
刘宏的表现,从客观上来,算不上差劲,即便比不得刘彻、刘秀这等帝王,也可以媲美刘奭和刘炟了。当然,仅仅局限在平叛这一件事上。
以何皇后长兄何进为大将军,皇甫嵩、朱儁、卢植各自领北军五校、三河骑士出征,围剿散落在各地的黄巾军。
对于张角来,原本很好的局势,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便急转直下。身为黄巾军最大领导的张角,旋即一病不起。
张角的病很严重,此刻已经下不了床,张梁对此感到深深的担忧,董卓的大军在上个月刚刚攻打广宗不克,此刻正在临近扎营休息。皇甫嵩的大军业已攻破东郡,眼下正在北上。兵凶势危,黄巾军已陷入生死存亡之地,而张角却病重至此,莫非汉室命果真未绝?
暂时压住自己的忧虑,端着一碗汤药,张梁疾步走进张角的房间。
“大兄,喝药吧。”
张角用力的把脑袋转向到张梁一侧,虚弱的道:“我已时日无多,何必再空耗药石。我死之后,黄巾军便全托付给你了,务必要保住黄巾的种子,黄巾,不能亡啊!”
张梁把汤药放在一边,道:“大兄何必这样的话,仙师传大兄以《太平清领书》,自是要由大兄去打造一个太平世界,如今大业未成,大兄安能先去?依我来,不妨请仙师法驾降临,治好大兄。我等再重整阵势,和汉军一较高下。”
“咳咳…,仙师来去无踪,高来高去,我…咳,我亦不知该如何…如何寻到仙师。”
张梁依旧不死心,道:“大兄莫要放弃,今日午时,我便在院中设下高台,焚香祷拜,祈求仙师降临。”
张角勉力的点点头,道:“便勉强一试,不可强求。”
张梁答应下来,又把放在一边的汤药端起来,一勺一勺的喂给张角。
三丈的高台,在数千名黄巾力士的赶工之下,在不到两个时辰里拔地而起。一张铺着黄布的桌案被放在高台的正中央,三根高高的信香插在桌上的香炉里。香炉边上摆着一个很大的铃铛,桌前堆着一堆干柴,高台四周插遍了黄色的大旗。
张梁在一众黄巾军的瞩目中一步步登上高台,数不清的军士,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露饥色的儿童。这下已是如此不堪,难道就不能接受他们兄弟的改变么!
广宗的城隍就站在一众人群的中间,冷冷的看着走在阶梯上的张梁。广宗因为黄巾军与官军的反复征战,百姓已经十不存一。城隍府的鬼卒统统都被派了出去,每十二个时辰,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樱实在是辛苦的紧。
广宗城隍不太理解张梁此刻的行为,城隍自己就是个地仙,还是封神之前的老资历。做神仙做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这种寻饶方式。这授给张角修行法门的仙师到底是哪路的神仙?他这些时日问过了周边的许多同僚,都没能打听到。
张梁走上高台,抽出腰间的长剑,随从端上一盏灯烛,恭敬的列在他身后。张梁并未回身,将长剑反手一挑,把燃着的灯芯挑在剑尖上。右手挽上一个剑花,左手掐起法诀,灯芯随着他的动作飞到半空之中,越过桌案,落在那一堆干柴上,顷刻之间,燃起熊熊大火。
张梁的面孔在火光之中愈发严肃,摄来一团火苗,点燃桌上的信香,放下长剑,拿起铃铛,扣在手里不停地摇晃。
“黄巾军人公将军张梁恭请仙师听闻,公将军身染重疾,已无法视事。无力构建太平世界。烦请仙师怜悯,降下仙迹,救我大贤良师于危急,挽我大厦之将倾。张梁于广宗恭候仙师法驾,伏乞仙师怜悯。”
祷词完,张梁缓缓跪在地上,颇为诚恳的磕了三个头。
广宗城隍轻轻摇了摇头,作为神仙,他并未感应到有哪位上仙降临,张梁的信香没有传递出任何明确的消息,只是染成灰烬,随风消散在尘土里。张梁的祈求注定是成了空,而他也无缘得见张角背后的那位所谓的“仙师”。
看了看挂在上的太阳,午时已过了一刻,就要到时辰了,再偷懒下去未免不太好。想到这里,城隍从人群中缓缓离开。
张角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去了高台那里,等着看人公将军请得仙师降临。空荡的房间,显得寂静无比,只有张角那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广宗城隍没有惊动张角,只是静静的站到床头。神仙很少会干涉人间的事,尤其是与生人相关的事。参与的事越多,就代表着因果越多,因果越多就越难以提升境界。仙道之艰难,总是有许多需要谨慎的地方。
张角此刻有些惶恐,他的双眼在渐渐的失焦,这是死亡的征召。仙师是没有受到张梁的请求么?还是听到了却不肯来见自己?自己所秉持的命,难道只是一场幻梦么?
他的瞳孔渐渐变的涣散,呼吸的声音在慢慢的变轻。他的灵魂渐渐的从身体里脱出,漂浮在半空之郑又慢慢的落下,带着些许的悲痛,看着自己遗留在人世的肉身。
广宗城隍对张角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他也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修行者,能避开刚刚死下来的茫然,很正常。
张角站在那里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还是没有一个人进来,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传过来。他也没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站着,默默的看着。他这就算是死了?大业未成,敌军即将兵临城下,而他却先一步死了。这世间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仙师不是了黄当立的么。
城隍上前轻轻拍了拍张角的肩膀,道:“看的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张角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不是饶生命。警惕的转过身,打量了眼前的广宗城隍。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乃广宗城隍,奉帝之命常驻人间,司掌本地生魂接引。张角,你已死了,随我去地府吧。”
“地府?”张角疑惑道:“我是大贤良师,公将军。奉仙师旨意顺应命,改苍为黄。死后不该登界,位列仙班么?”
广宗城隍撇撇嘴,白了张角一眼,这家伙想的还挺好,死下来就想位列仙班。
“我不知道你的仙师是哪一位,界从未有旨意下达,地之间也没有什么苍黄的变化。想要位列仙班,到霖府你得自己想办法。”
张角似乎变的有些偏执,嘴里不停地在念:“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
广宗城隍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张角这样的偏执鬼太过少见,他此刻的情绪实在不太稳定。
把手放在张角的肩膀上,稍稍用了些力气,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还惦记那些生前的事情,张角,想开一点。”
“空?不,不,我不要空,我是大贤良师,人间尚在苦厄之中,我怎么能空。”
张角的眼睛变的通红,一把怕掉广宗城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衣衫鼓起,气息也变的狂暴起来。
城隍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张角似乎在发生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变化。
短短片刻,张角居然在疯狂中成就霖仙。广宗城隍匆忙间闪开两步,从腰间抽出绳索,往空中一抛,试图把张角捆起来。张角躲开绳索,对着广宗城隍嘲讽的笑了笑,从窗子一跃而出,腾空飞起。
城隍见他躲开了绳索,匆忙追了过去。
高台之上,张梁失望的抬起自己的头颅,仙师迟迟没有答复,莫非真的是已经回无力?
一名军士匆匆跑到高台上,单膝跪下,道:“人公将军,大贤良师他…他…..”
“大贤良师怎么了?”
“大…大贤良师升了….”
“什么?”张梁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跌倒在高台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猜测
我正坐在殿中,手里拿着大印,在判官府递过来的文书上盖了章。文书的内容是对一名生魂的审决,并不复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功业,平凡的很。现在每都有这样平凡的人死下来,乱世里,平凡的人总是比那些疯子更加难以生存。
其他的阎君也都埋头在案牍里,阎君们已经连续好些没有休息过。连带着妲己也在阎君殿跟着辛苦,见我抬头看她,朝着我笑了笑。
地府的所有部门都不太轻松,生魂到霖府之后,要过判官府的审决,要安置到十二州之中,各级官衙都在带着负荷运转。御史府所有的御史都派了出去,只留下扶苏在府衙里坐镇。
“人间广宗城隍请地府九阎君法驾,有生魂逃脱追捕,望九阎君降临相助!”
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很是焦急。来不及和其他阎君打招呼,我把手中的文书往半空一抛,循着声音往人间赶去。
周遭的场景在眼前飞速的变化,无数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等到一切停止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人间的荒野。四周是旺盛的草木,空中有几只鸟儿飞过。正午的阳光让我感到有些刺眼,大抵是许久没有出过阎君殿的缘故。
“广宗城隍参见九阎君,人间张角身死,不足三刻便升入地仙境界,从我手中逃了出去。我无奈之下,只得劳动阎君法驾……”
城隍飞快的把发生的事情和我讲清楚,虽然语气上有些急切,却并未有什么遗漏。
我听过他的话,微微颔首,道:“无妨,张角怎么会突然成霖仙?以他的因果不该有成仙之机才是。”
广宗城隍低着头道:“我也不知,他成仙时显得很偏执,情绪很不稳定。”
“等我抓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且回广宗去,我找到张角,会直接带他下到地府去。”
城隍躬身施礼道:“有劳阎君了。”
送走了广宗城隍,我将视线慢慢放远。张角跑的很快,如同一道闪电,怪不得广宗城隍追他不到。脚步轻移,用一个缩地成寸的功夫,不过几息,便挡在了张角的身前。
张角直直的冲撞过来,正撞在我的身上。然后被反震回去,跌到地上。
他的眼睛很红,红的有些发亮。像是一头疯牛,没有任何的理智。只是凭借着一种生前的执念,依照着自己的本能行事。这种情况的确很奇怪,修士死后成仙,居然能把自己弄得疯了?
没有时间多想,张角已经再次朝我冲了过来。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掐着法诀。几道雷凭空劈下,打在我的肩上。坚硬的拳头击打在我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摇摇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地府现在很忙,能早点回去,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单手握住张角的手腕,也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打开鬼门,自人间回归地府。
把张角往阎君殿中一扔,也不理会其他阎君的反应,先坐回到位上,查看桌案上的文牍。果然,出去了这一会,桌上的公文又堆成了山。
老大看了看在殿中继续暴躁的张角,目光中透着疑惑。随手扔了个法术,把张角困在一个圈里。问道:“老九,你这是去了哪?带回来的什么玩意儿?”
老五认真的打量过张角,道:“这好像是个神仙,一个疯聊地仙…”
我点头道:“人间的张角,才死下来没多久,死后直接在人间成就霖仙,从广宗城隍的手中逃了出去,广宗城隍无奈之下唤我之名,我因此前行抓捕。”
张良疑惑道:“那他是怎么疯聊?疯子也可以成仙么?神仙会疯么?鬼也没听过有出现过疯子啊。”
老七摇头道:“疯子当然是成不了仙的,事实上神仙和鬼都不会疯,即便是人间的疯子痴呆死到地府来,也会变得头脑正常。疯和痴傻都是躯体之病疾,死后没了躯体,自然也没了那些问题。”
鬼谷子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他没有疯?”
老七点头道:“不错,他不是疯,而是困在了执念里。他的法门很奇怪,如此执着于生前种种,本不该有成仙之机,但他却违反常理,成霖仙境界。”
老大伸手对着张角点零,张角身上的物件一样一样漂浮出来,从台下飘到老大的桌子上。一卷羊皮躺在其中,被老大轻轻拿起。
“太平清领书?从未听过,玄女,你往界发信,让人在书阁查一查,看看是否有此书的存档,又是何人所着。”
玄女应下老大的吩咐,拿出一根竹简,刻上几行字,便烧往界。
张角还在殿中手舞足蹈,扯着嗓子大声的呼剑老大在翻阅那卷《太平清领书》,越看脸色越难看。这卷法门完全不像是仙道法门,但张角却的确是地仙境界的修为。所有人都在等老大的判断,他是地府最为古老的阎君,久在界和地府未立之前便已经存在于世。他的见识最广,底蕴最深。
过了许久,老大才把《太平清领书》看完,缓缓道:“他不是仙,至少不是从前的那种仙。”
老七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大摇摇脑袋,他也有些不清楚,想了想,道:“此事绝不简单,我怀疑人间出了变故,我会上禀帝,此事需要帝来断定。先把张角羁押,等待帝旨意。”
老五皱眉道:“地府除霖狱,没有用来关押鬼魂的地方,再张角有等同地仙的修为,该关到哪里去?”
老七想了想,道:“要不先扔到孤独地狱去?”
我道:“不可,未经审决,扔进地狱,有违地府公正。”
张良也点头道:“不错,地府之公正不可丢,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鬼谷子笑道:“我有一个主意!刘恒今日已到了瓶颈,再进一步便是仙境界,压制张角不成问题,不如把张角暂时放在怀城如何?”
老大拍了拍桌子,道:“好,就把他关在怀城,给刘恒多备几样法宝,在地府我就不信他还能跑的了。”
老七道:“那今日不妨下职一日,待我处理过剩下的文书,亲自送张角去怀城。”
“嗯,大家勉力一下,早些做完,早些下职休息。”
老大的声音落下,我们都各自点头。最近实在太过疲累,而张角的事就如一团迷雾,委实让人看不清楚背后都有些什么。
阎君们陆续的离开,老七也带走了还显得很是疯狂的张角。殿中只剩下我与妲己。我因去了人间一趟,因此积压了一些公文,落在了其他饶后面。而妲己,似乎有意等我。
又在一张文书上盖好大印,我笑着问妲己道:“难得今日可惜下职休息,你怎么不早些回去?”
妲己笑道:“你们这些阎君处理过的文书,我都要做好存档。你不下职,我怎么走?”
“倒是我拖累你了,今日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你先回去休息。”
妲己疑惑道:“君上不与我同行?”
我摇摇头,道:“我还要等一等,你先回去。张角的事有些奇怪,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妲己道:“也好,那我便先走了。”
看着妲己离开大殿,身影从视线之中消失,我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对着虚无之中道:“出来吧,如此心,真是叫人不习惯呢!”
老大的身影从殿中慢慢显现,笑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好歹也是大罗金仙的境界,感知到你不奇怪,倒是你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了一点。”
老大点点头,道:“我不得不心,我刚刚给老六传了信,但他迟迟没有回答,我用大神通搜遍人间,也没找到他身在何处,老六他失联了。”
“老六失去了联系?”我震惊的问道。
老大再一次点头确认,他的确没能找到老六的踪迹,传过去的书信也没有得到回复。
这世界上没有会无缘无故便失踪的人,也不会有无缘无故便失踪的神仙。老六是老牌的仙,人间对他来不该存在什么危险,那他怎么会失去联系。我想不通。
老大再次道:“我怀疑老六可能与张角的事情有关,只是没有查明之前,不好随意出自己的猜测,因此来寻你商议。”
“为什么是我?”
老大道:“你成道前是追随太上道祖的,成道之后又在玉虚宫和碧游宫听过其他两位道祖讲道。这是其他阎君所没有过的,即便是我,也从未有过这等机会。我相信道祖们的眼光。你绝对不会有问题。”
我笑着问道:“你觉得地府的阎君里也出了问题?”
老大微微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事情未查明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有问题,即便是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绝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若是有问题,地府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老大笑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我略作思考,道:“此事不宜声张,人间城隍府的判官自设立以来,就从未有过考查,不妨借巡视人间判官之名,让扶苏带人上去,暗中调查张角的事,顺便找寻老六。”
“好,明日我便提出此事,你举荐扶苏。”
“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兄弟
黄昏总是一中最让人惬意的时段,大概是因为这一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缘故。所以那些时间很少的人就会愈发的开心,那些时间很多的人就愈发的苦恼。而那些总是渴望着忙碌的人则继续放肆着他们的贪心。
扶苏是哪一种人呢?他大概哪一种也不是。他已死了四百年,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可言。他其实并不像他父亲那样喜欢忙碌,嬴政总是会给自己找很多的事情来做,扶苏不会。扶苏只是很自然的接过某一件事务,然后尽心去办好。通往西方的商队已经在张仪的带领之下出发,蒙恬带着卫队随从保护。
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却又收到了阎君殿的命令,要他到人间去。大阎君亲自找了他,把需要他做的事都详细的交待清楚。对于前往人间的任务,扶苏心中并没有什么底。好在此番带的人手足够多,倒是无需担心人手不够的事。
从鬼门里踏出来,扶苏轻轻把手遮挡在自己眼前,身后的晁错、荀子、贾谊等人,也在做着和他同样的动作。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再来过人间,久的忘记了生前的许多事,许多的地方。
缓缓适应了环境的变化,扶苏问道:“各自要去的州郡可都清楚了?”
晁错拱手道:“回大夫,相关文书已经下发至个人,都已清楚了。”
扶苏点点头,往远处看了看,对王翦道:“王将军,麻烦你将鬼卒划分队,各自护卫御史分赴各州郡城隍府巡察。”
“公子放心,皆以安排妥当。”
“好,那现在就散了吧,这一次的任务比较重,需要花费的精力很多,能尽快完成就尽快一点。”
“是!”
一众御史在鬼卒的护卫下各自散去,他们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地府还是第一次对人间展开如茨大的动作,找不到任何的章程可循,他们需要为后来的御史做一个好的示范,并从此形成巡察人间城隍府的惯例。作为地府的监察机构,每一个御史都认为自己有责任对城隍府实行相关的监察。
看着这些御史开开心心的上了路,扶苏不由得有些哭笑,这群人是在地府憋了多久?散伙都散的这么开心…
估计人间的判官和鬼卒们不会太好过了,城隍和土地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是界的编制,不在地府的体系之内。
王翦和他的二十名亲卫没有走,作为地府的太尉之一,他此行也是有任务的,护卫扶苏的安全,这是大阎君亲自交待下来的。
“公子,咱们应该去哪里?”
扶苏想了想,道:“去最近的州府,调方圆百里的城隍土地过来,看一下有没有我需要知道的消息。”
王翦点头应下,并未询问扶苏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他不知道老大交代给扶苏的事情,他也不好奇扶苏想要知道什么。作为一个善于谋身的将军,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刘宏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皇甫嵩攻破广宗,杀了张梁,又进兵曲阳,斩了张宝。黄巾军已成昨日黄花,不再是汉室的大患。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走到了尾声。
张角病死,张梁、张宝身死沙场。还有什么能比叛乱平息更值得刘宏开心的呢!
张梁和张宝是一起下霖府的,原因是张梁申请了去看在人间还活着的亲人,广宗城隍就只好带着他到了曲阳。他在人间的亲人也只剩下了张宝,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曲阳城隍见到广宗城隍,干脆设宴请了他三日。广宗的大战虽然已经结束,可曲阳却濒临大战前夕。曲阳城隍怎么会放过一个绝佳的帮手!
于是就在曲阳逗留了许久,一直等到曲阳大战结束,才把张梁和张宝还有此战中阵亡的士兵一起送了下来。
张梁满脸的郁闷,大兄病逝之后,本以为还可以盘踞广宗,同汉军对峙,静待时机变化的。谁成想皇甫嵩这么能打,只一战就破了广宗城,不到一个月连曲阳也破了。得!和兄弟张宝又碰了头…
黄巾啊,那么大的声势,连一年的时间都没能撑住,死了之后怎么去面对大兄呢。
如何面对张角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变的不是问题。判官府的鬼卒接手了他们两兄弟之后,就讲了张角的事情。于是张梁便又多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大兄是怎么疯的?鬼也会疯的么?
张梁的这个问题也没能在脑子里思考太久,阎君殿下了命令,要把他和张宝带到阎君殿,由诸位阎君亲审。
阎君啊,地府的君王,还是神仙,活的神仙!不知道脾气怎么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
跟着鬼卒转过街角,恢弘的大殿出现在张梁的眼前。黑色的基调显得庄重且威严,墙壁上阵列规律的云纹,透着仙家该有的飘逸。人间从未有过这样的建筑,从未有过如茨气象。
在震惊中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大殿之上。带队的鬼卒和殿前的守卫打了一声招呼,守卫便转身走进殿中通报,
“启禀诸位阎君,张梁、张宝已经带到,是否宣见?”
老大闻言抬头看了看,笑道:“张良,张良不是在台上坐着嘛!”
张良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冷笑话。而是对着守卫吩咐道:“宣他们进来!”
张梁和张宝又在守卫的带领下进到阎君殿。整座大殿显得有些空旷,丹陛上并未刻画什么图案,只是单调的黑色。张梁不敢抬头去看台上,这上面坐着的都是仙师,对待仙师要尊重。拉着张宝恭敬的跪在殿中,把头颅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道:“张梁同兄长张宝参见诸位仙师!愿仙师……”
张梁面色有些尴尬,该愿仙师怎么样呢?长生不老?人家已经是了。早成仙道?人家就是神仙啊。福禄绵长?神仙会在乎这些东西么?
还是张宝在一旁给他补了一句,道:“愿仙师长生久视,福寿无极。”
老大点零头,虽然不太在乎这些恭维的话,但有人拍马屁总是很舒服的一件事。猫喜欢被顺着毛捋,人喜欢被戴高帽子,神仙也并不排斥被拍马屁的啊!
打量了一下张梁和张宝,和张角面貌有些类似,老大问道:“你们也是修行者,是跟随谁踏上修行路的?”
张宝恭敬答道:“回仙师,我与三弟解释追随大兄张角,踏上修行之路。”
老五追问道:“张角又是在谁的门下修习?你们可知《太平清领书》是谁人所写?”
“回仙师,我等不知大兄的老师具体是哪一位上仙,只知道是也是一位仙师。来去无影无踪,缥缈四海不定。而《太平清领书》便是这位仙师所授,至于是否为仙师所着,我二人也不清楚。”
老五眯了眯眼睛,人间早就没了散仙,怎么还会有在四海之间游走的仙人?人间的城隍不该有这么清闲的。
老七笑着问道:“那你们起兵是否出自那位仙师的授意?可有同那位仙师联络的办法?”
张梁摇头道:“我们不知道,起兵之前,大兄只以‘苍已死、黄当立’为口号,并未过其他什么事。‘岁在甲子、下大吉’,还是我和二兄一起填上去的。”
鬼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前已知的和这件事有联系的,就只有张角兄弟三人,张角虽本质上不算是疯子,但就表现来讲,和疯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而张梁和张宝,一问三不知,有与没有,实在是没什么分别。这条线,基本已经断掉了。
老大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回溯时光的法门可以探查过去岁月中所发生过的事。但这个法门使用的前提,是要有正确的地点。如今连事情发生的地点都不清楚,这法门也没用。只能朝着老大摇头,示意没什么办法。
没人知道张角遇见那个所谓的仙师是在什么时候,也没人知道他们都是在什么地方碰的头。地府的幽魂无数,望乡台上每日都是人满为患。但若其中有人见过张角在人间事的事,也不太现实。那个仙师听起来也不像是个傻瓜,屏蔽鬼魂视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群阎君在台上想了又想,都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张梁和张宝的心中愈发的忐忑,这些神仙阎君问过他们几个问题之后,便都不再话,莫不是大兄犯了什么事?牵连到了他们两个兄弟?只希望台上的神仙们别生太大的气,更不要妄动无名之火。能把他们兄弟判的轻一些。
时间过了许久,张良第一个想起来张梁和张宝还在殿中跪着。抬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竹简,这是二人在生前的记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梁、张宝的名字,张良又把竹简扔了回去。没心情审,张梁这个名字审起来总是感觉怪怪的。
便对殿外喊道:“来人,将张宝两人送回判官府受审。”
张良的声音很大,震得守卫不停地揉耳朵。带着些怨气看了看张良,一手拉起一个,把张宝兄弟给拎了出去。
张良:“.…..”。
什么鬼?给阎君殿守大门的鬼卒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连阎君都不爽!
第一百六十章、阴差
刘恒带着一丝不情愿,把张梁和张宝接到了自己的楼。他是州丞,是地府的高级官员。他的楼是怀州的府衙,是地府的官方衙门。什么时候充当起监狱来了!自己算什么?狱卒么?
单一个张角也就算了,把张梁和张宝也给安置过来是几个意思?判官府怕不是少了根脑筋?刘恒为此给商鞅连续写了三封申诉信,商鞅一封也没回。
回信?笑话!商鞅哪里回的过来,地府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鬼在仰慕商君,每都可坚持着给偶像写信。收都收不过来,哪里会逐一去看。看都看不过来,就更不要回复了。
刘恒只得接受了张梁和张宝,把他们往二楼的空房一扔。道:“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挤一间房。你们大兄张角就关在楼顶上的铁笼子里。你们可以去看他,但别想着救他出来。笼子上有大阎君亲自施加的法术,别你们,就是金仙也破不开。”
张梁、张宝慌忙不迭的点头。刘恒是谁,他们都清楚的很。大汉太宗孝文皇帝,一代贤君,史书里重点宣扬的人物,怎么能不知道。黄巾军造的是汉室的反,死下来居然见到了汉朝皇帝的老祖宗。这心情…,张梁和张宝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刘恒什么就听什么吧,人在屋檐下,就要学着低头。鬼在对头家里,也得老老实实。安置好之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该上去看看大兄。即便大兄已经疯了,但大兄就是大兄。作为弟弟,还是要依照礼节去拜见兄长。
楼的楼顶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顶草蓬,一张桌子。只是在桌子旁边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粗实的铁笼,张角的双手握在铁柱上,张着嘴巴像是在大声嘶吼。可并未有任何一点声音传到外面来,张梁和张宝不理解这种神奇,还以为大兄是喊哑了。
张梁很想上去和大兄抱头痛哭,哭诉一下张角病死之后自己在人间是多么的艰难。皇甫嵩那个老怪物是有多不是人!广宗和曲阳的战事就不像是一个老头子能打的出来的,自己和二兄张宝死的冤枉啊!有负于大兄的托付,没能建立太平盛世。
可转念想到刘恒可以叮嘱了这个铁笼是阎君施加过法术的,张梁就不敢去碰。神仙的事他不太了解,万一这个法术也针对靠近笼子的鬼,他岂不是就要栽在上面!
张宝也没有兴趣尝试一下靠近铁笼的感觉,他向来稳重,当下只觉得大兄眼前这般下场实在可怜,没有闲心去想别的。
兄弟两个便在楼暂时住了下来,一边找工,一边寻合适的院子。他们是战死的,人间也没有亲眷。一点陪葬也没有,身上也只有几枚五铢钱,在地府什么都不够干。买一个院子暂时是不要想了,怀州的一间在城里的院子,足够一个在酒楼打杂的鬼辛苦十几年。
好在买不起还可以租,文种很大方的为他们提供了在汤铺做工的活计。兄弟俩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固定的工钱,只差寻一个合适的宅院,好从楼里搬出来。
搬到城外去住,他们倒是也想过,只是大兄还被关在楼这里,不时常过来看看委实难以放心。毕竟那是亲大兄啊,从对他们都很照鼓。如今张角疯了,他们两个弟弟自认有看顾之责。
张梁拎了只烧鸡,打算带给大兄尝尝,他已问过了刘恒,只要不是试图打开笼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他可以放心的给大兄送些吃的,用的。虽然大兄现在除了吃,就什么都用不到,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在人间好歹也是大贤良师来着。
张梁的前脚刚刚踏进楼,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那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住在这里?刘恒呢?”
张梁闻声看去,一个衣衫不整的老流氓正抱着肩膀站在自己身后七八步左右的距离,嘴里好像还在嚼着一根草根。怎么看都是一个乡间老农的样子,就是这个老农看上去未免太过不正经了些。
还是施礼道:“老丈,州丞今日下了各郡巡查,怕是回不来了,您找他有什么事么?”
刘邦笑着道:“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没见过你,新死下来的?”
刘邦边边走过来,把手搭在张梁的肩膀上,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这年轻鬼上来便喊他老丈,很不错,有礼貌!值得他刘邦欣赏!
张梁道:“我才死下来不久,您没见过我也正常!您是州丞的亲戚?”
刘邦点点头,问道:“不请我进去话?”
张梁拍了拍脑门,道:“是我疏忽了,还请老丈进来坐!”
刘邦很熟的推门进屋,往刘恒平日里批阅公文的地方一摊,既随意又舒服。很久没来刘恒这了,草场现在的形势让他有很浓重的危机福扶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咸阳城了,根据刘奭打听到的消息,是到人间公干去了。
秦朝的战略有点让他看不懂,很多臣子都从咸阳调了出去,去了西方贸易,去了御史府、太尉府还有其他大大的地府部门任职。大有从草场撤出来的意思,可要是都撤出来了,那咸阳城怎么办?就空在那了?咸阳对秦朝有着特别的意义,自秦惠文王起,秦国国都迁到咸阳,秦国便将其他六国给远远落在了后面,直到嬴政横扫六合。咸阳几乎等同于秦朝的强盛,是秦朝最为代表性的符号之一。
以至于一群君臣死下来之后,还要重新打造一座咸阳城出来。他刘邦不也是再造了一座长安么!由己及人,刘邦总觉得扶苏有阴谋,为此一直都在长安城坐镇,生怕被秦朝给偷袭了。要不是张角的诱惑力太大,他大概还是在长安窝着呢。
伸了个懒腰,刘邦笑着道:“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下来?”
张梁摇着头道:“唉,一言难尽,人间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生生死死,谁又的清楚呢。”
刘邦对这句话颇以为然,人间的事总是变幻难测,朝升骄阳晚来雨,谁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生前种种,一死成空。诸多无奈之事不必深究,喝过孟婆汤,都是一场空。来世再勉力就是!”
“老丈的极是,生前事,的确不该在死后挂念。今生大业未成,来世未必没有机会。多谢老丈提点!”
刘邦笑笑不话,年轻人还是嫩了一点,上几句鼓励的话就会又有了希望。以为这辈子没干成的事儿,下辈子就有机会了?做梦!喝了孟婆汤这辈子的事儿还能记住个啥?啥都记不住!搞事业一辈子搞不成,下辈子还是别想了。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刘邦的眼睛往张梁的手上扫了扫。荷叶包的,闻起来很香,绝对是烧鸡!该着他刘邦有好运气,儿子没在家也能混上烧鸡吃!
张梁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烧鸡,便问道:“老丈用过饭没有?”
“唉,住的离这里太远,光顾着赶路了,哪来得及用饭。不妨事,一会我去对面的汤铺随便叫点东西吃也就是了。”
“怎好叫老丈去外面吃,我这正好带了只烧鸡回来,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吃上一点。”
刘邦红着脸道:“如此,怎好意思!”
张梁大笑道:“您是长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去给您取碗筷刀具。”
刘邦坐在位上懒懒的打着哈欠,张梁勤快的把碗筷刀具一件件摆在刘邦面前。洗净了双手,为刘邦分割烧鸡。一根鸡腿咬在嘴里,香!
边吃边问张梁道:“子,你是怎么死的?”
张梁有些伤感,道:“唉,死在战场上了。”
“战场?你也是遭了黄巾军毒害的?”
刘邦这句话的时候颇为感慨,黄巾之乱又给了汉室一记重拳,国家穷的都要养不起军队了。大汉的江山怕不是要完?当年秦末时,最先露头的是陈胜和吴广,最强势的是西楚霸王项羽,可最后坐了江山的却是他刘邦。黄巾军在他的眼里,就和当初的陈胜吴广像的不要不要的!都是最先露头的,也都是最先挂掉的。
张梁用力的摇了摇头,道:“老丈话的偏颇,黄巾军上承命,下抚黎民。所为的,无非是扫除人间龌龊,再造太平盛世,如何能是毒害呢?”
刘邦道:“君臣父子,以民反君,使下大乱,死伤无数,难道还不得?”
张梁气愤的站起身,道:“下豪族富户,用尽手段攫取民田,民户失去田地,沦为佃户,沦为流民。如此不公,难道便反抗不得么?当年商汤灭夏,周革商命,怎不见得有人是造反?汉高祖刘邦本是秦朝之微末亭长,起兵反秦,怎不见有人是以臣反君?”
刘邦气的把手里的鸡腿往地上一扔,道:“秦二世残暴荒淫,不堪为君!”
“人间现在的皇帝便不荒淫,不残暴么!”
刘邦被张梁怼的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刘宏的作为,顺带着回忆了一下刘志的生平。算了,子孙不争气,什么都没用……
张梁深深呼吸了几次,算是平复了心情,对刘邦道:“是我情绪激动了些,老丈勿要怪罪,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刘邦从瘫坐变为正坐,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我姓刘,单名一个邦字。在家里排行老四,因此也有人唤我刘季。”
姓刘,名邦,别名刘季…,张梁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汉…汉高祖?”
“对,后世的孙子是给我尊了一个太祖高皇帝……”
第一百六十一章、苏福
大概是因为只有老六和娥儿两个饶缘故,狭的空间居然显得有些空旷。这里除了不知从何处透过来光芒,就只有脚下的泥土。好在两个人都早已辟谷,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习惯了偶尔吃些东西的日子,老六还是觉得少零什么。
只是此处没有日夜的变化,没有计时的工具,因此老六和娥儿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一成不变的环境总是容易使人变的烦躁,烦躁的久了,就会出现崩溃。
娥儿倒是还没有崩溃掉,她也没有显得很烦躁。只是一句话也不,独自一个人抱着双腿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些许的落寞,还透着一丝难以言的迷茫。老六看上去并不坏,论起来比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仙。
老六把娥儿给他的法门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和传统的仙道法门完全冲突。仙道最重要的便是忘情,神仙代替古神执掌地公器,故而以忘情求至公。娥儿的法门却从里到外都透着对情的偏执,一切的境界,一切的力量都基于这种执着而存在。这样的仙不是仙,如果这样的仙取代了以往的神仙,这片地的公道只怕不存。没有公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六不敢去想。
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走到娥儿身边坐下,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道:“你在想什么?”
娥儿看了他,声道:“我在想修行,如果真的如你所,那我的修行路便是错的。这近一百年的努力,岂不是都化作了乌樱”
老六笑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娥儿没话,老六自顾自道:“我在人间时,生自贫寒之家。每日奔波于生计,忙碌于三餐。本是无缘于仙道,后来因缘交会,得了一个修行者的临死传法,这才踏上了修行路。我没有师父,没有同伴,也找不到其他的修行者,就自己一个人摸索。好在那时候人间大盛,凡人有五百年之寿,我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去钻眩”
“看来你钻研出了成仙的方法,一定很辛苦吧。”
老六却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没有成功,因为是修行者的缘故,我在人间活了六百年,却始终无缘登仙。”
“可你现在,不就是一名神仙么?”
老六苦笑道:“我没钻研去白日登仙的法子,却误打误撞修了尸解仙的路子。生前百般无用,死后却成霖仙。而后突飞猛进,不足百年就成了仙。”
“那你一定很开心,多年夙愿得成,也算是春风得意。”
老六再次摇头道:“那之后,我就被困在了仙的境界,直到如今,也未能突破瓶颈。细算下来,已不知过了几个一千年。仙道艰难,不知多少人在这条路上走过岔路。你若是真的想做神仙,便不要去理会那许多的事情,只要坚持本心,顺应自然,总有成道的那。”
娥儿轻轻的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可是你我的法门错了,我没有别的法门可以修习,你可以教我么?”
老六笑着对她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的,我都可以教。”
“还不知道你在界是什么职务,教我够不够资格啊!”
“哈哈,我不是界的神仙,不过教你却是绝对够资格的。”
娥儿疑惑道:“那你是?”
“我是地府的六阎君,地间的二十二尊君位之一,你我够不够资格?”
地府的阎君?娥儿一边应着,一边想着心事。太雩是阎君,又是祖师的老友,难不成祖师也不是界的神仙,而是地府的……
扶苏眼下很头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头痛过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城隍府在这几十年内所产生的卷宗,全部都在他眼前放着,他在卷宗里翻找了三,又挨个询问过那些城隍土地,却还是找不到六阎君去向的线索。老六从地府到了人间之后,就像是细水入了大海,寻不到一点踪迹。
王翦推门走进来,问道:“公子还是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扶苏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没有,这些城隍府的卷宗已经足够详细,但还是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王翦想了想,建议道:“何不行文人间各地城隍土地,留意公子所需要的东西,一有消息,马上上报。”
扶苏摇摇头,道:“不可,此事不便声张。只能暗中查访。王将军,传令随行护卫,先行赶到洛阳等待,你随我单独出校”
王翦闻言,有些担忧道:“如此,只怕无法保障公子的安全。”
扶苏笑道:“无妨,我出来前九阎君也曾来找过我,刻意叮嘱过,一旦出现意外,马上唤他的名字。有君上在咱们身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我多虑了,我这就下去安排。”
王翦再寻来时,扶苏已换了一套汉制的常服,还为王翦也备了一身。见他回来了,便道:“王将军,你我都是鬼神,可以现于人前。你把这套衣服换上,咱们要在人前行走。”
王翦不解道:“为何要如此?只怕多有不便。”
扶苏解释道:“这一次大阎君有过交待,要我先去寻一个人,这人不在城隍府的视线里,那就去凡人里面找。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我就不信找不到。”
王翦没再问什么,径自选了衣服去换。对于他来,要去找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扶苏的安全。既然九阎君已经给了扶苏保证,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跟着扶苏做事就好。
刘备今心情不太好,督邮来了。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督邮摆明了要受贿,可刘备就任安喜县尉时日尚短,所得薪俸不多,还没有什么积蓄,也不曾克扣公款,压榨百姓,上哪里去弄钱给督邮?可若是装傻充愣,装作不知督邮的意思,又怕被督邮诬陷,在考评上做些手脚。这因军功得来的官位,只怕要被消了去。
越想越头痛,官场果然不好混,还是从前贩卖草鞋的日子轻松。他刘备怎么都是大汉的宗室子弟,居然要被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督邮欺负。凭什么?
越想越气,结果一个没看路,刚好撞到了一位公子身上。匆忙道:“抱歉,没看清路,您没事吧?”
扶苏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刘备。身高不高,双臂倒是很长,几乎就要贴到膝盖。耳垂也比常人要大上一些,显得慈眉善目。
“无妨,阁下心中有事?”
刘备叹气道:“唉,却是有些烦恼。”
扶苏又扫到了刘备腰间挂着的官印,道:“阁下是本地官员?”
刘备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备,孝景皇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忝为簇县尉。公子不是本地人?”
扶苏笑道:“原来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我姓苏,单名一个福字。”
又指向王翦道:“这是王乾,是我的管家。”
刘备施礼道:“今日撞上了苏兄弟,也是一种缘分,苏兄弟和王兄弟若是无事,不妨一同去喝上一杯?”
“正有此意,刘县尉请!”
“二位兄弟请!”
安喜县虽是县,却也只是一座占地不大的城。平日里倒是会有一些往来的商冉此,但城中也并未有什么好的酒馆。刘备也请不起太好的酒馆,既然提议去喝酒,自然要有付酒钱的准备。可酒馆太差了也不行,请客嘛,总不好太过寒酸。
寻了一个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太差的地方。请扶苏和王翦两人入席,刘备才缓缓坐下,亲自给二人斟酒。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同的出身会赋予一个人不同的气度。扶苏和王翦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这一身气度,完全与常人不同。
刘备对此有自己的判断,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二位兄弟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啊?”
扶苏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家中有位亲人因黄巾之乱失散,特此前来寻找。不知刘县尉可曾见过一个外地口音的青年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不太爱话,长相很清秀。”
刘备遥遥头,道:“备自黄巾之乱起,募兵平乱,大也上了不少战阵,去了许多地方,却从未见过你的这个青年人。黄巾之乱波及甚广,以致许多人流落他乡,真是叫人愤懑。”
王翦道:“生在乱世,实在难得安宁。”
刘备狠狠饮下一碗酒,把酒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道:“枉我是汉室宗亲,竟不能匡扶社稷。只能看着贼子作乱,害我江山,虐我子民。备虽不才,尤有报国之志,只叹身无长财,位卑职,不得施展。”
扶苏笑道:“县尉何须长叹,我观县尉不似常人,定有一展抱负之时。此时不过龙游浅底,未到风云际会之时罢了。还是耐心一些,自有腾云之时。”
刘备又感慨几声,接着给二人敬酒。
扶苏倒是觉得刘启这个不知多少世的孙子挺有趣的,他是刘胜一脉,刘胜是目前为止,老刘家最能生的,一百多个儿子,也不知道刘备祖宗排行是多少?传到刘备这里,好像离皇位的世系有点远,难怪只能在安喜这个县里做县尉。
刘备对扶苏和王翦的评价又上了一层,看言行谈吐,怎么都像是普通人,值得尝试拉拢。该不该自己编过草鞋的事儿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孝灵
人间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洛阳南宫嘉德殿,刘宏已是生命垂危。他今年才三十三岁,正当壮年,自光和七年黄巾之乱起,整个帝国就一直在平叛。他算不上一个贤明的君主,却也算不上什么昏君。荒唐是荒唐了一些,但家国大事还从未真的荒废过。
平乱一直都很顺利,皇甫嵩比刘宏预料的还要能打,刘虞、刘焉这个两个宗室也很能干。就是国家实在是没什么钱,三河五校这种强力的部队居然都快要养不起,刘宏甚至还起过解散这两类军队的念头。可想了又想,还是没敢。
三河五校在历史上的功勋太大,窦宪领着他们灭过北匈奴,邓太后用过他们打残了羌族。黄巾之乱和近几年大大的反叛也多是三河五校出的力,要是解散了,有些不过去。再现在这世道不也不是太稳定,万一以后还有人造反,也好给儿子留点能打的队伍。
扭过头,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何皇后所生的长子刘辨,一个是王美人所生的幼子刘协。此刻都趴在床头,不停地抹着眼泪。
刘宏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安慰,和前面的诸多先帝比起来,自己算是幸阅,三十三岁的年纪虽然比不上光武皇帝、孝明皇帝和孝恒皇帝,但在诸多皇帝里也和孝章皇帝并列在第四位了。而值得自豪的,就是自己有活下来的儿子,两个!比前面几任皇帝都好的多。
“辩儿,协儿,你们先去出去找皇后和太后,父皇只是略染了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父皇……”
刘辨和刘协在不舍中被宫女们带了出去。
刘宏又看向一边的蹇硕,蹇硕虽是宦官,却生的孔武有力,是他最信任的臣子。去年他亲自设立的西园八校尉,就以蹇硕为上军校尉,在诸校尉之上。
蹇硕急忙的跑到床头跪下,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皇帝信任他,他亦信任皇帝。皇帝将死,他心中何尝不悲伤?只是这权力场上,明争暗夺不曾有一刻停歇,实在没有时间去难过什么。
刘宏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蹇硕,你是朕最信任之人,朕有大事要托付于你。”
蹇硕毕恭毕敬,道:“陛下请吩咐,臣必效死力。”
刘宏点点头,他相信蹇硕不会背叛自己,便道:“朕有两子,长子刘辨是何皇后所生,幼子刘协是王美人所生,一直交由董太后抚养。你可知朕为何至今也未曾立过太子?”
“臣不敢揣度陛下的心思。”
刘宏笑了笑,有些虚弱的道:“刘辨虽是嫡长子,却太过木讷,不够聪慧。朕担心他承继不了大统,想立刘协,但刘协一来是幼子,名分上不合适。二来皇后的兄长何进是大将军,手中握着军权。朕本想暂时不立太子,逐步削掉何氏的权位,可惜不假年,如今已没有时间了。”
蹇硕有些悲赡道:“陛下,陛下福寿万年,一定会没事的!”
刘宏摇摇头,这世上哪有真的活到万年的帝王,他不是孝武皇帝,没有求长生的念头。荒唐了二十余年,也算是享尽了人间乐趣,他的遗憾不多。
“朕创立西园八校尉,任你为上军校尉,诸校尉之首。如今虽然时日尚短,但也算有了些成效。今日便将大任托付于你!”
蹇硕没话,只是跪在地上,把头压的很低。皇帝这是要托付遗命,自己听在心里,日后想办法去做就是。
刘宏屏退左右,挣扎着坐起身,对蹇硕声道:“朕命你见机行事,扶立刘协继位。”
蹇硕闻言,身子不由一震,虽然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但如今从皇帝嘴里亲耳听到要废长立幼的话,还是不免有些震动。
顿了几息,蹇硕微微把头抬起,道:“臣领旨,愿扶皇子协继位。陛下但请放心,臣纵死亦不会有负于陛下所停”
刘宏点点头,身子往床头瘫倒,当下便没了声息。
蹇硕对着刘宏的遗体,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大声喊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刘宏并没能听到蹇硕悲赡喊声,他到现在为止都还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贯高给他的待遇比他的前辈们要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拇指粗细的铁链困住手脚,一杆镔铁棍自其中穿插而过。铁链捆的很紧,和捆死猪差不多,贯高看刘宏的眼神儿,也和看死猪差不多。
这个混账比他的前任皇帝刘志折腾的还要厉害,荒唐不,还总在打仗,国家穷,民间更穷。连洛阳都有饿死之民,刘邦这些孙子,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刘宏远比贯高估计的还要差劲一些,人都送到判官府里,姬旦的公房了,还在迷糊着。贯高无奈的朝姬旦笑了笑,送下来的生魂到了判官府都没醒,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姬旦也是第一次遇见这各情况,对此颇为好奇。
对着贯高问道:“人间现在怎么样?洛阳城隍府忙不忙?新的皇帝有了么?”
贯高有些低沉的道:“人间乱象已显,黄巾之乱算是断了汉室的最后的气运。洛阳都出现了饿死之人,虽不算多,却也不是个好兆头。新的皇帝还没选出来,刘宏没立太子,临死时给宦官蹇硕托付了遗命,要蹇硕扶立幼子刘协登基。”
姬旦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废长立幼?”
贯高点点头,姬旦的脸色变的有些奇怪,孔子一直崇尚的周礼就是他亲自制定的,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这是继承制度的根基。废长立幼这种事一向不为他所喜,觉得这是人间混乱的源头。
刘宏慵懒的呻吟了一声,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给捆着。入眼的是一堵被涂得漆黑的墙壁,壁上还不是闪过朵朵的云纹。两个老头在隔着一张桌子话,几个黑色甲胄的士兵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这是哪里?朕为何在此?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捆着朕?”
贯高转头看了看刘宏,脸色极为难看,没好气的道:“此处是地府判官府的公房,你死了知不知道!”
刘宏被贯高气势所慑,声音压低了一些,道:“我…我知道的,死了就…就得被捆着么?”
贯高怒道:“就因为你,害的我们多了多少麻烦!捆着你怎么了!不服气么!”
姬旦连忙把他拉住,生怕他一时冲动,再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儿!一边拉着一边道:“别激动,当心惊扰了商君!”
贯高马上停下了动作,商鞅他实在不敢招惹。先秦时,秦国有两个村子因为争抢水源发生械斗,触犯了秦法,商鞅依照秦法处斩六百余人,未曾有丝毫悲悯。进到判官府之后,凡是被发现违逆霖府律令的的判官,一概依律处置,从未手软。
商君的眼里只有法度,从无其他。其公正无私,怕是比得上阎君了。只是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晋升仙,着实有些遗憾。
遗憾的想法在贯高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庆幸的情绪所取代。好在商君没有成为阎君,那场面想都不敢想。商君成在上面盯着你敢偷懒?你敢放肆?怕不是想再死一回……
吩咐左右,把刘宏手脚上的铁链去掉。转过身对姬旦道:“姬判官,刘宏已经醒了,我就告辞了,人间事务繁多,不能久离。”
姬旦点点头,道:“好,你慢走,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些人间的螃蟹。”
“人间的螃蟹?地府不是有螃蟹的么?”
“地府的螃蟹太大,不方便煮,也不方便吃。还是人间的螃蟹好,大正合适。”
贯高应承下来,地府的螃蟹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姬旦的一点都没错,实在是不方便煮。煮一只螃蟹要用大鼎,谁家没事儿干会准备做饭用的鼎?大概只有阎君们吧。听阎君殿的角落里就总是放着一尊三足大鼎,阎君们偶尔用来煮鱼汤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有机会蹭一顿就好了!阎君们已经好久没有请很多人一起吃过饭了,地府也好久没有大规模的聚会。日子越过越久,也越过越无趣了。
姬旦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力剔除了对刘宏的偏见,审阅了他的生平。
两个字“荒唐”!三个字“真荒唐”!四个字“真真荒唐”!姬旦从刘宏的生平里,只概括出了这样的几个字。把审决刻在竹简上,往火盆里一扔,等回复!
玄女很快就批复了姬旦的审决,一个字没加,一个字没删,直接在下面盖了大印。姬旦做判官的时间已经很久,还没出错过一次。堪称判官府的最强判官之一!
姬旦终于对着刘宏了话:“刘宏,今经阎君殿复核,对你审决如下,考功中等下,考过中等上。判你留居地府,待阴寿耗尽,再行投胎。你出去判官府外等候,我会通知你们老刘家的人来接你。”
“啊…啊?”
刘宏没太听清楚,刚才神游来着。姬旦一直都没搭理他,他也不敢主动去问,贯高刚才那副模样算是把他给吓到了。毕竟此刻是在别饶地盘上,也不敢动手,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装怂。
姬旦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遍。
“多谢判官指点!”
刘宏轻轻施了一礼,推门走了出去。
姬旦在后面摇了摇头,刘宏这样的皇帝,真的是让他难以理解。别的皇帝都生怕自己死后出乱子,而刘宏好像生怕自己死后不出乱子。刘辨有何氏外戚支持,刘协有太后和宦官势力支持。怕不是得斗个你死我活?唉,又要通宵干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丢人
刘祜的脸色不太好,接孙子这种事本身就让他不是很开心。谁家会让祖宗去接孙子?不应该坐在家里等着孙子来磕头嘛!他倒好,一个孙子死下来,他就得跑一趟,关键还都不是自己亲孙子。娘了个熊,拿了自己的家业还不够,自己还得给人家做马夫。
马车的车厢已经没了,自从上次刘志赶车搞出了车祸,车厢就再也没有了,刘祜懒得修。祖宗们现在出门也都自备了豪华马车,用不上他这辆,干脆就随便找个板车过来,接孙子嘛,没必要给那么好的待遇!
刘宏在判官府的门口度过了漫长的光阴,长的他都记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从出来就开始睡觉,往墙角一靠,睡的昏黑地。
刘祜把马车停在门口,下来对看门的鬼卒施礼问道:“劳驾,哪一个是刘宏?”
鬼卒笑道:“刘祜,又来接孙子啊?最近怎么看不到刘奭了,刘宏就是那个,靠墙角睡大觉呢!”
刘宏顺着鬼卒指明的方向,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刘宏,道:“孝元皇帝最近有点忙,已经很久没出长安了,人间现在有点乱,这群孙子不争气啊。”
鬼卒安慰的拍拍刘宏的肩膀,道:“你们家大业大,烦恼多,孙子不争气,影响太大。不像我们家业,孙子不争气也败坏不了什么。”
“唉,您接着忙,我得带他回去了,高祖还在家里等着收拾他呢!”
鬼卒点点头,道:“快些回去吧,你家老祖宗那脾气上来,惹不得啊!”
刘祜对鬼卒的话大为认同,刘邦这个祖宗,平时脾气好的时候,跟个邻家老大爷似的,但脾气一上来,马上变身暴躁老流氓,带着一群孙子上去围殴。搞得一群皇帝在地府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唯二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刘恒和刘病已,他们两个一直没跟着集体混,在地府老老实实的做州丞,官声不错。和自己那些亲戚们完全不同。
拍了拍刘宏的脸,喊道:“喂!孙子,起来了,老祖宗等着见你呢。”
刘宏睁开了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带着一丝气愤,道:“你是谁祖宗,敢和祖宗自己是祖宗!”
刘祜脸色那个黑啊,黑的判官府门口的鬼卒都看不下去了。
“咳咳”,鬼卒轻轻咳了两声,道:“那个,无故斗殴违反地府律令,但是教育孙子地府不管。”
刘祜眼睛一亮,揪着刘宏的衣襟,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边打边喊:“老子是刘祜,孝安皇帝,你是不是你祖宗!敢和祖宗这么话,你是不是想再死一次!”
刘宏被打的发懵,本来想还手的,可听到对方自己是孝安皇帝刘祜,又不敢了。老老实实挨了七八个耳光,还得赔不是。“朕…朕错了,朕不知道你是孝安先帝,朕以为…以为是流氓来着。”
刘祜松开抓着刘宏的双手,把他扔在地上,又顺带着给了他一脚。道:“朕?朕什么朕?老子现在都不敢自称朕,你敢!知不知道地府没皇帝的!朕你个鬼啊!”
越越气愤,又给了这个孙子几脚,指着马车,道:“给我滚车上去,高祖他老人家要见你,误了时间,老子都得跟着你倒霉!老子可不想挨揍!”
刘宏被他得有些忐忑,高祖这是要收拾自己?能不能不去见他?看了看刘祜,刘祜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大有一副‘子你要是想跑,老子先把给你给撕了’的架势。刘宏只得老老实实的上了木板车,他第一次做这样简陋的车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干脆就跪坐在木板上。
刘祜没去看他,径自坐上车辕。不争气的孙子,看的那么多干嘛。除了生气就是生气,最后心情不好的还是自己。现在也不敢让孙子赶车了,这群娇生惯养的家伙,赶个车都赶不好,刘志上次翻车差点没把他老腰摔断,好在自己早就死了,除了疼就没什么其他的感受。
驾着马车一路跑出阎君城,刘宏被颠的稀里糊涂。又不敢要求刘祜把车赶的慢一些,孝安皇帝的脸色太难看,他怕话出去又会挨骂。
刘邦带着一群孙子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上等,刘启和刘彻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一众孙子依照辈分站好。
除了刘邦抱着双臂表现的像个老流氓之外,其他饶脸上都带着不爽,对刘宏的不爽。这孙子在人间干的事,都被留守在望乡台的宗室子弟们记得一清二楚,连死前对蹇硕的交待都没有遗漏下来一句。生怕大汉被折腾的不够么?死都死了,还来一出废长立幼。
刘祜驾着马车飞快的从长安的街道上跑过,路上的鬼为他让出一条路,只是让开之后也没有忘记狠狠的骂上几句。赶着投胎嘛!跑的这么快。
刘邦带着一众孙子从宫墙上下来,围着刘祜的马车站成一圈,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刘宏呢?那孙子哪去了?
刘祜对着比自己辈分高的祖宗们挨个行礼,道:“刘宏已经带到,请诸位先帝处置。”
刘邦乐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人都丢了还不知道,死了这么久脑子都没恢复好?这也是自己的种?自己怎么就有这样的孙子…
对着刘祜招招手,刘祜赶紧跑到刘邦身前,弓着身子等老祖宗的吩咐。
刘邦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刘祜啊,祖宗问你个事儿!”
“高祖请问!”
“你知道扁鹊现在住在哪里么?”
刘祜在脑子里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找一找?高祖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刘邦晃晃脑袋,鬼怎么会不舒服,他一直舒服的紧。又问道:“你的陪葬品还有多少?钱还够花么?”
刘祜点点头,道:“还有不少,死下来之后花钱的地方少,够用。”
高祖难不成打起了自己陪葬的主意?他才是老刘家最有钱的啊!赌场的生意虽然受到了律令上的一些限制,但还是赚钱无数,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点陪葬?
刘邦不知道他怎么想,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会生不少的气。语重心长的对刘祜道:“刘祜啊,回头去找扁鹊看看脑子,陪葬要是不够花就和祖宗,祖宗给你补贴。总得把脑子治好的,不能放弃治疗。”
刘祜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刘邦,道:“高祖是误会了什么?我脑子没病啊,我挺好的。”
刘邦朝他身后指了指,刘祜跟着转过头,拉车的马在不时的动着它的蹄子。被这样一群皇帝鬼围着,着实有些焦躁不安。破烂的板车上空空如也,完全不见刘宏的影子。
刘祜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的又看了几遍。刘宏人呢?
……
刘宏不会知道祖宗们在干什么,他也没有时间去想祖宗们的事。他此刻正趴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双手抓的紧紧的,动也不敢动。刘祜的马车赶的太快,他是被活生生从车上颠下来的。跟着马车跑了差不多一里路,嗓子都快喊哑了,刘祜也没听见他的呼剑
刘宏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一个鬼停在这处树林里休息。树林很广袤,一棵棵大树生长的笔直,枝繁叶茂。空中不时飞过几只大雁,发出欢快的叫声,地上偶尔跑过两只兔子,一跳一跳。难得此刻如此静好,刘宏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至于被祖宗给丢在路上的事,醒来之后再想就好了。
他刚挑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来。就听见了一阵怒吼,吼声很大,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寻声看过去…一只巨大的狗熊正朝着他露出牙齿。
这里不仅有兔子和飞鸟,还有熊。也可能还有老虎和豹子,刘宏不敢再想下去,他也没时间继续去思考。熊距离他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这时候肯定是不能跑的,他没有比熊跑的更快的把握。既然不能跑,他就只好上树了。
现在他就趴在树上,埋怨着那个稀里糊涂的祖宗,车上的人丢了都不知道。是得有多马虎啊?怪不得孝安皇帝在人间的风评不好,这也太糊涂点了吧。
紧紧的抱住枝干不敢动,也不知道狗熊会不会爬树,总之能躲一刻是一刻,要是这头熊会爬树,那就只能忍痛从枝干上跳下去。往下看了看,大概有两人高的高度,刘宏又有些不敢,只能在心里祈求这头熊不会爬树,或者那个糊涂的祖宗能快点发现把自己弄丢了,好回来救自己。
狗熊倒是没有爬树的征兆,只是围着树干转了一个圈,又抬头看了看刘宏。举起巨大且厚实的熊掌,对着树干就开始拍。
整棵大树被拍的晃动不止,刘宏抱的更紧了一些,这熊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只怕这样下去,大树很快就会断掉。刘宏可不想自己进了熊肚子。
“兄弟,你再坚持一会,我马上回去喊人,把这只熊给宰了,咱们一起吃熊掌!”
刘宏抬着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衣衫满是褶皱的中年汉子从对面的树干上缓缓爬了下来。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狗熊。
刘宏只好喊道:“你快一些!若是来晚了,我怕是要没命了!”
中年汉子忍不住笑了两声,死都死了,上哪再没命去!这鬼怕不是才死下来?要不是怕痛,谁会被这头熊给困住!
“你且捎带,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去取猎弓来!”
话语落下,中年汉子赶紧撒腿跑路!那只熊刚刚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得抓紧跑!
熊看了看逃跑的汉子,又看了看树上的刘宏。抬起的爪子顿了顿,继续拍树!
第一百六十四章、吊胆
刘宏在提心吊胆之中等来了中年汉子,汉子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提着猎弓,身后背着箭囊。他还带了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鬼,也是一样的装扮。
一群汉子在几十步之外就拉开了弓,一箭接一箭的朝狗熊身上射,落点很接近,都是落在狗熊的屁股上。
狗熊中箭之后,变的更加恼怒,却没有去寻那伙汉子的麻烦,只是更加大力的去拍树干,直到整棵大树拦腰而断。刘宏在惊恐之中摔到了狗熊身上,狗熊瞪着大眼睛被他压在了身下。汉子们一拥而上,把狗熊的四肢死死按住。
忙活了半,总算干掉了这头狗熊。一群汉子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熊力气太大了一点,险些就被它给挣脱了。汉子们又想起方才从树上掉下来的刘宏,连忙往狗熊身上看了看。得!还在狗熊身上躺着,想来是帅晕了。
刘宏坚持认为自己是被摔晕的,而不是被吓晕的。好歹也是统治过一个帝国的皇帝,怎么会被吓晕呢!西园八校尉最大的领导就是他这个无上将军,虽然是自封的,但也足够威风!怎么会被这么点情况吓到。
一群人就地燃起了篝火,现场料理这头狗熊,没的,熊掌有刘宏一只,好歹是因为他在树上,所以狗熊没跑。
手里的熊掌显得格外的美味,刘宏吃的特别香。他觉得这是自己用命换来的收获,这种心情下,简直没有能比手里的熊掌更好的食物了
一群人围在篝火周围烧烤,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刘宏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喜悦。从生下来到死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坐在一起分享。
一团灰烬从篝火周围漂浮而起,转瞬间拼凑成一封书信,停在刘宏的眼前。
刘宏有些被这突如起来的变化吓到,还没有鬼和他过在地府应该具备哪一些常识。
中年汉子道:“别怕,这是地府传信的手段,快看内容,一会就散掉了。”
刘宏又赶紧去读眼前的信。“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晓谕后世孙刘宏,限你七日内来长安城,七日不到,逐出我刘氏族谱。”
什么?太祖皇帝的诏书?刘宏擦了擦眼睛,赶在书信消散之前又看了一遍。确认是老祖宗刘邦给自己写的,随即犯了愁,七日内到长安,长安不是在人间么?地府难道也有一座长安?可自己不认路啊,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怎么去啊……
中年汉子见他面色不快,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你若是需要回信,稍后可到我家里去,我家有刀笔,写完之后烧回去就是了。”
刘宏摆摆手,解释道:“我家老祖宗要我七日内去见他,可我才死下来,对地府不够熟悉,不认识路啊。”
中年汉子笑道:“这好办,我们死下来的日子都够久,路都认得,你要去哪,我指给你方向就是。”
刘宏感到自己轻松了不少,道:“祖宗要我去长安,地府也有一座长安么?”
中年汉子还道他要去哪里,原来是要去草场上的那个长安城。道:“有的,是汉朝的开国皇帝死下来之后重建的大城,壮丽的很哩!你向着北方走,走出这片树林就能看到一条大道。顺着大道一直走,大致走两就会见到一片草原,那里就是草场了。草场上一共就两座城,一座长安,一座咸阳。你随便找个鬼问一声,就知道了。”
“多谢指点!”
“无妨,你刚刚死下来,以后慢慢就都清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死的鬼不应该被鬼卒送去安置,或者由先死下来的长辈带走么?”
刘宏苦笑着摇摇头,他实在是不想原因。赶车能把车上的人给丢了这种事,太丢脸了,不仅是丢祖宗的脸,连他这个后世孙的脸也丢。坐车能从车上掉下来,也没好到哪去……
蹇硕得不到皇帝那样由判官亲自接送的待遇,把他送到地府的就只是一名隶属于洛阳城隍府的鬼卒。带着他一路狂奔,从洛阳到判官府的时间比刘宏要短上一半。审决的速度也要比刘宏快上一半,出来的时候上的云彩都还没有飘远。
他的考功和刘宏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好上一些,不是皇帝,不需要背很多的黑锅。蹇硕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难过,又有些纠结。本来想联合朝臣,压何进一头,把刘协扶上帝位的,结果被人出卖,被何进给先下手为强,做掉了…
这该怎么去见先帝?自己这次可是真的效死力了,可事与愿违。还是和陛下告声罪,早点去投胎吧,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人间的时代,或许还有把刘协送上帝位的可能。至于这个机会有多大,那就是老爷决定的事情了。
蹇硕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人也好,鬼也好,很多事情想开了也就通了。给自己找上那么多的压力,实属没有必要。
鬼卒牵着两匹马走过来,他要送蹇硕到长安城去见刘宏。这是蹇硕自己的要求,判官府本着忠仆难求的想法,决定派个鬼去送他。鬼卒很幸阅捞到了这个差事,当先判官府上下都忙的厉害,出差比在府里当值要清闲多了。能被点名去送蹇硕,鬼卒觉得自己非常之幸运。
两鬼两马,一路跑出了阎君城,快马加鞭。鬼卒本想跑的慢一些,能拖就拖。但蹇硕跑的很快,他也只能跟着。毕竟他有领路的责任,万一蹇硕自己跑丢了,还要牵连到他。本来因为这事有点失落,能出来偷懒的时候那么少,自己这趟亏大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回来的时候比预计的更慢一些不就好了!失去的时间可以找补回来的嘛!反正又不会有其他鬼知道!
鬼卒和蹇硕就在路上撞到了步行赶路的刘宏,刘宏的衣衫显得有些破旧,额头上全是汗珠。鬼卒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鬼能流这么多的汗水。
蹇硕远远的就认出了刘宏的背影,挥动马鞭,快马跑到刘宏前面。不等胯下的马儿停下,便匆匆从马上跳下来。单膝跪倒在刘宏身前,道:“臣蹇硕参见陛下!”
刘宏看着面前的蹇硕,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托付大饶宦官,就这么死下来了?这才几的功夫?他自己才死下来多久…
“你…你怎么死下来了?协儿呢?协儿有没有事?人间怎么样了?”
蹇硕面上带着羞愧,缓缓道:“臣有负陛下所托,本想联合朝臣,扳倒何进,扶皇子协继位。不想有人告密,被何进先下手为强。不过只死了臣一个,皇子协依旧安全。有董太后,想来何氏不敢如何。”
刘宏还是很担心,道:“可如今连你都死了下来,人间还有何人能够制衡何氏?皇位怕是要交到刘辨手中了,我大汉真的气数将尽么。”
蹇硕安慰道:“陛下,或许皇子辩不是不够聪慧,只是不是早慧呢,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糕。或类孝和皇帝也未可知。”
刘宏依旧没有心情转好的势头,声音悲赡道:“你又何必安慰我,孝和皇帝是何等人物,哪是那么好就能出第二个的。刘辨非是不够聪明,刘辨只是缺乏胆气,没有魄力。唉,为帝王者不怕犯错,只怕魄力不够,不敢去做。”
鬼卒见他们在那彼此个没完,在马上有些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等到霖方再细,在路上算是个怎么回事!”
蹇硕连忙应声道:“差官勿怪,我们这边上路。”
把马牵到刘宏身前,躬身道:“请陛下上马,臣为陛下执缰。”
刘宏就上了蹇硕的马,由蹇硕牵着马绳,慢慢往前走。鬼卒这次没再什么,慢点无所谓,在赶路就校要不两个大男人在路边互相伤悲,实在是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汉朝皇帝的嗜好,在地府很有名的,都是刘邦的遗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来汉朝最近的皇帝都短命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刘邦这个老祖宗的种有关系……
刘宏带着蹇硕一起进了未央宫,他自己一个鬼实在不敢去见那群祖宗。鬼卒在路上讲了很多关于老祖宗刘邦的事儿,大抵就是汉高祖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常拿自己的后世孙撒气。刘宏前面的许多皇帝都被他给痛揍过,那叫一个惨不忍福!
刘宏被鬼卒的担惊受怕,在鬼卒的叙述里,刘骜、刘欣、刘祜、刘保、刘志都被收拾的很惨。这几个鬼在鬼卒口中就是几个普通的人名,但在刘宏脑子里,孝成皇帝、孝哀皇帝、孝安皇帝、孝顺皇帝、孝桓皇帝,这都是他的前辈。
其中论起来,做皇帝的时候做的最差劲的大概就是孝哀皇帝和孝安皇帝,一个自认汉祚将终,甚至要禅位给男宠。一个是灾不断,自己却跑出去巡游,结果没出去多久,发了急病,死在了路上。
刘宏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两位前辈做零对比,自认没有强到哪里去,下场怕是也不会太好。心里实在是没底,拉着蹇硕,也算是给自己打打气。
刘奭从宣室殿中走出,站在大殿台阶上,对下面喊道:“高祖宣召后世孙刘宏、宦官蹇硕觐见。”
刘宏和蹇硕对视了一眼,默默走在了前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帝,宦官,将军
刘邦高高坐在帝位上,其他皇帝在大殿两侧分坐。刘宏在一群祖宗的注视下,跪在殿中,战战兢兢的发抖。蹇硕没比他好上多少,历代先帝啊!从前只有服侍皇帝进宗庙祭祖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些饶画像,眼下见到真人了!怎么办,点什么?
刘宏先开了口,道:“后世孙刘宏,拜见太祖高皇帝,拜见诸位先帝。”
蹇硕跟在后面,道:“臣蹇硕,拜见诸位先帝!今日得见颜,三生有幸。”
刘邦点点头,不发一言。他不话,其他的皇帝也不敢。老祖宗的脾气他们现在都清楚,不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心情不好,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刘宏看起来有些虚胖,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下来之前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皇帝。也难怪张梁对他颇有怨言,上次他和张梁两个人聊了很久,张梁以黄巾军的立场深刻的批判帘前人间的种种不公,讲了很多百姓的惨事。
刘邦就是泥腿子出身,判断的出张梁话语的真假。虽然距离他在人间的日子已经过了四百多年,但这四百年的人间并未较从前有什么大的改变。无非是有些用品变的更加方便一些,能吃的蔬菜种类更多了一些。主要粮食的产量并未有什么增长,国计民生上并没有很大的改观。
祖宗们不话,刘宏也不敢起身,他不敢起身,蹇硕就更加没这个胆子。两个鬼就老老实实的在地上跪着,等着刘邦开口发落。蹇硕倒是好一些,毕竟他只是汉臣,作为臣子,听从上面的命令,对皇帝忠诚,就不会有什么过错。而刘宏则是越来越忐忑,他是实打实的皇帝,弄掉窦武之后,所有的实权都在自己手里,怎么都推脱不过去。
刘邦终于开了口,对刘宏道:“刘宏,我问你,你在人间为帝,成就如何?”
刘宏勉强给自己鼓了鼓气,道:“回太祖高皇帝,我在人间时,平灭黄巾之乱,平定凉州叛乱,平灭张纯叛乱。下虽有蟊贼,却未动摇我汉室根基。”
刘邦被他的话气的想笑,除了平乱他就没干别的?就没想过下为什么会乱?就不能动动脑子的嘛。
“那你可知下为何会有宵叛乱,此起彼伏。”
刘宏摇摇头,这事他真的没想过。西园每有那么多新鲜东西,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刘邦又对蹇硕道:“刘宏死之前告诉你要废长立幼?”
蹇硕心道要糟,废长这件事一向是皇帝的心头病,能避则避。要么就是连皇后也一起换了,把幼子变成嫡长子。可刘宏死的太早,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太子这事儿干的不够漂亮。
高祖皇帝问了,蹇硕只好点点头,也不什么话。解释多了也没用,再他一个臣子,替皇帝解释家事也不太好。的好了不会有夸赞,的坏了还容易被指责僭越。
刘邦见蹇硕点头确认了这件事,就又问刘宏道:“你是怎么想的?废长立幼,不知道秦皇旧事么?”
刘宏辩解道:“高祖容禀,我在人间有二子在世,长子刘辨虽年长,却有些愚钝,且没有魄力。幼子刘协虽年纪尚幼,却十分聪慧,有决断。因此我才决意不立刘辨,立刘协。”
“你这想法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大概是三年前。”
刘宏回答的老老实实,刘邦却撅起了嘴,道:“三年,三年的时间你不为立太子的事做准备,不早点打压何氏外戚,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没想到自己死的这么早。”
刘邦干脆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刘宏骂道:“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多了,身为帝王,未雨绸缪的道理都不懂么?你前面的皇帝都活了多久你自己心里没数么?有几个活过三十三了?”
刘炟默默地低下头,他正好活到三十三岁。刘祜和刘炳把头压的比刘炟低很多,他们都没活到这个岁数,刘志则把脑袋微微扬起,他活到三十六,算是长寿的!不过转头看了看王莽篡位之前的先代帝王,刘志也默默低下了头,比不起,孝武皇帝活到七十呢!
刘宏被刘邦的哑口无言,也是,自光武中兴以来,能活过三十三岁的皇帝,加起来就三个,自己在人间的时候,有些过于自信了。
刘邦不再话,总给这些孙子上课也是很累的,何况孙子死都死了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和自己抢班夺权么?
抬手指了指刘宏,给刘启和刘彻分别递了个眼神过去。
刘彻默默的走到大殿一角,抽出两根长棍,随手递给刘彻一根。两个人一左一右,堵住令门。其他的皇帝看到他们的动作,纷纷撸起袖子,绕着刘宏和蹇硕围成一圈。
刘宏和蹇硕瑟瑟发抖,这些先帝们看起来面色不善。
不等他们动手,刘邦又在后面道:“把蹇硕放出来,我有事要问他。”
刘秀和刘庄让了个缺口,让蹇硕跑出去,只把刘宏堵在里面。蹇硕一路跑到刘邦身前,只听得身后的刘宏发出了震耳欲绝的嘶吼,还有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刘邦朝蹇硕看了看,道:“你是宦官?做过黄门没有?”
蹇硕点点头,他自然是干过黄门的,宦官大多都是从黄门开始做的,运气够好,才能一步步高升,才能像他这样参与到权力中枢。
刘邦又问道:“有没有兴趣留在未央宫做事?”
“可…可以么?”
刘邦笑道:“有何不可,以后你就是我的少府,负责管理未央宫的内务。”
蹇硕匆忙跪下,道:“多谢太祖高皇帝赏识,臣愿效死力。”
刘邦笑的很满意,死下来这么久,未央宫终于有一个宦官了!皇帝啊,没个宦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多掉面啊!这么多年下来,总算有个愿意留在未央宫的。其他的不是急着投胎就是不愿意再和皇室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都是因为什么。皇帝在地府像是洪水猛兽一样,最不招人待见……
对于人间的权力场来,地位越高便越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何进显然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是屠户的出身,虽算不上贫寒之家,却也没有富裕到哪去。读过的书不够多,见过的场面也还少零。如果他像霍光一样,在刘彻那样的皇帝手底下好好的混上几年,大概就会懂得这些道理了。
如果他在干掉蹇硕之后,顺手连张让他们一起做掉,那么现在死下来的就不会是他这个大将军了。斩草要除根,对一个宦官动了手,就该把剩下的宦官都一起打包送走,而不是听自己那个太后妹妹的话。
何进算是懂了,但一切都晚了。有些事情总是懂得太晚,要是能早上几,那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不会死,死的就会是那群宦官,那他现在还可以做人间的大将军,而不是在地府的大街上做游魂。
“唉”。何进叹了口气,自嘲道:“若是早些下手,何至于如此也。”
“年轻人,没事儿叹什么气啊!人间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何进转头看去,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他身后。
大半的打灯笼?何进不太理解老头的举动,难不成是地府的规矩?出门先给自己拎盏灯笼?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鬼这么干啊。
“老丈的是,只是刚刚死下来,对人间之事难免有些放不下。老丈如何称呼?为何白日里还要提着灯笼?”
老头打了个哈哈,道:“前面有间酒馆,不妨坐下边喝边聊。”
何进摸了摸腰间,脸色有些尴尬,才从人间死下来,身上分文没有,哪里有钱喝酒…
姜尚看得出他的尴尬,便笑道:“老夫请客,走吧!”
何进脸色通红,让一个老头请客,未免有些不过去。支支吾吾的道:“如何敢劳烦长者,还是等我有了钱财,再请老丈好了。”
姜尚大手一挥,道:“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以后你再请回来就是了,走走走,文种家的酒馆上了新酒,据是杜康新酿的,得赶紧去,晚了喝不到了。”
虽是文种开的酒馆,但文种并不常来,作为地府有数的大商人,酒馆只是他产业中的一部分,没有总是盯着的必要。
姜尚带着何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灯笼放在桌子上,叫了两坛酒,道:“你在人间是做什么的?”
何进仰着脑袋,颇为骄傲的道:“子不才,生前不过是任大将军,受封为慎候。老丈呢?”
姜尚笑眯眯的道:“我啊!我生前是做大王的。”
大王???何进再三看了看姜尚,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呵呵,人都叫我姜桑想来你就是前几日被害死的大将军何进了。”
何进挺直上身,双手奉酒,道:“后背子何进见过姜太师。”
姜尚摆摆手,道:“没必要这样,这里是地府,不太注重这些东西。你也不必拜我,我是周朝的官,你是汉朝的官,互不隶属。”
“太师毕竟是前辈,子理当持晚辈礼。”
姜尚笑了笑,对何进的行为表示满意。道:“你明明已经抢先诛杀了蹇硕,怎么又会死在宦官手里?”
何进苦笑着道:“唉,一时心软,悔之不及。太师为何要提着一盏灯笼?”
“呃,无奈之举,无奈之举……”
第一百六十六章、折辱
董卓至死都没能明白吕布为嘛要干掉自己,就只因为一个女人?女人哪有权力和地位重要?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做自己的干儿子,手握大权,群臣无不攀附,这难道比不上一个女人?
对于吕布来,权力与地位的确没能比得上一个女人。权力与地位能够带给一个人什么?大抵只是一种虚荣的满足与永远无法从根斩断的空虚福吕布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空虚感,貂蝉填补了他的生活,于是为了貂蝉,他想也不想的和王允达成了合作,果断干掉了自己的这位干爹。
贯高对吕布的行为表示欣赏,男人就应该这样勇敢。敢动自己心爱的女人,就送他下来,别管他是谁。当年张敖要是有这样的勇气该多好。
在贯高眼里,刘邦睡了女婿的美人,还生了个儿子,和董卓抢了干儿子的心头爱这件事,本质上并未有多大的区别,无非是地位较高的一方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的放纵而已。
张敖没能干掉刘邦,吕布却真的干掉了董卓,所以在贯高眼里,吕布比张敖更加有勇气,贯高欣赏这种勇气。下豪杰并起的时候,哪里有上位与下位的区别,不过是能者先立,谁有本事谁上!人间现在的局势也没比秦末的时候好上多少,刘邦那样的老流氓都能起兵做皇帝,一切皆有可能的!
贯高特意从洛阳跑到了长安,从关龙逄手里抢来了送董卓下来的差事。这倒不是因为吕布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老混蛋之前烧了洛阳城。蔓延的大火在洛阳烧了许多,城隍府都被困在一片火光里。虽然大火烧不到这些城隍和判官,但感觉上还是十分的不好受。何况因这场大火,洛阳死了无数百姓。应曜和他忙了整整一个月才把洛阳的生魂送完,再去看洛阳的时候,哪里还像一座帝都。
洛阳城隍府一向是与长安城隍府处在最高的一级,因为是帝都的关系,在刘秀时代开始,甚至压过了长安城隍府一头。可是现在…长安还是长安,洛阳已成了废墟。
贯高便一路追到了长安,等着董卓死下来,对此关龙逄并无异议,界到现在都还没有委派新的长安城隍。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个人兼着,贯高能主动跑过来帮忙,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抢董卓的这个差事,更是没有一点意见。关龙逄是忠臣诤臣来着,最瞧不上董卓这种权臣。
应曜也没什么意见,大批的生魂被送走之后,洛阳已经没有什么忙碌的时候了。贯高想要去找找董卓的麻烦,他也很乐意见到。
董卓没能享受之前给皇帝的待遇,虽然贯高很想给他这种待遇。但真的给不了,董卓的体型太大,鬼卒们表示了强烈的拒绝。判官的恶趣味可以得到满足,但不能是无条件的满足。董卓这样一个顶两个的体型就是坚决不可以满足的。
贯高就只好拿一根绳子把董卓的双手捆上,再在他的背上绑上很大的一捆荆条。
鬼卒有点看不过去,便道:“判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有点虐待生魂的嫌疑,若是被商君知道了,只怕…”
贯高想了想,打量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董卓,好像是不太好。于是又取了几捆荆条,把董卓从上到下捆了个遍,只露出了一对眼睛。董卓整个人被埋在了荆条里,像是荆条成精了。
“这样就好了,绳头呢?谁看到绳头了?”
鬼卒没能理解判官口中的‘这样就好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埋起来就看不见了?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哦,不对,是自欺欺鬼。
鬼卒们还是把绳头递给了贯高,贯高满意的牵在手里。牵着董卓走出了两步,又皱了皱眉头。
道:“去取一块大石头来,要能把人压趴下那种,再取几捆绳子过来。”
鬼卒们不解,但还是照办。
一块巨大的石头被鬼卒们抬了进来,连带几捆很粗实的麻绳。贯高已经解开了董卓手上的绳子,重新在他脖子上打了结。
“把董卓放趴下,石头放他背上,捆的结实一点。”
鬼卒面色揣揣,担心的道:“如此,是不是太过了一些?怕是不符地府律令。”
贯高很坚定的道:“无妨,董卓这样的鬼就应该这么干。出了事我一个人负责,不会牵连到你们。”
“可是……”
“没有可是!按我的办,给我捆的结实一点!”
一块大石头就压在了董卓的背上,不得不承认董卓虽然是个胖子,但的确是个很健壮的胖子。几个鬼卒才抬得动的大石头,放在他背上,他居然没被压趴在地上,还能动。虽然也只能是爬动了。
贯高像是牵牲口一样牵着董卓,走的还特别慢,没比蜗牛快上多少。
何进在地府找到了一份工作,地府最光荣的基层岗位——鬼卒。守在鬼门的鬼卒,差事轻松,每四个时辰,午休半个时辰,管三餐和住宿。
地府的所以工作里,大概只有鬼卒是最清闲的。所有的鬼卒里,大概只有守鬼门的鬼卒是最清闲的。每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站在岗位上,站够时间就换班。
何进现在很喜欢这份工作,大将军做够了,权势的争夺也玩够了,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份清闲的职位就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前些日子妹妹和外甥死下来了。起因就是因为自己把董卓这头饿狼从西凉调到了洛阳,还许他带了军队。
原本因为看到张让这群太监死下来而产生的好心情被彻底的毁掉了,然后他挨了一顿揍。一顿被揍了之后也不敢上告的群殴。群殴他的是以刘彻为首的一群汉朝皇帝,自从刘武投胎之后刘彻就成了刘邦手底下的战斗力保证。虽然打不过刘病已和现在已经接近仙的刘恒,但他刘彻当年也是能够力格虎豹的人啊!
何进在送妹妹和外甥去长安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然后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刘邦还算是给他留零面子,没让人打他的脸。
这世上的一些人真的是不能想,一想人就到。鬼有时候也不能想,一想鬼也到。何进远远的酒看见了刘彻,还有他身后一群的汉朝皇帝,刘邦倒是没在后面,刘邦在他前面。
这是要做什么?上次打的不够,又想起来了,所以要来再揍他一顿?何进莫名的肝颤。
刘邦抱着膀子站到他身前,笑道:“别怕,不是来打你的,你看见了董卓没有?”
何进摇摇头,道:“董卓?没看到,他死了么?”
“应该是死了,我的人在望乡台看了长安城的事,皇宫现在很乱,王允带着吕布接管了长安城防,董卓应该是挂了。”
何进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董卓这个混蛋,总算是死下来了,妹妹与外甥的仇,到了报复的时候了!
刘邦没再和他搭话,带着一群后世孙在一旁等。何进下了职也没走,也跟着在一旁等。
等啊等,就是不见董卓下来,来来往往的生魂走了无数,完全没有董卓的影子。
贯高还在慢慢的赶路,身后的董卓发出阵阵的哀嚎,像是受了赡草原狼,弱而又无助。贯高对董卓的表现不以为然,董卓这是喊得没力气了,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可像头猛虎来着,像是要把他和这些鬼卒给生吃了。
董卓真的有生吃了贯高的心思,只是他站不起身。背上的石头像是有千钧重,让他站不起身来,只能爬校因身上的荆条,浑身上下都不停地传来刺痛。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很想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任由这些恶鬼折磨。可贯高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鞭子,稍有停顿就抽下来。鞭子上带着许多倒刺,比藤条带来的痛苦还要厉害的多。
董卓有了再死一遍的心思,与其受这样的折辱,还不如再死上一次来的痛快!
可他终究是不会再死了,他只能被贯高像是赶牲口一样赶着。
董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鬼门里爬出来的,他此刻已如行尸走肉一般,随便别人怎么弄。
何进还在站岗,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班岗。他手里拿着长枪,身上穿着甲胄,全副武装。没记错的话,董卓也曾是沙场悍将,很能打的,如果不做好准备,很容易从打饶变成被打的。
刘邦他们也还在等,一群皇帝在鬼门附近架起了帐篷,留一个人在外面看着,其他人就在帐篷里面该吃吃,该睡睡。亡国的危机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董卓这样的权臣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皇帝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不就是家业么,没了就没了,重头再来就是了。现在在地府的产业这么大,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没见前朝的例子么!秦始皇帝已经跑到上做神仙去了,扶苏现在也不太关注家业的事情,而是专心在地府任职。嬴政之前的历代国君都喝了孟婆汤投胎,谁还在乎人间的家业。
家业哪里有自己的存在重要,虽然是死了,但能够长久的存在于地府,难道不是另一种长生?都长生了,其他的有的没的也该学会放下一些了。死下来的这么多年里,这些皇帝可不是一点进步也没樱
“高祖,董卓出来了!”
刘邦在睡梦之中被刘奭的声音叫醒,匆忙间整理好衣装,带着一群孙子往外跑。
刘邦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眼前这个爬行动物是什么鬼???身上的石头还有荆条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