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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使奥斯卡     宋时归txt下载     宋时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天下之雄(完)

    数名传骑,只是在帐前,一五一十的将古北口一带情状细细禀报上来。萧言带着的几个从人都在围

    了

    过来。张显虽然还侍立在萧言身边,可是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按着腰间佩剑身子不住的微微

    颤抖。

    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悲愤。

    而韩世忠却容色如铁,带着从来未有的严肃,一句句的询问董大郎和女真具体实力,行军路线。装

    备器械,决心企图,还有马扩岳飞他们的布置应对如何。汤怀他的接应兵马到了哪里,一条条一桩桩,

    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

    而萧言却没有跟着韩世忠一起询问这备细内容,他转身走到了自己大帐门口,扶着帐篷柱子。看到

    那些小厮在帐门口后面充当屏风的帘子那里探头探脑,猛的怒喝了上声:“***滚蛋!再听这军情,小

    心脑袋!”

    在刘延庆军营几天,一直表现得笑嘻嘻懒洋洋的萧言,对大宋的享受器物礼节,也闹了不少笑话出

    来。这些创延庆身边得宠的小厮下人,是为了笼络厚待萧言才调拨过来的。在底下也不是没有暗自嘲笑

    过他和他手下如张显韩世忠等人。萧言是南归蛮夷,韩世忠是粗人丘八,张显是满口河北边地腔的泥腿

    子。

    这几日当差,明显就不如在刘延庆身边那么勤谨,听到女真南下这样大的军情,忍不住就不顾规矩

    探听,这些大八卦,放在自家下人堆里,也是说嘴的本钱!

    却没想到,一向显得好脾气。对似们偷奸耍滑,背后嘲讽视而不见的萧言,竟然在此刻突然爆!

    几个下人小厮,顿时滚的滚爬的爬,一下就不见了踪觲ww.O粞院崦寂?浚?套灾刂氐拇?糯制?T?

    他身边的亲卫,都被他这突然爆出来的吼声,都震了一下!

    萧言自己也知道,对这几个下人飙,实在是很无谓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自己这些日子,仿佛一直沉入水底,看着外面的天空,都被这水波扭曲得朦朦胧胧。一直在拼命的麻醉

    自己,让自己不要想一直支持他的马扩,还有亲厚如岳飞。为什么要冒几乎于自己反目的风险。非要北*

    。

    有一段时间,自己几乎成功的做到了。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燕京。张显和韩世忠关于北面情形的只

    言片语,也能自动过滤。还能安闲的享受着在刘延庆营中的安闲富贵,和西军的这些相公们言笑自若,

    应对得井井有条…………

    而岳飞和马扩,却是在古北口外长城之巅,在拼死血战!在争取着他萧言用来应变的时间,还在指望

    他来挽此狂澜于既倒!

    自己到底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怎么样让千古之下,犹凛凛有生气的岳爷爷,为他萧言这样拼死血

    战。而自己,又是怎么从穿越之初那个凄惶恐惧到了极点的小白领,而一跃成为大宋正牌子三品文官。

    宣帅府宣赞,节制北伐大军前军诸营,统领着整个大宋最为精锐的骑兵集团,燕京大功,已经被上下都

    许给了他,让他成为耀眼瞩目的中心,成为彗星般飞崛起,照亮着一千年前燕地天空的闪耀存在?

    无非就是别人在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在死战。无非就是别人在只想着自己的时候,他萧言在为了大

    局苦战!

    涿易大胜之后,他萧言风投一时无两,虽然嘴里不说。他自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场战事当中唯一

    的英雄。原来死中求活,凛凛惕惕,咬牙拼命的心态,不知不觉就让位于保住已经到手的富贵,稳住自

    己现在博到的身家地位这样的盘算。

    此时此刻,他对麾下那些原来心怀敬意的未来名臣猛将,也不知不觉的有了轻视的心态。若不是我

    萧言,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深深知道今后这一千年会生的所有大事,知道这个时代会朝着什么

    方向变化,你们知道么?只要紧紧的跟着我就是了!自己却忘记了自己走到现在的根本所在!自己想当英雄,想稳住地位,来挽救这四年之后天崩地陷的惨变。却忘记了,如果不奋而向前,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人,也只有在大宋末世跟着沉沦下去!

    如此时局,只有真正的天下之雄,才能挽救。才能让这场宣和四年的战事,不会以另外一种惨淡的方式收场。

    所谓天下之雄者,则必是心怀天下者才能为之!

    而不是鸡肠狗肚,只想眷眼前的这一点富贵名利!自己专心在这里和这些老奸巨滑的相公们争名夺利,难道还能嬴得了他们?只有跳出这个图外,用另外一种方式压倒他们!

    在涿州擅杀女真使者。说降郭药师的时候,自己是天下之雄。白沟河率先北渡,抢下涿州。以敌百骑直扑易州的时候,自己是天下之雄。而现在岳飞是,马扩是。甚至那个方腾都是,而自己不是!

    韩世忠询问的那些详细军情,自己现在根本用不着去了解,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下一个追随自己走到现在的勇士们,都在期盼的决断而已!

    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完全改变,从现在开始,每一段新的历史,都是靠着自己奋力拼斗来开创!

    马蹄声又是急促响起。从刘延庆大帐方向赶来的是十数名骑士,当先一人,正是和萧言在这里关系最好的王禀。他也是一脸凝重,估计也是得知了这些传骑带来的消息。刘延庆营中放这些传骑进营,如何不盘问来历,大概消息,早就传到了他那里。

    王禀策马跑得飞快,一身正式的武官官袍给折腾得皱巴巴的,为了骑马方便,还撩到了腰上头。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

    看着萧言几人和那些传骑就在他的帐门口,王禀冲到近前才翻身下马,也不管自己坐骑,抢步前来,一把抓住萧言的手:萧宣赞,如何?”

    萧言深深吸口气,淡淡笑道:“无他,女真南下耳。”

    王禀看了萧言一言,微微有点奇怪萧言气度还怎么这么镇定。

    “来了多少?”

    萧言示意一下韩世忠,韩世忠沉声道:“假鞑丶子三千,真女真数百。全是骑兵……直娘贼,不好对付!”

    王禀一皱眉头。又急切的问道:“萧宣赞,你在那里有多少兵?”

    萧言一笑:“古北口有二百驿,后续四百驿。一半神武常胜军,一半是正臣你的胜捷军。总计六百,不过可称能战。”

    王禀眉头皱的更紧,跌足长叹:“女真怎么来了!俺就说和这些鞑丶子的盟约靠不住!看到好处,他们还有不想来捞一把的?燕地此战,又多变数!要是女真鞑丶子掩袭刹了燕京左近,军心就浮动了!最怕的就是这些契丹残部,干脆和这些女真鞑丶子连成一气!”

    这个问题,估计王禀世,早就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急切之下,忍不住将心中所想全部都倒了出来:?ww.??竺嫘?В?踔凉偌遥?胍?嗑┲?囊丫??????脚?婺舷碌南?ⅲ?欢ㄊ且?叽俅缶??

    军而进,尽扑向燕京,在女真之前复燕成功!大军仓促而动,背河而战,岂是轻易的?除非有一支人马,去迎击女真靶子,掩护住俺们侧翼!但是和女真开战。不是轻易的事情。边境上小小交锋。倒也罢了,

    拉开阵势大打,非要宣帅决断不可!和女真盟约,可是宣帅亲自签下的!刘太尉决不肯担这个干系…………现在又有哪一支军,能担着这血海干系,以最快度,调往北面呢?”

    说完这句粀ww.K?腿滩谎鹂聪蛳粞浴O衷谕乘ё糯笏伪狈ブ????ψ钋康钠锉??诺耐乘В?窍粞阅?簟O衷谝仓挥兴?吹眉熬裙疟笨?掩护住整个大军的侧翼。

    可是正如他所说的,大功在于燕京,官家和宣帅才不管你杀了多少女真鞑丶子,掩护了大局如何!童贯苦心将骑兵集团集中于萧言手中,就是指望他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南归之人,不要半点闪失的将燕京夺在手中!女真之事。反正那里已经有六百宋军,还有近关边地等着他们席卷收拾,时间还是有的,也许就能趁着这几天功夫,大军出动,将燕京拿下!

    萧言已经内定做为复燕第上人,这个地位,让多少人眼红。他怎么可能舍得轻易将这功绩放弃?刘太尉和后面宣帅,也绝不会舍得在复燕主战场上。将这支战力强大的骑兵集团抽调到侧翼去!

    说不定萧言分了六百兵出去,就是要为他全取这复燕头功,争取到这么一点缓冲时间,自己还怎么指望萧言能不顾宣帅和刘太尉,甚至汴梁官家的意思,更舍弃这就在手边的大功,去干侧翼掩护这不讨好的活儿?换他王禀自己,估计也很难会去!

    想到此处。看着萧言不动声色的面孔。

    王禀也收起了急切的表情,换了一副最为标准的大宋高级将领的应酬面孔:?ww.????羰以蓿??婺舷戮?橥恢痢L?疽丫?细熬?剩?钗幌喙?家丫?ω颊俣?粒?衷诰偷刃?蓿?贤??手?校?

    商议战守大事!太尉之意。只怕要加紧进,尽快将燕京拿下来!萧宣赞是全军先锋,现在诸位相公,都在等候萧宣赞一人,俺王禀,为萧宣赞头前引路!”

    萧言自然知道王禀在刚才短短一瞬的时间里头,心里面到底转过的是什么。这些念头,早就在自己心中转过千百遭了。折腾得他总是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什么都不对,这个时候终于做出了决断,竟然一下觉得天高地阔。浑身轻松无比。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用和王禀分说了。

    他朝着王禀抱抱拳:“有劳正臣兄…………走,咱们这就赶去,听听刘太尉的计较如何!”

    张显亲手将萧言坐骑牵了过来,把马缰绳递到萧言手中。涨红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看着萧言。韩世忠也不问了,站在自己坐骑旁边抱臂也看着萧言。

    萧言一笑。翻身上马,朝着韩世忠喊道:还瞧什么?时间可紧那么远的路要赶。跟老子装什么太爷?抬起屁股上马,走!”

    韩世忠眼中精光猛的一闪,似乎就明白了萧言心思,咧开大嘴一笑,翻会上马,一抖缰绳,在萧言之前就冲了出去!

    刘延庆的军帐当中,诸位相公都早已齐集。

    他们自矜身份,自然不会赶到萧言下处和他打听前头备细情状。大概知道时局突变的情况下,只是飞也似的赶到刘延庆军帐当中,等候着萧言的到来。

    大帐当中。故着一块幽燕山川地势的巨大木图,刘延庆坐在上,两旁几案,老种小种,姚古,杨可世,还有刘延庆的几名心腹将领都在,帐中诸人,最少身上都挂着州郡观察使防御使的头衔,正是北伐大军的全部高级将领都齐集一堂。

    每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木图上古北口一带山的上。个个脸色不同。刘延庆的环庆军,名义上是此次北伐的主力,刘延庆更节制全军。什么事情。鄱是顶在最前头的。刘延庆一系将领,自然盼望的都是顺顺利利将燕京拿下来,不要出什么变故。到时候大家各自升官财。

    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天塌也似的变故,刘延庆一系将领,每个人都是脸色灰败。还有人不住的打量着木图上高梁河对岸,此时此刻,最现实的选择,也许就蔓赶紧将燕京拿下来罢?只要交了这个差事,管他娘的以后这里变成什么德行呢。

    刘延庆目光。更是看也不看古北口一带,只是拈着胡须在高梁河北岸打转。怔怔的一句话都不说。

    而此次权力斗争暂时落败的老种小种地们一系。除了老种面色宁定,有如老僧入定一般。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姚古脸上更有三分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有杨可世死死的盯着古北口方向,搓着手一句话不说。

    军帐之中,只有沙漏沙子落下的声音。在大帐外头,亲卫铁甲甲叶轻轻碰撞。每一下轻响,似乎都撞入大家心底。

    大帐之外,马蹄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是眼神一跳,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老种都缓缓睁开眼睛。刘延庆更是差点从座上站起,要不是想到自己身份,差点就要跳到大帐门口迎接萧言到来了!

    十数骑马停表大帽门口,然后就听见脚步声吨亮,转瞬之间,就看见王禀和萧言并肩大步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嬉皮笑脸的韩世忠,按照他的身份,是不够进军帐当中议事的,不过他跟在萧言身后,帐门守卫,知道太尉在苦等萧言过来。也不敢拦。刘延庆此刻,又哪有心情呵斥韩世忠出去?

    看到萧言和王禀进来,团团对在座诸人一礼。刘延庆已经拘案而起:“萧宣赞,多亏你先在古北口一带撒下敌百哨探,才这么快得知了女真南下的消息!不论是萧宣赞,还是在古北口哨探警戒的弟兄,都是此次北上第一功!本将定为诸位请功!”

    萧言笑笑,朝着刘延庆就是深深一礼:“多谢刘太尉…………

    反正等会儿差不多要撕破脸了,现在礼数周全一点,是不是能让老刘头将来少记点仇?萧言此刻,在心里无聊的就在盘算着这些东西。脸色轻松的让帐中每个人都觉得有点讶异。

    刘延庆夸了萧言一句,就已经起身,绕过几案,走到木图之莣ww.C扛鋈说哪抗狻S执酉粞陨砩献?搅肆跹忧焐砩稀K?暇故墙谥迫??耐乘В?彩峭?嶙钗?判牡慕?欤??源舜伪涔视Χ缘南胪罚?畈欢嗑秃屯?峥赡艿木龆弦谎?8?挥盟担?毂?谕狻;褂辛倩?龆现??

    大家都想知道,刘延庆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应对措施出来。虽然大家差不多都已经有了答案!

    刘延庆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高粱河北的地势,再看了一眼木图上燕京的标记。脸色竟然是说不出的严肃,也终于有了一些大军统帅的杀气。他猛的转头,看着上脸平静,的萧言:“萧宣赞,我西军诸路,全力渡河进击萧干,为你,牵制住萧干主力。你率我大宋最为精锐之铁骑,直扑燕京,有多少把握,将燕京拿下来?要几天时间?你要人,俺给人。你要物,俺给物。你要犒赏,现在你麾下铁骑,一人先赍百贯,只现不欠!你只要回答俺,什么时候,能将燕京拿下来?官家,宣帅,还有本帅,都只要燕京!”

    萧言定定的迎着刘延庆的逼人目光,居然还好整以暇的挠了挠自己脖子。平静的摇摇头,淡笑道:“我不去燕京,太尉,我北上。给大军守住侧翼去,把那些女真鞑丶子打回去。”

    帐中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一下,每个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无数道不敢置信的目光只是迎向笑得云淡风轻的萧言。就连一直没精打采做深有城府状的老种,一双老眼都是精光四射,死死的看着萧言!

    真…………真丶***爽…………

    在这一刻,在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萧言满足得差点在心里头呻吟出来了。千钧重担,几乎瞬间立去。老子要做的是英雄事业!什么复燕大功,什么后果,都去他奶奶个唢儿的!如此末世,再走老路,老子不过也是白来一场,让那贼老天看了笑话!

    刘延庆也是同样一怔,转瞬之间,就暴跳如雷:“胡言乱语!萧宣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真鞑丶子,已经稍稍牵制了他们,俺们的责任尽到了!俺们得的钧令,是拿下燕京!不让女真鞑丶子占便宜的最好法子。就是赶紧将燕京抢下来!将来是战是抚,不是俺们能拿的主意!俺们不能擅开边衅!拿不下燕京,今日帐中诸人,个个要人头落地!萧宣赞,你也不能例外!”

    萧言还是笑笑,扫视大家一眼,做了一个很现代的摊手耸肩的动作:“这大功我不要了还不成么?我去给大家守侧翼,干的是苦活儿…………这大功,让给诸位,不是更好?没办法,谁让我天生苦命,改天真的找个羽士星冠,给我改改这命数…………

    刘延庆勃然大怒。

    萧言如何打算,他根本无所谓。看不惯这突然窜起的小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偏偏他功劳硬,自己还得给他打下手,这叫个没法子。

    可是他麾下这几千铁骑,却是现在最为要鉴的所在!大军北渡,和萧干会战。刘延庆倒也不怕打上一仗。可是宋军主力笨重,以步卒为主。牵制萧干,和他做持久战有余。而直扑燕京的本事却不足。只有倚靠这好容易积攒集中起来的大宋这支独苗骑兵集团!才有可能在女真南下真正改变战局之前,尽拿下燕京!

    萧言管他去死,可是这几千铁骑却不能不要!

    刘延庆冷着脸摆了摆手:“萧宣赞,俺是节制全军统帅,军令如山,你要是不奉军令,就在俺大帐当中安养一段时日吧,这场战事,不用你了!你且退下,俺们自顾军议!”刘延庆要客客气气的,萧言倒也不反对和他敷衍下去,反正说好话也不花钱。他到这个时代,差不多还算穷鬼一个。除了好话,腰里空空。老刘翻脸,自己也不在乎。

    反正在史书当中,这个刘延庆将来也没什么了不得,不用怕他,虽然现在历史不知道已经改变了多少…………

    这个时候,萧言只是冷笑一声:“刘太尉,我这节制前军差遣,是官家钦点!宣帅钧令,我也可以便宜行事。你节制全军,偏偏节制不到我的头上去!你敢扣下我?”

    刘延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萧言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童贯留的尾巴,他知道刘延庆现在打仗实在是有点那个。说持重都算是轻的。生怕他再糊涂一下或者暗中嫉妒!

    (看不清)安立的大功。掣肘萧言直扑燕京。干脆就下了这么一道钧令,萧言可以便宜行事。随时根据时局,自己行事。涿易之战以后,童贯对萧言敢战和迅捷的行军本事,也放心得很。

    没想到这留下的尾巴,却成了萧言抗命的根基。要是行文到童贯处打这场官司,等童贯决断出来,萧言早就扬长而去,直奔北面去了!

    看到两人扯破脸的模样,刘延庆一系将领顿时起身,纷纷按剑有的人还张口招呼:“来人!”

    韩世忠大喝一声,震得每个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已经一个抢步站到萧言前面,呛唧一声拔出腰间佩剑:“谁敢?动一下试试,韩老子三天没杀人了!”

    在旁边早就按捺不住的杨可世也跳了起来:“谁敢动萧宣赞?大宋还没有武臣扣文官的道理!你们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王禀也疾步抢前,朝刘延庆一揖到地:“太尉三思!大敌当前,但和萧宣赞好好商议便是,俺们切不可自乱阵脚!”

    这个时候。就连小种和姚古,也不得不起身打圆场。只有老种还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双老眼,就没有片刻离开只是淡定微笑的萧言身上的时候。

    帐中此刻。只是乱成一团。帐门守卫已经大步抢了进来,看着诸将乱纷纷的叫嚷。愣在当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帐外又传来剧烈的碰撞声音,似是一群人殴斗在一起,转瞬之间,就看见张显这个小白脸大步冲了进来,盔歪甲钭的,脸上还乌青了一大块,扬声高呼:“萧宣赞,萧宣赞?”

    萧言在韩世忠身后,瞧了张显一眼,笑着摆手:“滚蛋!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地方是你进来得的?在外面乖乖守着。等会儿一起回营,点兵北上!”

    张显脸上顿时显现出惊喜的神色,却不退开,只是卡在快门口,按着腰间佩剑:“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俺是宣赞亲卫,谁敢上前一下试试?闯军帐的罪名,无非就是剐了俺,有什么了不起?”

    刘延庆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闭目一瞬又睁开,大喝一声:“都退下!”

    听到他的号令。几名他心腹将领这才悻悻回位。亲卫们也都退出帐外,张显却仿佛横了心了,只是卡在那里不动。韩世忠也是笑笑,瞅剑回鞘,退开了一步。

    刘延庆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看着萧言,竟然有了几分诚恳的神色,缓缓开言:“萧宣赞,你想做一番英雄事业,俺岂能不知道,可是人再有本事,不能逆时而动…………俺是绝不能答应你带兵北上,坏了宣帅拿下燕京的大局。这几千铁骑,正是关键!俺们一定要赶在女真人造成危害之前,拿下这燕京城!

    不过你一意孤行,本帅也奈何不得你。你是文臣,本帅是武将。这是一不能。官家钦点,这是二不能。宣帅钧令未改。这是三不能。只有行文宣帅之处。和你打这场官司…………然则本帅却能卡住你粮饷供应!你领数千骑北上,和女真缠斗于北面。人吃马嚼,不在小数。辽地残破。难道你还能就地补给?更不用说军资器械了…………再者说了,你所领骑军,担负着全军哨探警戒重任。你贸然开拔,影响将来我大军和萧干会战成败,你就于心何忍?本帅好言相劝,还是留在此处,专力燕京。这头功,还是你的!燕京下后,宣赞意欲北上,本帅倍不阻拦…………关你刘老子屁事!是祸是福,反正到时候你自己领!”

    到了最后。刘延庆忍不住还是爆了一句粗口。说完之后,就再不看萧言,转身负手而立,仰看着帐顶。

    萧言却是悚然一惊,冷汗差点就下来了。刘延庆能做到大军统帅,当然也不是草包。他这卡住后勤供应一招,真能治住自己!自己只有轻骑北进,步卒都不能带,为的就是争取时间。在女真南下改变战局之前,将他们打回去!更不用说还要救舌飞他们,一切都需要兼程行军!一切军资,只有靠着后方源源接济。

    辽地残破。也无法就地征,难道一个个去打燕云边地州郡,去获得补给?那样自己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乖乖的打燕京了。

    刘延庆所说。也是有几分情理…………可是,真的没时间了…………自己知道女真的强悍,也知道辽人燕地各处的离心。更知道大宋这

    支北伐大军背后!混乱,和看似高涨的士气下的脆弱!循序渐进,犹可一战,当女真在燕地成了气候,面

    对辽人和女真两大敌手,还有可能两家联手的粀ww.5却?馐?虼缶?闹挥斜?纾?却?笏蔚模?仓?

    有悲剧!

    可刘延庆掣肘。自己又怎各能放心北上?

    一时佴他和韩世忠对望一眼,都呆着脸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赶紧和刘延庆赔小心,表忠心,再抽自己十七八个大嘴巴子,说是自己刚才喝多了。刘延

    庆是不是就能将刚才那茬忘了,大家还是笑呵呵的同舟共济,幸福美满的去打燕京城?

    这个念头差点就在萧言脑海当中冒出来的时候儿,就看见座中一人缓缓站起。

    正是从头至尾,一声不吭的种师道。

    老头子白如雪,温和的看着萧言,淡淡的道:“萧宣赞,你尽管放心北上。老头子军中颇有积储

    ,卖气力的人也有不少。军食,马料,军资,器械。一样都不短你的就是了。接济不上的话,老头子在

    你面前自己割了脑袋。”

    他又转向刘延庆,而刘延庆此时,早已愕然转身。迎向种师道。种师道语调仍然不温不火:“刘太

    尉,老头子军中,也有几百骑,萧宣赞去后。这哨探警戒遮护的任务,就老头子领了罢。要是萧干渡河

    而南,骚扰了我大军阵势,瞻探了我大军军势,挫动了我大军锐气,都是老头子的罪过,甘愿颌罚。但

    是当渡河而北的时候,和萧干主力会战,就不是老头子的干系了,这样可好?”

    刘延庆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指着老种怒喝一声:“种师道!”

    他话音未落,种师中已经拍案而起:“刘延庆!俺大哥的名字,可是你叫的?”两人麾下将领,都

    纷纷起身,按着腰间佩剑,怒目而视,甲叶碰撞之声,铿锵响亮。前些日子这两系人马刻意营造出来的

    一团和气,顿时就扫荡无余!

    帐外亲卫这个时候也学了乖,知道里头是神仙打架,不是他们掺乎的了的。只是守在外头尽忠职守

    ,绝不踏足里面一步。

    种师道却不动气,微微抱拳。微笑道:“宣帅钧令,是要老头子这几军,做为后劲,随时援应太尉

    的环庆军,还有萧宣赞的前军诸部…………萧宣赞可以便宜行事。

    他决定北上,在宣帅决断还未出来的时候,老头子主动援应,有什么错了?这官司,老头子敢陪太

    尉打………………

    刘延庆乇经手足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种师道的资历威望。虽然他是统帅,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要援应萧言,以他西军三军的力量,他就援应定了!自己怎么也卡不住萧言的军资粮饷器械!

    而萧言也在心里头苦笑。

    老子决定北上,已经将童贯这死太监得罪惨了。现在再接受种师道的援应,谁都认为他萧言就是已

    经背门而出了。为了自保,和种师道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连成一气!自己单独北上,还能说是跋扈行事,而

    牵扯到朝堂争斗之上,这童贯,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就算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明白了这老狐狸的五脏六腑。自己难道还能拒绝这老头子的所谓好

    意么?

    这个北上决断,当真是很难才能做出,因为这个决断背后,要承担这么多的后果!

    也罢,也罢。你们勾心斗角,我去死战。你们看不清时局,或者假装看不清这大局。我能看清。你们不敢承担责任,明哲保身,我去承担这天下重任! 这一辈子,老子所求,不过就是活得像个男人!

    萧言心里的苦笑,这个时候也带到脸上来了,朝着种师道深深一揖:“相公美意,萧某安敢不从

    ?这后路一切,就拜托老种相公了!”

    刘延庆猛的一拍面前木图,他用了好大气力,仿佛整个大帐都是一抖:“姓萧的,你滚蛋!刘老子

    将来有账和你算!”

    他又狠狠的环视帐中诸将:“姓萧的滚蛋之后,俺姓刘的调度大军渡河,和萧干死战,刘老子自己

    将燕京抢下来,还有不服从军令的没有?”

    这个时候,居然是种师道带头一揖。肃然道:“一切敢不从命?泾原军,秦风军,熙河军诸路,

    但有不服从太尉调遣处,甘愿军法从事!”

    帐中诸将,都暴然应诺。这个时候,萧言却尴尬的现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

    老子明明是去干最苦的活计,还放弃了到手的大功,得罪了一堆的罪不起的人!怎么到了最后,

    反而全是老子的不是这般模样?

    这个时候,萧言只能苦笑,朝韩世忠和张显示意一下,轻手轻脚,灰溜溜的朝帐外走去。走到帐门

    口,萧言终于忍不住回头:“刘太尉…………我也知道您老人家大概不乐意听,可是我还是得说,这渡

    河北进之事,能不能等到我把女真收拾了再动?萧干利在战,我们却利在持重,这轻进不得……

    刘延庆怒哼一声,看都不看萧言一眼,只是摆手赶人。帐外亲卫终于进来,挟着三人就将他们差不

    多是赶了出去。

    来到帐外,就看见萧言的亲卫被刘延庆麾下围着,牵着马在那里等候。

    萧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老子似乎真的有点蠢……

    韩世忠斜眼看着他,问道:“这次北上,宣赞有把握将女真赶回去?”

    萧言摇摇头:“没把握。”

    韩世忠又问:“北上了,后面不知道要对宣赞生出多少事情来,宣帅冲冲大怒,更不用说了。反正

    俺老韩大不了回去继续吃粮,宣赞怎么办?”

    萧言苦笑:“我怎么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反正和贼老天做对,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了…………”

    “那宣赞…………”

    萧言笑骂:“还问个屁!难道真的委屈自己在这里,和这帮家伙为伍。每天晚上,还要摸摸裤裆,担

    心卵子自己缩回去!男儿大丈夫要纵横天车,成就英雄事业,不是靠蝇营狗苟嬴来,而是靠直道而行!泼

    韩五,你后悔了?”

    韩世忠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等着萧言也牵马上来:“韩老子早就气闷了!宣赞,俺追随你一直到这

    天地的尽头!有什么,就都冲着俺们来吧!”

    萧言同声大笑,举着马鞭在头顶划了一个圉,直直朝北:“向北,

    向北!”

    大帐当中,每个人都听见了萧言的欢呼。

    种师道静静丶坐在几案之后,只是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了几句。

    “天下之雄…………俺们种家兄弟。愧对这萧宣赞…………

    这个长章节,终于写完了。

    真正的天下之雄到底是谁,请读者诸君继续观看下去吧…………

第一百零六章 挽天倾(一)

    立蜒的燕山山脉之上。几骑战马,在山峰棱线上显露出儿…,的身觲ww.?

    在这些战马的身后。就是曾经透迤雄壮的古长城。只是千年以后,这座绵延万里的汉家屏藩。似乎再也不是不可被摧毁的屏障。

    马上骑士,只是凝视着这长城以南的燕地河山,每个人眼中都是精光四射,只是死死的看着展现在眼前的一切。

    幽燕平原就在他们眼前展开,这片土地几乎产出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所需要的一切。丰富的粮食,足够的鱼盐,森林,铁石,更有从唐末以降就一直有强兵之名的幽燕男儿。眼前富饶广大的平地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之外不知道多远,萧萧易水,燕京雄城就点缀其间,这广袤的一切,只会带给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以最大的震撼!

    银可术勒着战马,只是和麾下几名心腹谋克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看着脚下远处纵横的阵陌,看着星星点点的村落城镇,看着虽然经历了战火,可这片土地仍然所拥有的繁密人口,大量财富,还有在塞外都觉得陌生的一切。

    他们女真崛起于按出虎水的山林之间,在击败辽国大军,攻陷了上京,中京,还有辽东诸州之后,已经觉愕抓到手中的一切,是自己部族在老林子当中生活时不能想象的了。越过了这汉家长城,才现这长城以南,从来都是作为大辽帝国财赋主要提供之地的幽燕之地,还远远出了他们想象中的繁华富庶十倍!

    而在这幽燕平原因南面,又是一个据说过此处又有十倍的大宋帝国,当女真健儿的马蹄踏足那里的时候,又将是什么样的场景?

    每个女真人,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银可术忘形的伸手抓了一把身边的空气,喃喃自语:“是暖和的这个时候,在按出虎水,只怕已经大雪能没了俺们的马足了吧!贼老天,给这些辽人和南人这么好的地方。却将俺们丢在那苦寒之地!还好,俺们的剑够锋利,马够快,俺们自己能抢过来!”

    身边谋克们也都情不自禁的声应和:“俺错怪宗翰了!在夹山吃沙子,哪里比得上这里?瞧瞧这些村落城镇,不知道有多少生口等着俺们去拿,不知道有多少财赋等着俺们去分!”

    “不知道这关塞南边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儿?据说都穿着轻纱,手拿重一点都能捏碎了她们?入娘的,难道抢回来还要俺们整天捧着她们?”

    “给宗翰留一份!要不是他看得远,俺们哪里能到这里?给宗翰最好的甲胄,最健壮的生口。最漂亮的女人。最多的金银”俺们也要带回最多的级。让阿骨打皇帝提起兴致来,让俺们大军都南下越过这里,让这里变成俺们女真人的地方!”

    说到兴高采烈处,每个人几乎都在呐喊出声,吼声只是在山间嗡嗡回荡,偶尔还夹杂几声大笑,连他们胯下坐骑都受到感染也似,不住的长声嘶鸣。山风掠过。卷起战马颈项上长长的鬃毛。虽然在这山地之间,经历了一点小波折,可是损失的也是董大郎所部这些招降纳叛的残部。女真健儿出手一击,曾经在这里顽强抵抗了数日的南人军马,顿时灰飞烟灭,而他们女真健儿的马蹄,也终于越过了长城一线!

    在他们脚下的山口里,女真骑士正源源不绝的从山口中涌出,每个人都在朝着山顶上的银可术欢呼。除了这不到四百骑女真骑士之外,还有他们收容的董大郎所部两百余骑残部。这是这次南犯之军所能抽调出来的全部精锐了,其他人马还遮护着他们携带的插重堵在古北口以北。

    单单这六七百骑,已经能在幽燕边地造成巨大的震动,更不用说古北口被打通之后,后续部队源源而来,宋辽双方主力集结于高梁河一带,沿着长城的边地郡县,对这支军马已经毫无抗手之力。

    如果他们占据了幽燕边地稳住阵脚,说不定宗翰就会断然改变他主力的作战重心,转而南下,一举掩袭燕京,在这大辽轰然崩塌的末世当中,获得最大的收益!了一丝笑容,可在那些女真将领兴奋议论之际,他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飞马扩这一战,将他打得狼狈不堪,现在破口大军的主力,从他董大郎所部也变成了女真所部。不管女真人多么兴奋,可他董大郎曾经梦想的由自己来掌握将来燕地局势,却彻底粉碎了,现在所有一切,都已经是这些个子不高,肩膀极宽的女真人说了算!

    ,,除非,尽快的让整个幽燕之地震动起来,让这些女真人取得尽可能大的战果,让整个燕云彻底陷入乱局,自己才有可能在乱中再度出头!

    反复思量之际,董大郎终于策马靠近了银可术一些,低声道:“完颜贵主,宋人这支军马已溃,现在要紧的就是赶紧掩袭古北口之背,拿下这个挡住通路的要隘,让俺们后续军马跟上来!俺们这些轻骑,震动边地足够,但还不足让这些边地州郡迅望风归降,俺们必须尽快造成足够大的声势,让高梁河猬集的宋辽两军乱了手脚,俺们就可以寻机击破他们!只要有能摧垮宋辽主力的机会,宗翰贵主必然会断然挥大军南下,到时候,这个幽燕之地,就是俺们女真的了!那时候,俺愿意请缨为先锋,为女真大军直抵白沟河效犬马之劳!”

    他低声才说完,银可术还没有回答,几名女真谋克就出了大声的

    。

    “俺们女真?你算哪门子女真?”

    “俺们女真可不收这样的败阵狗,几百南人,就能杀得你灰溜溜的掉头朝北跑,宗翰送的马也能给了南人!要不是坐骑神骏,那南人将,还能从俺们军中逃走?”

    “要是那南人小将肯归顺,倒配得上俺们女真好汉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几个女真将领说得刻薄。可董大郎的情绪在此刻完全平复了,只做听而不闻,脸上恭谨微笑的神色,也没有消减半点,只是看着银可术,一脸卑微的模样。”一水嗯了一声,扬起手笑骂道!“没个。分寸了!要不是大郎凡…头血战,你们能赢得这么快?吃肉吃到第十块吃饱了,前面九块就白吃了?要不是大郎带路,俺们现在能在这里?”

    看到银可术话,几个女真将领才不屑的掉过头去,瞧也不瞧董大郎一眼。

    银可术看看山脚下自家儿郎源源朝南,伸手挠了挠脑袋,朝董大郎笑道:“大郎,南人厮杀本事倒是比你说的强上不少来着

    董大郎嘿了一声,只是垂表示领罪。

    银可术摆摆手:南人看来也不是轻易能打垮的,俺们女真儿郎,还得准备出上一身汗!这古北口不能放在俺们身后,让俺们后援不通”、将来宗翰南下,总得把路给他扫干净,不然宗翰皮鞭子抽上来,谁来领?”

    轻骑潜越燕山,突破之后就要席卷古北口之背,前后夹攻守军,逼迫他们弃守这个要隘,打通大军南下通道,这是既定策略,几名女真将领都知道。不过现在终于突破燕山,将这讨厌的山地甩在背后。眼前就是几乎不设防的幽燕边的。不知道有多少财赋女子等着他们去抢掠,现在谁还愿意去干这个回攻古北口的苦差事?

    几个女真将领的眼光都瞄向了董大郎,这倒霉差事,让这家伙去干最合适。

    口快的已经大声说了出来:“让董大郎这厮领兵回攻古北口去!冲锋陷阵,瞧着他是不成,这点事情,他总能干好罢?俺们总不能养着一群废物!”

    另外一个女真将领语气也更轻松:“南人应该早就跑他娘的。后路一被切断,只能困守城塞。有吃的没有烧的,这城塞守具,都是朝着北面的!现在他们还能朝着南面马上挖壕沟竖鹿寨?本来就是一个不大的城***,还留在里头等死?他们也多是骑军,大家都是六条腿,跑起来飞快!”

    这个时候,董夫郎只是一声不吭,等着银可术决断。在他内心,也早就做好干这个差事的准备了。

    难道银可术还能将好处让给自己,却不留给这些女真嫡系?也罢,也罢,打下古北口,至少能接应到自己留在后面的大军,有几千人马在手,总能等到机会!

    银可术淡漆一笑,拍拍身边董大郎肩膀:“不愿意去?”

    董大郎浑身一震,抬头看着银可术,大声道:“大郎安敢不奉贵人之命?燕山败阵之辱,大郎恨不能马上挽回,拿下古北口,正是回报贵人之机,将古北口就交给俺了。三日之内,一定拿下回报!若然南人逃遁,大郎也为诸位女真贵人谨守此要隘,静候大军南下,从此。这古北口就是俺们女真的了!”

    银可术哈哈一笑,举起马鞭指着南面:“可这幽燕之地,俺的儿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知道哪里要紧?知道拿下哪里才能让南人辽狗震动,让他们乱了阵脚?大郎,你可是俺们女真健儿的锋刃!去,领你的本部轻骑,为俺们女真铁骑开路!想拿下哪里,就引领大军拿下哪里!让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知道俺们女真铁骑来了”。

    董大郎只是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银可术,幽燕边地州郡已经无主,所有人都在观望局势。自己又是幽燕土人,要是让他带领大军席卷这边地,就是银可术双手将扩大势力的机会送给了自己,在自己才打了一场这么丢脸的败仗之后!

    他这个时候,已经忘记了继续装出那副恭谨卑微的表情,两眼里头放射的都是精光利芒,只是还有三分理智,低声问道:“那古北口呢?”

    女真将领,绝对不愿意替他董大郎干苦差事打下手的。而且此次南下。几名女真谋克勉强跟随,也是为了财的。只怕这个上头,银可术也约束不住!

    银可术呵呵一笑:“自然是俺去替你们守着这后路!俺去拿下古北

    !”

    他转头看向古北口方向。脸上笑意也微微减低了几分:“你们还真的以为,南人会弃守古北口?就凭他们以区区百数十人敢在这山间和俺们大军死战,他们也知道这古北口有多重要!那南人小将。跑了第一次,俺绝不会让他跑第二次!”

    提到那南人小将,不论是董大郎还是那几个女真谋克都神情尴尬。岳飞之骁勇,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更不用说董大郎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他会不会在无数次的噩梦当中梦见岳飞的那杆大枪!

    几名女真谋克都转向银可术意欲进言,银可术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拍拍董大郎的背:“大郎,去罢,领你的本部,给俺干出个样子出来!”

    董大郎咬咬牙齿,这个时候再也装不下去了,这个机会,他绝对不想错过,特别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惨败之后!

    他也再不等那些女真将领说出其他意见了,只是朝着银可术抱拳拱手:“大郎能有今日,全是两位贵主所赐,大郎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为女真拿下幽燕之地,完颜贵主,就等着掩的好消息罢”。

    言罢,他嗯哨一声,头也不回的策马就冲向山下。几个女真将领看着董大郎高大的背影远去。都转向银可术:“银可术”这是荷什么?”

    银可术脸上笑意已经完全淡了下去,定定的看着古北口方向,低声道:“古北口要紧,俺们想这次就一举底定这燕云局势,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将古北口掌握在手中!”南人不像想象中那么软弱”他们能战!那南人小将,一定会死死守在这里,等着南人援应大军而来只要他们敢来!”

    几个女真将领默然。却仍然有一个不服气的开口:“那凭什么让姓董的占这么大便宜?能丢了自家儿郎掉头逃命的人,不配当俺们女真人的飞鹰走狗!这家伙,放出来就不会归巢了,只要他能养壮自己!这财富都是俺们女真人的,凭什么分他一份?”

    银可术哼了一声,远远的看着董大郎已经奔向山口,大声下令,他麾下常胜军轻骑渐渐从大军当中分了出来,在他左近集结。

    ?ww.币?悄先硕颊庋?苷剑??椿褂锌嗾絯ww.”俺既然南下了,就不想回去。女真儿郎,不打了胜仗,没脸回去见自己的亲族子弟俺要等到宗翰来,将这燕刊。地拿下来!现在俺们兵少。南人大军要来,不靠着董大目防百联“壮声势,还靠着什么人?使唤鹰犬,不能总饿着再说南人有十几万大军,敢战的话,就算耗人命,也会换了不少女真儿郎性命去,死一些飞鹰走狗,总能找到新的,这可没俺们女真儿郎性命宝贵!”

    说到这里,围着银可术的女真将领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银可术也咧开嘴笑了,亲昵的拍了拍靠得最近的一个谋克的头盔:“都去都去!给俺留二百女真儿郎就足够。你们去厮杀,去争夺。去让这里的辽狗南人丧胆罢!让所有人都知道,俺们女真来了,摧垮辽狗七十万大军的女真勇士来了,他们所熟悉的天,也要塌下来了,没有人能捷,“怎么办,怎么办?”

    浮现在这些衣甲破碎的大宋军人脸上的,就是这三个字的疑问。

    他们迭经血战。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胜利曾经离他们那么近,但是在女真人出现之后,又终于功败垂成。

    苦战之后,他们终于退回了这里,现在以不足百名残军,尚多有带伤之卒,所面临的,已经是绝境!

    古北其虽然是长城诸口上一出名关塞,东有蝼龙岭,西有卧虎山,两山紧锁潮河。河岸之侧通路,是绵延燕山当中。少有的能通行一支大军的通道。

    当年契丹兴起。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机就多次从此处关塞破口而入,席卷中原,甚至占领过中原腹心之地汴梁,扶持起后汉一朝。

    可是这古北口关塞,并不是秦汉时期建立的长城防御体系当中一环。那时候汉家儿郎,防御线还要远远向北。那时在长城以北,都有大量的前哨关塞。没有在燕山南面建立防御要塞的必要。

    此处关塞,是在北齐时代增建的。比起秦汉长城。几乎完全退过了燕山,控抚住沿着潮河河岸这条要紧的燕山之间的通路南面尽头。卡死了这里,胡骑大队就难从此地深入幽燕平原。

    在萧言所熟悉的那个时空,直到五百多年后,明朝才大规模的增建此处要塞,将古北口关塞和长城连成一气,形成防御体系。又到了三百多年后,进入了热兵器时代,在这里和东面崛起的凶狠敌人,在这里爆了一场血战。从此古北口就伤痕累累,再也未经修缓,只留下残破的身躯对着这几千年来遗留下来的战场。

    在这个时候,古北口还是一个孤立的关塞。大辽鼎盛时期奄有万里,长城内外,都是大辽旗帜所覆盖的土地。终辽一朝,也未曾怎么增缓过北齐留下的这座城塞。岳飞和马扩他们率军抵此,在短短时间内用最大努力。也只不过部分修复了这座关塞面向北面部分城防。几千敌人轻骑远途奔袭来此,无有攻具的情况下,凭借于此还可以抵挡一阵,直到后援大军而来

    可是当敌人已经潜越燕山,前后都遭到夹攻的时候。这古北口关塞,却再也不是难攻不落!

    守备一处要塞。需要的是完善的城防,足够的守具,充足的粮食,不会被断绝的水源。如果没有楼采之道,这烧的也不能缺乏,更要有足够而且能战的守军。在这要塞周围,还要有依托之地。援军可以凭借这些依托之地,进援此处。

    而此时岳飞马扩方腾他们,只有不足百名残卒。绝少守具。身后没有大宋的州郡可以作为依托,关塞当中积储极少。在原来后路不会被切断的情况下。他们还能与边地州郡村镇潜通,在这些谈不上友好,正在观望风色的前辽国地方势力手中,获得粮食物资的补充。一旦被切断后路,这些供应也就断绝。更不用说困守这处不大的关塞,水源也会被切断,更不用说柜采之途了。援军还不知道在哪里,哪怕坚定如岳飞,此时也不敢说,他能苦守这古北口关塞几天!

    难道就让开这里。朝南面退?将这要隘让给女真人,让他们的后路从此畅通,援军可以沿着这条通道,源源不绝而至?

    小小的城塞当中。低低传来伤卒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每个还能动的大宋士卒,都围在了岳飞马扩和方腾这三人身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跟随三人死战至此,大家也没有什么多想的了,只要他们作出决断,大家就算将性命抛在这里,又能如何?

    岳飞扶着自己的大枪,血迹似乎已经渗入了他心爱大枪的木纹当中。他的衣甲之上。已经看不出了原来的颜色,只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谁都看得出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可他的腰背,在此刻仍不稍弯,只是迎着弟兄们的目光,神情坚决。

    马扩却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这小小关塞,扫视着自己麾下弟兄,扫视着关塞四下的莽莽群山,更扫视着南面来路,似乎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越过这几百里的距离。直抵高梁河的那头。

    自己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一切,甚至远远过。可这燕云天倾,却终究不是自己能够挽回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是趁着女真人还没有切断自己后路,扫荡边地州郡之际,赶紧退走。保住这些忠勇弟兄的性命,他们同样做了所能做的一切。而具远远过!

    还是死守在这里,尽最大可能卡住女真人的通道,将他们隔绝在两边,等待那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

    方腾仍然穿着那不合身的甲胄,虽然没有和岳飞马扩一起参加那场血战,可他也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人群当中,就他的神色最为轻松,甚至还有点讥消。身边的气氛凝重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他还能轻笑出声:“走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只要女真人不是呆子,第一时间就会从后面围上来,到时候,咱们倒是仍然将女真人断成两截,可能还能截断他们多久,真的是老天才知道反正连场血战,再加上最先哨探清楚女真人南下的消息,无论如何,也够这些弟兄策勋一两转的了”走不走?”

    马扩猛的掉头,看着方腾两人目光一碰,马扩又将头掉过头,低声喝道:“徐震徐都头!”

    周围士卒静默一阵,才有一禾军军官低声道!“马富赞,徐都头…一“马扩一震,低声自语:“也没了?”

    那军官苦笑一声:“一枪戳穿了胸口,还拉一个弟兄上马一起退回来,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撑下来的,进了关塞,当时就没气了

    马扩闭闭眼睛,一指那答话的军官:“你挑几个弟兄,家累重的,还没儿子的,是独子的,护着方参议退回去!马上出!方参议但有一点伤损,俺要了你的脑袋!”

    那军官苦笑一声:“马宣赞,你守在这里,怎么要俺的脑袋?俺家兄弟四个,其他三个都囫囵着,老大更是当年伤了腿现在在家种地,俺也有儿子了,香烟绝断不了。马宣赞,你换人护送方参议吧,俺就当死在这儿了,那么多弟兄都撂在这里,俺有脸掉头向南?”

    马扩一时语塞。烦躁的一跺脚,就要指派其他人。方腾却轻轻笑道:“马宣赞,你不走了?”

    马扩咬咬牙齿:“俺怎么走?俺这么一走,这古北口就是女真人的了,他们后路这条通路,就已然畅通,再让他们大军席卷了边地,这幽燕局势,就真的是万劫不复!辽人去了,换的是一个更凶狠的女真压在俺们北面,俺们一切牺牲,都是白费!只要卡住这里,让女真人接不上这口气,援军到来,还能将他们打回去!”

    弈腾冷笑一声:“萧言会来?”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静默无声,只是看着马扩和岳飞。他们曾经死战,曾经在这片山地付出了一切。不知道多少弟兄躺在这里。

    援军如果赶来。他们还觉得所有一切,都是值得。援军如果不来那他们为什么又在这里?

    马扩轻轻嘘了一口气,低声道:“会来”,就算不来。俺既然明白此中关键。又怎么能问心无愧的走?这天要塌下来,虽然俺无力挽回,可俺总要站在这天地之间死死的支撑住这塌下来的天空!”

    方腾也是一笑:“,既然会来,那某也在这里等着瞧着。看谁来挽这天倾!如果没有人能拯救此局,这天迟早也会塌下来,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方参议!”马扩才抢前一步,想劝说方腾。岳飞已经转过头来,嗯哨一声:“把马带过来!”

    几名士卒顿时领命带马,而岳飞直直走到马扩方腾面前,朝两人抱抱拳:“两位都走。俺留在这里!”

    马扩顿时大喝出声:“鹏举,你说什么?让俺腆颜偷生去,你当这英雄好汉?”

    岳飞脸上神色仍然坚定,但是比起似乎已经认命的马扩,更多了一层希望的光辉。在此绝地,年轻的岳飞,仍然没有半点沮丧意气,仍然两眼闪亮。

    “没人出去,怎么接应萧宣赞援应而来的大军?最了解局势的,就是俺们!如果萧宣赞不知道此间局势,不知道俺们还死死的卡在古北口,怎么决定战守之策?俺们留在这里,不是寻一个死处。而是要将这些鞋子杀回去!你们不去,这些弟兄,就是白死一场!”

    马扩大声反问:“你就这么确信,萧宣赞现在就在路上?留在此处,俺马扩总算全了自家声名,要是逃出此地,却不见萧宣赞大军,那俺成了什么?鹏举,俺现在就是在寻一个死所!”

    岳飞同样膜目大喝:“马宣赞,不要做小儿女状!俺们厮杀,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这汉家河山!你要寻死,等杀败了教子,再去寻死!这天下,不只你一个英雄好汉,俺跟着萧宣赞一路走来,俺知道,萧宣赞现在就在路上!俺们一定能将勒子杀退,这天崩地陷之际,好男儿不求怎么挽回,去着意于自己身后声名,岂是大丈夫所为!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俺们也能将它补回去!”

    这一声大喝,震得马扩浑身一抖,他缓缓转头,看着身边士卒。这些满身血迹的士卒也互相看看,有的人就咧嘴一笑:“厮杀到现在,不看到这些勒子败退,真的是死了都不闭眼”俺们信岳都虞侯,他说萧宣赞会来,那就是会来。马宣赞,你且冲出去,带着大军来接应俺们,,古北口,俺们一定守住,只是你们一定要快来!”

    马扩脸上表情已经完全僵住了,抬头看看北面关山万里,还有山头上蜿蜒的残破长城。再垂回顾身侧那些挺立着,衣甲破碎的朴实袍泽们”他蓦的长啸一声,吼声激越,远远的回荡出去。

    “好!俺走!俺去将援军带回来!要是萧言还逗留在高梁河打着燕京的算盘,俺誓和萧言此生不死不休!要是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俺马扩为他效力一辈子!鹏举,弟兄们,等着俺回来,一定要等着俺回

    !”

    言罢,马扩只是肃然一揖,久久不曾起身。岳飞以降,都沉默的看着马扩。大家对视一笑,互相拍拍肩膀,各自散开,回到了城塞的关墙之上,挺立其间。就宛如一尊尊粗糙的雕塑。

    良久良久,马扩才抬起身来,瞧瞧身边,除了几名牵马士卒,就只有方腾还似笑非笑的站在他身边。看着马扩的目光投过来,方腾摊开手笑道:“俺厮杀不成,只有当逃兵了,到了外头。某还是和西军诸位相公有点交情。汴梁那里,也有点门路,要是萧言不来,某还能讨点其他援兵……马宣赞,某这条性命,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马扩苦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关塞城墙之上,凝视着北面的岳飞背觲ww.T谡庖豢蹋?砝┖薏坏糜米约核?涤械娜?慷?骼唇换辉婪伤?诘牡胤健?墒撬?⒉皇窃婪纱说任耷N薰业男〗?K?俏骶?Ю锞裕?枪偌野?氐那嗄瓴趴。?峭?崞髦氐镊庀滦?蕖K?脑鹑危?⒉皇钦剿涝谡饫铮??且?糇⌒悦???显????庑┠戏傅呐?嫒舜蚧厝ィ?

    如果萧言不肯干。就他来干!

    马扩嗯哨一声,和方腾翻身上马,南面城关的士卒已经打开了大门,在三四骑簇拥下,出关绝尘而去。他身后士卒,都不住回顾,马扩却绝不回。在这一刻,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从这个铁打的汉子脸上滑落下来。

    “鹏举,弟兄们。一定要等着俺回来!”

第一百零七章 挽天倾(二)

    涿州以北。六骋山南,正是王贵统领的萧言所部的后路吠口在。

    萧言算是独领一军,刘延庆节制不到他的头上。他的后勤补给,粮饷军资,都是专门提供的。由殿后的王贵负责接应。

    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童贯想萧言赶紧拿下燕京都想疯了。他也怕刘延庆嘴上不说。心底嫉妒萧言将要立下的这场大功,到时候用军资供应掣肘一下萧言,到时候这燕京就不知道还会生什么变故了,不如麻烦一点,专门对萧言进行供应。童贯现在坐镇在雄州,河北三路转运使,两路供应刘延庆和老种小种他们这支主力军,另有一路转运使就是专门负责萧言的军资粮饷供应,可谓是花了好大的血本。

    一切物资。都源源不断的先到涿州,然后再到这后路大营,最后不断的送到萧言手中。王贵统领的是收编常胜军的步卒部分,约有四五千人,除了遮护粮道,还要承担一部分转运之责,还要负责组织这一路转运的数万民夫。数千大车骡马,也是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这后路大营占地甚广,到处都是粮堆草堆,马料堆,还有大捆大捆的军资器械。皮匠铁匠木匠各自聚集,都搭了棚子吃住在那里,在军中司马的督促下修补车辆,照料骡马,修理器具,鞭制皮件。加上民夫来来往往,这后路大营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彻夜不休。

    眼见得昨日又运到了一批军食马料,还有数万箭镞,上千的马槊和掷矛,还有几千条土袋,几千个编筐,大量的皮件。还有旗帜金鼓。几乎是这些日子转运来的最大一批物资了。眼见得大军云集,大战在即,后方也在疯也似的朝前面补送这些军资。

    王贵跑前跑后。组织起上千人的护送队伍,七八千民夫,还有五六百的骡马,加上数不过来的大车子小车子。

    现在都在营中集合,炊卒将热腾腾的烙饼装进袋子里头,正按着人头散,每个人都在扯开嗓门吼叫,计点出物资的小司马忙得个个都是满头大汗。隔着七八步,对方在说什么就已经听不清楚了。天气已经寒冷下来,就看见一团团人呵出的雾气在这大队大队的人马头顶盘旋,正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王贵站在一堆粮食的上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粮食堆下面不断有来回事情的手下,他也扯开了嗓门儿大声令,将一件件事情安排下去。虽然没有上阵厮杀,这后勤补给的琐事也是繁杂劳累至极,更不用说萧言还交给了王贵一个总让他觉得提心吊胆的任务。营中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赵良嗣在。这些日子下来,王木匠生生的瘦了一圈下来,嗓门儿也早就嘶哑了,只是在竭力支撑。

    前方自己兄弟在浴血拼杀,自己在后路接应,再辛劳一些又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马料。都是精料,打成四方饼,都装在车子上头,油布带足了没有,可别遇雨弄湿了!萧宣赞领的是大宋骑军,大宋也就这么一支轻重骑兼备的骑军!马照料好了。才好厮杀。这些马料万分要紧,一个个都仔细了。出了一点岔子,回来俺们就不好见面!”

    王贵正拉着一个军中司马仔细交代,就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了轻轻的骚动声音,接着这声浪就越来越大,前头已经出的民夫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民夫不住翘脚前往,纷纷议论之声混杂在一起就起了浪头,嗡嗡的只是四下响动。后面续的队伍走不了,带队的军官就朝前面跑,查问究竟。王贵对他们下了严令,这次物资是战前最重要一次补给,时间上抓得甚紧。耽误了就是说不清的干系,他们这些军官多是才收编的常胜军军中的。正是最为小心翼翼的时候。看到队伍突然乱起来,有的民夫不得前行还就地坐了下来,一个个都急得满脸通红。

    他们这些军官朝前跑去看个究竟,前头的带队军官也朝后面跑回来,同样满脸通红的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比划。

    “说是刘太尉的人马来了,要接管俺们这后路大营,军资不能朝萧宣赞那里送了,要直送刘太尉夫营!”看着前面退回来的带队军官异口同声的在那里呼喊,王贵的头都快站起来了。前面又生了什么变故?他腾的一声从粮食堆上跳下来,带着身边亲卫分开挤得水泄不通的民夫就朝前跑。

    这个时候已经听见马蹄声杂沓,更有沉重的军靴声散乱响起。就看见路中民夫们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路。道路当中,是几个跑得盔歪甲斜的将领。带着上千士卒正赶过来。看旗号,正是环庆军刘延庆麾

    。

    这一路他们似乎也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骑马的军官好歹还能撑得住,这些跟着步下赶来的士卒一个个都遭了大罪,全身都又是泥又是水的。眼见的终于到了地头,路边已经纷纷的坐到了一片,一个个。骂声连天,跟在前头几名将领身后的,不过只剩下寥寥百十人,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贵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拦着当先一名将领,涨红了脸大声喊道:“这是干什么?误了军机,谁担当得起?凭什么不让俺们给萧宣赞补运军资,反而要送到刘太尉营中?”

    当先将领勒住战马,横了王贵一眼,瞧见王贵身上的军官服色。骂了一句:“直娘贼,当俺们愿意吃这趟辛苦?二百里路,三天就跑了过来。真当俺们是牲口使唤!要不是你们那个鸟萧宣赞,俺们现在翘着脚在大营里头睡入娘的大头觉!你是何人?”

    王贵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前面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才让这军令当中和他们毫不相干的刘延庆所部居然以最快的度赶到了这里!萧言胆大包天他自然是知道,这次又不知道闹出了多大的乱子!

    他看着那个脸色难着至极的将领,大声道:“俺是神武常胜军后路司马,副都虞侯使王贵!俺们萧宣赞节制前军,宣帅军令和刘太尉不相统属,刘太尉凭什么管到俺们这里,还要俺们这后路大营不要向萧宣赞输送军资?耽误了复燕大局,就是刘太尉,也吃罪不起!”

    那将领冷笑一声,跳下马来。落地之际,又骂了一句:“囚援的,这腿直不是自己的了!”刁儿2句话之后。他才满脸怒意的用马鞭指着王贵的鼻子:眺川,俺就找你说话!什么克服燕京,你家那鸟萧宣赞,现在带着人马朝北面跑了,绕着燕京跑了一个大***,倒是在离高粱河战地越来越远!宣帅那么赏识他,他却不识抬举,放着功绩不要去撒这头疯,还害俺们吃足了辛苦!既然他不肯打仗,俺们大宋的军资,干嘛给这个南归的辽狗官儿?还不知道他是哪门子的教子胡虏!现在俺就奉着刘太尉的钧令,这里就归俺管着了。这些东西,都朝刘太尉的大营送去!你这厮要是识抬举,说不定还能保着这个鸟都虞侯的官衔,要是还抱着那个鸟宣赞的腿,俺这就收拾了你!”

    那将官口气极大。听着他已经出言威胁,后面几个跟随的将领一抬手,几十名环庆军士卒顿时围了上来,刀枪齐举,只是朝王贵比划。要不是实在累瘫了大队人马,只怕围上来的人更多。不过这些士卒虽然没有起身,也坐在地上冲着王贵大声叫骂,什么词儿都叫出口了,大宋陕西诸路骂人的乡谈,一时间给王贵听了个齐全。

    在王贵身边。自然他麾下的神武常胜军士卒居多,可是他们是降卒,正是最为小心翼翼的时候。来的人戴着的是大宋刘太尉的大帽子,这次北伐的诸军统帅。一时间大家都不敢上前遮护王贵。到是王贵身边不多的那些胜捷军亲卫,萧言特意留下一点给王贵的。都挺身而莣ww.7追壮榈栋谓!?

    他们这些胜捷军是童贯亲军,向来跋扈惯了的。不要说来人只是刘延庆手下,就算是刘延庆亲至,他们也未必给面子。当先一个胜捷军小军官的佩剑明晃晃的指着那领头将领的鼻子:“放你娘的屁!你们敢动一下试试?爪子给你朵下来!打仗的时候你们环庆军要不就是望风崩溃,要不就是逃的飞快,倒是俺们胜捷军在雄州给你们擦屁股!现在萧宣赞风头劲了,又来这么一出!哪里来的哪里去,夹紧屁眼给俺掉头朝北,回刘延庆那里哭去!”

    十几名胜捷军亲卫一起动作,气势极壮。他们都是当年童贯亲自挑选出来的高大汉子。衣甲服色都极其鲜明。这环庆军将领自然认得清楚。知道这些家伙不好惹,当时气势就朝下一挫,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冷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来硬的还是怎么样。

    王贵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萧宣赞朝北去了?去干什么?为什么放下燕京不要?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

    他却不知道。在萧言和刘延庆破脸之后。刘延庆第一时间就隔绝了萧言和后路的消息。而萧言也向北之心似箭,根本没时间和刘延庆扯这个皮。收拢全军。就大举向北。直奔古北口女真大军南下方向而

    。

    此去是挽天倾。已经义无反顾。如果战胜女真,有的是时间和刘延庆慢慢打官司,现在扯皮,只有败无胜。而且他也实在没有这个时间去和刘延庆纠缠了!

    所以到这个时候。王贵都不知道萧言已经举全军北向。而他的兄弟岳飞,已经在古北口迭经血战!

    这个时候,王贵只能想到。这份家当,是萧言亲手交到他的手中。他的后路大营,是萧言和自己几位兄弟向前战守的依托,他绝不能将这份家当,交到别人的手中!

    他猛的转头。朝着向这里默默观望的神武常胜军的军官们大声呼喝:“宣帅钧令。萧宣赞节制前军,俺们不受刘太尉节制!断绝萧宣赞接济,此乃乱命!大家都是萧宣赞一手从易州救下来的,更是他亲手收编为大宋官军,腹饱衣暖,都是萧宣赞所赐。大家是萧宣赞的亲军!萧宣赞荣,自然就大家将来的身家地位,萧安赞损,大家又变成了那支无依无靠的常胜军!现在听俺军令,护住军资,将这些奉乱命而幕的兵马赶回去!将来如何。俺们到宣帅那里打这场官司去!”

    他一声呼喝。震动了那些常胜军军官。大宋西军和他们绝不是一路,这些大宋正牌主力军,有多么瞧不起他们这些降军。每个人都心中有数。王贵说得不错,他们要在大宋立足,还真的只能依靠那个萧言!更不用说萧言在易州一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了。现在大家守着这后路大营,也算安稳。要是轻轻给这些环庆军接过了后路大营的大权,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的用,会不会转眼之间就被编散!一个常胜军军官嗯哨一声,顿时人人动作,夹杂在民夫队伍担任护送的神武常胜军士卒都猬集过来,人人刀枪出鞘,在军官带领下朝着散出道路上的环庆军逼了过去。那些环庆军士卒仓皇的从地上跳起,也都握紧了兵刃。周围民夫出了巨大的喧哗声音,朝后面更退开了一些,却不散开,只是看着这两支大宋军马刀枪相向。

    环庆军赶了这么远的路,已经疲惫至极,不成队列。再加上也根本没做什么动武准备。神武常胜军人数远远过他们,顿时就将他们围住。那些胜捷军亲卫,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以前闹出什么乱子,不是王禀,就是童贯给他们撑腰。这些日子跟着萧言,也是站惯了上风头,连辽人四军大王萧干都是不放在眼中的。现在又是全然的理直气壮。童贯的钧令,两军互不统属,刘延庆凭什么自说自话的隔绝后路大营和萧言的交通,还要接手这里?一个个只是冲在最前头,带着神武常胜军的士卒只是将环庆军朝里面逼,嘴里还断不了大呼小叫。

    “直娘贼,俺们眼里什么时候有过你们环庆军?居然敢骑到俺们脖子上面拉屎?”

    “几万辽人铁骑。老爷俺也是说冲就冲,你们几个厮鸟,敢朝老爷我拔刀?”

    “都拿下来,赤条条捆上,丢给刘延庆,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

    “打仗不成。逃跑在行,争权夺利也是一流!少了这厮在,燕京俺们包打了!”

    刀枪并举之间。那些环庆军士卒都仓皇后退,猬集成一团。那几个领军将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个时候却不敢作。一边按着佩剑后退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王都虞侯,你切莫作乱!俺们奉着的是刘太尉钧令,不是存心来找萧宣赞麻烦!上架。俺们静候宣帅公断就是,何必伤了和气?”顺

    周围围观的民夫。已经是人山人海,看到环庆军窘迫模样,都是拍掌跺脚欢呼。环庆军名声在大宋很有点那个。这支军马在陕西诸路当中也不算差到哪里去。只是平江南方腊一役,军纪大坏。但凡军纪一坏,军心就散,再也不会能战到哪里去。

    此次北伐,环庆军跑得飞快,一路逃到了河间府左近,干犯军纪,骚扰百姓的事情也少不了。这些民夫都是河北诸路土著,自然也知道环庆军的名声。看到这些环庆军人马吃瘪,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嘈杂声中,王贵推开身边亲卫上前,拼命挥手:“都住了!俺们只是要守住这后路大营。给萧宣赞补给军资,不是和环庆军火并的!大家都住了!”

    听到王贵大呼。那十几个胜捷军亲卫才悻悻的停了动作。他们不进逼,那些神武常胜军士卒自然也不为己甚,只是站定了犹自举着刀枪,环逼着猬集成一团的上千环庆军士卒。

    王贵转头,看着脸色灰的那领头将领,沉声道:“俺这后路大营,是不会交出去的。尊驾可以回去,回禀刘太尉,要接手俺这后路大营,要么萧宣赞亲至。要么拿宣帅的钧令来!这军资,俺照常朝前运送,你们要是敢阻挡,俺就敢真的动手,你们这是误了军机,害了前头萧宣赞统领的大宋骑军,就当真火并了你们,也不值什么!”

    那领头将领苦笑。架子倒是放下来一些:”王都虞侯,你要朝前输送军资,尽管送去。难道现在俺们还拦得住你?只是送也是白送,萧宣赞实实在在,已经领军北上而去。直奔古北口,现在不知道已经出去了几百里,你们送到了,还不是俺们太尉接受军资”到时候辛苦一趟,还是罪过

    他干脆放下按着腰间佩剑的手,朝两旁一摊:“都是当兵吃粮的,王都虞侯忠心护主。俺们也是佩服。实话和你说,萧宣赞在军议的时候恶了刘太尉。刘太尉是实实在在奉着宣帅钧令,只要拿下燕京城,而萧宣赞非说什么女真已经破口而入,要去将女真人打回去!放下燕京不要,萧宣赞还能得了好?宣帅那里,他也交代不过去!俺们这支兵马是来接后路大营的。而急递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到了雄州,童宣帅的钧令,也只怕早就出了!

    女真如何,关俺们屁事。萧宣赞也不知道怎么昏了脑袋!俺们奉命是伐辽。可没说要和女真打上一仗”就算女真真的破了古北口,俺们瞧着也不过是鞋子贪心,看着辽人不行了来一队人马抢掠一番罢了,离燕京城还远着呢!现在刘太尉已经点调大军,准备尽决战,拿下燕京!这燕京城,再不会让萧宣赞得着了,你自家思量一下,萧宣赞违背宣赞钧令,是个什么罪过?还是老实一点让俺们接手,将来刘太尉面前,自然会替王都虞侯分说几句,都是斩头沥血的厮杀汉,哪里不拉三两个朋友,俺们见面的日子还长远呢

    王贵的一颗心却在这个时候,只是朝下沉。

    女真破口?

    那岳飞怎么样?

    他就在朔风当中。带着二百骑士,抚在这汉家长城之巅!

    萧言在决定进军方略之际,他和马扩岳飞之间的分歧,作为萧言的心腹之一。王贵自然也知道。他是老实人,更多的话藏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可是他这些日子几乎不眠不休的在组织后方供应,未尝不是有这么一点心结在。

    只要自己将事情做好,让萧宣赞后路无忧,让他的到最及时最多的供应。也许萧宣赞能尽早拿下燕京,再去接应岳飞!

    可女真人终是在拿下燕京之前,扑了过来。岳飞就当在那里。他的判断,没有错。

    而萧言也放弃了燕京,得罪了童宣帅,得罪了刘太尉,几乎得罪了大宋所有人。要知道大宋朝堂之中,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尽早拿下燕京,他们眼里也只有燕京!

    而萧言就以天下为敌,去援救和他曾经同生共死过的马扩和岳飞,只走向北,迎着席卷而来的女真铁骑!

    在这一刻,王贵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落。有这样的兄弟,有这样恩主,此生巳足。

    岳飞和萧言。都面临着莫测之祸,女真,辽人,甚至大宋,此刻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在与全天下为敌之际,犹自在拼死争杀。

    而他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守住萧言亲手交给他的后路,等待着他们凯旋归来!在他心中,还有一丝期望,萧宣赞这么逆天的一个人物,也许早就有布置。在童贯面前,也许还有转圆的余地罢?

    他再也不想和那环庆军将领多说,掉头摆手:“拿下他们!冲撞军营,延误军机。先拿下了再说!不想被拿下,就给俺掉头回去!这后路,俺是守定了。只等宣赞回来,或者宣帅的钧令到来,俺们再说话!”

    看着王贵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那环庆军将领脸色也变得愈加的铁青。右手又按上了佩剑,大声喝道:“王都虞侯,你切勿自误!这场官司,童宣帅面前你们打不赢!俺也不能走,刘太尉已经动了真火,俺们要是就这样退回去。这脑袋就只能挂在大营号令全军!你有本事,就火并了俺们!”

    那环庆军领军将领气壮,麾下人马也鼓起了勇气,纷纷叫骂。

    “有胆子就拿下俺们,将来有帐和你们算!”

    “姓萧的自己都不知道下场在哪皂,你们这些厮鸟,还想跟着他一路朝黑道上面跑?”

    “宣帅钧令。不日就到,到时候跪着求老爷,也不见得能落一个

    !”

    “动手哇,倒走动手呀?爷爷皱一皱眉头,不是杀过西夏教子,平过方腊巨寇的好汉!”

    看着这些环庆草突然气壮,哪怕飞扬跋扈如胜捷军甲士,都开始犹豫起来。那环庆军将领说得着实,萧言真是惹上了不测之祸!这个时候再朝环庆军这些士卒动手,只会给萧言带来更深的祸患!

    不过在场中人。人人都佩服萧言到了五体投地的的步。女真破口而入,到底会给局势带来如何大的巨变,到底是怎样的天崩地陷的危险,他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未必清楚。但是大家都能明白一点,这绝世大功就放在面前,只等他去取,将来地位,限量乃他萧言拼死征战,为的不就是众个现在却为气口作袍泽手下,毅然挥师北上接应。当兵的只要能跟着这样的统帅,夫复何

    ?

    真要对环庆军动手,也就动了,反正到时候板子打下来,也不是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小卒来当。每个人此刻都屏息凝神的看着站在前头的王贵,等着他的决断。

    周围围愕水泄不通的民夫,这个时候欢呼呐喊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两支大宋军马这样刀枪相向,一时间,满场的人粗重喘息声连成一片,就如同低沉的雷鸣。

    怎么办?

    王贵僵在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底该怎么办?马蹄声突然在远处响起,虽然只是寥寥数骑的声音。在这空气紧张到了万分的时刻,却震得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抖。

    王贵猛的抬头,朝着马蹄声响的来路看去,就看见从自家后路大营深处,几骑马飞也似的驰过来。当先一人,正是萧言叫他留心警惧,这些日子在营中却显得异常安静,几乎绝足不出自家营帐的童贯麾下另一心腹宣赞,赵良嗣!

    马背之上,赵良嗣不住挥鞭,他身后从人都有些跟不上,只是在他背后声嘶力竭的高呼:“都让路,都让路!赵宣赞到,赵宣赞到!”

    环庆军突然到来,激起这样的变故,赵良嗣也只是通过身边从人,才得到消息。从人口中的传来听到的只言片语,顿时在赵良嗣心中激起万道波涛。

    他苦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在童贯麾下,赵良嗣虽然的童贯看重。但是他那讨人厌的性子,和刘延庆也是格格不入。刘延庆位高权重,也没怎么将赵良嗣当一回

    。

    此次对付萧言,自然也不会派人给赵良嗣通传什么消息,更可能的是,刘延庆根本想不到有这么一个赵宣赞,还在萧言的后路大营!

    赵良嗣此玄自然无暇去计较刘延庆没有想起他这么一个宣赞,更没有事先和他商量什么。他此玄一颗心几乎在腔子里面跳出来。

    萧言萧言,是你自己拱手将机会送给我赵良嗣的!你一向精明过人,一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现在却做出了这么一个和全天下为敌的

    !

    听到赵宣赞三个字,场中两军人人抬头。挂着宣赞这个差遣,自然是童贯身边的人。不论是不是童贯心腹。在此刻就是最说得上话的人。毕竟这场官司,最后还是要在童贯那里去打。更不用说,两军当中,也都知道这位赵宣赞,是童贯麾下爱重之人。那环庆军将领眼泪都快下来了,看着赵良嗣快马来到,不管不顾的就迎了上去,一个大礼参拜下来:“赵宣赞,您要替俺做主!俺奉着刘太尉之命到来,也是正分的差使。这王都虞侯直这般逼人!这场官司,说不得要在宣帅面前打去。请宣赞明鉴!”

    赵良嗣勒住马,冷着脸看着这环庆军将领,问道:“刘太尉让你来接手前军后路夫营?”

    那环庆军将领应了一句是。抬头想说什么,赵良嗣却扬手不让他说下去,又逼问道:“也是刘太尉不让王都虞侯继续接济萧宣赞大军

    那环庆军将领又应了一句是,再想分说什么。赵良嗣却铁青着脸大喝一声:“刘太尉昏聩!宣帅钧令,都给他当成了过耳清风!萧宣赞统领的是我大宋仅有精锐铁骑,断了接济,误了军机,葬送了这支铁骑,刘太尉怎么担当得起!”

    那环庆军将领愣在当场。这趟差遣实在到霉到了极点。路上拼命赶来的辛苦不用说了,到这里又被一群降军环逼,差点双方就大打出手。一旦开打,吃亏那是不用说了。现在宣帅身边赵宣赞过来,还是说他的不是!谁都知道宣帅想要燕京已经想疯了,萧言却丢下燕京不顾,自顾自的朝北而去,这赵宣赞既然是宣帅心腹,自然知道宣帅心思,知道萧言犯下了多大的罪过,现在却劈头盖脸给了他一顿斥,言谈当中,对刘延庆都不甚客气!

    难道刘太尉猜错了宣帅心思,这场宣帅面前的官司,还是萧言能打赢?

    想到这里,这环庆军将领忍不住都浑身抖了起来。他带领的士卒也顿时气焰大减,不仅叫骂不出口了,手中兵刃也放了下来,灰头土脸就等着落。

    赵良嗣跳下马来,犹自对着那环庆军将领不依不饶的道:“萧宣赞如何行事,是宣帅亲许的他便宜行事,宣帅的决断未至,如此行事,你知道是什么罪过!萧宣赞也是我大宋重臣名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如何处断,岂是刘太尉能拿主意的?”

    这个时候,王贵也快步占莣ww.3?耪粤妓蒙钌钜焕瘢骸罢孕?蕖??

    赵良嗣挤出笑脸,将王贵搀起,只受了他的半礼,笑道:“女真破口。此事岂是小可!萧宣赞此举虽然孟浪,但也是心切国事。这上头,我自然会和宣帅分说去”王都虞侯,此间事如何了法?”

    王贵抬头看了赵良嗣一眼。看着他一张胖脸只是笑得如沐春风一般,垂低声道:“俺们只等宣帅的处断,其他不管谁来,俺也不能将这后路大营交给他!”

    赵良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是自然,这是你的职分,你尽管做去,没有错处!我自然是要回宣帅处,此等大事,我多少也能说上两句粀ww.眓bsp;nbsp;王都虞侯,我还有句话,你看可听不可听”大家都是大宋甲士,刘太尉虽然孟浪,但是来人也是奉命行事。难道让他们回去领军法?这些人马,就在大营里暂时安顿下来罢,等宣帅那里处断出来,再做打算。也不会伤了和气”要是硬将他们赶回去,刘太尉伤了面子,再派大队人马来,你们是不是再打回去?要知道,这些都是宋军!”

    王贵语塞,抬头看看赵良嗣,再看看那垂头丧气的环庆军将领,叉手低声道:“一切但凭宣赞吩咐,他们不来夺俺们后路大营,断了俺们接济萧宣赞之途,他们只管安顿。刘太尉是北伐大军统帅,俺们岂敢得罪?”…绷良嗣微微一笑:“这是正办。这个时候。不要再替你家嗓赏百得罪人了我到宣帅处,自然会替萧宣赞分说”

    安慰王贵两句,他又掉头看向那环庆军将领,脸上一下冷若冰霜,朝他喝道三“你且听好,我替你说情,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先在这里安顿好了!只管每日两餐一宿,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管!再惹出什么是非,你且瞧着。刘太尉能不能庇护住你脱于我赵良嗣之手!一切都等着宣帅的决断出来再说话!”

    那环庆军将领没可奈何,上前深深一礼,退到一边去了。王贵朝赵良嗣抢前一步,也行礼下去:“赵宣赞

    赵良嗣微笑着又搀扶起他,笑道:“我明白。我很明白在宣帅面前,我会尽力为萧宣赞分说,”如此大事,我也不能逗留了,必须马上赶到宣帅面前!你且放心,我赵家人,在宣帅面前还是能说上三两句话的,“没有萧宣赞,我大宋北伐雄师,焉能直抵高梁河前?”

    他回头招收。身后从人已经牵马过来,赵良嗣翻身上马,朝北看了一眼,低低叹息一声:“女真南下,燕云从此多事,如此乱局,到底谁人才能收拾?”

    叹息之声未了。他已经给马加了一鞭,朝南直奔而下,竟然真的毫不停留,就这样朝童贯所在的雄州赶去。

    王贵立在当的。朝南看看,再朝北看看。此时心中,他也只有一个念头。

    萧宣赞,岳兄弟,你们到底怎么了?这场风云变幻,萧宣赞你将至底如何应付?萧言前军的后路大营当中,那个一个被王贵安排人手紧密戒备的营帐当中。郭药师正站在营帐之前的空地,向着嘈杂声如海浪卷动一般的方向看去。

    这营帐被王

第一百零八章 挽天倾(三)

    骑战马,疾驰在深秋的幽燕大地卜

    烦人的秋雨,差不多已经过去。现在正是幽燕大地最为秋高气爽的日子。战马四蹄踏在地上。激起尘烟,从高处向下看去,这一道尘烟的箭头,直直的指向南方。

    远处辽人的堡塞,塞墙上都有小小的人影,看着这数骑疾驰向南。阳光从天空中洒下来,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通透。

    这实在是一个上阵厮杀的好天气。

    马扩身子倾伏在马背上,半点也没感受到这燕地秋日的高爽,只是不住的催促战马向莣ww.?

    他加入西军伊始,就是骑将。对于军人来说,最爱的就是战马。哪怕自己人受委屈,也绝不肯亏待了胯下坐骑。但是此时,他也再顾不得了。不管胯下坐骑已经浑身汗透,胸膛剧烈起伏,温热的口沫四溅,仍然不住的加着鞭子。

    在他身后。几名亲卫卫护着马术不怎么样的方腾,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方腾模样已经狼狈到了极处,干脆将自己牢牢的绑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下来,这个想当日风流倜傥的汴梁才子,现在已经是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了。仿佛随时都能颠簸到死过去。

    往日里马扩对方腾是关照有加,他当兵吃粮这么些年,西夏人,羌人,辽人,现在再加上女真人,已经打了个遍,从来未曾见过一个大宋文官能深入行伍直到最前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着他们这些大宋武人同甘共苦。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伏在马背上两眼通红的看着南面不断里面而来的幽燕大地。

    萧言,萧言,你在哪里,你到底在不在来援的路上!岳飞岳鹏举,现在还苦守着古北口一隅!

    背后突然传来了亲卫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宣赞,宣赞,方参议不成了!”

    马扩一震,猛的勒住胯下坐骑,战马跑了性子,长嘶一声剧烈的蹦跳了好几下才算停下来。等他圈马转回来,就看见几名亲卫已经下马,在解方腾身上的绳子。方腾头软软的垂在马颈项旁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马扩跳下马来奔过去,一把接过方腾狠狠摇了几下:“方参议,方大人,方兄!”

    方腾被他摇得狠了,悠悠醒转。他到是很知道自家情况,醒转过来就苦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可不比汴梁郊外踏青驰马,这肠子都快颠出来了”现在到哪里了?看到接应的援军没有?”

    马扩擦了一把头上热汗,吩咐亲卫:“不成了,喝点水,歇一下,让马也缓缓气再走,方参议,俺们已经从古北口向南跑了六七十里,眼见得就快到檀州治所了”至于援军,俺还没有瞧见!”

    方腾支撑着站起来,磨破的大腿痛得他龇牙咧嘴一番,向南而望,正正看见蜿蜒曲折的七渡河就在远处,秋日阳光之下,波光粼粼,值此乱世,无人在河张网,似乎还有游鱼跃出水面,溅出点点金光。四野都是沃土,但已失农时,只有附廓之田还有一点金黄色的稻浪。在七渡河南面,就是檀州治所城关,离他们不过**里之地。

    这个秦代称淡阳郡的边陲要地,从来都是幽燕重镇,沃野百里,可称足兵足食。现在却残破成这等景象。

    城关也低矮破旧,破损处已经用乱石大木塞了起来,城关附靡之地,多少有些农夫在耕作。在城关四角起了高高的望楼,从他们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有小蚂蚁一般的人影向四下眺望,随时准备出警讯,让这些农人逃进城关当中。

    “农时已失。纵然幽燕大定,也难免明年大饥。其时流民满路,祸患不可胜言”要河北诸路全力支撑,也许才能勉勉强强度过这道难关

    方腾四下看看。渭然长叹。马扩却没好气的道:“方参议,且莫想那些明年的事情了。现在女真就已经破口了!檀州重镇,得此就足以掩护燕山各个。山口,女真据此,就有依托,大军不管前进后退,都方便得很。他们必然会先来争夺这里!檀州百姓,先逃过女真袭来这一关再说罢!”

    方腾还是那副有气没力的模样,看了马扩一眼,嘀咕道:“要是萧言派了接应的人马。算算时日,现在也该到了这左近,”女真已经破口,古北口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要想将他们打回去,只有据檀州为依托,再图恢复有檀州这么一今后路依托,就可以放心和女真在古北口左近决战,这地方,丢不得!”

    他在那里喃喃自语,马扩却满心烦躁的四顾,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萧言没派接应人马,没有!就算他此时从高粱河启程,也救不得岳鹏举了!更不用说想什么檀州,依托这里和女真人决战!”

    离开岳飞先行撤离,从浸满了自家弟兄鲜血的燕山莽莽群山中遁走。虽然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可是马扩心中,仍然始终沉甸甸的。

    唯一的感觉,就是羞愧。

    他起自西军,少时一枪一马,矫捷绝伦,纵横西羌万里,被人目之为千里驹。他也慨然以天下大事为任,马革裹尸,才是求仁得仁的结局。一路行来,不管是什么原因,竟然在这里当了逃兵!

    这种愤懑郁结。马扩只觉得无有可以倾吐处。最让他觉得愤怒的,还是自己,一直在苦候着萧言的援军。在马上自问,马扩现,自己最为感到不平的,竟然是自己不能成为这个可以挽大宋天倾的人物,而大家所拼死战斗争取时间,这么多好男儿所切切指望的,竟然是这个南归才不过数月的萧言!

    种竹炮砒的情绪交杂在纹刻。同时爆了出扩四顾父二。忖年中按着的佩剑剑柄紧了又紧,突然大喝出声。

    “不走了,不走了!愿意跟着俺马扩杀回去,和弟兄们同生共死的,跟着俺走!援军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赶不及了!”

    几个亲卫都被他的吼声一震,至少在离开古北口城塞的羞愧难当程度上,他们和马扩是一般的,这个时候胸口血气翻涌,纷纷就要扯缰认镫上马,呼喊应和:“俺们回去!马宣赞,俺们和弟兄们死也要死在一处!”

    马扩红着眼睛扯住自己马缰绳,看着摇摇晃晃站在那里的方腾背影,方腾头也没回,只是看着七渡河对面隐约的檀州治所城墙上的小小人觲ww.?

    “方参议,请恕俺们不能护送你回归高梁河了”俺们杀回去,怎么也换两三条女真勒子的性命来垫背!既然此去就是黄泉,也不用说什么分别的话了。看着俺们在古北口的血战,你就知道俺马扩是什么样的人物!到了高梁河,转告萧宣赞和西军诸位相公,还有白沟河南的童宣帅,以及汴梁诸位,俺马扩,在北面的长城之巅,看着他们,魂魄有知,也为俺们大宋镇守边陲!这条路,方参议就不用再跟着俺们了!”

    马扩一番话斩钉截铁,方腾却连头也不回。马扩朝着他的背影一拱手,翻身就要上马,也不再回顾。

    方腾此时,却突然站直了身子,整了整已经脏得不成的样子,语调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朝着南面一指:“马宣赞,且住,你瞧瞧那是什么?大家以为盼不到的人,也许到了吧?”

    方腾的声音并不是很高,却让马扩浑身都是一抖,他僵在马背之上,缓慢的将头转过去。而他身边那几名亲卫,动作都是一模一样,仿佛头上坠着千斤的重量。南面动向,在大家古北口浴血苦战的时候就无数次的期盼着,难道这次终于等到了?

    如果转过头去,仍然是一片空空荡荡,又将如何?遇水一般的跑来跑去,望楼上面,都有人探出了身子,拼命朝身后打着手势,望楼里面的人也同样拼命的敲打着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铜钟大鼓,金鼓之声纷乱的交鸣着,一直传到了马扩和方腾所在的地方。

    附廓田地里的农夫丢下农具飞也似的也朝着城关里头跑,城关壕沟上负责拉起吊桥的人影急得跑来跑去,生怕这些农夫还没有进城,来袭的人马就已经杀进了城关!

    辽地此时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乱世,辽人统治,只能及于燕京左近。其他的地方都是自家求活,各地豪强盗匪流寇,或者拥寨自保,或者交相攻杀扩大势力,在将来的新主子面前能换来更有力的地位。每个城寨坞壁,从来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只要出现大队兵马的人影,就万分警惧,闭城自守,檀州是要隘,自然也绝不会例外。

    引起这檀州治所这么大反应的,就是在南面天际间,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约有四百余骑,旗号鲜明,盔明甲亮,锋刃如林,正气势汹汹的朝北疾驰!

    四百余骑战马组成的行军纵列,其实气势相当惊人,更不用说这支人马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已经武装到了牙齿,全身披甲,手中多是马槊,弓袋,撒袋一应俱全。当先还有分各指挥的认旗飘拂,给人们视觉的冲击力,远远过人数更多的此时幽燕大地上的豪强武装以及那些兵刃都不齐全的盗匪流寇!

    如此强军突然出现,焉能不让檀州上下如临大敌?

    马蹄声如雷轰鸣,等不得在附廓田地的农夫们尽数归城,城中守卫就已经将壕沟吊桥拉起。任那些腿脚慢的百姓在壕沟外头哭嚎。城中青壮也都跑上了城头,有兵刃的抄兵刃,没兵刃拿木棍,自己赶制的守具都搬了上来,城墙垛口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以万般警惧惧怕的目光,看着这支呼啸而来的骑军!

    这个时候,马扩方腾,半点也不会去顾及檀州城头上那些人的感受。

    他们只是拼命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支军马从天边出现,向着自己里面而来!

    马扩身后的亲卫喉咙里出格格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更多的可能是想欢呼出声,可走到了最后,出来的只是不成语调的呜咽。

    他们都认得出,来的是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的旗号,萧宣赞派接应人马来了。萧宣赞知道他们在苦战,萧宣赞来援他们了!

    方腾神色平静的回身,扯过自己坐骑缰绳翻身上马,居然还能好整以暇的掸掸衣服上的灰尘,自己先嘀咕一句:“总算是来了,这萧言,难道真的就是他了?在这末世,能挽天倾的人物居然是一个来历莫名其妙南归之人不见得读了多少书,城府也深不到哪里去,手腕平平,也就是一股狠劲的家伙?也只有他了,要挽此天倾,就要为整个大宋,所有人都敢为之事!除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还能有谁?”

    嘀咕完了,他又朝呆在那里的马扩淡淡一笑:“马宣赞,如何?总算是等来了,下一步该当如何?”

    马扩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到方腾轻轻的话语,似乎才将他从不可置信的心情中惊醒。他谁也不看,猛的一提马缰就冲了出去,身后亲卫慢他一拍,跟着马扩就放马疾驰迎上。

    方腾在背后苦笑摇头叹气:”披,二工卜!慢点儿,也不争纹黄了时间了!众次,可算是接二次出汴粱城,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大宋之福了!”

    马扩耳边风声忽忽,方腾的话语,没有半句传了进来的。胸口只有一团火焰在翻腾,他用尽平生气力,才让眼泪没有在此刻夺眶而出!

    能挽天倾的人,不是自己,又如何呢?只要有人能想着这个大宋,能保护这个大宋,能挽回此等局势就成!自己在那人麾下,被驱策厮杀,又有什么不好?

    萧言来了,萧言来了!只要大宋有一帅肯战。那么这燕云之地,就终将落在大宋手中,就能终结这场燕云之乱!

    他猛的大呼出声:“俺是马扩,俺是马扩!女真勒子已经破口而入,岳都虞侯犹自凭城血战,俺们溃围而出!古北口危殆,燕地危殆,大宋北伐之师危殆!

    ,,萧宣赞何在?俺马扩跟着你的旗号杀回去,你旌旗所指,不破女真,俺马扩誓不旋身!”

    对面来骑,在七渡河南越奔越近,檀州治所城墙上的景象,这支军马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侧眼回顾的,只是一门心思的朝北疾驰。马扩数人朝着这里疾奔的景象,这些目光只投向北面的人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风声将马扩的大吼扯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当先骑士放慢了脚步,整个队伍也都放慢了脚步,凝神看着,仔细的听着。

    而马扩几人,竭尽了最后的马力,飞也似的驰到了七渡河北岸。

    七渡河水浅流缓,秋雨过后,水深也只到马腹。马扩不管不顾的策马直冲进河水当中,溅起了漫天的水花,这些水珠打在他的脸上,已经分不出到底是汗还是泪,所有呼喊,这个时候就变成了一句粀ww.?

    “萧宣赞,萧宣赞!”

    对面骑军,终于认出了马扩他们的身形,数骑已经越众而出,直冲过来,同样毫不停顿的跃马河中,当先一人,正走向来沉默寡言的汤怀。

    “俺们来了,俺们来了!”

    “萧宣赞遣俺们来了!”

    大宋宣和四只九月二十五,先期出的汤怀所部与溃围而出的马扩方腾相遇,而萧言所领大军,也正在途中疾驰。

    南下女真,已经马跨燕山。

    雄州当日王禀所在的官署,现在已经挂上了大宋三路宣抚置制使的节旗。

    雄州内外,戒备森严。城关内外,往来的都是报马急递,将前方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又从雄州传回大宋的中枢汴梁。

    河北诸路凡是担负着转运之责的官吏,这个时候同样齐集这里,官衙不够,就散处民居当中,这个时候养尊处优的大宋官吏也说不得要吃些辛苦了,早早的就要去辕门听鼓,接受一道道宣帅衙署传下来的任务。整个,大宋的河北诸路已经全力动员起来,支撑着已经进抵高梁河的十几万北伐大军数目惊人的消耗。

    一向悠闲雅致的大宋生活方式,在雄州战地,早已踪影不见。千疮百孔的大宋,这个时候还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着大宋唯一剩下的一支野战精锐的攻势作战。地方资源,也还都调度得出来。

    汴梁上下,同样怀着不同的目的关注着这场北伐战事。

    已经有传言从汴梁流出,官家现在,不论走进膳还是就寝,只要河北前线军情一到,都是立即批阅,官家甚至准备好了全副仪式,一待燕京克服,就祭告祖庙,昭示天下!

    汴梁的各种明争暗斗的势力,同样关注着这场战事的结局,具体到童贯的个人而言。他在朝堂的地位,他将来的命运,同样取决于这场战事的结果。

    种种桩桩的原因夹杂在一起,让雄州城中,只剩下了一片大宋绝主,仅有的肃杀严整之气。以童贯二十年抚边的经验,全身心灌注在这场战事之上,还是能将所有一切调度得井井有条,人人挂兢业业,一切都在高效的运转当中。

    谁能想到,在萧言那个时空,眼下还能支撑着的大宋门面,四只后就随着这支野战主力的崩溃消灭,而一切都告烟消云散?疾驰而来,路上行人士卒,纷纷闪避。闪避不及给踏死了,不仅连恤赏都没有,说不定还因为误了军机的罪责牵连到家人呢。

    闪到两边的士卒都看了一眼这几骑银牌急递,当先一人居然是穿着都虞侯使的服色,这已经是大宋中级武官,第一次看到居然干上了这种差使。

    难道前面又出了什么大变故了?人人心中都冒出这么一个疑问。不过这几骑也没让他们思量太多。风一般的就卷过去了,激起满地的尘烟。

    一个犹自守在路角卖汤汁的小贩被激起的烟尘弄得咳嗽两声,低声嘀咕道:“天爷,这场战事早打完罢了,再耗些时日,这雄州直住不得人了!”

    大宋这个时代的城市。文明水平傲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不仅有了完善的上下水系统,城中也多铺有石板道路,每隔数年,还会更换。比起唐时百姓还能在皇宫前面空地种麦子,晴天一地灰,雨天一地泥,那是天上地下了。这个时候黑暗的欧洲中世纪那些充满了肮脏泥水瘟疫黑死病的城市,更是连大宋乞丐都不愿意呆着的地方。

    可是为了方便这些银牌急递往来,雄州城中石板道路全部挖开运走,每天都给道路上垫上平整沙土。

    硬路伤马蹄这种细微之处,全身心都系于这场战事的童贯都考虑到了,宋军急递用马本来就不多,要是因为这个伤损而耽搁了军情传递,还不如在雄州城大兴土木呢,至于习惯了安逸卫生的大宋百姓的感受,童宣帅更是不会多想半点。

    这数骑银牌急递直直的冲向童贯的衙署所在之地,守卫在衙署的,已经不是胜捷军了。这些胜捷军上下,早就扫数给童贯派到了萧言麾下,就连现在在刘延庆帐下听用的王禀,麾下也只有点步卒撑门面了。现在守卫衙署的,是宣抚置制副使蔡攸从汴梁带出来的禁军子弟。一个个都懒洋洋的守在衙署左近,勉强维持着一个专心守卫的模样。

    现在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官家心切于此。蔡攸也不能再躲在真定府吟风啸月了,只能捏着鼻子和童贯一起在这里受罪。可怜蔡相公一辈子也没有离兵凶战危之地这么近,据说这些日子就从来没有睡踏实过。

    几名急递来到衙署之前,丢鞍下马,当先那都虞侯使高举银牌,大声禀道:“俺是刘太尉所差银牌急递!哪位都头带路,俺有紧要军情面见宣帅!”

    一个禁军军官叉着腿坐在皮胡凳上头,好像被这风尘仆仆的西军军官大嗓门儿震了耳朵,没好气的抬头:“不知道规矩?什么军情,送到宣帅衙署通政司处,然后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还想老爷请你吃酒?”

    那都虞侯使一怔,压了压嗓门,换了央求的口气:“这位都头,俺是奉了刘太尉钧令,必得面报宣帅”军中有则,银牌急递,得见率臣。还望都头通报一声,此乃急务,耽搁不得,俺要是有半点差错,回去刘太尉就砍了俺的脑袋!”

    那禁军军官嘿的一声:“雄州城中,哪天不来十几面银牌急递,谁都要老爷通传,这日子倒走过还是不过了?到这雄州吃风,老爷们已经一肚子鸟气,还要给你们这些西佬儿丘八当差?刘太尉刘相公,他识得俺,俺识不得他!要是当日在白沟争气一点,要老爷们上前吃这辛苦?滚去通政司,不传!”

    那都虞侯努力压住火气,他是奉了刘延庆严令,将前线的天大变故带回来的,随身还有刘延庆亲笔禀帖行状。前方已经有了近乎天塌地陷的变故,他们环庆军再不堪,也是顶在最前头的,随时要渡河血战,这些汴梁集来的禁军,要不是他们西军在边陲这几十年的血战,都有这骄横的日子过?他们环庆军不管胜败,也见了仗,死了人。蔡攸从汴梁带出来的两万多禁军,财帛搞赏从来是双份,却未见有一卒,到前线走上一遭!

    那都虞侯使从袖子里面抠出几张钱引,回头示意一下,几名急递会意,都忍着气掏腰,凑了一叠钱引双手奉上:“军务紧急,实在没有预备,求都头海涵,麻烦万万通传一声,这份人情,俺都有数,异日必有回报

    那禁军军官哈哈一笑,伸掉了那叠钱引:“直娘贼,要是金珠宝贝,俺说不定还瞧一瞧。这钱引还值得什么!俺也不是都头,俺荫的官身,说出来吓死你这囚掺的!说破这天,你也掉头走你的,老爷就是不卖这份人情,又是如何?”

    那都虞侯使的火气终于爆了出来,劈面一掌就推开了那禁军军官,这一巴掌好重。那家伙脸皮顿时就紫涨起来,迈步就朝里面走。几名环庆军军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禁军士卒反应过来想动手,劈面就给这几条陕西大汉丢了出去。扔出去几人之后,剩下的就不敢上前,只是涌在四下大喊:“但有你,就没俺!俺们小厮扑几条好汉都不在,不然拆了你们的骨头生火!”

    那都虞侯使大喝出声:“女真教子都已经破口而入了,马上就要进军河北与辽人四军大王血战。要不是俺们顶在前头,叫你们一个个给女真鞋子绑了去放羊!比起你们,那萧宣赞虽然无法无天,可倒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禁军士卒人数虽多,可是没一个有胆子敢上前动手,连那个挨了一掌的禁军军官也只能捧着脸含含糊糊的喊:“打得好,打得好!俺看你有几个脑袋值得砍!”一群人几乎是护送着这几名银牌急递直入宣帅衙署。那都虞侯使反正已经豁出去了,走进衙署就扯开嗓门大喊:“宣帅,宣帅!刘太尉银牌军情急递,女真已经破口而入了!萧宣赞北上,到太尉即复就要渡河北上,赶在女真勒子南下之前,和辽人四军大王萧干决战!”

    “宣帅,宣帅,军情紧急!”

    这个宣帅衙署,还不如河间府当日。前后不过数近,这些厮杀汉的大嗓门扯开,当真是声振屋瓦。涌来的禁军士卒越来越多,有的人已经抄起了兵刃。几个银牌急递对视一眼,都背靠背的将那都虞侯使卫护在中间,扯出腰间兵刃,虎视眈眈的和那些涌来的禁军士卒对视。

    院子内外,一叠连声的都是叫喊声音:“拿下了,拿下了!”

    可虽然叫得嘴响,却没有一个禁军士卒上莣ww.D嵌加莺钍怪?澜裉焓虑樯焱芬彩且坏叮?跬芬彩且坏读耍?弊挪弊痈?怯镁×松?狡?υ诤鸾校?扯伎煺浅鲅?戳恕?

    “宣帅,宣帅,军情紧急!”内院门口突然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响,接着就看见十余名禁军亲卫护卫着童贯大步走出来,童贯不尔日袍,只是一袭皂衫,系着屏带,眼圈黑看来办引知。子未曾休息好了,满脸怒色的看着眼前乱象,大喝道:“都退下了”。

    禁军士卒嘀嘀咕咕的散开,他们可是连童贯的话都不爱怎么搭理。

    对禁军来说,官家第一,其次就是领禁军三衙的高太尉。带他们出汴粱的蔡宣抚副使看在大家都是汴粱子的份上,也有香火情在。至于这个抚边二十年的老太监,大家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闹得不好,大家一拍两散,你童贯立边功去,大家回汴梁快活。

    童贯也懒得理这些反正用不上的禁军,只是直视着那几名银牌急递:“女真南下了?。

    那都虞侯使抢前拜倒下去,嗓音都变了,频频叩:“宣帅,女真南下了!萧宣赞在古北口的前哨,已经传回军情,女真大举南下!前些日子军议,萧宣赞又不硕大局,引前军北上,援应古北口而去!刘太尉着小人数百里不得入铺急递军情,诸位相公军议,在女真南下之前,就要渡河决战,拿下燕京!求宣帅恩准,并求宣帅治萧宣赞擅自行事之罪,将前军所部收归刘太尉节制!”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将刘延庆亲书禀帖行状递上。童贯听到这等天塌地陷的消息,身形一动不动,唯有面沉如水,缓缓的接过逆封的刘延庆所书。

    这些只知道在汴粱吃饷胡闹的禁军不明白,他童贯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女真南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和女真的那份盟约,已经破幕。他所面临的敌人,除了辽人,又多了一个才方崛起,势不可挡的女真!意味在燕京战事,又生出了无数的变数。万一在女真大举席卷而南之际,他还不能拿下燕京,这里也许就再也不能为他所染指。

    而他童贯背后,有那么多对他虎视眈眈的势力在,要借着踩翻他童贯,重新回到权利中枢。他童贯抚边二十年,封王之梦,也就成了一枕黄梁!

    这战事的糜烂,燕云之地继续成为大宋的腹心之患,未来乱源,就更不用说了。这场太过于漫长的战事,仿佛在黑暗的隧道当中,永远看不到尽头”要是拿不下燕京,热切到了极点的官家,又将怎么看待他童贯?

    女真怎么就南下了呢?

    他依靠为主力,甚至不惜大扫刘延庆面子,让他独立行事的萧言,怎么就能违背他童贯的意旨,弃燕京不顾,而转而去和女真会战了呢?少了这支骑军,还能尽的击败萧干,拿下燕京么?这支骑军,除了大宋青华白栏兵和胜捷军,更有深知幽燕山川地势的神武常胜军,正可挥奇兵的作用,可以决定这场战事的命运!

    萧言你难道就不知道,在女真南下彻底搅乱局势之前,尽拿下燕京,就是我童家人唯一能暂时交差,能应付朝中明枪暗箭的法子么?只要能尽拿下燕京,不管是割土还是行款,总有应付女真人的法子!

    你如此行事,难道还是靠上了朝中那老公相一脉,非要我童家人倒下么?

    人心险恶,莫过于此!

    童贯用最大的镇静功夫,使相气度,才稳稳的接过了刘延庆的禀帖行状,还没来得及翻看,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软软的就朝后到。他身边所有人都是慌了手脚,飞也似的涌上架住他,乱成一团疾呼:“宣帅,宣帅!”

    一片黑暗当中,童贯喃喃的只能说着再个字:“萧言,萧言!”高梁河水哗牟流淌,不舍昼夜。

    秋日阳光,洒在高梁河的南北两岸,一片祥和,这景象下,谁也想不到,也许没有几天,这里就会爆一场流血飘椿,决定这个时代几个。帝国命运的血战!

    萧干仍然站在他营中的望楼之上,静静的看着对岸宋军动向。

    那支曾经在易州击败他的同样姓萧的年轻统帅,已经拔营而去,远拦子已经将着实的军情传了回来。

    女真南下拜

    而宋人,也动用了自己最为精锐的骑军去迎击这些女真人马。

    对于宋人当中,竟然还有这样顾全大局的将领所在,让萧干很是讶异了一阵。在他的体认当中,南人在这个时候,应该了疯也似的要在女真南下搅乱局势之前,一举拿下燕京才是!

    要是南人继续在高梁河南深沟高垒,以一部精锐主力先封堵住女真南下之途。女真退后,再转头回来和他萧干决战,那他还真没有法子。

    当他眼睁睁的看着对岸宋人骑军毅然北上之际,背上当时全是冷汗。

    可是宋人毕竟还是他熟知的宋人。他们有一个轻浮而且好大喜功的皇帝,他们北伐大军依然矛盾重重,不管属于什么势力,眼中只有燕京。只有靠着这场复燕大功继续他们的争权夺利,至于女真人到底会带来什么,没有亲身经历,他们是会装作看不见的。

    宋军大军,已经在缓缓向前移动。对岸宋军统帅刘延庆虽然暮气沉沉,但是毕竟知兵。前移大军交替掩护,一军扎稳,另一军再接替向莣ww.C挥惺裁纯障赌芨??プ K稳似锞?鄙狭粝碌目盏担?哺?碌娜寺聿股狭耍?淙焕吹恼庵в胃曛??锉?欢啵?擅闱炕鼓芘缮嫌贸 ?

    决战,就在眼莣ww.?

    而这也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成王败寇,存此一举!

第一百零九章 挽天倾(四)

    “只是你们?只是你们么?萧宣赞没有领军亲来?只有你们这四百骑?”

    马扩眼中精光四射。死死的盯着汤怀的面孔,数十骑士,将他和汤怀方腾几人簇拥在当中。这些都是这支先期来援的骑军当中的小军官。每个人都是神色凝重,前面他们得到的消息,只是女真大举南下。现在等到赶到檀州左近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女真已然破口,岳飞孤军死守在古北口的消息!

    他们只有四百骑,萧言所领主力,天知道是不是还在高梁河,现在就这四百人,该何去何从?

    最要紧的还是,萧言会不会来?

    而汤怀的目光,同样毫不退让的迎着马扩锋利的眼神,只怕这一辈子都没这么言辞便给过。

    “俺岳家哥哥呢?怎么就留他在古北口关塞死守?俺们就四百骑,可也足够接应岳家哥哥退出来了!”

    马扩一怔,吼了回去:“女真未被击败之前,古北口必须死守,退不得!”

    “那马宣赞为何不死守古北口?”

    汤怀闷声闷气的顶了一句回来。

    马扩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谁也没想到,木讷如汤怀,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出来!这句粀ww.U?档剿?谛淖钗?⒕未Γ?奔茨源?妊?挥浚?钗?豢谄??髀硐蚰希骸耙舶眨?忱戳炻罚?饩蜕被毓疟笨谌ィ“澈团艟僖黄鹚朗兀?忝窃谕饷婺芑魍伺?骥沧颖惆眨?荒芑魍怂?牵?尘秃团艟偎涝谝淮Γ ?

    汤怀哼了一声,也扯动马缰绳:“不用你进去,俺进去便罢,就请马宣赞在外和女真鞑子搏战,俺和岳家哥哥死守古北口,以待宣赞大军!”

    两个人都了性子,结果马缰绳分别被别人扯住。扯住汤怀的是他的副手余江,扯马扩的却是方腾。

    余江倒还罢了,马上老手,一把就拽得结实。方腾却是笨手笨脚的,差点给带得掉下马来,只是苦笑高喊:“马宣赞,小心在下性命!”

    马扩涨红着脸勒定马,朝着方腾怒道:“方参议,这是做什么?俺马扩死则死耳,不能落下一辈子的骂名!”

    旁边汤怀也在冲着余江怒:“此路兵马,俺是统领!你要胆怯,不必跟去!”

    余江却是神色严肃,冲着汤怀声调也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俺们是要将女真击退。不是杀进古北口去送死!俺带着二百常胜军弟兄,都是乱世里挣扎出性命来的,不能这等白白去送死!”

    方腾和余江两句话让汤怀和马扩两人,算是稍稍冷静下来一些。马扩恢复得最快,他的见识经验,远非初出茅庐,又是沉默寡言的汤怀所能比拟。

    现在虽然遇到援军,却只是萧言分出的四百骑。若说能杀进去解围古北口,那是痴人说梦。踏破燕山之军,基本都是真女真兵,他深知女真兵的战斗力。山地之间限制这些女真骑士不能尽情驰突,再有岳飞这样的绝世猛将,尚有一搏之力,虽然最后仍然还是败阵。

    现在燕山以南边地,全是女真铁骑和董大郎所部一部精锐纵横驰奔,能稳住此时阵脚就算不错,何谈能直破女真铁骑,直逼古北口,将岳飞接应出来?

    现在最现实的选择,就是稳住阵脚,将南下女真限制在檀州以北。防止这些女真鞑子震动边地,招降纳叛,壮大实力。并且指望岳飞能死守古北口,让越过燕山的这些女真骑军后路始终被截断,然后最重要的还是依托这一带,等待后援大军到来,集结主力,将这些踏足燕山之南的女真骑军击破。

    这南下锋尖折刃,只怕女真大队,也会思量是不是值得真的大举来南犯罢?

    可这关键,就在于岳飞能不能尽可能久的守住古北口,和后面萧言到底会不会大举来援,如果来援,到底要多久才能赶到!

    方腾看着沉默不语的马扩,微笑道:“马宣赞,此时此刻,我们也只能做最为正确的事情…………血气之勇易逞,而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心思清明,大局在握!”

    马扩紧紧握着马鞭,胸口一起一伏。仿佛在做着最为艰难的决定。汤怀犹自不肯罢休,怒吼道:“俺是统领,俺不管什么道理,俺只要去接应岳家哥哥!”

    马扩转头向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俺是北伐大军宣赞,是协助萧宣赞统领前军副手,既然俺在此处,就由俺号施令!俺和鹏举在古北口同生共死。难道俺不想将他救出来?可是现在,古北口比鹏举重要!将女真人打回去,比救出岳鹏举重要!你要还是俺们宋军将领,只要还是一个宋人,就不要再说这等话!”

    “记住,此时此刻,你是一个宋人,是俺宋军战将!不是少年结义,纵横乡里!”

    马扩这句话,几乎是带着胸头郁结的热血,一起喷出!他面色狰狞到了极处,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不管不顾,跟着汤怀一头撞向古北口,和岳飞同生共死在一处!

    可是他却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现在萧言去向未知,拦在女真南犯铁骑和高梁河之间的,也许就他这四百骑而已!

    汤怀吃马扩这么一喝,终于低下倔强的头,死死的抓住缰绳,一句话也不再说,重重的喘着粗气。间或抬头,只是不甘的朝北而望。

    马扩仰向天,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只能听见每个人粗重的喘息声音。半晌之后。马扩仰着头,闭着眼睛,轻轻问:“鹏举能守住古北口么?或者,能守多久?”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哪个人的回答,而哪个人也语气平淡的缓缓答话:“对于鹏举,在下只能说,他会竭尽所能,他心思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明,知道古北口有多重要,我们却不要辜负了他的苦守…………”

    回答的,自然就是方腾。他神色憔悴。但是眼神依旧清亮。古北口这一场经历,似乎磨去了他身上不少汴梁子的富贵气和书生气,和马扩他们站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那俺们以何处作为战守依托,一面挡住女真鞑子的南犯,一面等待大军的到来?”

    方腾淡笑,举手四下一比:“我们不就在此处么?什么地方,能比得过此处檀州?”

    马扩睁眼,缓缓四下扫视。四百来援轻骑,正散处四下,遛遛马,喝点水。几十名骑兵在更外围游弋警戒,有的人已经到了檀州城下不远的地方。檀州城头,密密麻麻的都是神情紧张的城中青壮,全神贯注的戒备着这突兀而来的这支骑军,石块滚油,各种守具,全部上了城墙,甚至还有几具弩机架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在那里上弦。青壮当中,披甲之士也有一些,正按着垛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城下。

    城上那么多人,一声都不吭。不做挑衅之举,但也绝没有开城以待王师的意思。

    马扩低声道:“只怕据此的豪强,没有让俺们借为依托,做战守根据的意思…………”

    方腾一笑:“乱世豪强,无非谁有醋钵大小的拳头,就听谁的。难道这些豪强还以为他们能自立一辈子?无非都是在择主而事。女真南犯,自然也先要抢这个要隘,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女真人马,恐怕就要来了!在这里某等要是能击退女真所部,再表示大军尚源源于途,未必没有以檀州作为战守根基的机会!”

    马扩点头:“那就是得打一仗了,那就来罢…………方参议…………”

    他语调缓缓的,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又猛的掉头,死死看着方腾,等待着最后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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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腾默然,也突然大笑出声,指着南面:“萧宣赞此人,胸中亦有一股血气在!不然怎么能得鹏举这等豪杰驱策,得马宣赞归心?若纯是为荣华富贵,他怎么会在涿易二州,这般行险?只怕他自己,也没想明白罢?他想成就的,是无负此生的英雄事业!

    …………若然专力与燕京,对其他事情只当作不见,他怎么又会遣出汤虞侯一军?做此等大事业的人,绝不会行此三心二意之事。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一关罢了!但当得到古北口女真南下警讯,萧宣赞定然已经闻讯起行!

    凡大丈夫,行此挽狂澜于既倒事业,天下攘攘,举目皆敌,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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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扶扶头上死沉死沉的铁盔,苦笑道:“谁这么惦记着老子?老子都四五章没有出场了,怎么瞧着也不大象主角…………他**的,现在背后想老子死的人,还会少了?这次决断,真他**的是大错特错…………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在他身边,大军隆隆而行,数千骑军,连同辅军,那是相当浩荡的阵容。更不用说加上那么多战马驮骡大车了,虽然老种答应源源接济,可是萧言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大营家当全部搬了过来。

    大军向北,自有一种肃杀沉默之气。特别是全军上下,几乎都明白他们是在和燕京背道而驰,直奔向远方燕山脚下,更是和整个大宋西军,甚至包括那个在雄州的童贯宣帅,分道扬镳!

    但是这支骑军,自有他们的一份骄傲在。当日在十几万大军畏缩在雄州以南,不敢朝白沟河北望上一眼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统帅,带领他们率先北渡,行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之险,立下了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绝世功绩!

    再度北上,他们是先锋,他们压迫得萧干不敢越过高梁河一步。而当女真南下之际,又是他们的区区二百袍泽,当在最前面!萧言已经带领他们做了太多惊世骇俗的事情,现在这支骑军,在整个大宋北伐军中,也享受着的是仰望的神情。这一次,虽然朝北而去,虽然背离燕京,虽然和整支北伐大军几乎闹翻,可是那些跟随萧言最久的老卒,还是相信,萧言会带领他们立下另外一场奇功,会带领他们及时赶回来还是最先登上燕京城头!

    这种藏在北上全军当中的情绪,让萧言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奈。

    他似乎也隐隐约约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白梃兵和胜捷军都是他这支骑军的骨干。作为大宋精锐当中的精锐,自然有一份骄傲在。前面的战事,却憋屈得实在太狠。作为精锐,自然也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在骨子里头,自己这般行事,加上前面立下的丰功伟绩,竟然很对这些麾下将士的胃口…………

    要是此次毅然北上获胜,毫无疑问,自己会成为这支大宋精兵心目当中的神,一声令下,他们能毫不犹豫的赴汤蹈火而去。

    …………可是要是到了最后,功劳没捞到,自己灰溜溜的鞠躬下台,这些将士死伤一大堆却落不了一个好下场,估计背后捅自己一枪的心思都有吧…………”

    前面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轻骑哨探虽然已经派出,试图尽快和走在前面的汤怀,甚至古北口死战的岳飞马扩他们取得联络,但是毕竟差着好几百里路程,现在这支大军行进度又没法儿快到哪里去,要接应上,还得有几天呢。

    萧言骑在马上情绪并不甚佳的想着自己的心思,想东想西,他就是不去想留在后面的王贵和小哑巴他们,还有童贯将如何对付自己。反正这些想了也没什么用。在刘延庆面前自己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现在却郁闷得没法说。

    来到这个时代,怎么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赶鸭子上架?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波迎面而来,让人没有喘息的时候,想说不玩了都不成…………

    身边传来马蹄声响,萧言没精打采的转头看去,就看见韩世忠策马赶了过来。这个泼韩五倒是显得精力充沛,一边过来还一边招呼着麾下将领。

    “别像个娘们儿似的,非要踩着鼓点子走路?打起精神来!早到一步,早砍几个女真鞑子的脑袋,到时候又是策勋一转到手!燕地平了以后,以后这种功绩可不好捞去了!跟着萧宣赞,没其他的,就是立功容易,升官儿快!”

    一个小军官也笑着回应:“立功是容易,可跟着萧宣赞,也得有一副好牙口,什么样的大敌,什么样的苦差事,都给俺们摊上了!”

    这一声,激起了无数人应和,接着就是一阵爆笑。韩世忠摇着脑袋笑骂两句,策马来到萧言身边,萧言斜眼看看他:“士气如何?”

    韩世忠依旧摇着脑袋:“宣赞自己不会看?出了奇了,这等苦差事,倒是一个个兴高采烈!”

    萧言在马上活动活动有点僵的身子:“就为这个事情找我?”

    韩世忠咧嘴一笑,神情凝重了一些:“这样走太慢,前面马宣赞和岳家兄弟在古北口再不能撑多久的,加上汤怀也不成,说不定现在女真都已经破口!俺的意思是,俺先领轻骑上前,能接应上前头的人马便罢,不能,就给宣赞先拿下一个可以依托战守的地方来!到时候宣赞带着重骑和辎重上来,直娘贼的,俺们就和女真鞑子硬碰硬一场又何妨?”

    萧言看着韩世忠,嘴里只是吐出了两个字:“檀州。”

    韩世忠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点头笑道:“俺给宣赞拿下来就是!”

    萧言又不是白痴,论起智力水准来说,只怕还过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穿越以来,一直在生死当中挣扎,一直在行伍当中奋战。身边又是马扩韩世忠等军中老手一直耳濡目染。生死之间,这军务上的事情,自然学得飞快,女真若然破口,这檀州就是阻挡住他们直抵高梁河最重要的地方!古北口岳飞马扩的命运如何,他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了,只要能扼住檀州,他还有将女真死死扼在幽燕边地,燕山脚下的机会,通过一场决战,只要取胜,还能将他们赶回去!

    萧言看向北面,目光悠远,低低说了一句:“但愿岳飞和马扩他们撑得住…………”他不等韩世忠回答,转头认真的看着韩世忠:“檀州一带,必须控制在我手中!要是檀州不能掌握,女真在幽燕边地站住脚,老子只有拍拍屁股掉头,将手头这点家当全部交还给童贯,用前面功绩换一个不死。哪怕抱着他大腿哭老子也不在乎!这女真鞑子的事情,就让童贯他们去头疼了,老子无能为力!你自己知道这事情的轻重!”

    韩世忠表情肃然,这是他跟随在萧言身边之后,第一次被放出去独当方面。而又是这样的重任!马扩和岳飞,只有两百人,汤怀接应军马也不过四百,而且都是才提拔上来的领兵将领,临阵经验不过如此。女真南下大军,足有数千,马扩也早已和他们说过这些女真人的惊人战斗力,谁也不知道古北口是不是还在,或者早就丧失。女真人有董大郎这个识途马引路,又有击垮大辽帝国的威名在,要是在幽燕边地站住脚,一呼百应,不知道能造出多大的声势!

    更不用说还可能有女真大军源源南下的可能!

    他们这几千没有后援的人马,到时候当真是有心无力。萧言将注意力转到这和女真人的战事上之后,终于选准了关键之处,并且将这重任交给了他韩世忠!

    韩世忠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朝萧言默然拱手。原来大大咧咧的表情,收拾得干干净净。

    “檀州是俺泼韩五的了!俺在那里静候宣赞!”

    萧言笑笑,侧身过去拍拍韩世忠的肩膀,沉默半晌之后,才低低开口:“要是马宣赞和岳飞还在,给他们带句话,虽然迟疑了一阵,可我还是来了。这次,是我对不住他们。以后如果大家还能有命,我萧言再不会放弃自己的这些袍泽,而我,也再不会做让他们失望的决断!”

    韩世忠咧嘴大笑:“只要不是叛国背家,俺也决定,以后就跟着宣赞到底!俺可是能吃能喝,养小老婆还好赌,到时候,可断不了朝宣赞伸手!”

    萧言也给韩世忠逗笑了,摆手赶人:“滚蛋!点上人马快点走!老子还是穷鬼,你比老子还穷,就敢先在涿州养了两个外室!要钱老子没有,要命还有一条!不过你得和全天下的人争去,不知道这个时候,多少人想要老子的脑袋!”

    韩世忠大笑着策马向前,唿哨一声:“弟兄们,跟着俺去檀州!轻骑先行一步,昼夜兼程,将女真鞑子打回去!男儿大丈夫纵横天下,总有杀不完的胡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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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山脚下的村镇坞壁,转瞬之间,就遭遇了一场从北面席卷而来的劫难。

    宽肩膀矮个子的女真铁骑,骑着他们鬃毛未经修剪的战马,在这边地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呼啸而至,踏破村寨,擒获生口,搜掳财物。

    而董大郎就冲在最前面,用武力压迫各处坞壁归顺。为女真铁骑提供粮草,提供马料,提供辎重,更提供青壮作为辅兵以壮声势。银可术已经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可以以女真名义给当地豪强以官衔,名正言顺的牧守一方。

    女真突然南下,让边地州郡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支力量,代辽而立,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不过女真一面对天祚帝苦苦追索不休,一面还在平定辽东。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南下。而大宋北伐大军已经深入幽燕之地腹心。各地自保豪强,这风色可一时还看不准。也只有结寨自保,等待最终结局。

    当已经成为辽人噩梦的女真铁骑突然越过燕山而至的时候,这些地方豪强的反应自然也没有了悬念。多是开壁纳降,接受女真名义。提供这些人马所需要的一切。要女子生口,也有的是,燕地本来就是流民满路,各处坞壁也多有这些没根基的流民,给女真人送上就是。

    短短时间,这些女真铁骑后面就跟上了杂乱的队列,各处提供的青壮成了辅兵,照料着辎重粮草,还看管着那些属于女真人的女子生口。这些地方豪强谁也不知道,呼啸来去的女真铁骑,也就这么寥寥数百人,再加上董大郎的一点人马。大队兵马,还被古北口卡在燕山那头,在古北口,还有岳飞在死死卡住!

    女真人的后路,远远没有到打通的时候!

    可是这个时候的大辽,实在是太脆弱了。除了燕京,和一些较大的州郡,其他地方,已经对不论从哪里来的敌人,都没有半点抵抗的意志!

    女真铁骑南下的风声,就从这些投顺的边地坞壁向南海潮一般的席卷而去,直到震动整个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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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经降了下来。不远处的坞壁紧紧的闭着寨门,墙上插了一圈牛油火把,夜风将火苗扯动得老长,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形。每个人,都在紧张不安的注视着坞壁之下的景象。

    女真铁骑,并没有入寨修整,而是在寨墙不远临水处,席地幕天,升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在那里熬茶烤肉。这个时候的女真,虽然掳掠起来毫不留情,但是还是极其朴实能战。大群生口给拘在不远处自家在啃干粮,也只有寥寥数骑女真带着才换了主子的辅兵们警戒看管。并没有拉来多少女子一起胡帝胡天。他们围坐篝火旁,连酒都未曾沾唇。

    所有女真战士,外面重甲卸了,里面一层皮甲还是不曾卸下,围坐篝火旁边,兵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哨探游弋之骑的身影就在远处的黑暗当中若隐若现。这些闪电般摧垮了一个大帝国的战士们,在那里低声谈大声笑,兴致到处,还有人在纵情高歌他们的女真小调,每一点声浪,到了最后都能激起他们一阵粗豪的笑声。

    篝火仿佛将他们的肩膀映得更宽,在黑夜里如同一个个魔影憧憧的大头巨怪,就是坐在那里,也带着森然的杀气和来自北方的彻骨寒意。哪怕现在处于最为放松的状态,一旦有敌来袭,他们还是会以最快的度跳上战马,将敢于挡在他们马前的所有敌手踏得粉碎!

    夜色当中,除了这些女真战士的笑语之声,就只剩下那些他们掳掠的生口偶尔出的三两声抽泣,也转瞬就消失在夜风当中。

    外围游弋的哨探,突然向这里传来尖利的唿哨声音。篝火之侧的女真战士都是马上住了谈笑,绷紧身体戒备,有的已经将兵刃抓在手中,女真战士的篝火本来就分散,马洗刷过了,喂过了,备马卸了马鞍肚带,主马却至少有一半还扎束得整整齐齐。一旦动作,就可以有几支小队迎向敌人来袭方向,为后面大队集结赢得时间。这个时候的女真,还完全是一个战斗民族!

    在队伍当中的三两个带队谋克却笑着摆手:“是董大郎那厮!这家伙打仗不成,带着俺们行猎却是好手,要不是他,哪有那么多寨子坞壁望风归降?看来不管打哪里,总得有几个这样的家伙带路!”

    大多数女真战士都放松下来,继续他们的谈笑议论,但是还有几十人翻身上马,迎了过去,做万一的准备。

    夜色当中,不多一会儿就看见这迎上去的几十骑女真回头,夹着十余骑而来,正是董大郎所部心腹嫡系。这些追随他翻越燕山的都是老常胜军,战马是选缴获中的好马,身上甲叶也是辽人当初的军国重器铁甲,除了战斗力不如,装备一点也不差似女真嫡系军马。

    董大郎就在这十余骑头里,看来是一路疾驰过来,满头满脸的大汗。在他身边,还有几个服色杂乱的汉子,身上甲胄也不完全,看来就是董大郎搜罗的望风归附的当地豪强中人了。

    董大郎他们到来,在场女真甲士都出了一阵嗤笑的声音,放肆一些的,还对着董大郎指指点点,满满的都是鄙视。但是董大郎就是有这份功夫,对周遭一切都是视而不见,急匆匆的直奔向领兵谋克所在的篝火堆,远远的就已经翻身下马,带着那几个当地豪强恭谨的直奔过去。

    人还未曾到跟前,董大郎就已经叉手行礼,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他的示意,那几个当地豪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双手撑地,不敢仰视。

    “宗设贵人,斡朵贵人,拉合马贵人,这是前路檀州左近几个坞壁之主,闻女真天威南临,输诚易帜,自肺腑,求三位贵人收纳!”

    这三个谋克都是完颜家的,最大的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女真人打仗本事那是百年来渔猎锻炼出来的,这收复地方豪强的本事还在摸索当中。银可术对他们事先也有所交代,本来大剌剌的坐在那里的三个女真谋克对望一眼,都起身起来,捺着性子将这几个坞壁土豪扶起,岁数最大,稳重一些的宗设还挤出点笑容,拍拍他们肩膀:“好生做,跟着俺们大女真,都管,元帅,什么官都有得做!你们坞壁寨子,有多少好马,有多少能打仗的精壮?粮草什么的,随份就可以了,投靠了俺们,总不会让你们吃亏!”

    看起来最为年轻剽悍,脸上有着长长伤疤的斡朵,却朝着董大郎笑道:“燕山那里,南人面前大郎你进一步退两步,现在却跑得飞快,俺们都不如你!看来银可术交代得没错,这个时候,你才能派上用场!”

    看到女真对董大郎的态度,几个地方小土豪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董大郎人熟地熟,常胜军郭家小董之名,当年在幽燕之地也算是一个人物。败逃投奔女真的时候,也经过了这里,还向经过坞壁要了一点供应,算是都有交情。这次边地大震,女真席卷,他们自然也被震动,董大郎提兵打着女真旗号而至,没费多少周折就开寨纳降。反正他们也总要找一个主子投靠。

    大家总以为董大郎现在挂着这么大的头衔,在女真那头总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在这些真女真面前,却直这般被轻视!

    董大郎却根本不顾这些人异样的目光,只是看着宗设等三人,抱拳疾声道:“宗设贵人,这些都可以慢慢商量,俺们女真岂能亏待来人?要紧的是这些坞壁之主,都是离檀州不远,他们回报,今日临晚的时候,已经有宋军一队骑军,迫近檀州!檀州所在,就是幽燕边地最要紧的地方,俺们得此,可以依托此处,俯视燕京,但得宗翰主帅援军接应,燕京不足取也!

    …………可万一南人据此,就可依托檀州,将俺们限制在这幽燕边地!此处不过燕云穷乡僻壤,而燕京,才是财货山积,更有无数生口,辽人公卿贵女,全集于此。这才是值得女真铁骑南下的真正目标!

    三位贵人,现在要紧的事情,就是连夜出动,以俺本部为先锋,拿下檀州!”

    三个谋克对望一眼,南下之前,这一带的山川地势,要害之处,他们多少也有些了解。檀州要紧,大家自然知道。可是现在兼程赶去,仿佛就变成董大郎指挥他们了。燕山董大郎败阵,让他们对这个姓董的轻视到了骨子里头,听他调遣行事,岂不是笑话?

    再说了,虽然见识到南人绝非软弱可欺,但是一离开燕山那些崎岖难行的山地,眼前是足可纵横驰奔的山地,女真甲士,顿时就如同解开了束缚一般,天下虽大,南人虽然尚能战,又何尝能是女真健儿的对手?

    南人取了檀州,当真的要夺的时候,再抢回来就是了,直什么鸟紧?

    三人对望,最后都心意相同。斡朵哼了一声,不屑的将头转了过去,拉合马也只是嘿嘿冷笑。宗设勉强笑道:“檀州要紧!大郎,你先打前站,去抢就是了。拿不下来,再说话就是,反正银可术已经给了你全权…………”

    旁边斡朵终于忍不住,扭脸过来冷笑道:“难道是你败得怕了,看见南人就要尿了裤子,非得讨着俺们女真铁骑,才敢和南人照面?俺们收你下来,不是光为了吃饭!一败再败,到时候看宗翰银可术还会不会保你!”

    几个地方豪强,用万分尴尬的目光看着董大郎,一句话也不敢说。董大郎僵在那里,良久未曾说话,在这一刻,他一向高大的身形都显得略略的佝偻了下去,但是转瞬之间,他的脊背又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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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人北伐之师,有十余万,南人更擅守城,据檀州之后,俺们就真的难以寸进了,俺们此行,以女真数年灭辽之威名,难道就只是扫荡边地这些坞壁城寨么?”

    说罢此话,董大郎掉头就,翻身上马唿哨一声,带着从人就纵蹄远去。

    斡朵和拉合马站在那里,看着董大郎第一次在他们这些女真将领面前作,都气得脸涨得通红。斡朵怪叫一声:“俺去抽他一顿鞭子,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宗设却一把拉住他,沉吟道:“董大郎可恶,可他说得没错,俺们要是只是打个转就回去,宗翰和银可术那里须交代不过去,银可术都替俺们去打古北口了,放俺们在这里快活!

    檀州须是要紧的地方,俺们就去罢,不过跟在董大郎后面,看这厮在南人手里又吃了败仗,再去收拾局势…………这董大郎一败再败,银可术也保不住他了!”

    拉合马一击掌:“宗设,就这么干!这董大郎口口声声俺女真俺女真的,他算哪门子女真?更不用说,他都能连舍了两个老子!一旦吃饱了,俺们女真身上,他也会啃上一口,还不如早早收拾了要紧!”

    三名谋克商议定了事情,顿时就分开四下传令,女真骑士闻命立刻整束,唿哨上马。后面掳获的生口,叫开旁边坞壁安顿,只带精壮辅兵跟着他们前行。一切战前事务,安排得既快又稳,打仗对于这些女真人来说,就可吃饭一样再自然不过。

    看着身边这些粗壮的女真甲士穿梭往来,谁也没多看他们一眼。几个跟着董大郎来投的地方土豪,尴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有的时候还得赶紧给经过的女真兵将让路。

    宗设已经翻身上马,辅兵替他安顿好挂在备马上的甲包。一转头间,看到了这几个地方土豪,宗设用马鞭指着他们笑道:“倒忘了你们!如何,能抽出多少可以上阵的精壮出来?投了俺们,就得见见血,得了什么,总少不了你们一份!你们瞧着吧,这个天下,没有人能当俺们女真铁骑一击,这燕云之地,是俺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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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失在一六二九真不错看,最近在追看。

    临高启明,就略微平淡一些了,似乎太醉心于将种田的事情讲清楚,矛盾起伏不够。

    嗯,奥斯卡最近就在看这两本书。(!)

第一百一十章 挽天倾(五)

    数十骑女真骑士。沿着潮河河岸旁边的道路,缓缓逼近了古北口的城塞。此时正是晨雾初散,他们队形散得极开,如同幽灵一般隐隐绰绰的出现在城上每个人的视线当中。

    女真兵马,终于抄断了古北口的后路,向自己逼来。

    纵然关塞残破,身边不足百名残兵,纵然前后都是大敌,援军还不知道在哪里,可总有人,还守在这隔绝胡汉的汉家关塞之上!

    岳飞按着关塞城墙上的垛口,静静的看着鬼魅一般出现的女真骑士。在他身后,岳字认旗,正在猎猎迎风展动。

    银可术同样也在这些女真铁骑的最前面,他披着一身铁甲,戴着缴获自辽人重将的金盔,漫不经心的策马前行,透过还剩下一点点的残雾,自他以降,每个女真甲士都讶异的现,小小的古北口关塞。卡在陡峭两山之间。在颓棘残破的垛口上,只有一群沉默的战士,如同雕塑一般,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而站得最为笔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就是那个骁勇绝伦,在燕山山地之间的血战当中,给这些女真人留下了太深刻印象的那个南人小将!

    这些南人,竟然还没有走,留在这死地,还卡住他们南北两边的通路!

    城上城下,相隔遥远,但是银可术和岳飞的目光还是狠狠的碰在了一起,溅起满天的星火。银可术凝视半晌,突然勒马提气大呼:“兀那南人小将,真当自己不会死可是?现在已经是绝地,你降了吧!俺银可术,从此拿你当同胞骨肉一般看待!他日俺们女真南下,只要你说,谁是你的亲族子弟,哪怕成千上万,俺都替你保全下来了!”

    岳飞听到银可术的呼声,一怔摇头,女真鞑子居然向自己说降来了!他愕然的看看左右,身边袍泽同样的讶异。至少在这个时候,大宋军人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少有听说宋军投降给契丹。投降给西夏羌人,现在在加上一个女真鞑子的!

    大宋,实在是这个时代文明最为巅峰的时代,每个宋人子民嘴上不懂得怎么说,心里也自然有一份骄傲和自豪。不到这个文明的气运突然跌至谷底,山河破碎到极处,谁会背离这个繁华富庶的大宋,而投靠什么鞑子!

    岳飞甚至都懒得搭理银可术,只是笑笑摇头,提气扬声:“兀那女真将领,你等背盟南犯,俺大宋武臣,唯有死战而已。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若想不埋骨此处,还有退回去的机会,至于俺们几场血战欠的债,到时候,俺岳飞会提兵去讨!有那么一天,你且等着!”

    银可术倒也不生气,也是一笑。喃喃念了两句:“岳飞,岳飞…………”他身边亲卫却恼了,摘下马鞍旁边的骑弓:“银可术,俺们杀进去!”

    银可术混不在意的笑笑:“辽狗气焰够大,还不是转瞬就被俺们打得土崩瓦解?俺瞧着,南人勇士,也不过就这么个把个,要不然怎么连辽狗都打不赢,给他们压着百多年?这样的勇士,要是在俺们女真,早就身居高位,怎么会让他身居此等死地,周围援军还不知道在哪里?俺们也没什么攻具,就算是有,拿性命和土石去拼,女真勇士,可没这么笨!”

    他比划一下,随手点了一个蒲里衍出来:“你且领着这些人马,只要截断这古北口后路便罢,没事用游兵骚扰一下,让他们出来不得,也就罢了。千万莫要拿女真儿郎的性命上去拼!”

    那蒲里衍在马上躬身应是,问道:“银可术,那你去哪里?到底怎么样拿下这个石头堡子?卡在通路上,实在讨厌!”

    银可术挥挥马鞭,指着堡寨上岳飞他们的身形笑道:“孤寨如此,不足百人伤卒,后路截断,还得分神应付。如果说他们当日专力北向。后路无忧,俺们硬冲不过来,后路还有董大郎带来的几千步卒,用人命填也能填下来了!这些降卒的命,可不值什么!总不能让他们白吃牛羊罢?俺回去,带着他们填下这里,将这条通路打通,好给宗翰报喜!”

    吩咐完毕,他马鞭在头顶上转了一个圈,带着三两亲卫退了回去,那蒲里衍口中唿哨,将队形洒得更开,也不接近堡寨上步弓的射范围之内,在左近不住游弋,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将古北口的后路完全截断。

    岳飞始终挺立在城头,死死的看着银可术退了回去,身边甲士,缓缓张弓,凝神戒备。岳飞却摇摇头:“战事不会从南面来,俺们要迎着北面人马的蚁附蛾博了!女真人想用董大郎的人命来填俺们这里!”

    他转头过去,扫视着一张张跟着他死守在这里的朴实面孔,伸手拍拍身边人的肩膀:“弟兄们。这将是俺们真正的最后一战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呼喊,直敲击进岳飞的心底:“愿随岳都虞侯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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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州城下,两百余神武常胜军的轻骑已经下马,正在七渡河南面河岸不远处的一块高地,栽着伐倒的木桩。胜捷军的轻骑却在牵着马照料,沿着河岸缓缓而行,少有人在进行交谈,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不远处的檀州城,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

    在檀州左近会合之后,已经静待一天一夜了。预料中的女真鞑子,也许随时都会到来。

    檀州并没有让这四百骑宋军进去,这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檀州本来就是辽国燕云之地诸临边州郡当中第一重要的。虽然现在燕京对檀州的统治,只能说是名义上的了。檀州的都管留后,也基本上就成了独立的拥兵自保的乱世当中的临时军阀豪强。

    可是在燕京还没有彻底崩塌的时候,这大辽的都管留后,也不见得就能这么飞快的拉下脸来投入宋人的怀抱当中。

    如果来的不是四百骑,而是四千,后面更有大队辎重跟随,相信檀州换城头的旗帜,比人变脸还要快上十倍。可来的偏偏只有孤零零的四百轻骑。檀州不比涿易等州,这些地方离大宋太近,他们这里,离女真的兵锋却是更近一些。乱世帝国崩塌,各地豪强要择主而事,离哪家更近一些,就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选择因素。

    所以檀州城,还是对这支打着大宋旗号的数百轻骑,继续保持了观望的姿态。这姿态绝非是敌对,甚至城中还送出了相当的粮食草料和牛酒犒赏,来人送过壕沟,就飞也似的跑了回去,拼命的再拉起吊桥,这种姿态,倒是激起了宋军上下一阵嘲笑。

    就在这里战吧,当大宋的铁骑表明了他们有击败女真南下军马的能力,并且有坚定的将这里收归大宋的信心。这檀州,就能成为萧言赶到之后,和女真人做决战的真正可靠的依托之地!

    当时被檀州城上伸出的密密麻麻的弓弩守具示威,并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声答话,表示不会开城的时候,方腾就住马笑着和马扩汤怀这样说。

    檀州城下一战,必不可免,也必须打胜!

    宋军选择的战场,在七渡河南的一块平坦之地。女真人来的固然是骑兵,可大宋也全是骑兵,选择限制骑兵挥的崎岖之地。那是同样限制了自己。

    虽然地利可以说是共之,却并不代表宋军不能占以逸待劳的便宜。宋军临时营寨,就立在这一块平坦河岸的高地,取居高临下之势,从营寨上用弓弩,就能控制住当面河道。这营寨虽然没有什么太坚固的防御体系,但是挖壕沟和竖一道并不太密集的木栅还是可以。并且留出了让骑兵冲击的道路。

    若是女真骑兵绕开这个营寨不攻。这处立寨的地方,离檀州城不过数箭之地。除非檀州已经投降女真,女真铁骑一来就开城投降。不然女真人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击威胁檀州,都要受到这个营寨宋军的控制,随时可以冲击他们的侧背!

    立寨于此,正是摆出了一副求战的姿态,你女真鞑子要抢檀州,就先击败我们罢!

    如果女真人马不肯吃这个亏,也不肯应对宋军立寨于此的挑战,采取相持的姿态。那么对于宋军而言,也没损失,反而是更好的消息。现在女真破口而入,放开岳飞他们的命运不管。需要争取时间的,不是女真,而是这一部宋军。他们要等待萧言的主力到来!

    河岸之上,马扩和方腾两马并辔,缓缓而行。而汤怀和余江,则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论,一个在指挥神武常胜军做工,一个在和胜捷军在一起,养精蓄锐,等待即将到来的大战。

    夜色早就笼罩在四野,秋日高爽的夜空,天上点缀的是繁星点点。

    一轮秋月,映照古今。

    周遭一切,都是安安静静,只传来偶尔两句低声谈笑。檀州城头,还有初步成型的宋军临时营寨都点起了大大小小的火把,火光之下,马扩和方腾两人两马,在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长。

    “鞑子什么时候会来?”

    马扩一边漫不经心的策马而行,一边轻轻问。

    方腾想想,笑道:“你是打老了仗的,在下不过是读了一点兵书,死人都没怎么见过。马宣赞,难道你就不知道鞑子什么时候来么?”

    马扩一笑:“早则明日薄暮,迟则明日天色大亮,鞑子就该来了。前面放出去的哨探,应该不要多久,就有军情回报过来了罢…………”

    方腾微笑:“这么说,在下的预测也差不多,居然猜对了。”

    马扩认真的看着方腾:“方参议,打仗这上头,有的是死人堆里头熬出来的经验,有的却是有天生的天分。方参议未经战事,却骤然随着俺们投入这九死一生的战事当中,却能一直心思清明,参赞军机,料敌动向,自家应对,无一不是深中肯綮,也最为合宜。军务上头,非天生之才若何?只是这份才能,非要在生死关头,才能看得出来!”

    方腾哈哈一笑:“这么说,在下并不是赵括一流了?”

    他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方腾,笑问:“那萧宣赞,在战事上头,天分如何?”

    马扩认真的想想,轻轻道:“临敌果决,能不顾身。但有一线机会,就敢赌上全部。而到现在为止,萧宣赞也全部赢了。谁能不认为,萧宣赞也是天纵之才?战局错综复杂,各方纠缠一处,总有关键所在,而萧宣赞,都全部找准了。如果他不是当年在辽东久经兵事,那么就是萧宣赞也是俺马扩远远不如的天生将才,在这场屡经生死,总是在劣势绝境当中奋战的战事,将他掩藏的才能全部逼了出来!而现在,就要看看萧宣赞,能不能挽回这场天塌地陷之局!”

    马扩说得认真,方腾也听得认真,难得的脸上没有了讥诮的表情。听马扩说完,他才轻轻嘀咕了一句:“在下也很想看看呢…………谁能挽此天倾!”

    马扩认真听着,眼神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向南看了一眼,低低苦笑:“反正,不是俺…………方参议,你说,俺是不是从古北口离开,真的错了?鹏举少年英姿勃,雄武盖世,更难得天生沉稳,有大将之才…………他比俺强甚百倍…………可眼下之局,却是俺活了,鹏举却生死难测!方参议,若然鹏举殉此边塞,俺马扩今后这一辈子,心如何得安?”

    说到后来,马扩的语调当中竟然带来一丝哽咽,百折千回的想下来,这个从古北口先走的石块,仍然沉甸甸的不能从心头移除!

    方腾定定的看着马扩,心中微微有一丝感慨。在汴梁日久,看了太多的歌舞升平,看了太多的丰亨豫大,也看了太多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背后这个帝国的千疮百孔,但凡稍有些心肠的士大夫,谁不能在其间嗅到一些末世的味道?可人人还是装作都没看见,只是互相争斗得一个不亦乐乎,要不是萧言突然横空出世,就已然生生葬送了这场伐辽战事,葬送了这大宋最后一支可用之军。

    如果人人都能如马扩萧言岳飞他们这样,这末世,又怎么会到来?自己来这趟边塞,实在是来对了。

    他答复的语调,也动了一点感情,低低反问:“马宣赞,此时此际,大宋正值何世?”

    马扩一震,突然想起了白沟河两岸的连绵尸骸,想起了童贯和老种小种,还有他们背后那位老公相的明争暗斗,想起了本朝此时钱引的崩溃,想起了汴梁的富丽万分,花石纲一船船的从江南运来,而激起了波及半个江南的方腊之乱!想起了朝局几乎就成了一个党同伐异的战场,想起了大宋百余年才养出来的这么一支西军这几年在大宋国内的疲于奔命,又因为朝局牵连而陷在这燕云之地苦战。想起了女真崛起之际自己亲眼看到的这些女真鞑子的英风锐气和惊人的破坏力,再想起现在燕地局势乱成的一团…………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低低的回答一句:“还能是什么?只能说天塌地陷的末世,就在眼前!”

    他说得沉痛,方腾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似乎这末世两个字,早就在方腾心中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着,大辽也是末世,大宋又何能例外?大辽值此末世,有耶律大石萧干此等英雄人物,又如何了?还不是只能看着自家雄国轰然崩塌!俺们也都是承平之时成长起来的人物,又焉能例外?马兄你少年就英姿勃,难道可言就能过耶律大石与萧干么?”

    马扩抬头,用无比认真的神态,听着方腾的话语,似乎每一句话,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在心里过上一遍。

    方腾神色当中也有了点沧桑:?ww.????文芴焐?澜埽?齑颂烨悖??⒎瞿纾∶挥幸怀【?蠓缭疲?獾群澜苡⑿郏?绾文芡延倍?觯肯粞杂阡靡锥?荩?婪捎诠疟笨谒勒剑?褂幸桓龈鲆??诓菝У敝械暮杭矣⑷瘢?痛?朔缭疲?涿?锥?∪羧凰?悄チ烦隼矗?残硎鞘笔疲?褂型旎氐挠嗟兀?

    …………五胡乱华之后,淝水一战,汉家存亡续绝,再度复兴,重据中原。数百年后,汉运陵替。本朝立国以来,燕云不复,西陲党项割据,一直在两面苦苦支撑,现在又起来一个更加凶狠的女真!在北面,不知道多少胡族正在次第而兴,女真之后,又是什么?难道又将如五胡乱华故事,次第兴起,轮番入主中原,彻底将汉家文明断绝?

    …………天乎天乎,先祖有灵,当降圣人!而这豪杰,就要经这新杰旧主,混杂其间的一场燕云战事,就能看出分明来!岳飞能撑过去,他就是应运之人。而萧言若是能只手挽回这由北至南而倾之天,那他就是众人期盼的那一个人物!

    …………你和在下,都不过是这场末世变动的一个见证人,也许也能参与其中,既然认准了,就有追随他们,协助他们改变这末世命运,存亡续绝这汉家运数的责任!古北口是岳飞死守,而不是你,这原因就在于此!现在大家期盼的是萧言来定燕云风波,而不是你,原因也就是于此!他们都是应运之人,而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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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腾低低的说完,马扩身形,整个的僵住了,良久之后,才能感到自己脊背上已经是一层冷汗。眼前这个汴梁子,不仅胆子奇大,而且心中所怀,到底是怎样的渊深如海?在这燕云战事的背后,他到底看明白了什么?

    而方腾只是抬手,痴痴的看着天幕上的满天星斗,一轮秋月。

    千年以来,星辰秋月,如同今日一般,照在华夏大地之上。

    河对岸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响,打破了这暗夜寂静。每个各怀心思等待的檀州城下之人,都是心里一跳。

    马扩不再说话,一提缰绳,策马就迎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方腾也神色严肃,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眼前,就看见数点火光,朝这里疾驰而来。

    马扩打马,一直冲进七渡河中,直到冰凉的河水没过马膝,他才停了下来。水花溅在脸上,让马扩心头火热,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纵然自己不是能挽此天倾的应运之人,那么就算是作为那些豪杰英雄的辅弼,他也要尽自己全力和在大宋的这点小小地位,协助他们卫护着大宋,度过未来的劫难!他生于厮,长于厮。几乎是才明白世理,就在为大宋血战经年。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弟兄,为了大宋而埋骨边陲,无论如何,这个国家应该在,这些百姓不能沦为胡虏的生口!

    这也就是自己,马扩的命运!

    来骑在离七渡河还有点距离的时候,借着天上星光,已经看清楚了是自己撒出去的哨探。在他们身后身侧,不同方向,这个时候都同时出现了哨探举着的火炬,起伏着朝着同一方向奔来。

    当先数骑,已经向着立马河中的马扩方腾大声疾呼:“女真鞑子,女真鞑子!他们正星夜兼程,朝着檀州而来,天色未明,就将直抵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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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帅,不可孟浪!萧言此举纵然荒唐,可不还是去邀击女真人么?怎么看,也算是遮护大军的侧翼,不要让这些女真鞑子前来搅局。刘太尉提议提前北渡高梁河,和萧干尽快展开决战,这是正办,下官也自当在奏章当中附和宣帅,可现在拿下萧言,对这场战事未必有利!还是镇之以静,等燕京克服,再追究不迟,这样如何?”

    说话的正是蔡攸,这位地位清华的翰林学士入政事堂的使相,履历是完美无缺,家世更不用说了。单论学问,也是一等一的。这几年更是拱倒了自己老头子,成了大宋权力中枢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次作为童贯副手,也是要借一场大捷,彻底稳固自己新得的地位。谁能料想,这场以为稳操必胜的战事,竟然这般不顺,好容易重振旗鼓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变故!

    蔡攸坐在那里,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丞相气度,清癯的面庞上,看起来也还镇静。缓缓而言的解劝着童贯。仿佛胸有成竹也似。

    童贯摸着自己烫的头皮,靠在卧榻之上,却没好气的瞪了蔡攸一眼。

    两人所在,正是童贯居所的内室,所有人等,一概摒弃了出去。当得到前面突然生这么大变故的时候,童贯眼前一黑,顿时就不省人事。

    这个变故实在太大,女真盟约,是他缔结的,燕云战事,是他一力主持的,萧言,是他孤注一掷寄希望于他的,现下这三样一起作,让毕竟已经六十多岁的他如何承担得起?

    家中老都管做主,一切探望之人,全都挡驾。哪怕是蔡攸这地位非常的人,也都别打搅了童宣帅。一天一夜之后,童贯才算悠悠醒转,顿时就让下人将蔡攸请进来。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就得拿出一个计较出来,不然就得一起倒霉,老公相对政敌的手段两人都是清楚,一旦倒台,哪怕亲似家人子弟,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蔡攸一进来,就听了童贯一阵雷霆大作。咬牙切齿的说要亲自抵达高梁河,率领刘延庆他们将燕京亲手拿下来,并且要治萧言重罪之后,却讷讷的替萧言分说了一番。

    童贯知道蔡攸的底细,并不是这个蔡相公和萧言有亲,或者是看重萧言。只不过这位面子上还能维持宰相气度的蔡相公,其实并不如他童贯,抚边二十年,什么样的风波未曾见过?官家的旨意让他不要进兵,他都能望靴子里面一塞,矫诏进军。

    此时此刻,蔡相公不过是拿出了官僚们最拿手的本事,敷衍了事,得过且过罢了。只怕此刻他心中,早就已经吓得全无主意!

    自己为什么和这等样人连成了一气?

    他摸着头皮,缓缓开口:“蔡相公,难道你不知道,这女真盟约,是某家经手亲定么?虽然鞑虏之性,反复无常,见燕云乱成一团,过来捞点好处也是有的。就算有什么大举南侵之征兆,若是萧言真是不负某这一番栽培的苦心,焉能自说自话,领兵就去和女真交战?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等某家来亲手处置这件事情!不论是战是抚,甚至行款让他们退兵,让这变故,不要传到官家那里!而萧言此举,蔡相公,你觉得此人居心如何?”

    童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和蔡攸独处一室,可以说掏心窝子的话,所以每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内心最狂怒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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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真南下,他将主力骑军带走,再将事情闹大,燕京最后一时不得下,就击在你我最痛处,蔡相公,事急矣!”

    蔡攸脸色一变,他倒是想装鸵鸟,可是童贯句句话都诛心。扯到北伐这场战事朝中各势力的政争上头,他却是再明白不过,顿时就转了口风:“宣帅,立下钧令,追了萧言的告身,让他回雄州待罪!将他那支骑军收归麾下,交给刘太尉,让刘太尉一举击破萧干,拿下燕京城!”

    童贯长叹一声,仰头躺在榻上:“谈何容易!现在女真南下事,要在官家心中放平这件事情,只有快点拿下燕京城!刘延庆打仗本事,某清楚得很,现在奉命是唯谨的,他和咱们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可是打仗的灵性斗志,却是全然没有了,可某又偏偏不能将前线兵权交给老种小种!老种小种,此刻才不会为了某家死战!原本算中,刘延庆拖住萧干的本事是有的,萧言麾下有胜捷军和白梃兵,都是大宋菁华,对他也是归心,再加上熟悉幽燕山川地势的神武常胜军,可以在萧干被拖住的时候,出奇兵间道而击燕京,以萧某人在涿易二州表现出来的狠劲,说不定就尽将燕京拿下来了!

    …………现在追回萧言告身有什么用?某是带兵之人,换一个统帅,本来强兵也许就全无斗志了。这些大宋精骑,已经给萧言使熟了。给刘延庆来用,未必还有强袭燕京的本事!女真事,燕京再打僵持,那时候,恐怕就是某黯然交出宣抚制置使印的时节…………蔡相公,到时候阁下也未必能落什么好处!

    …………萧言萧言,果然是刹那间对自己有利的时机都抓得住。涿易之战如是,今日又是如是!女真事,某就更需要燕京下。刘延庆渡河北进,已经成势在必行之势。那时候,他说不定就要和童某人讲条件了,打女真是假,将事情闹大,最后获取更加有利地位是真!”

    蔡攸认真听了半晌,才算明白童贯话中意思,顿时就又再转口风:“那和萧言谈上一谈就是了,只要能过了此关,有什么不可以商量?过了这次,再收拾他也不迟!到时候在大宋,还怕他能翻了天去?”

    童贯却在此刻狠,猛的一拍卧榻坐了起来:“萧言此举,已经算是和某扯破了脸,正不知道老公相许了他什么!既然他做得出,只怕某等已经买不回他了!某栽培他不遗余力,他却做出此等事情来,要不是为了一个燕京某现在投鼠忌器,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现下局势,到底如何是好,到底如何是好?要怎么样,才能让这姓萧的暂时为童某人所用?

    此间事了,若然某还在位上,那时候你萧言才知道童某人的厉害!”

    童贯狠,蔡攸却呆若木鸡。童贯话中,已经流露出方寸大乱的意思。进又无必胜把握,但又不得不进,两边为难,已经是拿不出主意来了!

    蔡攸心中,只剩下一丝悔意,怎么就贪图这份军功,来当这个宣抚置制副使?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轻响的声音,此时此刻,能接近两位使相密探的内室的,也只有童贯手里使了几十年的老都管了。他在门口轻轻的探头进来,朝着童贯叉手禀报:“赵宣赞从前头回来了,风尘仆仆,两天功夫就跑了几百里地,现在也不要休息,只是求见宣帅,宣帅,见是不见?”

    童贯一震,干脆站了起来。

    “赵良嗣?他就在萧言军中,某怎么将他忘了?”

    他顿时冲着那老都管摆手:“你这老货,快快将赵宣赞请进来,某家就在这里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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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良嗣走进童贯内室之际,人还没进来,一股扑鼻的酸臭汗味就迎面而来。

    蔡攸不用说,几代公卿,器用服饰,就是在汴梁城,也都是一等一的。当即忍不住就有掩住鼻子的冲动。哪怕童贯,这个死太监别看抚边二十年,真正顶到最前线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军旅之中,器物陈设,也向来是豪奢异常。

    在赵良嗣进来的时候,他也微不可见的朝后挪了一步,但是又赶紧迎了上来,张开双手,老泪都快盈眶了:“深之,深之,某的深之,这个关头,也只有你还念着某家!”

    赵良嗣神色已经憔悴了极处,几百里不眠不休的奔回来,几乎将他骨头都颠散了,脸上尘灰,厚厚的仿佛跟老茧一样了。眼睛里头全是血丝,被老都管引进来的时候也是叉着腿走路,原因无他,里头全磨破了。要是萧言看见,估计得恶意的揣测这个从来和他不对盘的矮胖子:“在大宋,男人也来大姨妈?当真是天下奇观…………”

    看到童贯一脸老泪,动情万分的迎上来,赵良嗣在门口就扑通一声跪下:“学生赶来,正是知道宣帅有莫测之变!特来为宣帅献解此危局之唯一良策!”

    童贯一惊,连忙双手来搀扶赵良嗣:“深之,你我情托生死,行这个礼做什么?某家现在是遇到一些麻烦,但某家这些年来,见的大风大浪还少了不成?不过就是应对而已,值不得深之你跑坏了身子骨!其他一切先不说,深之你且下去休息,缓过来再商议就是!”

    童贯在这里演得七情上脸,蔡攸却先揭破了毯子,急不可耐的在旁边问:“赵宣赞,你也得知了这里的变故?你却有何方略,能解此局?且快快说来!”

    童贯才将赵良嗣扶起,闻听蔡攸这么急切,转头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蔡攸也知道自己失态,咳嗽一声,坐直身子抚髯不语,又摆起了拿手的学士丞相的气度。

    赵良嗣自然明白,此刻童贯,有多少真情,有多少礼下于人的作伪。可是他现在,虽然疲累到了极点,却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意思,胸中只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支撑他仿佛还能不眠不休的在路上再跑一个来回!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童贯,一叠连声的问:“宣帅,可为女真南下忧?可为萧言叛出宣帅麾下忧?可为燕京不能下忧?可为燕京一旦不能下,女真之事又传至朝廷,数难并举,朝中敌手正好乘机交攻宣帅忧?可为宣帅一生功名事业,却要付诸流水忧?”

    他这几个问题,都问得响亮。句句撞进童贯心底。童贯定定的看着赵良嗣,久久不曾则声。到了最后,只是一声苍凉到了极处的叹息,什么话也不说,缓缓转身回卧榻之上坐下,自顾腰上玉带:“为官家,为大宋抚边二十年,却是这么一个下场,只恨某不识人,其余的,又夫复何言?”

    赵良嗣往日一向在童贯面前恭顺,这个时候,却突然抗声厉喝:“宣帅何其错哉!抚边二十年,宣帅只身而为终南,为大宋屏藩西陲。此时官家遣宣帅北定燕云,定盟女真,挥兵北伐,正是期待宣帅只手挽此天倾!此时此刻,宣帅焉能自家先堕了意气?局势虽劣,虽有反复小人,却并非没有挽回之策!”

    “策从何来?”童贯也提高了嗓门,厉声反问。蔡攸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高声相对,童贯

    已经将局面说得绝望,这赵良嗣还有什么法子?

    “遣刘太尉领兵北渡,和萧干决战于燕京城下!女真不过癣芥之患,只要燕京早定,则女真纵然南下,也不过只是掳掠一番,也只有退去。汴梁城中官家,其实并不在意女真如何,官家要的,也只是燕京!”

    “老种小种,西军诸位相公掣肘,刘延庆可有一战而胜萧干的机会?先前军议,你非不知。刘延庆不过是用来牵制萧干,萧言这厮,才是奇兵突出,克服燕京的主力!现在萧言北上,谁还做此路奇兵?刘延庆和萧干在燕京城下战至旷日持久,又有女真作乱南下,到时候,这个局面如何解?官家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战局又趋糜烂?白沟河已经大败一场,官家绝不能再接受另外一场大败!”

    “这奇兵,就是现在在萧言后路大营囚着的郭药师!只求宣帅,将神武常胜军,交给郭药师统帅!他是燕地大豪,纵横幽燕,难逢抗手。和萧干也有三江四海之仇,现下因为萧言失却权位,一旦扶起他来,郭药师必粉身以报宣帅!现在六聘山南前军后路大营,尚有三四千神武常胜军步卒,宣帅拣选一部精锐加之,以深通地势之郭药师领之,刘太尉与萧干决战之际,间道而取燕京,必可奏奇效!”

    “精锐,精锐从哪里来?白梃兵,胜捷军都已经交给萧言这厮,拿了萧言容易。这白梃兵和胜捷军换郭药师来统帅,他们焉能服气?郭药师又如何使唤得动他们?王禀可以抽过来辅弼郭药师,那白梃兵呢?难道让老种放手将杨可世调来?能让白梃胜捷,同处一军之中,卖力死战,合作无间者,唯萧言一人而已!骤然拿下萧言容易,这白梃胜捷好容易将养出来的无前士气若堕,郭药师有把握间道拿下燕京么?”

    “学生自有萧言的把柄,能在数日之内,要不就让他不得不平和交出白梃胜捷两军,不必当诸军面前行此断然之举以伤士气,要不就让他束手而归宣帅麾下,卖力自效以赎前罪,若此言不验,学生愿纳下项上人头!”

    童贯定定的看着赵良嗣,胸中心思,转得如飞一般的快。

    也许,这真是一个法子。立郭药师独领神武常胜军,这个失势大豪,必然会卖力自效。以郭药师纵横北地的名声,也许当真得用!

    赵良嗣说有要挟萧言的法子,现下倒不必问是什么。让他做去就是了。得白梃胜捷两军回归,自然是好。如果萧言也认错回来效力,他童贯也没心思计较。以后再算不算这个帐,都是未必的事情了。只要能将燕京拿下来,过了眼前这关!时势比人强,到时候他童贯地位稳固,萧言未必不是忠心的得力手下了,身居高位者行事,有的时候就没有纠缠于意气的必要,只要达到目的就成。

    就算赵良嗣所言不效,制不住萧言,萧言毕竟还在北面挡着女真,让这些背信鞑子不要直抵燕京搅局,也算是有用场。还是轻易不能拿下他,刘延庆那里挤挤,总还能再找点精锐出来,加强给郭药师!

    难道他还有其他选择不成?只有用此一招行险,以最快的度,在前方幽燕战局,还有背后汴梁朝廷,因为女真南下而真的大乱起来之前,将萧干打垮,将燕京拿下,稳住局面!

    童贯猛的再度起身,大步朝外走去:“深之,某给你下札子,一并也给刘延庆!以郭药师领神武常胜军做为奇兵,顶替萧言地位!让刘延庆按照他军议所定,渡河决战!你要确保,给某家拿下燕京城来!”

    赵良嗣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童贯又猛的回头看着赵良嗣,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话:“深之,某自然知道你看萧言崛起太,心中略有芥蒂。可是这个时候,你的把柄能要挟住萧言便罢,不能,也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且放着萧言!

    他毕竟还在北面,挡住女真南下兵马!现在某家要的只是燕京,其他的一概可以不论!萧言要是能打退女真南下人马,未必不会回头再想染指这个大功,只要燕京能下,不管是落在谁的手里!你的忠勤,某自然知道。某家地位若固,深之你不忧飞黄腾达!至于你和萧言的心结,且放一放,就是这么句话,勿谓某家言之不预!现在某要燕京,只要燕京,深之,你就将这突然塌下来的天,给某家挽回去!童某在此拜求!”

    赵良嗣神色一僵,看着童贯以宣帅之尊,竟然深深行礼下去。赵良嗣肃然回礼,大声回答:“宣帅,且看学生,将此天塌地陷之局,如何挽救!”

    两人同时起身,对着一笑,大步的就朝外面走去了。

    只留下蔡攸还端坐在童贯的内室当中,扶着头轻声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局势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将来又到底会生什么?全然弄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出汴梁,来吃这么一趟辛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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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棒子思密达o:7葡萄牙,南棒子思密达1:4阿根廷,加起来两场棒子给人灌了11个。

    俺很阿Q的觉得甚好甚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挽天倾(六)

    董大郎坐在坐骑的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死死的看着对面七渡河南的景象,看着这条蜿蜒浅缓的河流横在眼前,看着七渡河对面死气沉沉的檀州城,城上垛口后面虽然堵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出来。这座城池上面的人,都在等候着这两支不期而至的兵马之间的战斗,只有胜利者,才能主宰这座幽燕边地最重要的州郡的命运。

    而董大郎,在七渡河北,耐心的等待了几乎又是一天一夜。

    燕山战后,他在女真人心目当中,不用说成了笑粀ww.T谧约盒母共肯碌敝校?庑┳匪嫠??骄?辏?恿晒?脚?妫?俅优?嫔被亓晒?吹睦献洌?运?男判亩加行┒? ?醋潘?柘乱丫?皇悄瞧マ赏跸寄┑纳窬裕??橇硗庖黄パ〕隼吹暮焐?铰恚?淙灰谰上嗟鄙窨ィ?稍对侗炔簧显?戳恕?吹秸夥?跋螅?呐露?罄勺钚母沟睦献涠加械闶科?统痢?

    踏破燕山以来。董大郎率领他们一直冲在女真人马的最前头,扫荡了不少坞壁村镇,接受了相当多地方豪强的开门纳降。在燕山被岳飞和马扩摧残到了极点的士气总算回来一些。得到一些地方豪强的私兵加入,声势也更浩大了一些——银可术虽然还是给了董大郎做为前驱的机会,却绝口不提他那支还在古北口以北的兵马如何使用,基本上就是由银可术收回去自家用了。

    人马得到扩充,横扫幽燕边地一切顺利,上下都以为董大郎这支转战经年,屡逢挫败的人马总算霉运走尽了。没想到当董大郎带领他们直奔檀州而来,在哪天清晨的薄暮当中,一个个又沮丧的现,在檀州城左近最为冲要的地方,宋军营盘已经树立了起来,这营盘上面飘扬的军号旗帜,和他们在古北口看到的那支军号旗帜一模一样!

    这支南人军马,从易州城下就一再阻挡在他们面前,一再的给予他们挫败,现在又出现在檀州左近,仿佛就是董大郎永远的克星!

    似乎是察觉到了麾下的军心士气,董大郎立刻按住了军马,在七渡河北扎下来,和那支宋军遥遥相对。双方逻骑,沿河互补干涉的巡视,大家仿佛都没有立即见上一仗的**。宋军当中,方腾和马扩还有汤怀余江等人,都微微有点讶异。时间毫无疑问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而董大郎又在等待些什么?

    但是到了第二天。大宋宣和四年九月三十日清晨,董大郎合营而出,列阵于七渡河北。摆出了准备决一死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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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郎从马上终于回头过来,看着自家人马的阵势。

    迎面的是一排排衣甲不整的步卒,正排成歪歪扭扭的阵势。这些本来多是辽人地方的州郡兵马,还有一些地方豪强的私兵。这部分辽人地方官吏地方豪强,甚至包括地方趁乱世而起的盗匪,自从改换了女真旗帜之后,部分观望,也总有部分富贵心切,准备报效新主人。

    原因无他,女真威名,大宋可能还没有太直观的感受,而大辽帝国上下,都是被这凶悍的北方战斗民族彻底击败,而且吓得是常常做噩梦的!在他们看来,宋人也只有趁着辽人虚弱来拣便宜的本事,一旦女真大举南下,宋人步卒,难道还想在幽燕平原上站稳脚跟不成?

    既然这幽燕之地注定是女真的,现在有了进身之阶。早点出一些气力,将来的地位就能早一点确定。

    七七八八搜罗下来,短短几天,董大郎倒也拼凑出千余人勉强能战的步卒,幽燕多马,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两百骑兵。在后面,还有跟着的数千乱哄哄的民夫辅兵,不少豪强,是把坞壁里头家当都带来了。只要能打下檀州,再跟着女真扫荡几个州郡,甚或直抢下燕京,哪怕他们这个时候投的赌本,还怕没有十倍的回报?

    董大郎在七渡河北等候了整整一天一夜,很大一部分也是在等候这些行军度不快,队伍纷乱的新附军赶到战场的,昨天晚上整整休息了一夜,今天拉出来,倒是有些精神。

    不过这些装备不佳,军纪战意都不怎么样的拼凑之军拉出来的模样,就有点让人丧气了。衣衫破旧杂乱的士卒们光是列成一个简单的横阵就花了不少功夫。董大郎的心腹嫡系不少都派下去协助各家豪强领兵,这个时候策马在队伍前头跑来跑去,声嘶力竭的下达着命令,让他们动作快一些,稍微像个样子一点。

    这支军马当中,也有衣甲鲜亮之辈,骑着的也多半是好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各处豪强子弟,未必见过几场正规之战,了不起经历过互相之间的械斗。可是架子却是十足,一个个仿佛都是百战名将。骑在马上挺胸凸肚,不怎么在意自家军马阵型士气,却在和别家豪强子弟怒目对视,不时还闹出一点小意气出来。

    大军列阵而战的沉默肃杀,半点没有体现出来,反而到处都是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闹得烟尘斗乱,各种各样新委的名义旗号四下乱飘。在不懂军阵之事的人看来,反而是有精神得很,一副士饱马腾的模样。

    董大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扬手示意一下,顿时就有十几骑越众而出,朝他站在最前头的方向驰来。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其中有他的心腹将领,也有才归附的地方豪强。正是指挥此次进逼檀州作战的心腹中坚。

    董大郎的心腹将领脸色都难看得很,他们最近再怎么倒霉,也是将自家看作一支真正的军队的。这些乌合之众,虽然有他们的用场,但是统带起来,当真有生不完的气!几个地方豪强,虽然神色都有点兴奋的跃跃欲试,却更多的还是惶恐,目光更是刻意避开此时犹在河南岸缓缓巡视,视对面集结如无物的宋人铁甲骑士。还有那立在高处,寨栅当中不知道藏了多少铁骑的南人营寨!

    董大郎神色不动,只是冲着自己一个心腹将领问道:“三位贵人所领女真兵马在哪里?”

    那心腹将领神色不豫,勉强回答:“大郎,他们还在俺们身后二十来里的地方没动,哨探传来消息,今日清晨,俺们出营列阵之际,他们也没有动弹的意思,哨探骑士也没有收回去,反而放得更远。俺瞧着他们是打定主意,准备这次看着俺们拼死拼活了!”

    董大郎嘿了一声,朝着那几个也变了颜色的地方豪强笑道:“几位,瞧见没有?想要功名富贵,可得拿出本事来!到了哪里,这碗饭也不是好吃的。俺们今日,非要打出个模样来不可!要让女真看重俺们,就得将这里痛快的拿下来!”

    一个地方豪强看神色是怕得最厉害的,估计已经在后悔自己怎么这么热衷,非要跟着董大郎来凑这个热闹,他嗫嚅着开口:“女真铁骑不至,这些宋人,看起来也精壮得很……半点畏惧退缩的意思也没有,应该也是宋人精锐了…………俺们吃得下这里么?跟着俺出来的,多是家人子弟,还有寨中精壮,要是折损了,俺可是不要说将来富贵了,连自保都是为难!”

    董大郎哈哈一笑,摆手道:“你要自保,尽管回去!守着你一个小土寨子,将来有多大出息?这是什么世道?不趁着这个机会早日爬上去,成为掌握一方生死之人,还要等到将来天下大定,一个州县小吏就要让你弯腰折节么?鲍铁头,俺大郎父亲和你旧识,当年也在你坞壁当中歇过马,自然有交情在,还会害你不成?”

    他又指着檀州:“这座辽地边郡最要所在,城中有可支十年之粟,有七八百副好甲,有数千上好的刀矛马槊,弓弩箭镞,更是不计其数。你们可别说没打过这里的主意!你们在这左近,还不是要听这里调遣,乱世里头,还要给据檀州的王夜叉纳粮出差?俺早说了。拿下檀州,里头东西,俺一样不要,都是你们的!那时候,你们才能真正在这个世道自保——当幽燕换了主人,一方牧守,都管留后,都少不了!”

    拿鲍铁头闭嘴不言,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年轻气盛许多的地方豪强却大声道:“大郎说得没错!乱世人命,还比不上蝼蚁,俺们各自分守各家坞壁,谁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与其当提心吊胆等人来杀的人,还不如去当这个乱世里头杀人的人!成者王侯败者贼,不过如此!”

    董大郎哈哈大笑:“谁说不是!天下之大,正逢如此世道,正是好男儿纵横天下之秋,谁要当守户之犬,谁尽管去!到时候,今日七渡河北诸人飞黄腾达之际,就不要瞧着眼热了!”

    他策马走了几步,拍拍那刚才话的年轻豪强:“常燕子,此间事了,俺回禀宗翰,也给你成一军!女真麾下,新附之军,寥寥无几,到时候,你就和俺们常胜军并肩,共掌这燕地也未尝可知!…………檀州的事情,可安稳么?”

    那常燕子本来就是燕山盗匪出身,董大郎亲父董小丑当年就是因为和这些盗匪叛军纠缠不清,才被萧干设计拿下,砍了脑袋。论起来和董大郎也算是老交情了。大辽末世,处处起火,后来拿这些盗匪叛军也没了法子,只好胡乱给名义让他们割据地方了,大的据有州郡,小的也坐拥坞壁。这些人本来就是过惯了乱世里头刀头舔血的行当,正是野心勃勃的时候,董大郎再回幽燕,横行边地,他们也是归顺得最快的。

    常燕子三十许人,披着一身大辽制式的鱼鳞铁甲,胸前一块护心镜擦得雪亮,秋日阳光下耀眼生光。听到董大郎问话,舔了舔嘴唇狞笑一声:“王夜叉当年和俺们也是一般,辽人招安了他,摇身一变就成了檀州的防御使,剿杀起俺们来却是心狠手辣!这家伙读了几本书,读迷了心思,这个时候要当甚鸟大辽忠臣了!还放出风声,说自己是汉人,不得以要降,也是向南不向北…………入娘的他从小就没老子,谁知道他是被谁**出来的!

    他的麾下人马,俺们一般出身的不少,知心的也有几个。有几个当年还是大郎父亲的旧部!所有都已经安排妥当,万安不会出岔子的…………就算出了岔子又怎的?这檀州他王夜叉据得,俺常燕子据不得?想在这世道出头,就得把命豁上!大郎,你尽管下令就是!要不风光进檀州,要不狗啃狼叼,常爷爷不在乎!”

    董大郎哈哈大笑,重重的捶了一记常燕子的胸口护心镜,掉马转头,手扬起来:“吹号,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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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七渡河南宋军营寨的一处临时搭起的望楼之上,马扩方腾,还有汤怀余江,都是一身戎装站在上面,凝神向北眺望。

    这望楼简陋至极,连遮蔽风雨日头的顶都没有,就是四根大木支起的一个平台。站在上面,檀州左近战场所有情形,都是一览无余。

    河对岸就是乱哄哄的成千步卒,已经勉强形成阵列,一排排的排了十几排出去。毕竟有董大郎麾下身经百战的嫡系做为骨干在那里调遣,花了不少时间,总算有个样子,第一排人扛着的都是大木桩,前头削尖,可以插在地上,做为一道临时障碍,防敌骑驰突。在他们后面,又是两排士卒,全是长矛,有的干脆就是削尖的木头棍子,也是防敌骑冲突的标准配备。再往后看,就有些不堪了,拿什么兵刃的都有,持弓挎弩,刀矛锤棍,混杂在一处。谁也不知道打起来能派什么用场,更不用说这些兵马还是拼凑起来的,到时候哪怕有董大郎的嫡系在调遣,也未必能统一指挥得动,要靠这千余步卒成坚实大阵,稍有战阵经验的人都不看好。只怕到时候宋军骑军做出一个冲击的架势,他们就得崩溃!

    马扩凝神看着那一排排的杂乱步卒,皱眉道:“董大郎不是不知兵之人,这千余步卒,除了能充数之外,了不起多花费俺们一点时间去驱散他们,消耗俺们是半点谈不上的,他到底犯了什么糊涂?”

    他身边汤怀和余江都是摇头,谁也说不明白董大郎干嘛要驱赶这么一批步卒上阵。余江还叹息一声:“可惜俺们兵力不足,还要等着后面大军上来,不能轻易浪战消耗。不然渡过这浅河上去厮杀一场,就能将他们击溃!”

    马扩嘿了一声,指着那些步卒侧后方偏向檀州方向列队的三百余骑组成的方阵:“杀过去容易,驱散这些乌合容易,万一给他们缠住一会儿,那边董大郎的本钱就拿出来了,冲杀过来,胜负未知!还是静观他们的动向罢…………”

    他这么一指,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支骑军。董大郎带过燕山的全部心腹嫡系就二百余骑,几乎全是他的老弟兄,是他的骨干中的骨干。在这乱世,只要这些骨干在,反正人命轻贱,有粮草有兵刃,随时就能扩充出一支大军出来!这些百战之士,气度自然大为不同,沉默的勒马在那里守候,一点声响都没有出。他们的队伍也稍稍扩大了一些,各地豪强也凑了百余骑加入,这些骑军本来也就是各地豪强手中最精锐的力量,加入董大郎的嫡系之后,差不多是两个人夹他们一个,调度起来也容易,站在队列当中,学着那些老卒一般做派,宛然也是一支劲旅。

    这三百骑虽然看起来规模甚至闹出来的动静,都远远不如那些列阵的步卒,但是这肃杀之气,隔着七渡河也能嗅得到。这才是真正的敌人!

    余江就是等马扩反驳这么一声,也许是因为他是萧言第一个俘虏的常胜军军官,印象太深,这次居然派他做了汤怀副手。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做为降人,就得踏实本分做人,让大家都认为没有威胁,才能活得长远一些。这次和汤怀在一起,风头已经出了不少,该说一些蠢话了。

    马扩淡淡一句,他顿时就心满意足的闭口。所有人都没猜到他那点心思,只有方腾斜了他一眼。

    马扩也不对着汤怀商议,知道这是一个闷葫芦,除了救他岳家哥哥的事儿,其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一句嘴。就只冲着方腾困惑的道:“难道董大郎真是想用这些杂乱步卒示弱骄我?然后引我们渡河冲击,他好用他最为精锐的骑军再来冲击俺们?可是他就不该将这些骑军这么明白的摆出来,谁还会上当?”

    马扩在那里只是陷入了沉吟当中,继续问:“他将这些骑军摆得靠近檀州治所方向,难道又是想用这些步卒缠住俺们,他们直冲檀州?没有攻具,三百骑军想下檀州,岂非做梦?方参议,他董大郎到底想做什么?”

    方腾定定的看着远方,一会儿看向董大郎的排兵布阵,一会儿看向远处惶惶不安的等待着两家分出胜负,决定自身命运的檀州城墙上的人们。

    良久良久,才低声回答:“董大郎悍狠之辈,不知道怎样的经历,才能磨练出这么一个百折不挠,野心勃勃的家伙!要是没有他,这场天塌地陷的变故,也许也不会有…………女真南下也许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女真南下,还有了这个深通燕地内情的向导!恨岳都虞侯,在燕山中,没有一枪挑了这厮…………

    董大郎是此处地头蛇,我们谁也不知道在这里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但是看他短短几天,就能纠集起这么一支乌合,就可以想见了…………我们力量不足,远远不够封锁隔绝住檀州一切内外消息的,如果他在檀州内部,有所安排,我是一点都不奇怪…………他沉住气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这檀州会起什么变故!我们也许都忽略了这檀州城中的人物!”

    方腾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马扩浑身一震,指向七渡河北:“既然如此,那俺马上就点上兵马,冲过去,在河北和他们决战!”

    方腾缓缓摇头:“我等所恃,就是七渡河南有利地势,你又焉知不是董大郎真的是想吸引我们渡河,让我们离开这有利地势?到时候背水而战的,就不是他们,而是我们了!而且董大郎背后有女真,我们背后有萧宣赞,只是两家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后援什么时候到!女真会不会也就在后面,以董大郎全军为饵,吸引我们渡河求战,好一举击破?我们不知道女真在哪里,我们只知道,萧宣赞还没有到!”

    马扩恨恨的一击掌:“就是说,俺们看似以逸待劳,居主动地位,其实主动的还是姓董的这厮?俺们只能等着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方腾缓缓点头。

    马扩吸口气,再不多说什么,站在望楼之上,回头看着营寨当中正在静默等候的四百铁骑。

    这些大宋菁华铁骑,连同才收编未有多久的神武常胜军。都牵着马列阵等待,等待着一声令下,随时冲击出去。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将数百道目光投向望楼之上的领兵统帅们。

    士气,是毋庸置疑的。

    白沟河北渡以来,以胜捷军和白梃兵为骨干的这支大宋铁骑,自然有大宋最为精锐之师的自豪和骄傲!

    他们,永远都站在战事最为激烈残酷凶险的地方,统领着他们的,是身先士卒的无敌统帅。等待着他们的,是血腥厮杀,和一场又一场的盖世奇功!

    自觉不自觉的,这支军队胸中,自然有天下安危系于自家一军的感觉。而军队有的时候,就是要靠着这种自觉和士气来支撑!

    最重要的是,他们坚信那个带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奇迹的萧言,正在赶来的路上,随时准备率领他们,再创造一次奇迹!

    看着这四百顶铁盔上飘拂的红缨。马扩一笑,转向方腾汤怀余江几人:“天时不在我,女真竟然南下,地利不在我,我等孤处檀州陌生之地,对手是深知此间内情的董大郎,甚而人和也不在我,此处处处皆敌,而董大郎却是如鱼得水…………那就只有靠一战来保住这檀州了,就靠着俺们这支宋军!且看看董大郎能耍出什么花样出来!”

    对岸呜呜的号角响动,董大郎所部,那上千步卒,已经缓缓开步,向七渡河南,层层而来。

    女真和萧言所部,在檀州的前哨战,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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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排步卒,已经踏足冰冷的七渡河水当中。这些拼凑起来的士卒,战阵经验,还有战阵纪律,自然是谈不上什么。装备也差到了一定程度。只是从列阵之处走到这河岸边上,队形都有些松散了,让压阵的董大郎嫡系,差不多都快喊破了嗓子。

    但是这些在大辽末世生存下来的人,却是将生死看得最淡的一群人。他们或者家破,或者亲人亡故,流散四方,辗转于沟壑。依附于这乱世当中的各处豪强,为他们卖命,混上几天的口粮。他们随时会在诸路豪强之间的火并争斗当中丧命,也随时会在自家豪强的严苛对待当中死去。无数同类,就这样默默的死在这末世的幽燕大地上,他们虽然还活到现在,又被驱赶上了这么一个战场,他们却没有太多恐惧,只是这样纷乱的前行。

    至于自己的性命还能保持多久,没有人会去想得太多。

    七渡河流缓水浅,扛着木桩的第一排士卒脚步沉重,溅起了一片片的水花,踏着河底淤泥砂石,踉跄前行。

    宋军的逻骑一直在河南岸巡梭,看着他们踏足河中,这些三两的逻骑,都摘下骑弓,朝他们放箭骚扰阻拦。

    有几个第一排士卒中箭,还扛着大木就直挺挺的载到在河中。其他人就在他们尸身上面踏过去,甚至没有人会多看上他们一眼。后面挎弓的步卒也摘下弓弩,斜举朝前,越过前面士卒还了一排又一排的箭雨出来。

    这些箭雨杂乱无章,这些士卒也不是什么好射手,对星散的逻骑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偶尔有一支撞在他们披着的甲叶上,也只是出叮当的声音跌落下来。反而这些宋军的骑弓很有准头,每几箭射过来,这些多是只有身上麻衣做为遮挡的步卒,就倒在河中,溅起大团的水花。

    队伍当中,董大郎所部心腹,竭力控制着队伍前行的节奏,让他们不要乱成一团。他们身上甲胄完备,骑弓对他们没多大威胁。统领这些步卒的自家军官们,也多是地方豪强子弟,要不就是有甲,要不就干脆就人帮他们张着盾牌,也是再安全不过。他们也一个个的扯着嗓门大喊:“朝前朝前!赶走这些只会放箭的鸟南人,抢了檀州下来!只要能下城,有一个算一个,要粮食有粮食,要酒肉有酒肉,要钱物有钱物!单身一人的,给你们配个媳妇儿,到时候,也就算又安了一个家了!”

    千余人阵型,转瞬之间就将窄窄的七渡河塞满,在不到膝盖的河水当中艰难的跋涉朝莣ww.2欢嫌惺??痔?诺乃沉髌?拢?褂猩俗淇藓吧?襞级?炱稹?

    宋军逻骑,在不断的朝侧后退去,已经让开了河岸,一步步的撤向自家大营方向。第一排的步卒已经跨上河岸,他们都扛着木桩,挣扎过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一时间在河岸上稍稍缓一口气,放慢了脚步。后面军官,拼命的催趱他们朝前,河中的人也拼命的要挤上河岸,在河水当中行动不便,赶紧上岸在心理上才觉得安全一些。

    人群在七渡河当中,几乎挤成了一个大疙瘩,原来的阵型,已经完全搅乱了。各种呼喊声音,又乱成了一团。敌前渡河保持阵型本来就是只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做到的事情,这支乌合之众,要能做到,才真是天方夜谭!

    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此时此刻,击敌于半渡,都是最好的机会!

    宋军营寨当中,领兵的小军官们,已经纷纷翻身上马,看着站在高台上马扩手中的旗号。余江汤怀,也都下了高台,他们将是最先领兵冲出去的统领,汤怀看着马扩身影的目光,更是加倍的热切。早点将这里的敌人击垮,就早一步去救岳飞!

    马扩目光却死死的盯着还在河北岸一动不动的三百骑军。渡河步卒,不足为虑。真正要击溃的,就是董大郎所部的这支主力!照常来说,他们现在应该也朝前运动,保持着接应步卒敌前渡河的态势,要是宋军朝着步卒冲击,他们也可以马上接应上,双方展开主力交战。

    可是这些骑军却始终不动如山,董大郎的身形,就站在这些骑军的阵莣ww.V皇抢溲劭醋牛?锞?退?庀虏阶洌??渚嗬胍丫??孟嗟敝?蟆2皇且皇奔淠芙佑ι系摹?

    如果董大郎采取正常的作战方式,马扩其实根本不在意将这些乌合之众的步卒放上岸,他真正想打的,是这些骑军于半渡之际!这反正这些步卒,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能够结成有力的方阵,能掩护这些骑军渡河。如果董大郎的骑兵和这些步卒保持着正常的接应距离,马扩相信自己有足够时间,能冲垮这些步卒,还保持足够的冲力,击后续骑军于半渡!

    可是董大郎却没有半点要支援这些渡河步卒的意思!难道他也知道,他的骑兵要是和步卒保持正常的距离,这些拼凑起来的步卒,就算过河,也根本不可能用这点时间结成能够掩护他们渡河的阵型,所以干脆就等到这些步卒过河之后,结阵完毕,能切实掩护他们了,这才会挥军渡河?

    这不是愚蠢么?董大郎现在的全部优势,就是比马扩他们多了这些拼凑出来的步军。哪怕这些人马再不堪,好歹也是力量。就算他董大郎按部就班的打一场又怎么了?双方会战,胜负未知,哪怕就算他们素质劣一些,也有一拼之力。现在自家闹得尾不能接应,留给马扩他们分别击破的机会!

    难道眼前这些乱哄哄的步军,竟然是罕见强军,不但能迎接宋军的冲击,还能死死的纠缠住他们,让董大郎的主力上来,反而击破宋军?

    真是天大的笑话!

    马扩看了看身边的方腾,倒不是这个时候他要征求方腾的什么意见。临阵厮杀,为将之人自然有自己的成算,轻易不会动摇。不过董大郎的举止太过古怪,马扩心中有一丝总难忽略的疑惑罢了。

    方腾摇摇头,虽然在古北口走了一遭,他其实还是只是留守,今日才是第一次临于真刀真枪的厮杀当中。他在此刻居然还笑得出来:“马宣赞,再怎么猜测,都是无用,迎上去罢,看董大郎有什么花样,到时候再应付就是!”

    马扩微微点头,大声下令:“余指挥,领本部人马,击敌步军于半渡!汤虞侯,领胜捷军殿后接应,盯紧董大郎骑军动向!俺在后面,给你们押阵!”

    随着他大声下令,手中旗号,也狠狠挥下,指着正半渡于七渡河的董大郎步卒!

    余江骑在马背上,朝汤怀抱拳行了一礼:“汤虞侯,俺先下去厮杀一场。麻烦汤虞侯盯着点,别让董大郎抄了俺的屁股!”

    汤怀并不说话,只是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余江一展手中马槊,大声招呼:“弟兄们,吃了赵官家的粮饷,当了宋人,跟了萧宣赞,这是俺们第一次厮杀,也该俺们显显本事了!离乱日子过得够了,现在俺们后面,也有了一个国家!打完这仗,回家种田享福!都入娘的死在床上!”

    宋军营寨寨门,哗啦啦的已经打开,二百神武常胜军轻骑,在余江一马当先之下,顿时轰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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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郎立于三百骑军之前,脸上神情如一块寒冰,毫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一切。宋军动向,每一举动,他都收在眼底。

    俺董大郎的霉运,也该到了尽头罢?俺不过只是想在这乱世出头,怎么就直这么艰难!

    他抑制住了摘下头盔的冲动,在头盔之上,还有岳飞那一枪擦出了痕迹,铁铸头盔上面,有深深的一道擦痕!

    这几天,他很少的睡眠当中,都经常会为那一枪惊醒。倒不是惜命怕死,而是怕自己不能出人头地,一飞冲天之前,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

    步卒渡河之处,离宋军营寨近,而离檀州城远。他领的骑军,就在步卒渡河之处于檀州城之间。

    七渡河步军渡河之处,突然爆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抬眼看去,对岸高处宋军营寨已经大开,数百披甲铁骑,已经如山洪暴一般的奔腾而出!

    铁骑如云,这些骑军,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盔顶红缨飘扬,身上甲叶反射着阳光。七渡河中,那些步卒虽然轻于生死,但是对着这么一支耀眼生光冲击而来的大军,仍然是出了惊惶到了极点的呼喊声音!

    就连檀州城头,也有惊呼的声音遥遥传来!

    虽然相隔遥远,在这一瞬间,董大郎居然能认出来,冲下来的兵马,都是原来常胜军的士卒。他在常胜军这些年,向来礼贤下士,毫无架子,和这些士卒厮混得精熟。只要看一眼身形,马上姿势,几乎就能分辨出来。这些人马,他原来以为是自己起家于这个乱世的资本,但是现在,都成了那个萧言的家当!

    在这一刻,董大郎猛的咬紧了牙关。男儿大丈夫,不管被这贼老天击垮了多少次,只要胸中有一口气在,就只有迎着向前!

    在这里,就再和这贼老天博上一次!

    他也猛的扬手,身后骑军,随着他的动作,顿时一起前行,缓缓的迎向步军渡河的方向。董大郎已经抽出腰间铁锏,笔直的指向宋军扑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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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郎动了!”

    高台之上,马扩顿时大喝一声,他猛的转头,看向高台之下正在候命的汤怀。董大郎打的还是用步卒缠住他的骑军,然后再迎上去分个生死的打算!既然如此,就不能将自家兵马分成两路了,应该一次将力量全部拿出来,尽快将这些步卒打垮,再和董大郎决一生死!

    董大郎给了他这么一个分而击破的机会,他就不能错过!

    余江所部,还在营寨当中源源冲出,胜捷军所部在汤怀率领下也呼呼的喘着粗气,无论何时,铁骑冲击之际都是最让身在其中的人血脉贲张的,胜捷军向来在萧言麾下都是打前锋的,如何能让神武常胜军抢了风头!

    身边方腾,却猛的抓住了马扩胳膊,马扩力大,这一下就带得方腾踉踉跄跄的跟着他的动作跌了几步。

    “马宣赞,董大郎不是不知兵之人!还是稍待少顷!”

    马扩一怔,迎着方腾几乎是吼了出来:“方参议,临敌之际,战机稍纵即逝,你切莫要书生意气!俺自有决断!”

    方腾同样毫不退让的迎着马扩的目光:“再等等,再看看!董大郎不是这般孟浪无能之人!”

    马扩猛的甩开了方腾的手:“那董大郎还不是被岳鹏举打得惨败!当日还被萧宣赞赶到了女真那里!他给了俺各个击破的机会,俺却不能对他露出同样的破绽!此间军事,但凭俺所决断!”

    方腾愣住,终于松开手。马扩冷冷看了他一眼,朝着汤怀大吼:“跟在余指挥之后,冲过去,和董大郎分一生死!”

    底下胜捷军轰然应命,马扩都不走梯级了,飞身从高台之上跳下来,旁边人早已递上来缰绳,马扩接过,翻身上马,取出马鞍叉子上的马槊。这是余江所部已经全然冲出营寨,只传来前面轰隆隆的马蹄声音。马扩看了站在高台上木然不动的方腾,吸口气再度下令:“留二十骑卫护方参议,其余将士,跟着俺前进!就让七渡河,成为董大郎葬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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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马蹄如雷,都向着七渡河步军猬集之处而来。不同的是,宋军是全力冲击,而离得更远一些的,董大郎所部才开始提。战马由便步,转为袭步。

    这边宋军,几乎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董大郎所部的动向,看着他那里终于开始提了,这里一个个恨不得给自己胯下坐骑,插上一双翅膀!

    夹在中间的七渡河中步卒,现在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这些拼凑起来的步卒,的确是对生死不那么在乎,对战阵之事,也是糊里糊涂。那些地方豪强的领兵军官们,被告知随时会得到骑军支援,却连这战场上面距离都判断不清楚。根本分辨不出董大郎的骑军,其实不能及时增援到他们。

    可是当对面宋军铁骑如山洪一般狂涌而来,对这种不能抵御的力量,他们还是会害怕,会混乱。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大军冲击,和豪强之间的械斗,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械斗混战,也许更血腥更残忍一些。但是大军冲击,这种严整肃杀的气势,却可以从一开始就将人们的抵抗意志完全剥夺,哪怕他们将生死看得再淡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在出意义不明的喊叫,那些豪强子弟第一个丢了头盔和手上盾牌兵刃掉头就跑,和后面还在朝前涌的士卒们挤成一团。董大郎所部嫡系还在呼喊着让他们站稳脚跟试图抵抗,却没人听他们的。不过这些士卒,慌乱得连逃跑的方向都不知道了。东西南北的就在河中到处乱撞。

    余江一马当先,挥舞着马槊直直撞进了阵中,最后一步,他胯下坐骑后腿用力一撑,几乎是飞进这堆已经慌乱到了极点的步卒当中。重重的冲力,一下撞飞了三两个人。

    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都是轻骑,照理说是应该掠过步军方阵两翼,用弓弩,用长兵刃袭杀削弱对手。可是眼前对手,实在是不堪到了极点,也根本没组成完整阵线,装备更是和他们这些轻骑比起来天差地远。和他们相比,宋军这些轻骑就是不折不扣的重骑兵。

    这直撞进去的策略,也是战前所定,就是驱赶这些步卒立刻崩溃,让他们掉头迎向董大郎所部骑军赶来的方向,冲乱董大郎的阵列。这也是重骑冲阵的不二法门,以前面溃军冲乱后面阵线,一阵带动一阵,直到将对手阵线完全击溃。马扩是西军出身的骑战老手,所有骑战战法,无一不是精熟。

    这将轻骑当成重骑使用,至少在现在看来,是最为正确的抉择!

    在余江身后,无数神武常胜军跟着他跃进了董大郎步军阵容,敢迎在马前的,都被踩倒砍倒,前面呼啦啦的倒下了一大片,后面才爆出不成腔调的惨叫呼喊之声!

    铁骑转瞬就冲入七渡河中,周围传来的全是一片片的兵刃入肉,或者尸身倒入河水当中的声音。鲜血转瞬之间就不断喷涌而出,马蹄溅起河底淤泥,和鲜血一混,就变成紫黑的颜色。到处传来的都是惨叫声音,试图跪倒河中乞降之人,在这种境遇下也只能被踩成肉泥。千余步卒,毫无反抗的能力。七渡河中,水花四溅,人马转瞬之间就已经都是血迹斑斑。还未曾被吓傻的人掉头就朝后跑,后面的推到了前面的人,无数双脚顿时就踏了过去。在水里,连垂死的惨叫声音都没法出!

    这个时候,董大郎所部老卒的本事就看出来了,扔了头盔兵刃,朝后跑得飞快!他们率先冲上了河岸,引着大群溃卒就迎向董大郎方向。

    追杀着这些溃卒的余江已经杀浑身都是血,举着马槊大呼:“逼他们朝董大郎退,逼他们朝董大郎退!”

    马扩引着汤怀率领的胜捷军,也已经提,马扩本来死死的盯着董大郎所部的一举一动,在河中步卒被冲击得土崩瓦解之际,董大郎所部骑军,仍然离这些步卒还有相当遥远距离!看着余江所部已经追着溃卒渡河,而这些溃卒,也迎向董大郎扑来的方向,一切都如预料当中,马扩也终于抛开一切不安,越过身边的汤怀,挺着马槊,率先踏入七渡河中,后面胜捷军源源跟上,马蹄缭乱,溅起红色河水,转瞬之间,已经踏足七渡河北岸!

    击破董大郎,也许就在眼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董大郎猛的调转马头,身后骑军也同时动作,他们完全转了一个方向,在马扩冲过七渡河的同时,董大郎也跃马河中,身后铁骑,也齐齐转向了檀州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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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州现在的守臣,正是当年燕山贼当中赫赫有名的王夜叉。

    他几乎是和董小丑同时招安的,董小丑所部编为怨军,而王夜叉却因为檀州知州力保,成了檀州的防御使。

    比起饥民成军而为野战营头,被调遣东征西战,死伤累累的怨军。成为州郡防御使,领本部为州郡兵在大郡享福,那自然是天上地下。半生流离的王夜叉得此好事,自然对檀州知州感念无地,这几年为檀州攻灭盗贼,压制豪强,一向不遗余力。而辽人南京道守臣对这么一个听话的招安巨贼也恩宠有加。辽人末世,招安的这些流民盗贼,忽降忽叛,兵变作乱,早就成了常事,出现王夜叉这么个异类,在他身上的官衔,自然就不断的朝上头加。

    檀州治所百姓,也是凑趣,念王夜叉为万家生佛,设长生牌位者,也比比皆是。

    王夜叉半生流离,何尝受过这等待遇!竟然洗心革面,还找宿儒教他读书识字,要专心在此末世做一守臣,至少维护治下平安。

    辽人统治终于在大宋和女真的交相夹击之间土崩瓦解。当涿易二州失陷的消息传来,辽人知州弃城而走,王夜叉本来也甚彷徨,却给檀州百姓堵住官衙哭拜于途,求王佛爷保护治下百姓到底。

    王夜叉最后慨然答应,一面尽量搜罗积储,一面收揽流民。修补城防,攻灭迫近盗贼,压制蠢蠢欲动的豪强。在这一片天塌地陷之间,竟然维持住了檀州平安。周遭百姓,绝大多数都朝这里迁来,托庇于王夜叉治下。乡间大户,也多有携家眷细软来投奔者。

    在这个前燕山贼的治下,檀州一时间竟然成为避秦所在!

    世事在这末世,变化无常,前盗匪竟然成了保境安民的生佛,当真是谁也料想不到。檀州成了幽燕边地,积储最丰,骚扰最少的所在。王夜叉也殚精竭虑的维持着这个局面。似乎是想将这一切做到最好,他对手下也约束极严,有骚扰百姓者论死。整天也不在官衙,就在城墙上面箭楼之上搭了一个铺,每天就带着亲随无数遍的巡视四下城关。

    在他看来,这一生能以这样的功绩收场,已经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大宋和女真之间,王夜叉也放出风声。大宋已经抵达高梁河,看来收复燕云指日可待。大家多是汉民,在大辽治下已经百余年,现在大辽崩塌,再回归宋人统治那是理所当然。毕竟那里还有一个朝廷,一个统治体系,要是投于女真治下,现在辽东,也许就是榜样。女真还根本没有有效统治他们广大地盘的手段,绝大部分地域,还是各地豪强接受女真名义,交相攻占,吞并对方势力,在这乱世当中努力出头。最后女真大概也就是择最强的真正收编。

    这个世代,如果投女真,是野心家的天堂。而投大宋,也许至少能保住百姓的身家性命。

    女真破口的消息,同样传来。让本来已经打算等大宋军马一到,就开城交出一切,自己萧然而南,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终老的王夜叉又紧张了起来,女真强悍,天下皆知。如果贸然归降,女真万一击败宋军,再打开檀州,岂不是人间地狱!

    当汤怀他们抵达檀州左近的时候,王夜叉选择了闭城死守,但是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给远道而来,没有携带多少辎重的宋军兵马提供了相当的粮草。对宋军在离城不远的险要所在立寨也就当没有看见。

    一城生灵命运系于他一身,此时此刻,不得不加倍的慎重!

    每天王夜叉巡城次数,又增加了几倍。这两天夜里,他都在城头,看着宋军营寨的灯火,看着董大郎所部渐次抵达七渡河北。他向南向北远处无数次的望去,想看见谁家的后续援军,将最先到来。

    军情随着逃难流民入城而6续的不断传来,王夜叉也渐渐弄清楚了,破口女真,并不是很多。古北口那里还有女真兵马在哨探封锁,并没有女真大队从那里赶来。领兵赶至河对面的,只是那熟人董小丑儿子董大郎所领的兵马。幽燕边地,已经在董大郎的引领下为不多的女真兵马所席卷洗劫。

    女真兵马并不甚多,而宋军却是寸步不让。古北口那里先期有宋军据守,现在也许还堵在那里死战。而现在,他们又比董大郎还要先一步抵达檀州左近!宋军对整个幽燕之地,看来是势在必得!既然宋军意志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多考虑的?

    王夜叉已经向手下透露,此战只要宋军将董大郎所部击退,就开城南面归降!另外嘱咐手下,计点户口,清查积储,一钱一物不得短少,百姓更要善加爱养,到时候干干净净的交卸走人。

    他对手下慨然叹道:“半生为贼,临了却护民而终此生。命数之奇,殆非天数?弟兄们成全了俺,也就是成全了自己,这个世道,生死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只求一个内心平安,不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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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宋军和董大郎所部在檀州城下,终于展开有点古怪的交战的时候。这个乱世遭际离奇的王夜叉就在城头,一直屏息观战。

    看到董大郎所部步骑脱节,他只是摇头叹息:“故人之子,竟然这般不成器!临兵见阵,有这样用兵的么?这不是葬送了自家步卒,再将骑军上去,让宋人一个个揍么?这仗不用看了,宋人稍微争气一点,董大郎还是掉头就逃比较好…………这两天看下来,这几百宋骑,也是天下有数的精兵!”

    余江跃马率先冲出,带领着神武常胜军踏入董大郎所部步卒阵中,在七渡河中杀了一个血流成河。而马扩汤怀所领的胜捷军紧紧跟在后面,几乎是尾衔接。宋军骑兵,主力已经完全集中,董大郎步卒,已经成土崩瓦解之势,而董大郎的骑军,还离战场老远,倒是离檀州城更近一些!

    王夜叉双手扶着垛口,重重的拍了一下,笑道:“败矣,败矣!董大郎没有回天之力了!弟兄们,准备开城,牛酒犒赏也准备好,宋人是此城之主了,先卖个好,比什么都强…………都去准备!”

    他突然觉得腰间一凉,接着就是一痛,下意识的伸手摸去,就摸到一把冰凉锋刃插在自己腰间。王夜叉讶然转头,就看到自己几个心腹将领满脸冷笑的看着自己。其中最为亲近一人,手中正握着那把插入自己腰间的冰冷长剑。

    在他身后,亲卫们也讶然的看着这一切,一个亲卫才脱口喊出:“都管…………”那持剑将领,已经冷然开口:“动手!”

    无数人顿时涌上,刀剑并举,就在王夜叉身边,将他几名亲卫都砍成肉泥!

    “这是为什么?”

    王夜叉粗壮的身子犹自不倒,死死的瞪着面前诸人瞋目大喝。

    “这是你自己不识趣!如此乱世,俺们可不想就此终老!满城的子女财帛,你却护着,要交给宋人!浑忘了俺们是靠着什么勾当才有今日的!你要去做好人,且去黄泉做去,俺们却要在这乱世出人头地!这檀州,交给你,不如交给俺们!”

    王夜叉嘿嘿苦笑,猛的大吼一声,居然用手将腰间长剑硬生生的折断!他随即将剑尖从腰间拔出来,一把扼住那人脖子,举手就要将剑尖插进去。旁边人被王夜叉呼喊声一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救援不紈ww.?

    却没想到,王夜叉却没插下去,倒是丢了剑尖,苦笑道:“莫非俺当真错了,这天,就该塌下来!谁也救不了…………俺在黄泉,等着你们!”

    他话音未了,身边人们,已经一涌而上,其中一人手提长刀,狠狠一刀挥下。王夜叉头颅顿时冲天而起,双眼犹自睁得大大的。满腔子的鲜血,将这几名将领喷得浑身血红。已经有人一把执住王夜叉头颅,大声厉呼:“王夜叉已死!开城,迎董大郎入城!将宋军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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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七渡河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数百女真兵马,散处在草地之上,或躺或坐,还升起了篝火,悠闲煮食。不少女真骑士翘腿坐在马上,双手枕在头后面,就这样在马背上半躺着。也不约束坐骑,随它们踟蹰而行。

    三个女真谋克,也勒马在一个略高的地方。不过这里一马平川,没有足够高的所在。虽然天气极好,也看不到七渡河那里的景象。

    在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凝神细听,却什么也没有了。

    斡朵抽抽鼻子,咧嘴笑道:“似乎有流血的味道,董大郎这厮,终于开始厮杀了么?”

    拉合马一声冷笑:“三番五次的派哨探来探俺们动静,盼着俺们女真健儿替他厮杀去!要不是宗设拦着,俺非将这些家伙先扫了个干净!”

    宗设也翘腿坐在马上,凝神细听远处动静。这个时候拍手笑道:“还说什么?差不多也该俺们女真健儿上了,大好一座檀州,难道真给董大郎这厮?走,慢慢前去,赶到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将宋人残余打扫干净了…………但愿这些南人争气一些,取了董大郎性命,到时候,俺倒是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斡朵和拉合马都大声应是,骑在马背上长声唿哨。本来懒洋洋的女真骑士们闻声顿时动作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朝着三位谋克大呼:“宗设,斡朵,拉合马,带着俺们上吧!就算董大郎先进了檀州,俺们也把他拉出来!这片天地,都是俺们女真的猎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挽天倾(七)

    飞死死的抚住古北口城头,读座关案。吊然经过他头一松戏兵的极力修补,但仍然显得并不甚坚固,守具除了石块拍杆数量充足,就连箭镞数量,也不甚多。唯一所幸的事情,是来袭之敌受地势所阻,两边全是刀削一般的险峻山岭,飞猿难渡,而古北口关塞控抚的这条通路,虽然足够一支数千人的军马次第通行,去也难以摆开千军万马扑城的态势。

    留在古北口以南的,是女真人收降的奚王霞末的兵马。前段时间交给了董大郎,现在银可术收归已有,这支军马也不是当初大辽的正规军,倒是部族军成分更多一些。

    大辽正规军在和宋军百年缠战当中,已经学会了全套了中原攻城守城的法门,这支临时收编的部族军却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就算女真名将如银可术,现在也不过才并始学习如何攻拔坚城。

    这支兵马虽然有点辐重,可是远远谈不上有什么攻具,无非就是弓弩箭镞多一些罢了。银可术星夜再穿过燕山回到北面再掌握此军,无,非尽其所能打造了一些长梯出来,连云梯都算不上,这样攻城,蚁附这种程度,都不能安在头上,只能称之为蛾博!

    唯一所恃,就是人多,这些人性命,又是银可术毫不顾惜的。就打算用人命,尽快将这今后路已经切断,远远陷在北面这座死地关塞的宋军清除,将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南人勇猛小将擒斩,将这一直死,死卡住他们后路的关塞,用血海淹没!

    此次攻城,从一开始,就是最为惨烈的局面。

    关塞之下,数十名士卒举着大盾牌,死死的倚着墙根,举着大盾牌,按住了五六架长梯。这些长梯后面,猬集着一群群的士卒,第一批上去的披甲战士,几乎都丧命城头,现在这些被驱赶上阵的,都是甲胄不全,挤在一团,一个个都脸色惨白。

    在城墙之下,到处都是尸石块,不宽的一条壕沟,上面架着便桥。桥下也全是尸以各种姿势堆叠在一起。壕沟外头,是一排排的弓弩手,在拼命的朝着城头抛射箭雨。宋军守具不足,也没太多时间加强城外的防御工事,不过付出了百十条人命,这些新附军,就已径直面古北口不过丈许高的城墙!

    但是这墙头,却是一个修罗地狱,不论他们送上去多少人,都转瞬之间就被吞噬!

    所有原因,都因为那个已经杀得他们寒了心的宋人小将在!

    岳飞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在城墙上奔走如飞。他麾下士卒,在拼命用长矛刺,用拍杆推打,用石块朝下砸,用羽箭朝下射,阻挡着这源源不断的敌人扑上城头。可他们毕竟人数有限,还多带伤,敌人还是不断的冒出来。这些人也没了退路,银可术带着百余女真兵赶回来接掌了全军,这些家伙是已经被女真人杀破了胆子的,银可术在那里一镇,已经砍了一排排临阵退缩士卒的脑袋,他们也只有向前,前面不过只有区区这么一点伤疲南人士卒在苦苦据守!

    两名新附军士卒在城墙上又冒出头来,旁边一个宋军甲士虎吼一声,丢了手中长矛抄起放在手边的长刀,兜头就劈过来。刷的一刀过去,已经斜肩带背砍进了其中一人半截身子里去。旁边那长梯上面冒出来的死士已经怪叫一声,合身扑了进来,抓着那宋军士卒的胳膊按着他就滚倒在城墙上面。

    看到这边松动,旁边宋军就有人朝这里涌来,一排羽箭哗的洒了过来,其中一支,正正扎在一名宋军士卒头盔和肩甲遮护不到的颈项那里露出来的一点空隙。那宋军士卒顿时就重重的倒在城墙上头,地上打滚的两人,互相抠着对方眼睛,抚住对手颈项,在狭窄城头翻滚着。

    城下蛾博而上的新附军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松动,那具还僵在城头,身子被劈开一半的尸身被推进垛口,劈头盖脸的到在一名迎上来的宋军士卒身上,接着就是一名全身披甲的大汉跃上,看这身披甲,就知道这大汉是新附军当中的骨干军官!

    他一手操铁刀,一手持盾,刀盾向两边同时横扫,一名宋军士卒胳膊被卸掉,血雨冲天而起,而另外一名宋军士卒吃了一记盾击,顿时就头上脚下的栽下城去!

    宋军人数实在太过单薄,伤折几人,顿时城头这一块就空开了,周围几架长梯,源源不断都有人冒出。其间很有几名披甲大汉,城下更是一片欢呼呐喊的声音,有的悍勇之士还奋力挤到前头,推开别人,大步的就朝上爬!

    城下欢呼声阵阵:“图老温,图老温!”在城下远处一个土丘上观战的,正是银可术和麾下女真亲卫,几人勒马站在高处,在脚下是女真士卒排开的一条横线阵列,每个人手中都操着血淋淋的长刀。在这阵列前面,是数十具双手被反绑的无头尸身,他们被砍下来的头颅,就血淋淋的戳在一狠狠长矛矛尖上头。

    前头几次扑城,凡是从城上溃下之人,不论怎么哭喊乞命,都被女真甲士毫不犹豫的拉出来,顿时就砍下了脑袋!

    血淋淋的惨状极大的震慑了这些本来就慑服于女真军威的新附军,黑压压的人潮将古北口抚守的道路塞得满满的,每个小军安都在声嘶力竭的鼓动着麾下士卒涌上前去,有的悍勇之辈,更是身先士卒!

    银可术神情淡淡的,注视着那新附军大汉率先再度冲上城头,也听到了那些新附军士卒士气一振,高喊着那大汉的名字。忍不住笑问道:“这是什么人?听来不是汉儿之名

    和银可术在一起的,还有这支新附军临时的统领,原来是奚王霞末麾下大将,董大郎在的时候听他调遣,现在算是独立自领一军了。银可术这一举动,顿时让这降将大有自效之心,当日在董大郎麾下,他们大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双方关系也不怎么样,董大郎领兵为先锋,横扫幽燕边地,也知道他们不大用得上,干脆带的是自家心腹,反正在幽燕之地他董大郎人熟地熟,扩充起来,都是自家得用人马,这些奚王霞末的新附军,就交给银可术摆布罢。

    董大郎给调遣走,这支新附军被银可术收归直领,仿佛也看到了出头之日,也正因如此,此次蛾博扑城,这些降军,才打得这么卖力!

    那统领听着银可术随口动冉,顿时恭谨陪笑道:“这厮是弘吉刺猛士,弘吉刺与塔塔尔人战时,一人可当百丁旧三只二层甲办纵跃如飞,弓马也精桑了部落大八。二品干奚王”霞末那厮麾下,除了女真勇士,可称天下无敌!董大郎那厮无用,俺们不肯效力,要是早将出来,哪有那南人小将的威风?”

    听到他夸口,银可术只不过淡淡一笑:“且瞧着罢。”

    城头之上。眼看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突然就听见一声长啸,一个,火红的身影已经飞扑而至。人影未到,那杆已经成了他标志的白蜡杆子长枪,已经如龙而至!

    来人除了岳飞。还能有谁?

    刚才他才在城头另外一角,将涌上来的新附军人马杀退。现在看到这边危急,呼啸声中,已经扑至!他身上衣甲,已经因为鲜血太多,而变成火红的颜色,扑过来就如同一团血影,直映入每个人的眼目当中!

    大枪飞至。枪头被岳飞单手就播得左右摆动,狠狠抽在正朝旁边冲来的两名敌军士卒身上,一个人咽喉开口,捂着就栽倒。另外一人到是让开枪头,就被后面枪杆狠狠抽了一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跌出城外,人在空中,就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惨叫!

    后面跟上来两名甲士,都是披甲,动作极快,直抢进长枪枪杆里头去,让开了那四下闪动的枪头,岳飞干脆长枪朝前一送,顿时洞穿他们两人后面一名士卒的胸腹之间,人已经跟着长枪一送冲了上去,左手长剑已经挥出,血雨平过,那两名甲士的身形顿时矮了半截,血雨也劈头盖脸的浇下,这个时候,人们才看见这两名甲士的头颅,都已经冲天飞起!

    血雨当中。岳飞已径直迎上了那名弘吉刺猛士,那弘吉刺猛士已经大吼一声,先用盾撞,然后挥刀直劈。岳飞大枪已经扎在一名敌军士卒的胸腹之间,长剑也已经挥出,整个人门户大开。那弘吉刺猛士动作极快,就抢了进来!

    城上城下,全都看着这场死斗,每个人都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岳飞顿时就丢了手中的大枪长剑,也抢前一步,闪身让开那弘吉刺猛士盾牌一撞,伸手已经扭住了他持盾的胳膊,另一手也扭住了他挥刀劈下的手腕。两人几乎同时大吼一声,却是那弘吉刺猛士两只胳膊都被岳飞扭弯。借着他持刀的那只胳膊朝后一挥,又将他身后一名敌人的肩背之间砍开!

    那弘吉刺猛士不敢置信的大声嘶吼着,岳飞又抢了一步,扭着他胳膊向后,从头顶越过,那面盾牌也脱手落下,岳飞借着这将他胳膊朝后一送的力道,已经顺势就将那弘吉刺猛士的颈项夹在肋下,低吼一声用力,喊杀声震耳的古北口城上城下,似乎都能听见那一声颈骨破碎的声音!

    那柄长刀。也已经被岳飞夺在手中,夹着那弘吉刺猛士尸身一转,长刀过处,还堵在城头的几名甲士已经纷纷被砍倒。

    在岳飞身后的宋军士卒士气大振,大喝着挺矛冲上,还爬在长梯之上的扑城之士被岳飞震得已经落胆,都忘记了抵抗,当先几人被戳翻下城,剩下的反应过来,掉头就朝城外跳,连梯子都来不及回去了!

    他们身躯,重重的砸在城脚下顶着盾牌扶着长梯的士卒头上,那些士卒一阵惊呼。纷纷退开。宋军士卒趁势冲上,鼓起最后气力,将这几架长梯拼命推倒。这几架长梯上尚是爬满了蛾博攻城战士,就如一条条巨大的蜈蚣一般翻身就倒,轰然落在人群当中,激起一片惊呼惨叫。

    岳飞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大枪,左手持枪,右手单手就将那弘吉刺猛士尸身擎起,重重的扔了出去。

    “相州岳飞在此,胡虏休想生出此关!”

    看着岳飞并不算太高大的身影挺立城头,出大喝,城下只是一片大哗,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纷纷掉头朝站在后面远处押阵的女真甲士们看去。欲退却又不敢。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出的无意识的呼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叫的声音。

    这南人小将在。俺们不能过此关塞!“抢檀州城关!”

    在檀州城头出轰然大哗的声音,看着一个头颅被掷下城头。看着董大郎突然领着骑军离开战场,直扑向檀州方向,方腾顿时就预感到了最为不妙的事情生了。

    只能有一种可能,董大郎已经有了在檀州的内应。宋军立塞险要,他们在七渡河北,如果内应在之前任何时候开城,离檀州更近的宋军都会先他们一步冲进檀州城中。只有在战场上将宋军铁骑引开,董大郎才能利用这个机会,直入檀州!

    一旦他有了檀州做为依托,就算凭城不战,宋军也会在檀州脚下立足不住,只有朝后退。女真一旦再有大军跟上,那么他们的兵锋,就将直威胁到高梁河战场的宋辽最为关键的那场大战!

    哪怕萧言领着大军赶来,也只有束手!

    方腾早已下了高台,勒马站在营门之外,在他身后,是马扩留下的二丰名骑士,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变故。

    马扩岳飞他们一直苦苦支撑,自己跟着这支和大宋军马作风已经迥然不同的精骑转战至此,难道就是看到了最后时刻,功败垂成的么?

    现在战场上,已经成了一个三角形。马扩汤怀他们,在三角形的一个点上,檀州城在三角形另一个顶点上头,董大郎就两点之间的那条边上,拼命朝着檀州疾驰。而自己所领这二十骑宋军,差不多和董大郎所部到檀州差不多距离,他们由高处冲击,马更容易提起来,而董大郎还有一条河要涉水而过,还要耽搁一点度,也只有他们,能赶在董大郎之前能纠缠住他们,挡在檀州城关和董大郎之间!

    方腾回头,看着身后二十名甲士,他朝着檀州方向一指,大家都明白了方腾的意思。方腾深吸口气,脸上只有无奈的苦笑。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也要加入战事当中,只祈祷快马疾驰的时候,自家不要从马背上面掉下来

    他手心一凉,却是身边一名胜捷军都头将一柄沉甸甸的长刀塞在他手里。那胜捷军都头看着他:“方参议,留心自己,俺们顾不得你了,,弟兄们。走!”

    接着他就一脚。将方腾从马上踹了下来!还顺手给方腾坐骖屁股一刀,那匹战马长嘶。已经撒蹄跑了开去。二十名胜捷军甲士同时打马,出惊天动地的呼啸声音,二十骑甲士,顿时如电一般,射向檀州城关!

    方腾重重摔在地上,可是他也顾不得了,翻身就爬起来,也不顾这一记摔得鼻青脸肿,只是朝着檀州方向看去。二十名胜捷军甲士在甚是高大的檀州城墙的映衬之下,显得是那么单薄,但是却没有一人回顾,只是冲向前方!

    檀州城头人头涌动,出了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方腾已经看见,城门已经迎着董大郎所部骑军驰来方向,缓缓打开。悬在深阔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咯吱咯吱放下,几十骑引着大队大队的步卒,正从城门当中涌出,焦急的等待着吊桥完全放下来。

    方腾在这一玄,转头冲着马扩方向。马扩他们也现了不对,已经脱离战场,回到七渡河南岸,拼命打马,朝着檀州城关方向疾驰而去!

    “直娘贼,姓马的,这次是你方老子对了,入娘的你错了!你要将檀州抢下来,抢下来!要不然大局不堪设想!要是抢不下来,弈老子和你没完!”经有相当把握,只要摧垮了董大郎所部主力,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可以等待萧言大军的到来,那么这场战局,还有挽回的可能!

    当他看到董大郎突然掉头,扑向檀州方向。而檀州城头,也突然爆出惊呼大哗。在这一刻,他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身前崩溃的董大郎所部士卒,被战马砍翻踏到的人们出的惨叫哀嚎,全都突然远去,在他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嗡嗡回荡。

    檀州,檀州!

    冲在最前面的余江,突然也勒住了马,冲得性起的战马长声嘶鸣,被他用力勒着缰绳掉马过来,余江回,数百甲士也同时回,每道急切的目光,都迎向了马扩!

    一瞬间,马扩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董大郎,在萧言赶来之前,保住檀州不落于女真之手!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呼啸厉吼,马扩猛的回头,就看见留下的二十名甲士,已经义无反顾的扑向了董大郎三百骑军也同时冲向的那道城门!

    有如此战士,也许还有挽回,有如此战士,什么样的战局,就都还有救!如果自己粉身碎骨能换来檀州能归于大宋掌握之中,此刻马扩会毫不犹豫!

    他马槊一指,高声大呼:“俺们在这里,檀州就是大宋的!俺们就在这里,等着萧宣赞!追上去,杀了董大郎,拿下檀州!”

    几百骑士同声应和,疯一般的踩着马刺,抽打着马股,这近四百骑大宋骑军,任董大郎步卒逃远,调转了方向,也同样拼命的朝着檀州方向驰去!

    在这一玄,方腾的呼喊声音传到了马扩这里,他掉头一看,就见方腾小小的人影,握着一把长刀,在那里连蹦带骂。这个汴梁子,从来没想到在他嘴里,也能吼出这样的话来!

    “方兄,方兄,只要檀州无恙,俺何惜对你以死谢此大罪!”马扩咬牙在心中默念一句,再不斑顾,整个身体都伏在了马背上,耳边只传来呼呼声响,马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就已经被他催策到了极限,向着檀州方向直射而出!

    但愿还来得及,但愿自己还有一个以死赎罪的机会!檀州城关外面的吊桥已经放了下来,领先几名兵变将领一提马缰绳,已经踏上了吊桥,有的人拼命的朝着迎来的董大郎大喊,有的人却回顾城门口,大声叱喝着,让麾下步卒快点出来,在城壕外面列阵,掩护接应董大郎所部骑军。

    檀州城中,得用之兵有二三千人,骑军也有两三百。本来就是幽燕边地最大的军事存在。要是能和董大郎合流,不要说眼前这四百宋军骑军了,就是萧言大军全部到来,也不见得能啃下檀州城。

    可是这次毕竟是兵变,这些将领能掌握的心腹不过千余,还要分赴城中各处,压制还不明就里的王夜叉所部。不过在他们想来,这也足够了。他们和董大郎会合在一起,步骑有几千人,还有檀州坚城做为依托,还怕吃不下这些宋军?

    身后的士卒们涌出来的度并不甚快,原因无他,王夜叉突然身死,城中一片大哗,除了他们麾下,每个人都在狂呼乱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场突然的变故,有些王夜叉心腹还不甘心,犹自想抵抗,虽然一切都在尽力控制当中,但是这场混乱,毕竟影响到了他们的行动度。

    不过董大郎离得这么近,宋军骑军已经给董大郎调到了离得更远的地方,就算这样,也足够接应董大郎掌握檀州了!

    眼看得冲在最前面的董大郎面目似乎都能看见,不过再有一点功夫,就能杀到。一个立马吊桥上面的兵变将领,突然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大喊:“宋军,宋军来抢城了!”

    几个兵变将领讶然而视,在一头是已经越过七渡河,黑压压拼命而来的董大郎三百骑,拉起了满天尘烟,在他们身后远处,是拼命朝这里赶来的宋军大队。在另外一个更近的方向,却是区区数十骑宋军,向着檀州坚城,向着乱哄哄涌出城门的成百上千的檀州军马,向着远远过他们的董大郎所部骑军,就这样一往无前的直冲而来!

    仿佛眼前就是一座山,他们也要将之一冲而到!仿佛他们,才是拥有兵力绝对优势的那一方!

    这些,还是宋人么?

    “直娘贼。南人疯了!”

    兵变将领心中,剩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二十骑宋军,将比董大郎稍早一刻杀到。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立即迎上去,来着不过区区二十骑,而董大郎所部不过眨眼就能赶到。稍稍纠缠他们一瞬,这二十骑只有被董大郎和他们联手淹没。

    可是这二十骑宋军的气势,一时间将他们震慑住,在这一刻,没有一个兵变将领率先迎上去,反而纷纷策马退回吊桥,大声呼喊:“弓弩手,上前,将他们射回去!”

    他们这一退缩,顿时在吊桥和城门之间,引了更大的混乱,士卒们一边要让开他们,一边要听命上前,大家在吊桥上挤成一团,还有人惊呼着掉下吊桥。檀州护城壕沟里面引了七渡河河水,还埋有削尖的木桩,落下去就是一叠连声的惨叫。

    在这混乱尚未结束的时候,二六,了军,已经如飞杀系,他们毫不停留。就读样狠狠丁蹙州涌过吊桥的杂乱兵马当中!

    呼喊砍杀声音顿时爆而出,檀州兵马就算过了吊桥的也被这挟着巨大动量的冲撞击打得粉碎,所有人都掉头朝后就跑,吊桥上面,落下去的人更多。城壕当中,一片扑通扑通的落水之声,戳在尖桩上的尸身鲜血喷涌而出,将吊桥下的护城壕水,顿时就染成一片通红!

    这二十骑宋军前面落马,后面也毫不停留的沿着冲开的空隙杀上了吊桥,厚重的桥板被马蹄踩得隆隆作响。那些檀州将领已经退到了城门口,这个时候才掉头大声下令:“杀他们回去,杀他们回去!”

    王夜叉所部之军,在幽燕边地也算小小有一点名气,素来也有能战之名,这个时候,也还有悍勇之士涌上来,拼命用长矛攒刺。宋军骑士却迎着长矛直上,不管人马中了多少矛,凭借着最后的冲力,还能带着身边的檀州军一起从吊桥上滚落到护城河中!

    那将方腾踹下马的胜捷军都头,是跟着萧言冲过易州的老人。他的战马颈项,马腹,都中了七八矛,被这些长矛死死顶住,长嘶着软倒。他也坐不定马鞍,跟着倒下。檀州兵顿时涌上来,接着又倒卷回去,这都头已经从马背上跳起,手中马槊狂舞,生生杀出一条路来!他身上已经不知道中了几下,却恍若不觉,直冲到吊桥吊索那里,手中长矛脱手掷出,将两名檀州兵连成一起,穿了一个透心凉,接着大吼一声,已经拔出佩刀,奔到粗粗的吊索那里,狠狠一刀砍下,绷得紧紧的吊索出了啪啪清脆的破裂声音,上头那截顿时飞舞向半空。

    无数人涌了过来,无数把兵刃交相戳在他的身上,那都头半跪在地,犹自挥舞着长刀,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还在出最后的吼声!

    “过河以来,萧宣赞所领,俺们就没败过!这次也是一般!”

    二十骑冲来的宋军骑士,只有七八骑冲过了吊桥。桥面之上,所有檀州兵都被扫空,桥上桥下,全是人马尸。那胜捷军都头,已经挂着长刀,保持着半跪姿势,低头战死在吊桥桥头!

    胜捷军残存骑士,已径直逼檀州城门,而檀州士卒,已经被这些大宋精骑疯狂的冲击摧破。虽然手中持着兵刃,却拼命的朝着城门口挤去,那些将领无论怎么呼喊,都被冲得立足不定,只是跟着朝城里面卷去!

    在,就听见一声大吼,还有马蹄如雷响动之声,董大郎已经赶到,一马当先,就冲上了吊桥桥头!

    剩下的七八骑宋军甲士,鼓起最后的气力掉头,呐喊着又迎向桥口,要在檀州和董大郎所部之间,挡住他们这宝贵的一瞬时间!

    董大郎铁锋在手,一个宋军骑士直直冲来,董大郎也已经红了眼睛,身子一让就让过了刺来的马槊,左手一把抓住槊杆,用力一扯,接着就是铁铜挥落。当的一声闷响,那宋军骑士戴着铁盔的脑袋整个。就瘪了下去,谁都不知道这铁盔里头,这颗大好头颅给这一铜打成了什么模样!

    董大郎劈手已经抢过马槊,任那宋军骑士尸身落入吊桥下面,扬手就将马槊掷出,这一下势大力沉,另一个迎上来的宋军骑士胸口护心镜就如纸糊的一般,扑的一声被戳了一个对穿。那宋军骑士身子在马上软倒,犹自紧紧的沉裆夹着马背,这匹战马忠实的尊奉着已经死去的主人最后动作,直直的朝董大郎撞来,董大郎一钢下去,这匹战马的马头,都被削去了半个!

    人血马血,溅了董大郎一身。战马尸身却仍然撞了过来,迅得董大郎坐骑后退。剩下宋军骑士,都用自己人马身体做为盾牌,朝着董大郎迎了上来!

    董大郎的眼睛,就如身上血痕一样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饶是勇猛如他,仍然被这仅存的几名宋军骑士也迫得在吊桥上寸进不能,在他身后,大队大队的骑兵都已经奔到了城壕边上,却在这吊桥上面被堵住。人喊马嘶的声音连成一片。

    在这些宋军骑士身后,这些檀州兵和兵变将领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宋军骑士的死斗,连上前接应董大郎都忘却了,在这一玄,他们心底才下意识的浮现了后悔的念头。

    大宋有人,是誓死也要夺得这幽燕之地的,他们选择女真,到底是对还是错!

    董大郎猛的掉头厉呼:“列阵,列阵!挡住后面冲来的宋军!”

    接着又朝城中眶目大喝:“还等什么,接应俺们入城!宋军就在身后!”

    在他身后猬集着的大队骑兵,顿时散开,掉头向着马扩他们拼死扑来的方向。每个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处,在他们眼中,宋军骑军每个,人都伏在马背上,卷起漫天烟尘,呼啸而来,在最前面的宋军将领面目都已经依稀可辨。每匹宋人战马,马腹都已经是鲜血淋漓,这是每个宋军骑士,都在用尽全力踩着马刺的明证!

    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并未曾亲眼见到这支兵马在萧言的率领下,以同样一往无前的气势扑向萧干数万大军的场緒ww.5?窃谡馓粗莩窍拢?扛龅糇?硗饭?醋急赣?械娜诵闹卸急徽獬【罢鹕宓弥皇O乱桓瞿钔贰?

    “这燕地,还是俺们的天下么?就算女真,能从这支束军手中,抢走这燕云之地么?”

    那些檀州兵变将领,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呵斥着,用马鞭抽,用刀背打,总算让自己麾下士卒从震惊慌乱当中反应了过来,举着长矛兵刃从背后直扑了上来。城门左近的墙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马拼命涌过来,几乎全是弓弩手,城墙上一片拉弓上弦之声。

    只要再击退了这几百宋军,这檀州就算保住了。大家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两边兵马,都涌向吊桥上剩下的最后几名死战的宋军,转瞬之间,他们的呼喊声音就被淹没在漩涡当中,董大郎一饷,敲碎了最后一名犹自在抵抗的宋军甲士头颅。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呼喊,似乎夹着心头热血喷涌而出,在他背后响起:“掷矛!拔刀!冲过去!纵死不退!”

    董大郎愕然回头,就看见宋军大队骑军,终于冲至了眼前,最前面的宋军骑士,纷纷直起身子,尽力后倾,将手中马槊长矛,遮天蔽日的投射而出!

    而最前面的那名宋军将领,两眼瞪得大大的,仿佛眼角都已经开裂出血,只是死死的看着他董大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挽天倾(八)

    岳飞死死的抚住古北口城头,这座关塞。虽然经过他们这些残兵的极力修补,但仍然显得并不甚坚固,守具除了石块拍杆数量充足,就连箭镞数量,也不甚多。唯一所幸的事情,是来袭之敌受地势所阻,两边全是刀削一般的险峻山岭,飞猿难渡,而古北口关塞控扼的这条通路,虽然足够一支数千人的军马次第通行,却也难以摆开千军万马扑城的态势。留在古北口以南的,是女真人收降的奚王霞末的兵马。前段时间交给了董大郎,现在银可术收归己有,这支军马也不是当初大辽的正规军,倒是部族军成分更多一些。

    大辽正规军在和宋军百年缠战当中,已经学会了全套了中原攻城守城的法门,这支临时收编的部族军却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就算女真名将如银可术,现在也不过才并始学习如何攻拔坚城。这支兵马虽然有点辎重,可是远远谈不上有什么攻具,无非就是弓弩箭镞多一些罢了。银可术星夜再穿过燕山回到北面再掌握此军,无非尽其所能打造了一些长梯出来,连云梯都算不上,这样攻城,蚁附这种程度,都不能安在头上,只能称之为蛾博!唯一所恃,就是人多,这些人性命,又是银可术毫不顾惜的。就打算用人命,尽快将这今后路已经切断,远远陷在北面这座死地关塞的宋军清除,将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南人勇猛小将擒斩,将这一直死死卡住他们后路的关塞,用血海淹没!此次攻城,从一开始,就是最为惨烈的局面。

    关塞之下,数十名士卒举着大盾牌,死死的倚着墙根,举着大盾牌,按住了五六架长梯。这些长梯后面,猬集着一群群的士卒,第一批上去的披甲战士,几乎都丧命城头,现在这些被驱赶上阵的,都是甲胄不全,挤在一团,一个个都脸色惨白。在城墙之下,到处都是尸石块,不宽的一条壕沟,上面架着便桥。桥下也全是尸以各种姿势堆叠在一起。壕沟外头,是一排排的弓弩手,在拼命的朝着城头抛射箭雨。宋军守具不足,也没太多时间加强城外的防御工事,不过付出了百十条人命,这些新附军,就已径直面古北口不过丈许高的城墙!但是这墙头,却是一个修罗地狱,不论他们送上去多少人,都转瞬之间就被吞噬!

    所有原因,都因为那个已经杀得他们寒了心的宋人小将在!岳飞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在城墙上奔走如飞。他麾下士卒,在拼命用长矛刺,用拍杆推打,用石块朝下砸,用羽箭朝下射,阻挡着这源源不断的敌人扑上城头。可他们毕竟人数有限,还多带伤,敌人还是不断的冒出来。这些人也没了退路,银可术带着百余女真兵赶回来接掌了全军,这些家伙是已经被女真人杀破了胆子的,银可术在那里一镇,已经砍了一排排临阵退缩士卒的脑袋,他们也只有向前,前面不过只有区区这么一点伤疲南人士卒在苦苦据守!

    两名新附军士卒在城墙上又冒出头来,旁边一个宋军甲士虎吼一声,丢了手中长矛抄起放在手边的长刀,兜头就劈过来。“刷”的一刀过去,已经斜肩带背砍进了其中一人半截身子里去。旁边那长梯上面冒出来的死士已经怪叫一声,合身扑了进来,抓着那宋军士卒的胳膊按着他就滚倒在城墙上面。看到这边松动,旁边宋军就有人朝这里涌来,一排羽箭“哗”的洒了过来,其中一支,正正扎在一名宋军士卒头盔和肩甲遮护不到的颈项那里露出来的一点空隙。那宋军士卒顿时就重重的倒在城墙上头,地上打滚的两人,互相抠着对方眼睛,抚住对手颈项,在狭窄城头翻滚着。城下蛾博而上的新附军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松动,那具还僵在城头,身子被劈开一半的尸身被推进垛口,劈头盖脸的到在一名迎上来的宋军士卒身上,接着就是一名全身披甲的大汉跃上,看这身披甲,就知道这大汉是新附军当中的骨干军官!他一手操铁刀,一手持盾,刀盾向两边同时横扫,一名宋军士卒胳膊被卸掉,血雨冲天而起,而另外一名宋军士卒吃了一记盾击,顿时就头上脚下的栽下城去!宋军人数实在太过单薄,伤折几人,顿时城头这一块就空开了,周围几架长梯,源源不断都有人冒出。其间很有几名披甲大汉,城下更是一片欢呼呐喊的声音,有的悍勇之士还奋力挤到前头,推开别人,大步的就朝上爬!城下欢呼声阵阵:“图老温,图老温!”在城下远处一个土丘上观战的,正是银可术和麾下女真亲卫,几人勒马站在高处,在脚下是女真士卒排开的一条横线阵列,每个人手中都操着血淋淋的长刀。在这阵列前面,是数十具双手被反绑的无头尸身,他们被砍下来的头颅,就血淋淋的戳在一狠狠长矛矛尖上头。前头几次扑城,凡是从城上溃下之人,不论怎么哭喊乞命,都被女真甲士毫不犹豫的拉出来,顿时就砍下了脑袋!血淋淋的惨状极大的震慑了这些本来就慑服于女真军威的新附军,黑压压的人潮将古北口抚守的道路塞得满满的,每个小军安都在声嘶力竭的鼓动着麾下士卒涌上前去,有的悍勇之辈,更是身先士卒!银可术神情淡淡的,注视着那新附军大汉率先再度冲上城头,也听到了那些新附军士卒士气一振,高喊着那大汉的名字,忍不住笑问道:“这是什么人?听来不是汉儿之名……”和银可术在一起的,还有这支新附军临时的统领,原来是奚王霞末麾下大将,董大郎在的时候听他调遣,现在算是独立自领一军了。银可术这一举动,顿时让这降将大有自效之心,当日在董大郎麾下,他们大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双方关系也不怎么样,董大郎领兵为先锋,横扫幽燕边地,也知道他们不大用得上,干脆带的是自家心腹,反正在幽燕之地他董大郎人熟地熟,扩充起来,都是自家得用人马,这些奚王霞末的新附军,就交给银可术摆布吧。

    董大郎给调遣走,这支新附军被银可术收归直领,仿佛也看到了出头之日,也正因如此,此次蛾博扑城,这些降军,才打得这么卖力!那统领听着银可术随口动问,顿时恭谨陪笑道:“这厮是弘吉刺猛士,弘吉刺与塔塔尔人战时,一人可当百人!批得三层甲还纵跃如飞,弓马也精熟,因恶了部落大人,才投于奚王……霞末那厮麾下,除了女真勇士,可称天下无敌!董大郎那厮无用,俺们不肯效力,要是早将出来,哪有那南人小将的威风?”听到他夸口,银可术只不过淡淡一笑:“且瞧着吧。”城头之上,眼看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突然就听见一声长啸,一个火红的身影已经飞扑而至。人影未到,那杆已经成了他标志的白蜡杆子长枪,已经如龙而至!来人除了岳飞,还能有谁?刚才他才在城头另外一角,将涌上来的新附军人马杀退。现在看到这边危急,呼啸声中,已经扑至!他身上衣甲,已经因为鲜血太多,而变成火红的颜色,扑过来就如同一团血影,直映入每个人的眼目当中!大枪飞至,枪头被岳飞单手就拨得左右摆动,狠狠抽在正朝旁边冲来的两名敌军士卒身上,一个人咽喉开口,捂着就栽倒。另外一人到是让开枪头,就被后面枪杆狠狠抽了一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跌出城外,人在空中,就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惨叫!后面跟上来两名甲士,都是披甲,动作极快,直抢进长枪枪杆里头去,让开了那四下闪动的枪头,岳飞干脆长枪朝前一送,顿时洞穿他们两人后面一名士卒的胸腹之间,人已经跟着长枪一送冲了上去,左手长剑已经挥出,血雨平过,那两名甲士的身形顿时矮了半截,血雨也劈头盖脸的浇下,这个时候,人们才看见这两名甲士的头颅,都已经冲天飞起!

    血雨当中,岳飞已径直迎上了那名弘吉刺猛士,那弘吉刺猛士已经大吼一声,先用盾撞,然后挥刀直劈。岳飞大枪已经扎在一名敌军士卒的胸腹之间,长剑也已经挥出,整个人门户大开。那弘吉刺猛士动作极快,就抢了进来!城上城下,全都看着这场死斗,每个人都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岳飞顿时就丢了手中的大枪长剑,也抢前一步,闪身让开那弘吉刺猛士盾牌一撞,伸手已经扭住了他持盾的胳膊,另一手也扭住了他挥刀劈下的手腕。两人几乎同时大吼一声,却是那弘吉刺猛士两只胳膊都被岳飞扭弯。借着他持刀的那只胳膊朝后一挥,又将他身后一名敌人的肩背之间砍开!那弘吉刺猛士不敢置信的大声嘶吼着,岳飞又抢了一步,扭着他胳膊向后,从头顶越过,那面盾牌也脱手落下,岳飞借着这将他胳膊朝后一送的力道,已经顺势就将那弘吉刺猛士的颈项夹在肋下,低吼一声用力,喊杀声震耳的古北口城上城下,似乎都能听见那一声颈骨破碎的声音!那柄长刀,也已经被岳飞夺在手中,夹着那弘吉刺猛士尸身一转,长刀过处,还堵在城头的几名甲士已经纷纷被砍倒。在岳飞身后的宋军士卒士气大振,大喝着挺矛冲上,还爬在长梯之上的扑城之士被岳飞震得已经落胆,都忘记了抵抗,当先几人被戳翻下城,剩下的反应过来,掉头就朝城外跳,连梯子都来不及回去了!他们身躯,重重的砸在城脚下顶着盾牌扶着长梯的士卒头上,那些士卒一阵惊呼,纷纷退开。宋军士卒趁势冲上,鼓起最后气力,将这几架长梯拼命推倒。这几架长梯上尚是爬满了蛾博攻城战士,就如一条条巨大的蜈蚣一般翻身就倒,轰然落在人群当中,激起一片惊呼惨叫。

    岳飞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大枪,左手持枪,右手单手就将那弘吉刺猛士尸身擎起,重重的扔了出去。

    “相州岳飞在此,胡虏休想生出此关!”看着岳飞并不算太高大的身影挺立城头,出大喝,城下只是一片大哗,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纷纷掉头朝站在后面远处押阵的女真甲士们看去,欲退却又不敢。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出的无意识的呼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叫的声音。这南人小将在,俺们不能过此关塞!“抢檀州城关!”在檀州城头出轰然大哗的声音,看着一个头颅被掷下城头。看着董大郎突然领着骑军离开战场,直扑向檀州方向,方腾顿时就预感到了最为不妙的事情生了。只能有一种可能,董大郎已经有了在檀州的内应。宋军立塞险要,他们在七渡河北,如果内应在之前任何时候开城,离檀州更近的宋军都会先他们一步冲进檀州城中。只有在战场上将宋军铁骑引开,董大郎才能利用这个机会,直入檀州!一旦他有了檀州做为依托,就算凭城不战,宋军也会在檀州脚下立足不住,只有朝后退。女真一旦再有大军跟上,那么他们的兵锋,就将直威胁到高梁河战场的宋辽最为关键的那场大战!哪怕萧言领着大军赶来,也只有束手!

    方腾早已下了高台,勒马站在营门之外,在他身后,是马扩留下的二十名骑士,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变故。马扩岳飞他们一直苦苦支撑,自己跟着这支和大宋军马作风已经迥然不同的精骑转战至此,难道就是看到了最后时刻,功败垂成的么?现在战场上,已经成了一个三角形。马扩汤怀他们,在三角形的一个点上,檀州城在三角形另一个顶点上头,董大郎就两点之间的那条边上,拼命朝着檀州疾驰。而自己所领这二十骑宋军,差不多和董大郎所部到檀州差不多距离,他们由高处冲击,马更容易提起来,而董大郎还有一条河要涉水而过,还要耽搁一点度,也只有他们,能赶在董大郎之前能纠缠住他们,挡在檀州城关和董大郎之间!方腾回头,看着身后二十名甲士,他朝着檀州方向一指,大家都明白了方腾的意思。方腾深吸口气,脸上只有无奈的苦笑。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也要加入战事当中,只祈祷快马疾驰的时候,自家不要从马背上面掉下来……他手心一凉,却是身边一名胜捷军都头将一柄沉甸甸的长刀塞在他手里。那胜捷军都头看着他:“方参议,留心自己,俺们顾不得你了……弟兄们。走!”接着他就一脚,将方腾从马上踹了下来!还顺手给方腾坐骑屁股一刀,那匹战马长嘶,已经撒蹄跑了开去。二十名胜捷军甲士同时打马,出惊天动地的呼啸声音,二十骑甲士,顿时如电一般,射向檀州城关!方腾重重摔在地上,可是他也顾不得了,翻身就爬起来,也不顾这一记摔得鼻青脸肿,只是朝着檀州方向看去。二十名胜捷军甲士在甚是高大的檀州城墙的映衬之下,显得是那么单薄,但是却没有一人回顾,只是冲向前方!檀州城头人头涌动,出了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方腾已经看见,城门已经迎着董大郎所部骑军驰来方向,缓缓打开。悬在深阔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咯吱咯吱”放下,几十骑引着大队大队的步卒,正从城门当中涌出,焦急的等待着吊桥完全放下来。方腾在这一玄,转头冲着马扩方向。马扩他们也现了不对,已经脱离战场,回到七渡河南岸,拼命打马,朝着檀州城关方向疾驰而去!“直娘贼,姓马的,这次是你方老子对了,入娘的你错了!你要将檀州抢下来,抢下来!要不然大局不堪设想!要是抢不下来,方老子和你没完!”经有相当把握,只要摧垮了董大郎所部主力,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可以等待萧言大军的到来,那么这场战局,还有挽回的可能!当他看到董大郎突然掉头,扑向檀州方向。而檀州城头,也突然爆出惊呼大哗。在这一刻,他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身前崩溃的董大郎所部士卒,被战马砍翻踏到的人们出的惨叫哀嚎,全都突然远去,在他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嗡嗡回荡。檀州,檀州!冲在最前面的余江,突然也勒住了马,冲得性起的战马长声嘶鸣,被他用力勒着缰绳掉马过来,余江回,数百甲士也同时回,每道急切的目光,都迎向了马扩!一瞬间,马扩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董大郎,在萧言赶来之前,保住檀州不落于女真之手!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呼啸厉吼,马扩猛的回头,就看见留下的二十名甲士,已经义无反顾的扑向了董大郎三百骑军也同时冲向的那道城门!有如此战士,也许还有挽回,有如此战士,什么样的战局,就都还有救!如果自己粉身碎骨能换来檀州能归于大宋掌握之中,此刻马扩会毫不犹豫!他马槊一指,高声大呼:“俺们在这里,檀州就是大宋的!俺们就在这里,等着萧宣赞!追上去,杀了董大郎,拿下檀州!”几百骑士同声应和,疯一般的踩着马刺,抽打着马股,这近四百骑大宋骑军,任董大郎步卒逃远,调转了方向,也同样拼命的朝着檀州方向驰去!在这一刻,方腾的呼喊声音传到了马扩这里,他掉头一看,就见方腾小小的人影,握着一把长刀,在那里连蹦带骂。这个汴梁子,从来没想到在他嘴里,也能吼出这样的话来!“方兄,方兄,只要檀州无恙,俺何惜对你以死谢此大罪!”马扩咬牙在心中默念一句,再不回顾,整个身体都伏在了马背上,耳边只传来呼呼声响,马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就已经被他催策到了极限,向着檀州方向直射而出!但愿还来得及,但愿自己还有一个以死赎罪的机会!檀州城关外面的吊桥已经放了下来,领先几名兵变将领一提马缰绳,已经踏上了吊桥,有的人拼命的朝着迎来的董大郎大喊,有的人却回顾城门口,大声叱喝着,让麾下步卒快点出来,在城壕外面列阵,掩护接应董大郎所部骑军。檀州城中,得用之兵有二三千人,骑军也有两三百。本来就是幽燕边地最大的军事存在。要是能和董大郎合流,不要说眼前这四百宋军骑军了,就是萧言大军全部到来,也不见得能啃下檀州城。可是这次毕竟是兵变,这些将领能掌握的心腹不过千余,还要分赴城中各处,压制还不明就里的王夜叉所部。不过在他们想来,这也足够了。他们和董大郎会合在一起,步骑有几千人,还有檀州坚城做为依托,还怕吃不下这些宋军?身后的士卒们涌出来的度并不甚快,原因无他,王夜叉突然身死,城中一片大哗,除了他们麾下,每个人都在狂呼乱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场突然的变故,有些王夜叉心腹还不甘心,犹自想抵抗,虽然一切都在尽力控制当中,但是这场混乱,毕竟影响到了他们的行动度。不过董大郎离得这么近,宋军骑军已经给董大郎调到了离得更远的地方,就算这样,也足够接应董大郎掌握檀州了!眼看得冲在最前面的董大郎面目似乎都能看见,不过再有一点功夫,就能杀到。一个立马吊桥上面的兵变将领,突然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大喊:“宋军,宋军来抢城了!”几个兵变将领讶然而视,在一头是已经越过七渡河,黑压压拼命而来的董大郎三百骑,拉起了满天尘烟,在他们身后远处,是拼命朝这里赶来的宋军大队。在另外一个更近的方向,却是区区数十骑宋军,向着檀州坚城,向着乱哄哄涌出城门的成百上千的檀州军马,向着远远过他们的董大郎所部骑军,就这样一往无前的直冲而来!仿佛眼前就是一座山,他们也要将之一冲而到!仿佛他们,才是拥有兵力绝对优势的那一方!这些,还是宋人么?“直娘贼。南人疯了!”兵变将领心中,剩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二十骑宋军,将比董大郎稍早一刻杀到。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立即迎上去,来着不过区区二十骑,而董大郎所部不过眨眼就能赶到。稍稍纠缠他们一瞬,这二十骑只有被董大郎和他们联手淹没。可是这二十骑宋军的气势,一时间将他们震慑住,在这一刻,没有一个兵变将领率先迎上去,反而纷纷策马退回吊桥,大声呼喊:“弓弩手,上前,将他们射回去!”他们这一退缩,顿时在吊桥和城门之间,引了更大的混乱,士卒们一边要让开他们,一边要听命上前,大家在吊桥上挤成一团,还有人惊呼着掉下吊桥。檀州护城壕沟里面引了七渡河河水,还埋有削尖的木桩,落下去就是一叠连声的惨叫。在这混乱尚未结束的时候,二十骑宋军,已经如飞杀至,他们毫不停留。就读样狠狠丁蹙州涌过吊桥的杂乱兵马当中!呼喊砍杀声音顿时爆而出,檀州兵马就算过了吊桥的也被这挟着巨大动量的冲撞击打得粉碎,所有人都掉头朝后就跑,吊桥上面,落下去的人更多。城壕当中,一片“扑通扑通”的落水之声,戳在尖桩上的尸身鲜血喷涌而出,将吊桥下的护城壕水,顿时就染成一片通红!这二十骑宋军前面落马,后面也毫不停留的沿着冲开的空隙杀上了吊桥,厚重的桥板被马蹄踩得“隆隆”作响。那些檀州将领已经退到了城门口,这个时候才掉头大声下令:“杀他们回去,杀他们回去!”

    王夜叉所部之军,在幽燕边地也算小小有一点名气,素来也有能战之名,这个时候,也还有悍勇之士涌上来,拼命用长矛攒刺。宋军骑士却迎着长矛直上,不管人马中了多少矛,凭借着最后的冲力,还能带着身边的檀州军一起从吊桥上滚落到护城河中!那将方腾踹下马的胜捷军都头,是跟着萧言冲过易州的老人。他的战马颈项,马腹,都中了七八矛,被这些长矛死死顶住,长嘶着软倒。他也坐不定马鞍,跟着倒下。檀州兵顿时涌上来,接着又倒卷回去,这都头已经从马背上跳起,手中马槊狂舞,生生杀出一条路来!他身上已经不知道中了几下,却恍若不觉,直冲到吊桥吊索那里,手中长矛脱手掷出,将两名檀州兵连成一起,穿了一个透心凉,接着大吼一声,已经拔出佩刀,奔到粗粗的吊索那里,狠狠一刀砍下,绷得紧紧的吊索出了“啪啪”清脆的破裂声音,上头那截顿时飞舞向半空。无数人涌了过来,无数把兵刃交相戳在他的身上,那都头半跪在地,犹自挥舞着长刀,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还在出最后的吼声!“过河以来,萧宣赞所领,俺们就没败过!这次也是一般!”二十骑冲来的宋军骑士,只有七八骑冲过了吊桥。桥面之上,所有檀州兵都被扫空,桥上桥下,全是人马尸。那胜捷军都头,已经挂着长刀,保持着半跪姿势,低头战死在吊桥桥头!

    胜捷军残存骑士,已径直逼檀州城门,而檀州士卒,已经被这些大宋精骑疯狂的冲击摧破。虽然手中持着兵刃,却拼命的朝着城门口挤去,那些将领无论怎么呼喊,都被冲得立足不定,只是跟着朝城里面卷去!

    在这一刻,就听见一声大吼,还有马蹄如雷响动之声,董大郎已经赶到,一马当先,就冲上了吊桥桥头!

    剩下的七八骑宋军甲士,鼓起最后的气力掉头,呐喊着又迎向桥口,要在檀州和董大郎所部之间,挡住他们这宝贵的一瞬时间!董大郎铁锏在手,一个宋军骑士直直冲来,董大郎也已经红了眼睛,身子一让就让过了刺来的马槊,左手一把抓住槊杆,用力一扯,接着就是铁锏挥落。“当”的一声闷响,那宋军骑士戴着铁盔的脑袋整个就瘪了下去,谁都不知道这铁盔里头,这颗大好头颅给这一锏打成了什么模样!董大郎劈手已经抢过马槊,任那宋军骑士尸身落入吊桥下面,扬手就将马槊掷出,这一下势大力沉,另一个迎上来的宋军骑士胸口护心镜就如纸糊的一般,“扑”的一声被戳了一个对穿。那宋军骑士身子在马上软倒,犹自紧紧的沉裆夹着马背,这匹战马忠实的尊奉着已经死去的主人最后动作,直直的朝董大郎撞来,董大郎一锏下去,这匹战马的马头,都被削去了半个!人血马血,溅了董大郎一身。战马尸身却仍然撞了过来,迫得董大郎坐骑后退。剩下宋军骑士,都用自己人马身体做为盾牌,朝着董大郎迎了上来!董大郎的眼睛,就如身上血痕一样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饶是勇猛如他,仍然被这仅存的几名宋军骑士也迫得在吊桥上寸进不能,在他身后,大队大队的骑兵都已经奔到了城壕边上,却在这吊桥上面被堵住。人喊马嘶的声音连成一片。

    在这些宋军骑士身后,这些檀州兵和兵变将领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宋军骑士的死斗,连上前接应董大郎都忘却了,在这一刻,他们心底才下意识的浮现了后悔的念头。大宋有人,是誓死也要夺得这幽燕之地的,他们选择女真,到底是对还是错!董大郎猛的掉头厉呼:“列阵,列阵!挡住后面冲来的宋军!”

    接着又朝城中瞋目大喝:“还等什么,接应俺们入城!宋军就在身后!”在他身后猬集着的大队骑兵,顿时散开,掉头向着马扩他们拼死扑来的方向。每个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处,在他们眼中,宋军骑军每个,人都伏在马背上,卷起漫天烟尘,呼啸而来,在最前面的宋军将领面目都已经依稀可辨。每匹宋人战马,马腹都已经是鲜血淋漓,这是每个宋军骑士,都在用尽全力踩着马刺的明证!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并未曾亲眼见到这支兵马在萧言的率领下,以同样一往无前的气势扑向萧干数万大军的场緒ww.5?窃谡馓粗莩窍拢?扛龅糇?硗饭?醋急赣?械娜诵闹卸急徽獬【罢鹕宓弥皇O乱桓瞿钔贰?

    “这燕地,还是俺们的天下么?就算女真,能从这支束军手中,抢走这燕云之地么?”那些檀州兵变将领,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呵斥着,用马鞭抽,用刀背打,总算让自己麾下士卒从震惊慌乱当中反应了过来,举着长矛兵刃从背后直扑了上来。城门左近的墙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马拼命涌过来,几乎全是弓弩手,城墙上一片拉弓上弦之声。只要再击退了这几百宋军,这檀州就算保住了。大家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两边兵马,都涌向吊桥上剩下的最后几名死战的宋军,转瞬之间,他们的呼喊声音就被淹没在漩涡当中,董大郎一饷,敲碎了最后一名犹自在抵抗的宋军甲士头颅。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呼喊,似乎夹着心头热血喷涌而出,在他背后响起:“掷矛!拔刀!冲过去!纵死不退!”董大郎愕然回头,就看见宋军大队骑军,终于冲至了眼前,最前面的宋军骑士,纷纷直起身子,尽力后倾,将手中马槊长矛,遮天蔽日的投射而出!而最前面的那名宋军将领,两眼瞪得大大的,仿佛眼角都已经开裂出血,只是死死的看着他董大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挽天倾(九之下)

    战事。不论交战双方当中的任何方。都没有想引罚;到如此的地步;

    檀州城中,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火头,黑烟冲天而起。夹杂着战场上的烟尘,直冲入云霄当中?檀州内外,惨叫惊呼哭喊声音,仿佛将这燕云卷得更大,散布全城。

    在这样的景象下,连天空上的秋日,都变得黯淡无光。挣扎着向西面渐渐斜落下去。

    王夜叉这个前燕山贼竭力保全住的这个乱世小小桃源。终于在他死,后,经历了这场空前的劫难。

    城中檀州军马已经完全混乱了,不管是属于兵变一方的,还是王夜叉心腹部下,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在檀州城中大烧大抢。到处都是人影乱窜,更多的火头随着他们的动作升了起来,檀州街头上,百姓流民也同样哭喊着跑来跑去,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撞,却在哪里,都能遇到这些大多已经失却控制的乱兵。百姓尸身,道路上面,比比皆是,更有衣衫破碎的女子,被这些乱兵狂笑着架着就走。

    檀州四门已经全部打开,到处都有人潮在越城而出,但是除了正在交战的那个城门口,每个城门口都有乱兵堵住,只要逃难百姓流民撞到此处,男子不由分手的兵刃加之于身,然后翻拣尸身上的细软财物,女子一把抓着髻就抢过来,老丑的丢进城壕,青年的扔在一旁,刀枪环逼看管,随时等抢掠够了,就离开此处,随便去什么地方?

    除了百姓遭劫,这些乱兵,同样也自己互相攻杀。把住城门的某个。乱兵小团体抢掠得太多,将城门把得太久,总有另外一群看得眼热的乱兵涌上去,要分一杯羹,或者干脆将他们从城门口这个地方赶走。双方都抢红了眼睛,要得这么一个好位置,动辄就是一场拼杀,失败者丢下几具尸体叫骂着涌进城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烧抢之处,胜利者留在这里,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对付这些逃难百姓。直到被新的乱兵赶走。

    檀州大郡,加上流散而来,王夜叉尽力保全住的燕地百姓,怕不有五六万之多。这个时候再经城中烧抢劫掠,也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向城门口,看到城门变成如此的修罗景象,不少人就爬上城墙,闭着眼睛朝下一跳!侥幸落城不死的还要越过壕沟,宽深的护城豫内,尖桩之上累累都是尸,城壕积水,已经成了红色,垂死者尚在哭喊挣扎。

    每个身处其间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在短短一天,这原来尚是避秦之地的檀州,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战事,也同样还在檀州那个双方已经流了太多血的城关上展开。

    几名兵变将领,手中还能掌握的死士兵马,尚有七八百之数?而董大郎搜拢自己的骑步两军溃卒,也还有五六百人马?

    要是平原会战,在董大郎的骑兵折损了快一半的情况下,就算加上了檀州这些变兵,也未必抵挡得住完整的马扩所领的骑军的冲击。

    可是现在,马扩所领的这数百大宋精骑,已经丧失了冲击的空间,累经大战也接近极限,都是在竭力支撑,战场范围就那么狭双方一时间就打成了相持,在檀州面北城关互相攻占,双方都在缓慢的流血当中,谁也一时吃不下对方。

    大宋兵马,几乎都集中在城关左近,人人下马,依托着他们已经控制住的城墙死守。而城内是变兵,城外是董大郎的残兵,交相向他们攻击,想将这些宋军清扫出檀州。而宋军就死死守在这里,城上人用弓弩,用石块,用各种各样的守具拼命向城墙两边下头倾泻,不时还要抄起兵刃,和沿着城墙两边涌过来的士卒在城头激战。

    在城关入口处,董大郎所部残存骑兵居然还起了三两次冲击,有一次几乎都杀进了城门里面,还是马扩从城墙上跃下,翻身上马,带着几十骑及时反击,才又将他们杀过了城壕!

    眼看从外面是怎么也打不进城中了,还要忍受城墙上面的火力杀伤,这些城外的董大郎士卒转身就从其他城门入城,在城门口还和那些乱兵生了小小的厮杀。那些乱兵以为董大郎所部骑军是来抢这块风水宝地的,还想阻拦,却转眼之间就被杀散。

    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只顾着入城加入战线,可是那些各地豪强拼凑起来的步卒们,却几乎是才一入城,就加入了对檀州的烧抢之中。能跟着加入战阵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可是局面就随着这些董大郎心腹老卒的加入,顿时就显得不同了起来。这些老卒都是百战余生,几乎个个都能起着基层军官的作用,这个时候,厮杀到了现在,他们也就当是为董大郎出最后一把气力了,天下之大,他们还能去哪里?

    几个兵变将领麾下到是有七八百心腹死士,多是他们的宗族子弟,这些人是打不散的。可是往日里和地方豪强械斗一场取胜,就能当自己是天下强兵。何尝见过这天下精兵到底是什么模样?在城墙上面朝着宋军控制地段一阵攻杀据守,反而给疲惫的宋军杀得站不住脚了,纷纷朝后退?

    直到这些老卒从其他城关加入,顿时就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他们将这些檀州士卒结成临时的战阵,城墙左近厮杀地方本不是很大。前面上去用短兵刃搏杀,后面用长兵刃夹杂着弓弩援护支撑,一波杀退,另一波又上。双方战士尸体不断从城墙上滚落。董大郎在城下带着寥寥数十名骑兵和百余檀州军战卒,控制着宋军向城内扩张的通路。

    厮杀一阵,渐渐稳住了局势,还在向着城关大门处缓慢展,得尺则尺,得寸则寸。双方“叮萨烈,又卜了个台阶,血不断的顺着城墙流下,一驯佩城头土壤吸进去,战至最后,城墙上面已经又湿又滑,不时有人失足,扭打着从上面落下,只要一时不得摔死,在城下还翻滚做一团!数柄长矛齐齐从后面抢出。将几个逼过来的檀州士卒迫退,一个退得迟了一些,胸口就开了一个碗大的窟窿,惨叫着一头栽下。余江举着盾牌冲上去,一把将跌在地上的汤怀拉起来,从后面飞过来几支羽箭。朵朵的落在盾牌之上。余江却不管不顾,将马扩硬扯了回来。

    刚才马扩带头扑上,硬生生砍翻了几人,又用盾牌推了一个董大郎的老卒落城。不小心脚下一滑,就重重摔倒。他体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这一摔竟然就难得爬起,后面檀州军士卒瞧出便宜,扑上来就想砍杀,要不是余江援护及时,马扩恐怕就要不幸!

    余江才将马扩拖回来,马扩翻身而起,想在地上摸一把兵刃,再度杀上去。余江用力扯着他,大声呼喝:“马宣赞,先缓一口气再上去!”

    马扩已经杀得对周遭事务失却了正常的感知。只是怒喝:“你到了俺这边,那头如何?俺不打紧,檀州却是要紧!”

    余江一指城墙那一头,扯着嗓子大喊:“汤虞侯在!这一轮扑杀,汤虞侯在那边也顶住了!敌手也要回口气,马宣赞,你也跟俺退下去休息”。

    马扩直着眼睛朝余江所指方向看去,才看到汤怀立在城墙另一头,他手中握着他的步弓,用弓梢狠狠的将一名退避不及的董大郎老卒抽下城头。其他敌军。早就退后了十几步,在那里重重喘息。等着下一轮的扑杀。

    宋军将士,同样精疲力竭,他们扶起倒在城头的伤号,将他们朝后拖到箭楼里头。双方都不在上前拼杀,只有零星羽箭互相来往,人们都已经杀得麻木了,对这种零星羽箭来袭,谁都没有弯腰躲避的意思。

    再朝城下看去,董大郎亲领的人马朝着城门口的又一次扑击也被击退。董大郎也早没有了在吊桥上面凶悍的气息,汤怀两箭将他射落,摔倒壕沟当中,尖桩已经将他甲叶没有遮护周全的地方挂得稀烂,浑身上下伤口,现在都用脏兮兮的战袍裹着。现在他也已经下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再下令再度扑击而上,只是用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城头上面的马扩几人。

    两人目光一碰,都是恨不得咬牙切齿和血吞了对方的凶狠。但是战事演变到这一步,两军都已经遍体鳞伤,精疲力竭,谁也一口吞不下对方。只能这样缓慢的持续流血。这场战事,已经从清晨开始,一直厮杀到头顶太阳就要西斜!

    马扩看到暂时又到了双方都要喘息一阵的时候,这才无话,被余江扶持着踉踉跄跄的退到了箭楼左近。箭楼里面,全是宋军伤卒。几个。伤势轻一些拿着各种城头备下的防火器具在戒备,火箭射入,就要第一时间扑息火头。伤卒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谁也没有大声惨叫,只有低低的呻吟之声?

    看到马扩身影出现,一个还能动的伤卒,竭力支撑坐起,问道:“马宣赞,俺们援军到了么?檀州现在还在俺们掌中,俺们做到了,现在就看萧宣赞的援军的了!”

    马扩无语,他从古北口开始,就一直等待萧言的到来,从那里一直等待到了檀州!大宋精骑,不可不谓忠勇,在敢于死战,敢于一马当先的统帅身后,他们从来都是义无反顾,至死方休。但愿萧言,不要负了他们这一路的孤军苦战!

    他极目向南看了一眼,只看见寂静无声的幽燕原襴ww.K尉???苍诓辉兜牡胤剑?形宜?剑?济蝗斯思暗秸獯σ丫?耆?樟说挠???挥兴尉?熘模?淘诹粤云?铮?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这一支打着大宋旗号的军马,还在苦战!

    萧言萧言。你也该来了,俺们已经等得太久!

    檀州城中,现在烟火炙天而起,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尸,这座曾经还算平和的州郡,已经彻底糜烂。一阵阵烟气夹杂着尸臭就这般扑面而来。

    马扩倒也没有太过于同情这座州郡百姓的命运,他自小生长兵间,什么样的惨状都已经见过。他现在只关心着眼前战事的局势。双方僵持,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短时间内,两支筋疲力尽的军马都没有吃掉对方的能力。现在能决定战局的,就是谁的后续援兵最先来到。

    女真军马,谁都知道离檀州并不遥远,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萧言的人马到底离这里有多远!

    他在那里重重的喘息,旁边余江不出声的递过!个水袋。

    马扩一愣,方才接过了,仰脖喝了一口,又放下来叹道:“留给伤卒吧

    话还没说完,他心头却又掠过一个和眼前战事并不相干的念头:“方腾方参议,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但愿这个。汴粱子能够无恙,就算俺们殉了城,他也能将从古北口到檀州的这孤军血战消息,带给大宋,带给萧言,带给官家”。被马扩念到的方腾,现在正在单人独骑,朝南疾驰。

    在二十骑宋军率先抢到城门,一直拖延到马扩大队到来之际,方腾已经一眼就看出眼前局势,靠着二十骑宋军牺牲,马扩终于抢回了时间,要不就顺利夺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马扩,他们所有底牌现在都已掀开,剩广二二比就是将十血战而只最后决定檀州命纭的。怀是谁援军最先到来!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参加这场战事无非也就是多一个累赘。唯一能做的,就走向南寻找在他算中必定会到来的援军。接引他们,尽快加入这场战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当他背着檀州方向疾驰,却有无数次想掉头回顾,策马回去和马扩他们同生共死。那二十骑宋军孤身迎向坚固的檀州城墙,迎向无数的檀州守军,身后还有董大郎的数百铁骑拼死而来的景象,一次次的在他心头闪现。

    那些一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视。甚而嘲讽的大宋军人,义无反顾的姿态,让他深深震撼!

    这大宋,到底是这些士大夫在支撑,还是这些百余年来,一直在边地默默牺牲的战士们在支撑?

    马扩离开古北口的愧悔难当心情,方腾现在才深刻的理解。萧言要是并没有援军到来,那他离开他们独活于世,这一辈子的后半生,将为怎么样的情绪所折磨!

    萧言,萧言,如果你是那应运之人,如果我方腾没有算错,你就快点出现!

    他已经拿出了全部气力,尽力的将自己平稳的放在马背上,随着这从古北口就一路跟着他的忠实坐骑颠簸起伏,战马也已经跑得浑身是汗,长长的喘着粗气。方腾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了。可无数次极目四顾,都没有看见这檀州左近,有半点大军奔来的踪影?

    一路狂奔,他已经出去了二三十里,头顶太阳已经西斜。眼前仍然是朝着远处铺开的幽燕大地,田地抛荒,坞壁在远处林立,檀州升起的烟火,让左近百姓全部缩入了坞壁当中,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仅他一人一骑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骑,战马长嘶一声跳跃几下,这才立足,可以感觉到战马胸腹剧烈起伏着,汗水如瀑布一般在顺着皮毛朝下滑落。方腾看看西斜的太阳,掉头回望。檀州已经遥远得如同一个小黑点,只能看到一丛丛烟柱不详的升起,上接天际。

    似乎还有喊杀之声,顺着幽燕秋风,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

    在这里还接应不到来援军马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女真兵马,绝对不会离檀州太远。他们这个时候。也许已经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见,马扩他们现在已经竭尽了全力,不管檀州战局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要这些女真军马一旦加入,他们也回天无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回去和他们同生共死!虽然不能操刀,可是拉着一个女真勒子同归于尽,总能做到吧?大宋这场战事至今,但有殉国的战士。没有捐躯的书生。从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汴梁子开始,总能震醒一些人罢?

    马扩淡淡的嘲讽一笑,就准备掉头回去。临行之际,他最后向南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他的浑身都已经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却怎么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拼命的滑落下来。

    方腾转瞬之间就感到自己的失态,有的人在生死之间。变得心肠更硬。方腾却觉得自己那种在汴粱富丽岁月养成的嘲讽冷淡性格,在这一趟出生入死的历程当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他胡乱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脸,想平静一些,但走到了最后,却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直娘贼的萧言,你这个囚橡的现在才到!你怎么才到,你怎么才到!你知道有多少健儿,为了等到你来,已经捐躯幽燕边地,临死最后一玄,都在朝南而望!去你娘的,你到在后面呆得安稳!”

    在方腾视线当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间交界处,一面面旗帜跳荡而出,当先一面大旗,上面字号正是一个斗大的萧字,哪怕相隔这么遥远,方腾在这一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无数顶铁盔也跃出了地平线,在他们掀起的漫天烟尘映衬下,一丛丛红色的盔缨,飘拂如血,这些骑士,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地平线南面涌出,就朝着檀州升起的无数从烟柱方向。直直驰来!

    区区前后数百孤军,在燕山内外,在长城之数,在幽燕边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厮杀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将萧言等到了!

    这是大宋骑军,全师而来!在七渡河北,一支军马,同样逼近了檀州城。

    风向正好朝北,将檀州城升起的丛林也似的烟柱朝北吹动,南风夹杂着城中的尸烧焦的味道,还有满城的哭喊的声音,朝这里不断的飘来。

    黑灰被风带得远远飘向北面,如雪一般纷纷落下。

    落在这成散漫队列,不紧不慢的朝檀州赶来的女真兵马头上?

    每个人都在朝南而望。议论纷纷。

    在这些女真兵马身后身前,还夹杂着一两百当地豪强拼凑出来的骑军,后面还有拼命赶路跟上杂乱步卒,女真骑兵跑得并不甚快,这些步卒拼死拼活,总算跟上。议论得最多的,也还是他们,每个人都直愣愣的看着檀州城头的厮杀,看着落在身上的黑灰,听着远远传来的惨叫哭喊声音,还有厮杀碰撞之声?不住的交头接耳。

    “王夜叉是跟的哪方?这厮镇在檀州这么些年,可是苦了俺们!凭什么要俺们交粮纳草。收留那些流民?又没给俺们坞壁种田扛活!”

    “管王夜叉跟着谁呢?反正这檀州已经不姓王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那里大烧大抢,这笔财可是得不轻!”

    “檀州肥怕不有几万人在里头吧?现在瞧瞧,能跑出来的没有几个!多少大户都躲进檀州城了,听说单单一户,那身家,就比打开

    别说这些大户家花骨朵也似的闺女了”经过流民女人,俺也弄了三两个”饿得没有三两肉,又黑又脏,弄的时候还抓着个霉饼子入娘的往死里面啃,花粮食养三两月,才略略有点模样,要是破了檀州,随手抢一个回去暖被窝,也比这些女人强上十倍!就算弄得腻了。拿出去换,也值十斗八斗的豆麦,怎么也亏不了!”

    “拉倒吧,现在城里已经成这种鸟样,王夜叉的兵近水楼台,早就捞得饱了。更别说杀进去,还要尽着女真老爷拿好的,俺们跑了这几十里,还能捞着什么虚屁?”

    “说千说万。都没鸟相干,早一步进城要紧”。

    这些拼凑起来的步卒,其实都是各地坞壁的主人子弟,不过都是些远宗。他们正是燕地各处坞壁私兵的主力。在各处割据当中。子弟多的,就势力大些。

    在萧言那个时空,后来幽燕之地兴起的新附汉军,就多是强宗,这幽燕之地从此时兴起的这种以家族为主力的私家汉军,从现在开始,绵延了百数十年,不管是女真蒙古,都活得如鱼得水,还出现了张弘范这等最后覆灭了南宋的人物。

    这些远宗子弟,多半都是身强力壮,只知道家族,不知道朝廷,更无论大宋还是女真。一个,个都没什么身家,但是在这乱世当中也不是最底层的弱者。野心勃勃的只是想出人头地,什么样的厮杀破坏都干得出来。换而言之,那个坚忍疯狂,野心勃勃的董大郎也是这样一般的人物,这等人物。只有在乱世燕地,才会涌现出来!

    这些人的目光都技向了女真兵马,更投向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三个女真谋克。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等那三个女真谋克下令,让他们赶紧冲入城中,大烧大杀大抢一番!管入娘的他们是在为大宋还是为女真效力,落在自己腰中的财物,自己怀里的女子,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斡朵走在三个人最前面,三人当中,也是他的神情最为兴奋?不动的抽着鼻子,回已经兴奋得红光满面,笑骂道:“去他娘的,董大郎这厮,这次倒还干得不赖!居然能杀进城去!不过这些宋军,区区几百骑,也能杀进去,现在还能据守一段,也算是厉害了。两家现在恐怕都恨不得用牙齿互相咬了这大好檀州,董大郎就送到了俺们手里!这次事了,要是董大郎这厮还能活着,说不定俺还正眼看他一眼”。

    拉合马也摇头,指着檀州:“这么大个城池,南面当真繁华,比中京上京也小不到哪里去!入娘的城墙垛口还是包砖的,直这么花气力在修这些龟壳上头!董大郎多半是靠着内应,才卷杀进去,凭着他那点兵,打到贫得一个婆娘生娃娃了,都未必拿得下来。这厮当真在燕地是人熟地熟!银可术没错用了他!”

    宗设还是三人当中最为沉稳的样子,这个时候冲着两人笑道:“银可术当日行事,俺们议论得还少了?斡朵你嘴嘴敞,俺和拉合马也没少说,现在看来。银可术真是俺们女真当中有勇有谋的好汉子!俺们心思。的确用得少了”,现在两条狼咬得疲了,就等俺们女真海东青,一下子就将檀州拿下来!”

    斡朵哈哈大笑。一副心痒难熬的模样:“宗设,你还稳个什么劲?俺倒不是催促,你比俺踏实,可是现在。明明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一举冲进去罢!”

    宗设同样大笑,他这个前驱董大郎为先锋,自己在后面拣便宜的计策,得到的结果,比预想中还要好上十倍。董大郎拼得元气大伤,性命还在不在都在未定之天,眼前马上就会少了这么一个讨厌玩意儿,宋军比想象中要强,可是转瞬之间也会全军覆灭。檀州这么一个要害城池,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在他的手中。

    此次南下,他的功绩,说不定还过了银可术!女真汉子虽然诚朴许多。但是随着手里握着这么多地方子民,也开始活动了起来。银可术原来不过是温都部的,他宗设却是实打实的完颜家子弟,凭什么就让他在银可术麾下听令?宗翰直恁的偏心!

    南下立下这么一场大功,在宗翰面前,也许就和银可术可以平起平坐了罢?

    “俺可没说还要等下去,择朵,拉合马,这次俺们比上一比,看谁先冲进檀州城”。

    宗设一声令下未必,在他身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几名女真士卒,顿时鼓起吹响了号角,号角声呜咽响起,在他身后,数百女真甲士顿时就出了同声欢呼,嗷嗷呼喊着就催动坐骑,由散乱的队形自成列,跟在各自的谋克蒲里衍身后,成数个,箭头,朝着烟火缭乱,双方犹自死战不休的檀州冲杀而去,拦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道浅浅的七渡河!”一”…一队人马,不自觉的都停下了手中兵刃,一起掉头朝北看去。

    这号角声音,在古北口马扩已经无数次的听过了。他一下从前面厮杀场中退下来,冲到城墙垛口边上,朝北望去。

    在他的视线当中,就看见数百个小黑点已经跃动在视线当中,女真人缀着白施的谋克大旗,同时出现了三面。引领着各自旗号下的女真铁骑。正在七渡河北,朝着檀州城疾驰而来!

    在他们身侧身后,还跟着百余骑散乱的骑军,不用说是他们在燕地收拢的豪强私兵。在这些骑兵身后,还有人数足足上千的步卒,正狂呼乱叫着,也不顾队形了,撒开双腿拼命的跟着这些女真人身后,朝着檀州城奔来!渊“匀尸的女真甲十就如同个个上下起伏的钢铁凶神,二;八都权在双层的铁甲当中,辽东甚至更北面那些鬃毛长长的高头大马载着他们迈开大步向南而来,铁盔之下,甚至可以分辨出一双双狼一般的眼神。

    阳光照在这幽燕大地北面奔来的铁甲骑士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似乎在这一刻。照得城头所有东西都亮了起来!

    最先到来的,不是萧言,不是大宋南面的援军,而是女真,是女真!

    在这一刻,马扩连自己手中刀盾,都无法握得稳了。在心口浮现出来的,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绝望!自从他和岳飞方腾几乎是孤身北上而来,就在这北面突然生天崩地陷变故之际,凭着胸中一口血气,苦苦支撑到了如今。总以为男儿不到最后,决不可放弃,可是现在,再怎样坚持,也是无能为力!

    他们以二百骑,在古北口苦守数天,现在岳飞也许还卡在古北口,让女真后路不得通畅,不然抵达檀州的,不止这点人马。他会合了汤怀,以四百骑血战檀州,在董大郎和檀州守军里应外合之际,还拼死夺取了城关,支撑到了现在,给大宋北面战事留了一线希望。但是当更为凶悍的女真兵马,还有更多的援军加入战事之后,还能支撑多久?

    大宋这些忠勇男儿,和绝对忧势的敌军,已经苦战了太久太久!

    他伏在垛口上,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两条腿软软的都支撑不住了身子。喉头格格作响,心中万千思绪翻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边甲士,也多如他一般。呆呆的看着眼前景象。在他身侧,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却是在城墙那头御敌的汤怀,挤开众人,大步的朝这里走过来。

    两边进逼的敌军,这个时候也像是呆了,立在各自所在,绝无动作,城头一直在苦苦纠缠厮杀的两军,在女真旗号突然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时候,都一时凝固!

    身后伸出一只手,拍拍马扩肩头。这才将马扩震醒,回头一看。正是余江站在他身后。激战至此。这个投降宋人,经历了无数战的军中老油子也神色黯然的看着自己。

    从一开始到现在,余江就紧紧的跟着他,不知道多少次在万分危急当中,遮护了自己背后,挽救了自己的性命!一战下来,差不多就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马扩扯动嘴唇,苦苦一笑:“老余,走罢,或者董大郎兵少,还想收留你们这些老常胜军。俺知道你也不想降他,董大郎这厮太阴毒狠辣了“先挣扎一条性命就是,得了机会,再逃也成。天下之大,你的本事,总能活下来

    余江嘿嘿一笑,用手比了一下周遭弟兄,有胜捷军也有神武常胜军,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面上除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就是自己的和敌人的鲜血涂抹。不少人已经裹创数出,衣甲破碎,犹自挺立城头再拼死而战。

    只和宣赞还有这些弟兄们同生共死的战至现在,宣赞怎么能说出让俺们就走的话出来?俺知道宣赞在为什么而战,而俺们,现在不是和宣赞一样,都是大宋的人了么?俺们这些弟兄,流落燕地,厮杀半生,好容易也才有了一个家国!既然这个家国,有宣赞这等人值得为

    马扩一怔,转头又看向挤到身边来的汤怀,汤怀神色仍然如常一样坚定,或者说就是万年不变的木讷:“俺救不了哥哥,可是在这里死,战到底,还是寻常,,总不能降了女真勒子或者董大郎罢!”

    马扩不语,目光…在身边甲士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宛如一尊雕塑,或许他们脸上有绝望的神色,可是却一个个。仍然昂然不屈!

    不知道多少情绪,在马扩心中翻滚,到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突然大喝一声:“将俺们大宋的旗号升起来!”

    说罢就已经健步而前,直奔箭楼而去,所有气力,在这一刻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在城墙上健步如飞,转眼之间就已经奔到箭楼铁闸机关所在,狠狠两刀劈下。机关上卷着的粗索啪啪声中,就已经断裂,接着那城门内的铁闸,就轰然而落,激起满城金石相交的轰鸣!

    “让这些女真教子知道,就算俺们全部战死在这檀州城。大宋也不可侮,一旦他们南下,有更多这样的好男儿,在等待着他们!就用俺们的性命,这样告诉他们!”

    在他身后,一名宋军甲士已经扯下身上一直包裹着的这支军马的旗帜,找到箭楼前面一根悬挂夜间***信号的木杆,已经柔身盘上,就要将军旗栓在上面!

    宋军向来以阵战为主,各个指挥,都有各自旗号。也最看重这些旗号,军阵当中,秩序纪律严整为先,所有士卒,都要随旗号而动。宋时几次大战,全军惨败甚至覆灭的如高梁河,好水川等战事不用说了,那些是败得太惨。其他大战,各军凡是有丢失旗号者。有论斩之罪。

    马扩领主力空营而出,这支宋军的旗号就选骁勇之士随身携带。不敢轻易丢失?现在也随在马扩身边,听到他的命令,宋军旗号,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张挂而出,猎猎舞动在檀州城头!

    此处,就是军覆身死,但是绝不后退之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挽天倾(完之上)

    站在檀州城关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而他们终于等到,在韩世忠轻骑突进之后,总有点不放心,干脆让白楼兵留在后面跟进,自己只带了数十名亲卫的萧言。也飞马赶到檀州一带,韩世忠才平定檀州,城中烟火还没有扑灭,流民尚且满城,哭喊之声震天,萧言的传骑,已经到达了城中。城中诸人。闻讯立即迎出了檀州南门之外。看着真正代表萧言到来的旗号,出现在视线之间。

    这场大戏的主角,终于到齐了。

    马扩已经伤重难以支撑,现在在檀州城中勉强收拾了一个地方先安顿他。到这里的韩世忠成了暂时做主的人,他要将马扩送到后面安静一些的地方去。马扩却坚决不干,他宁愿在这里躺着。当时他还抓着韩世忠的手,握得那么紧,根本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泼韩五。你要敢将俺送下去,俺啐你一脸!这么多好弟兄跟着俺埋骨北地,女真不退,俺先下去,自己先要惭愧死!俺在古北口已经逃了一次,这次绝不能再逃!俺是宣抚制置使署赞画。差遣大过你,看你敢送俺下去!”

    让韩世忠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个人,还有一个汤怀,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一旦认准的事情,少有人能将他拉回来,抢下檀州,这个向来不吭不哈,很不引人注意的汤怀,却是居功至伟之人。要不是他的神射,岂能将董大郎阻挡一刻,又趁着这个混乱,马扩他们才抢下城关。

    要不是他的神射,城墙上铁闸机关早就已经落下。宋军大队,已经被隔阻成为两截。后果不问可知。就连檀州变兵主将,当年燕山巨贼之一褚老四。都被他从口中射入的一支劲箭,钉在了城门楼上!褚老四一死。变兵顿时大乱,能纠集起来配合董大郎所部和宋军抢城关的不过七八百人。所以宋军才支撑了这么久。在女真到来之际还有一斗之力,最后等来了韩世忠他们!

    马扩重伤之余。还在韩世忠面前啧啧夸赞汤怀。说要在萧言面前,将来还要在宣帅面前力保这个神射将军。可是汤怀却半点也不领这个情分,韩世忠一到。浑身是血的他就从城门楼上冲下来,红着两眼盯着韩世忠,劈面就一句话:“大军到来,韩都虞侯,给俺一支兵,俺去古北口将岳家哥哥接应出来!”

    韩世忠安抚他两句,汤怀却不依不饶,一直缠在韩世忠身边,开口闭口,都是要兵去接应岳飞。檀州到古北口尚有百十里远近。女真主力未损,现在时间也过去了好几天,古北口存没不知。更不知道有多少女真大队兵马赶来此处。韩世忠虽然是剿悍轻锐。向来不畏死之人物,可是胜捷军主力赶来,已经是人困马乏,再轻易将这支大宋仅有的轻骑普华投入到莫测险地当中,他如何敢答应?再说此间做主的人,并不是他!

    对于汤怀的苦苦纠缠,韩世忠进城以来,脑袋都仿佛大了一圈,在城中借着巡视城防,抚慰流民,计点缴获,差点俘虏的种种名义,是能躲就躲。汤怀也就满城的去找韩世忠,两人倒像是提起了迷藏。萧言前哨传骑带来他到来的消息,韩世忠是松了一口大气,这烦心的事情,就交给萧言来处断罢。以后他泼韩五,见着这个牛皮糖也似的闷葫芦汤怀,小娘养的才不绕着走!

    其他人的伤势。经过马扩不少,现在还能勉力支撑,现在都在檀州南门外等候。每个人心情都不轻松。

    古北口两百宋军,在檀州城与董大郎所部,与檀州变兵,与女真缠战的也有四百精锐。这些都是在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拣选出来的勇武之士。真女真南下不过四百。但是会同一个董大郎。已经在幽燕边地卷起了腥风血雨。这六百轻骑勇士,现在剩下完好的,两百还不知道有没有!

    女真却主力未损,董大郎也随时可以兴奋作浪。再拉起一彪人马出来。萧言所部。已经是大宋仅有的一支机动兵力,而且已经恶了大宋北伐之师统帅刘延庆。可以说在这里是孤立无援,后面对他们使什么手段,当真难以逆料,身处这百余年不归大宋统治。民风强悍,民心思变之地,前有强敌。后无援手,举目四顾,茫茫皆敌。到底能不能将这自北倾塌的天。一手挽回去?

    所有一切,就看这个终于抵达了北面边陲第一线的萧言萧宣赞的了。看他能不能支撑下去,再创造一个奇迹!

    萧言仰望檀州城头,看着在城关门口迎接等候自己的一群人,同样是心里沉甸甸的。

    这群人当中。已经没有了马扩,没有了岳飞。韩世忠陪在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张显。这个小白脸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十倍。

    岳飞,现在在古北口,生死不知。

    而马扩。在檀州已经拼得比死就多了一口气。

    那个有点阴阳怪气的汴梁子方腾,跟在军中,本来以为他吃不了这个辛苦,了不起半路就要回来,谁知道他也支撑到了最后。而且也竭尽他自己的所能!

    檀州城一场大战之后,已经变得半毁,城上城平。壕沟内外,放眼所及,都是尸。被俘虏了变兵,董大郎所部,还有幽燕边地的豪强私兵。都在宋军的监视下收拾尸体,扑尖火头,一堆堆的百姓围着抬尸之人,哭天喊的。这凄惨的哭声,只是在烟云当中回荡。

    看到这个景象,就知道檀州一战,打得多惨。更不用说当日在古北口。马扩岳飞他们,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到来,自己可说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而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断,问心说都是有理由的。此次北上,更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几乎断绝了自己拼命在大宋,在童贯面前结纳出来的情分,天知迫生一才将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可是自己,究竟是不是来得迟了一些?这个念头,就在萧言心底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原来他总体来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经常笑嘻嘻的。这个时代不管哪个国家名将重臣身上常有的威严气度。是半分也没有。在营地里头,只要没心事的时候,总能和麾下将士凑在一起说笑,一则是拉拉关系,二则是学学这个时代大宋的口音。省的将来到了汴梁给当成乡下人,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已经学了一口大宋陕西诸路的土粀ww.?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关键时候牙齿一咬就能顶在最前面。萧言才这么的军心,白狂兵和胜捷军这样的骄兵悍将,他说带到哪里就能带到哪里。哪怕做为孤军北上,说闲话的也没几个。

    但是此时,他的脸板得有如铁石,阴沉得仿佛耍滴出水来。一句轻松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将士,自从追随他北渡以来,就没有辜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什么样的绝境里面前没有!而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辜负

    ?

    张显紧紧的跟在萧言身后,脸色同样阴沉。就连平日里最为散漫不羁,大大咧咧的韩世忠,也闭紧了嘴巴。檀州这一仗厮杀得太惨,再加上岳飞现在的下落根本不明白。大家心里都多少有些怨气,一部分是针时萧言,更多的却是对着自己。

    俺们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来?

    倒是方腾,这个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了,除了消瘦憔悴一些,骑在马上顾盼自如,倒是恢复了一些汴梁才子的风采。一集也不像是才从九死一生的绝境当中两度挣扎出来的人。

    他和韩世忠一起前出七八里,接上的萧言。倒不是他和萧言真有那么深的交情。不过前头情形,要早点告诉萧言这个北上统帅。韩世忠要禀报檀州情况,马扩重伤,只有方腾能将古北口战事情形告诉萧言。

    一路行来,韩世忠话没有几句,说完情形就住口,倒是方腾喋喋不休,说完古北口战事就说檀州战事前手段的经历,然后再说幽燕边地的山川地势,大议论,指点江山,一点也没有去接应韩世忠他们到来的那副狼狈模样了。

    一边说,方腾一边冷眼旁观萧言。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盘算,萧言来是来了。但是如此局势,倒要看看萧言有怎么样的本事气度,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挽回这局面!

    他的到来,只能表明他不是流俗之人,胸中有大局在。也能不计毁誉。可是却还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手段,才能证明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应运之人!

    经历这么多。方腾也已经算是库厉而出。

    心志比以前坚忍了许多。如果说以前他更多的是看的明白,却无能为力,只好佯狂遁世。书空咄咄的些牢骚。现在他却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就要辅佐那应运之人,挽回这个末世!

    萧言,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应运的人物?

    萧言自然不知道旁边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英俊潇洒三分的汴梁白脸的心思。甚至方腾说的什么话,除了关于古北口战事和檀州战事的,他都一概选择性的当没听见。只是觉得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好精

    。

    眼见得就要到了檀州城关门口,门外等候的几名将领已经策马迎了上来。方腾才冷不防的问了一句:“宣帅如何?太尉如何?宣赞此来,有什么防碍没有?”

    萧言一怔,看看方腾,摇摇脑袋:“你说呢?你以为这一趟来得容易?你是从汴梁出来的,这上头比我清楚我说,方老兄,你有没有关系,给我转圈一二?好歹老子是来打仗的,又不是避战,没那么大罪过吧

    方腾哈哈大笑:“在下可没那么大本事!只怕此行,老种小种相公他们一方,倒是给了宣赞好大支持,刘太尉和宣帅,差不多就该成了两只乌眼鸡,学生在刘太尉和宣帅面前,可说不上话!萧宣赞,难道你就真不知道老种小种相公这么支持你,原因之所在么?”

    萧言淡淡的瞥了方腾一眼,岔开了这个话题:“方参议,我可听不得你说宣帅什么。萧家人能有今日,多是宣帅提拔”至于老种小种相公如何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收拾完这里,我还是要回师的,到时候只要能拿下燕京,什么事情都揭得过去,我就这么个盘算,现在已经是全盘托出,方参议,你就不要揣摩我的心思了。”

    萧言说完这句话,策马就要上莣ww.7教谌囱劬σ涣粒?套圆灰啦蝗模?Φ溃骸跋粜?抟膊豢春门?婺舷轮?螅??Ш土跆?舅?堑挠Χ允侄瘟耍肯粜?奘遣皇堑P模??腔崦橙欢珊樱?崆昂拖舾删稣剑?匆蛭??谢故歉骰承乃迹??嫔倭四阏庵?寺恚?骄智熬埃?⒉换岷玫侥睦锶ィ肯粜?蘧陀姓獾劝盐眨?芙?绱饲亢返呐?妫?偌右桓錾钪?嗟啬谇榈亩?罄伞6潭淌奔渲?诰痛蚧厝ィ?缓笤俣饶逊担?鑫?狈ゴ缶?木戎鳎咳绱怂道矗?粜?尬疵舛宰约罕臼绿??孕帕艘恍? ?

    萧言回头,看着方腾。这个方腾,出现得莫名其妙,立场莫名其妙,跟着马扩岳飞他们北上也莫名其妙,一见面,就反复试探自己的打算,更是莫名其妙!

    韩世忠和张显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弗世忠的眼神当中,更是满满的都是询问之意,差点就跟着方腾一起开口问了。

    这泼韩五是跟在萧言身边北上的,对萧言处境也是心知肚明。他总算是北上了,但走到底有多大决心将这场战事打到底。到底有没有应付前面后面两路敌人。甚至童贯刘延庆他们的本事和信心?他们是跟着萧言走的人,虽然无怨无悔,闻命就毅然跟随北上,也毫不在意即将面对的场场硬仗。可是大家的命运,也和萧言捆在了一起,他韩世忠也不希望,如此奋力厮杀之后,还跟着萧言一起落一个不好的下场!

    萧言哪萧言。你到底值不值得俺们跟着你血

    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这气度,这信心。挽回这天倾!

    北望檀州城头的血痕斑斑,看着城中未息的烟火,犹自卷上云霄之间。周遭一切,忙忙秦秦,燕山在前,燕京在后,孤军逆旅,独面前后两大敌人。萧言突然勒马定住,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周遭这些人的心思。

    这个问题,一路过来,他也在心里反复的问过了自己。自己终于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来面对这场末世燕云之乱。自己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将自己看得太高,太想改变这场历史,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断?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废柴小白领出身。穿越以来,时势所迫,才创造了一些奇迹。成为中外瞩目的人物。而眼前局面,却是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这些跟着自己血战到底的将士,自己到底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可当看到这檀州城头高高飘扬的宋军旗号,听到方腾前面转述的岳飞他们在古北口的血战,还有韩世忠告知的檀州哪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斗。这些宋军健儿,这些汉家勇士。未曾后退半步。

    他们能战,他们敢线

    在萧言那个时空,只不过是没有人在这宣和末年,还有四只后的靖康耻辱中,率领他们拼死血战到底而已!

    而他们一直在等候的,也是他萧言!

    在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二十六年的生涯当中,自己从来未曾被人这么期待,未曾被人在百死当中,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息的时候还在喃喃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未曾在看到自己旗号出现的时候。就有大好男儿,露出欣慰的笑容,扭着身边敌人,一起坠落尘埃!

    听到韩世忠和方腾的转述,在那一刻,萧言只觉得自己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穿越以来,虽然拼命向莣ww.5??嗟摹R残硎俏?钕氯ァR残砑由狭艘桓霾桓捍松?墓诨翁没实幕献印?

    现在看到檀州,看到这些死战到底的健儿,看到这斑斑血痕,看到这不屈飘扬的旗号。萧言才仿佛从一场穿越以来总有点不现实的大梦当中醒来。

    自己,是应运而来。

    带着这些男儿,来挽回这末世气运的!

    自己的确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道路。但是就要在这条血路当中突围冲出,将燕云乱世底定,将大局挽回!

    既然做了如此决断,为什么还要想着绝了童贯之欢,担心他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担心能不能击破女真,担心能不能最后抢下燕京呢?

    既然应运而来,会当挽此天倾。对着方腾的逼问,萧言最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粀ww.T谥谌送豆?吹哪抗獾敝校?扛鋈硕伎醇??成仙裆?嬲沽丝?矗??葱氖轮刂氐囊醭聊Q???慷枷?⒉患?K?菜挡磺宄??砩系降子惺裁锤谋洹5?撬孀潘?难?吃诼砩贤χ保?扛鋈硕既滩蛔「?孀潘?亩?饕仓逼鹆搜??

    方腾眼神大亮,死死的盯着萧言,同样一句话也不说。

    萧言转头看着他,笑骂道:“***,有什么好看的?非要在老子嘴里掏出一句实在话不是?好,别人做什么蠢事。老子管不了。后面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老子,老子不在乎。老子唯一在乎的,是在古北口,在檀州。还有前头在涿州易州,战死的这些大宋好男儿!有什么都冲着老子来吧,看我萧言能不能应付!女真,我要将其击退,燕京,我回头照样会马踏城头!话就说在前面!老子就有这个信心!”

    话音方落,他已经一抖缰绳,率先冲出,直奔向檀州城关,在踏上那血迹累累的吊桥之前,萧言猛的勒马。战马人立而起,萧言居然稳稳的控住马,随着腾起的坐骑摆出了一个最为英武的造型,回头笑道:“你们还不跟上来?咱们时间可不多!”

    后面队伍当中,韩世忠和方腾对望一眼。两人都笑出了声音。齐齐抖动缰绳,跟了上去。

    后面跟随的萧言亲卫队伍,那沉闷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就烟消云散。

    主帅已经决定面对一切的挑战,只是沿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他们既然已经跟随,那么就一直的跟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萧言不会让他们失望!

    在吊桥那头,迎候的汤怀余江两人,也都呆呆的看着萧言突然摆出了这么一个比生。满怀心事的两人对望一眼,顿时就迎过了吊桥。

    余江是老经战阵的了,这一仗打得之苦,也是他生平仅见。情绪本来有些低沉。马扩在他身边拼成什么样子,余江是亲眼所见。但是对马扩念念所及的萧言提兵直进,直取古北口,将女真兵马赶回去,这个老卒却不是很乐观。

    檀州这个依托之地有了,只要据守住这里。女真就不能轻易南下。甚至据守这里也不需要多少兵马。女真军来得不是很多,而且没携带攻具,也没听说过女真善于攻城。女真摧垮大辽那么多名城,多半是大辽末世,衰颓已极,以前一直强撑着的场面,因为护步答岗那场空前惨败也录落无遗,后面多半是女真铁骑一到,就开城纳降,打硬仗的没有几个。

    既然据守住了檀州,萧言北上的场面也完成了,还不赶紧掉头南下去枪燕京?再北上和女真拼个什么劲儿?余江跟的主将算是多的了。一天当两晌无非瞎混而毛这乱世枭雄什么心思他明白得很。底下士卒拼命,无非就是他们功名的垫脚石。

    马扩这么拼命,只怕也是等不到什么好结果的呢”

    可是看着萧言神采奕奕的在檀州城前勒马而起,回身招丁洲有,、跟卫的时候,余江心头那点心思办不自货的烟消曰散,址着汤怀就迎了上来。两人跳下马来向弃言见礼。余江腿上有伤,落马的时候就差点到在的上,迎着萧言的目光,想起檀州城头苦战,想起大家死战之余仍然念着的萧宣赞名号,这个饱经世事的老卒突然忍不住眼眶就湿湿的:“萧宣赞,你终于来了!”

    萧言也翻身下马,一把将这个自己第一个俘虏的常胜军将领扶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你们大家!还好我终于来了,以后也只会走在你们的前面!”

    余江终于忍不住垂泪:“马宣赞马宣赞

    萧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马扩我知道,没那么容易死!燕京不复,女真教子不给赶出去,他哪里舍得闭眼?这家伙命长着呢!走,咱们一起进去看他!”

    说着又转向汤怀,也拍拍他的肩膀:“好神射!给你安个什么名号好?小李广。赛由基?张显跟着我先到了,牛皋带着白技兵在后面,你们三人好好叙叙。将来还有你出力的时候,下次。我可要亲眼瞧着你万军当中,射落敌军大将!”

    汤怀在余江身边想说什么又一直讷讷的说不出口,萧言转顾于他,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宣赞,宣赞!救救俺岳家哥哥!俺知道大军不能轻进,可否给俺一支兵,俺冲在最前头!怎么也将岳家哥哥接应出来,他还在古北口死战,俺知道!”

    萧言一怔。连忙将他扶起,帮他掉了掉身上尘土,不置可否的淡淡笑道:“且进去说话,这次冲在前头的,可不是你们了,该是我了。要不然,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这句话说的若轻若重,汤怀呆呆的看着萧言,摸不清里头意思。正涨红着脸准备跪下苦求,后面方腾和韩世忠已经赶到,都翻身下马。一看到汤怀这个模样,韩世忠就知道这个闷葫芦就要犯轴,惹着萧言什么就不好了。忙笑着上来打圆场:“进去说话,进去说话!哪有将萧宣赞堵在城门口的道理?这是俺们跟着萧宣赞拿下的第三个大辽州郡,萧宣赞岂能不好好看看?

    这次要不是余都头和汤虞侯,还有马宣赞死战,哪能就这样拿下檀州?俺赶来的时候,真不敢相信,大宋旗号就在檀州城头!抓的乱七八糟的鸟俘虏,什么都有,这个坞壁。那个将主的也记不清爽,只可惜没有女真挂子。加起来总有两三千号,还搜拢了五六百匹战马,城中积储,虽然烧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连俺们带檀州百姓,总够吃上三两个月的,檀州百姓还有不少,以夫换粮,转运也差不多够用了。萧宣赞,俺们能在这里打上几个月的,跟女真鞋子耗上了!只怕刘太尉他们,也没想到俺们这么快就能有一个依托之地吧?不给俺们接济。俺们自己抢就走了!

    ,,还有一桩出奇的,董大郎那厮,虽然直娘贼的又逃了。可是他的家当。差不多都交代在这里了。这些董大郎的老卒,俺也瞧了,都是百战余生之辈。个个都不软!人人有马,当时说逃就能跟着逃了,他们却撇下了董大郎那厮,甘愿在这里等着纳降!董大郎这家伙,少了这些老卒。也该少了许多挣扎劲儿,说不定下次,就能取下这厮的头颅了!”

    韩世忠一边说。一边隔开了萧言和汤怀,不动声色的就将汤怀推开,引着萧言朝里走。汤怀这家伙,会射箭就是不会当手下。不要到最后,一场大功闹得没有,那就太委屈了。

    听到他最后几句话,萧言一怔,转头看着韩世忠:“董大郎那些心腹跟着他逃女真都干,在这里却都降了?”

    他不过随口一问,却看见身边余江想说什么,就对着余江笑道:“余都头***,老子现在也是违令北进。自己什么着落还不知道呢。要不然,就凭你这场大功,也是该迪功郎的告身,至少一营虞侯使的差遣了。等回头拿下燕京,再论功吧,到时候看谁还能说什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别老畏畏缩缩的,你是大宋战将!”

    余江神色一动。回头拿下燕京?萧言此来,还是念着燕京?难不成他真的要留兵据守檀州之后,还是要回头?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不过萧言话语当中对他的关顾,也让他颇为感动。大宋战将四个字。更让他的腰板不自觉的硬了一下。

    饶是如此。他仍然下意识的回顾了周围萧言的嫡系心腹一眼。牙齿一咬终于开口:“宣赞,董大郎那些老卒,俺都识的。都是乱世里面挣扎的汉子。这个世道,谁给饭吃,谁能稍微关顾一下,百死余生的男儿就感恩戴德了。要不是有这份感恩之心,他们哪里能跟着董大郎父一辈子一辈的如此卖命?要不是董大郎所为,实在让人家心,他们绝不会在这里归降的,”

    说到这里,余江又迟疑了一下,最后心一横:宣赞,这些老卒,都是百战余生,个顶个的能战之士。俺们神武常胜军才归顺大宋不久,说实在的,精锐要不就在涿州易州之变当中跟着郭药师死伤了,要不就跟着董大郎跑了。剩下俺们,都是姓子里面拔出来的高个子,比起胜捷军和白技兵这些大宋的精锐,俺们实在惭愧,派不上多大用场,要是能的他们为骨干,再招纳幽燕边地流散军马,神武常胜军顿时就能硬上许多!幽燕边地,有兵有马,宣赞还要面临连场而战,多一分助力,就是一分!”

    说完这些,余江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萧言最主要依靠的还是胜捷军和白楼兵。现在自己倒是在鼓吹给神武常胜军扩大实力。他们都是些降人,就不怕萧言怀疑他们有异心?自己出这个头干什么?

    萧言又是一怔,回头看看诸人。没人敢在这个关头表示什么,都明白得很呢只有方腾迎着萧言目光,微微点头。

    萧言心下嘀咕:“你小子点什么头?老子和你。干子打不到一起。就算你是代表老种小种他们示好。老睁圳、江招烦还不够多?你们对老子,也未必是什么好心肠来着这小子,怎么就是一副朝老子身边凑的模样?”

    萧言再有自信,也不敢设想自己能得一个大宋进士出身的士夫夫在此刻为他效力。他不过是冉归降人,这文官官衔都是靠着立下奇功,赵家皇帝老儿,一时高兴才赏下来的。自己真实地位,和操控着大宋方方面面的士大夫集团还是天差地远,和他们如何拉关系,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这点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头不过一闪而过。眼前这些董大郎降卒之事,也只有自己能拿主意。萧言微微沉吟一下,大喝一声:“他们在哪里?带我去瞧瞧!”数十名沉默的汉子。正在搬运着壕沟里面的一具具尸。这几十条大汉,正是董大郎的心腹部属。不过恐怕得加一个前字了。

    当年董小丑被招安成为怨军一营统领,在成千上万燕地饥民当中选取八百健儿成为自己亲领骁锐,在北面转战经年,无数次出生入死,到了现在,这八百健儿也只剩下这么几十个了。

    董小丑被杀,他们仍然忠心耿耿的跟着董大郎,要不是郭药师想收复这些人马归心,恐怕也不会收纳董大郎为假子,也不会让董大郎最后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自从涿易变后。他们跟随董大郎投奔女真,寄人篱下。虽然士气消沉,但是还是跟着董大郎拼死力战。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仿佛才看明白,他们一直忠心跟随的董大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董小丑飞扬跋扈,可是自有其枭雄气度,杀伐果断,言出必行,也绝不会让手下为了别人送死去。辽人朝廷,就是因为董小丑不肯以缺少攻具插重之军,以血肉攻打平州叛军,辽人朝廷逼迫日甚。才愤而和平州叛军勾结,准备一同作乱,才被郭药师用计擒杀的。

    可是董大郎呢?虽然在董小丑和郭药师这前后两个爹的麾下,都是一副豪爽大度。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才看明白,这董大郎除了野心和杀伐果断,没有一样比得上董小丑的!

    投奔女真低三下四,要在女真人面前忍气吞声,死了也算白死不用说了。在南下以来,随着董大郎连连吃败仗,对自己麾下健儿,连虚假的客气都不愿意维持了。为了拿下檀州,遂他东山再起的野心,谁都明白,他不惜将自己麾下全部填进去,只要他的地位能够维持,只要能换来女真对他的全力支持!

    孤军四下挣扎求生。本来就是一件最为艰苦的事情,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的角度而言。他们跟随的统帅如此,更让人绝望。欠董小丑的恩情已经还完。现在大家应该各自自了了。

    不过这几十名百战余生的老卒,此时此刻的脸色,也绝不好看。一个个既忐忑。又绝望。和这些宋军纠缠死战这么多场,双方经常上阵的,都认得出谁是谁了。仇恨结下不少。他们投降之后,宋军虽然没有马上诛杀他们,但是也对他们提防冷淡到了极点。宋军经常出入的南门,都不许他们靠近。将他们挪到了西门清扫战场,搬运尸体。一夜下来,不许睡觉,更没有给一口吃的,渴极了,也就是在壕沟里头拣稍微干净一点的水喝上两口。

    檀州百姓被董大郎祸害得太深,死了家人子弟的,彻夜就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嚎哭乱骂。要不是这些伤痕累累的汉子身上百战之余的杀气太深重,让那些百姓还有些忌惮,说不定就会扑过来将他们活活打死!

    每个人都相信。宋军绝不会阻拦这些百姓!

    随着天色渐明。他们就看见一彪宋军,打着萧字旗号,向檀州南门驰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支在易州城下就击败了他们,将几乎占据了涿易二州的董大郎一路赶到女真,再挡在古北口,挡在檀州,将他们最后迫到如此下场的大宋骑军的萧姓统帅,已经真正赶到!

    而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也已经不再做丝毫的幻想。

    宋军那个萧姓统帅的身影,在南门外稍稍停留,并未进城,就绕向他们这里。这几十条汉子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对望一眼,勉强苦笑。

    他们这些人,跟着董大郎南下掀起这般风浪,让宋军一再陷入苦战当中。现在也该死了!

    也罢也罢,就到黄泉,再找董小丑老统帅,和他说说他儿子的事情罢!

    不多时候。那宋军统帅已经在数十骑的簇拥下赶到这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半截身子泡在水里面,朝着壕沟外面递运尸的他们。这些人多半低下头来,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命运,但是还有人最后抬头看上一眼,看一眼这个萧姓统帅。

    在易州,在古北口,在檀州,或者是他集自上阵,或者是他麾下兵马出现,一再的将他们击败,他们却从来未曾见过此人。此刻就是待死,也要明白这个将他们彻底粉碎的南人将领,到底长什么模样!

    在他们眼中,萧言就是一副小白领的模样,虽然个子在此时算是高大的,这些时日的磨练。也让他有了一点风霜之色,统领大军数月,也自然有了威严气度。年纪也实在不大,不用说比他们见过的枭雄豪杰如董小丑、郭药师、萧干、宗翰、银可术等人,就是比起董大郎的凶悍,十四岁披从军的统帅气度,还是有所不如。身上也没有那种身经百战自然流露的沉稳味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败再败在他手中的!

    有的人还看见了萧言身边的萧言,这个当年大家都瞧不起的余裤裆,现在也是披甲裹着战袍,铁盔上面红缨飘动,俨然一副大宋战将的模样。看到他们如此景况,那余江掉过头去只是不理。和当日比起来,大家和余江的地位变化当真儿”二地下。命数如此。夫复何言?萧言立马站在谍边,迎着这些董大郎部属其中有些人不驯的目光。心里面苦笑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面在想着些什么。

    身边诸位将领,此时此刻,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余江更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刚才那番粀ww.U畔愿?谙粞陨砗螅?飧鍪焙蛏锨耙徊健>鸵?苍谙粞陨砬?

    萧言却挥挥手,将他赶到后面去。

    他看着这些老卒,突然问:“可知道你们,为什么落得今日下场?”

    底下沉默一阵,一个最为高大的汉子昂然道:“成者王侯败者贼,有什么好说的?俺们都是燕地饥民成军,跟了几位将主,无非都是挣扎求活。俺们从来都是无依无靠,哪像贵人如你,背后有大宋做为靠山!打输了就是打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要杀要剐,给俺们一个痛快就是,别折磨人!”

    萧言嘿嘿一笑:“你们不是有女真做为靠山么?而且打输了可以毒嘛,干嘛撇下董大郎,投降了事?”

    那高大汉子一愣,随即反驳:“女真是异族,哪里是俺们的靠山!无非用完就拉倒。董大郎其人。不用说他了。俺们跟着他这么久,恩情已经还完,要俺此复说他什么,却是休想!”

    萧言猛的大喝一声:“你也知道女真是异族!你们都是燕池子民,看看你们将自己乡土百姓糟蹋成什么模样!还要我们大宋,来替你们燕地挡住你们引来的女真异族!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汉人!我告诉你,大宋不是我们的靠山,而是我们的责任!每逢汉家土地,有涂炭危险的时候,总有汉家男儿会站出来,如你们在战场上碰到的那些男儿一般。豁出自己的性命,让汉家土地百姓。不要变得如今日檀州一般!这就是你们一败再败给我们的分野之所在!”

    那高大汉子浑身一震。低下头来不说话了。随即又抬头起来:“俺们自然知道自己是汉人。可是汉家朝廷,有多少年不管俺们了?俺们自己挣扎求活,哪里又错了?反正到了最后,俺们也没再跟着女真走,现在身在你手,要怎么处置,随意就是。其他的不必多话!”

    身后余江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张扛山,你这厮竟敢如此顶撞萧宣赞,可是想死?俺成全你!”

    萧言又伸手拦住了他。笑笑:“张扛山,好威风的名号今日之事,一则你们是汉人,再加上破城掳掠杀人,你们手上也没沾什么血。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二则是你们没跟着女真人再走,甘心当异族的鹰犬,也有可恕之道”所以,饶了你们就是!从此在神武常胜军余虞侯使麾下听令!”

    萧言说完,掉马就要走。却又回头大声冷笑:“别以为能厮杀,能经战阵,我就凭着这个才饶恕你们了。老子是让你们在战阵上面赎罪!余江,以后最苦的差使。最危险的战阵,就都让他们顶在最前面!流够了血,死够了人,出够了气力,也许你们还能做回一个汉人,到时候老子再看看给你们安排一个什么出路,你们现在,不过是用你们的血来继续乞活而已!”

    说罢,萧言掉头就走。数十骑顿时簇拥他越过壕沟,直入城门。壕沟当中,这些汉子呆呆的站在那儿。不敢相信突然峰回路转如此。只有余江带着数骑板着脸站在那儿,大声下令:“直娘贼的,都听明白宣赞说什么了!赶紧将这里清理干净,才有饭吃,不然就在这里喝泥汤!论着俺的心,你们一个个都活不成!”

    那长大汉子张扛山狠狠的盯了余江一眼,猛的低头,加倍卖力的干起手中的活计,身边诸人。也都反应过来,壕沟当中,顿时一片水花响动的声音。人人都拿出了吃奶的气力。

    这边萧言,再不回顾。仿佛就只是做出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安排,在手指当中放过了几只蝼蚁的性命一般,似乎随时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今后也再不会记起来。可是知道他的人如韩世忠等,或者聪明如方腾。心里面前明白。萧言恨不得从后脑勺都笑开花了。

    这些出身燕地,百战余生,还知道一些女真内情的老卒,正是这场战事最为宝贵的财富,以他们为骨干,压服这周边左近的豪强。燕地素出强兵,更兼家家坞壁有马。只怕转眼之间神武常胜军就能扩充一两千轻骑出来。这些可不是将来要还回去的胜捷军和白楼兵,是他萧言的直领嫡系!现在萧言等若在孤军和全天下在作战,手头实力多一分就是一分。

    这样平白掉下来的好事情,到哪里找去?

    果然正如他们所料,萧言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只是在竭力忍住心中的得意。这些董大郎部属,他也没奢望用一席话来让他们从此就洗心革面,从此忠心耿耿追随他了。无非就是用得着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些弃了董大郎,除了打仗其他不会的汉子,不跟随于他,还能怎么办?那番话,说实在的。恐怕这些降卒也理解不了。就当是对牛弹琴了,顺便再让自己行为。看起来足够的冠冕堂皇。

    将来如何,慢慢的再将他们同化在军中就走了。这些无处可去的家伙,估计同化起来,也不会太难。

    北上以来,虽然舁后会生什么,自己装鸵鸟,不去想了,可是眼前这些,还都是些不错的消息!

    萧言正正心怀大畅,再也憋不住要笑出来的时候。身后汤怀,不顾韩世忠有意无意的用马拦在他身前,绕了一个***追及,又讷讷的开口声:“宣赞

    萧言的笑意,又憋回了肚子里面。回头看了汤怀一眼,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到马宣赞那里,我自然有交

    !”以

    檀州城里面最好的官衙,就给马扩住了进去。

    这里以前自然是王夜叉的居所。王夜叉当山贼的时候好酒好赌好动意气,就是不大好女色。谁也都知道,他家中没有什么余财,差不多就是一个老光棍。城中大乱的时候,变兵打这里的主意也少,也可能是心中还有一份敬畏在里头。

    一场兵火劫数下来。檀州城内打得稀烂,竟然是这里还最为完整。

    马扩伤势甚重,身上断了好几根骨头,大大小小伤口不知道多少,更有钝器敲击在身上的内伤。饶是他身披重甲,身边更有余江援护,自己身子底子极好,可也再也支撑不住。战事一结束。就一头栽倒在地,赶来众人一拥而上,什么样的伤药不管内服外敷都给他用上,骨头断处也对正接好上了夹板,捧凤凰一样捧到官衙当中。

    官衙外面,更是守卫了数十名胜捷军,任何人不得在官衙外面出什么响动之声,犯了的绝对没有什么客气。马扩已经大家心目当中的英雄,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宣赞的官位在。谁都希望,马扩能无恙的挺过来!

    让大家惊喜的是,在天色放明的时候,马扩就悠悠醒转。居然还能勉强说粀ww.R坏┬牙础K?鸵?紫氯税救庵喔??U飧龊鹤印K坪跻仓?雷约翰荒茉诖丝趟赖簟;挂?缛栈指矗?獬≌绞拢??瓜氩渭樱?鲎约旱哪且环萜?Γ?

    身边亲卫,服侍他喝完一场肉粥之后,就听见官衙外面,蹄声如雷。马扩眼睛一亮:“是不是弃宣赞到了?”

    没人告诉他萧言已经提前抵达檀州,可是马扩就是有这种预感,要是萧言真的想挽回这个局面,现在也该到了!

    大家都已经苦等他太久太久了!

    亲卫还没答话,就听见门外传来萧言带笑的声音:“马兄,马兄,我来迟了!要打要骂,甚至踹上两脚,我都等着!不过你得先爬起来再说,过时我可不侯”。

    话语声中,就听见靴声囊囊,萧言一马当先,带着几名将领大步走了进来。两人已经有些时日未曾见面了,马扩憔悴伤重不必说。就连萧言,因为前些日子的心事,加上一路兼程而来,也满脸的风霜之色,消瘦了不少,看起来脸上轮廓更为分明。

    两人上次分别的时候,双方都有心结。萧言只要燕京,马扩却要北向。两人意见分歧,很是有点尴尬。但是今日一见,萧言却是将胸中郁郁完全抛开,神清气爽。仿佛自己所面临的,只不过是一场小波澜而已,他萧言完全能应付有余!

    马扩眼睛一亮,萧言此时表现,远远出乎他最好的预期!

    如果萧言此来,一副苦大仇深对不起他们的模样,甚至心中有愧,这并不是马扩所想见的。大家为的都是此次战局,并没有什么恩怨参杂其中。要是萧言当初不给他两百兵,也不将岳飞这等猛将心腹给他,就算燕山破口,又关他萧言什么事情?说到底,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将萧言置于这两难的境地当中!

    若是萧言要是一副心中有愧的模样,自然就失了一军统帅的威严气度,底下军将,对他也会有所怀疑。这场战事,他不见的再有权威能让麾下士卒死战到底。他马扩,在这里死战,并不是要和萧言分一个对错出来!

    现在看来,萧言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心头到底怎么想,至少现在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萧言来此,带着本来童贯安排的夺取燕京的主力精锐却北上来当女真。

    背后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完全可以想见。童贯失望,会使出什么手段,谁也不知道。前面有女真大敌,背后是已经不支持他的大宋北伐大军统帅。易地而处,马扩自问也会觉得压力极大,难以排解。可是做为一军统帅,领兵处此险地,后无依托,前有恶战。主帅愁眉苦脸,那底下如何有底气死战?

    可萧言偏偏做到了,他脸上完全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前些日子曾经苦苦折磨于他的那些千头万绪的顾虑,从抵达檀州这一刻起,再无半点现于形容之上!

    这真的已经够一个大军统帅的资格了甚至做得更好!

    想起当日在雄州初见。萧言虽然强作镇定,努力在他和杨可世王禀之间周旋。却总显露出忐忑不安,有点青涩,甚至有点与大宋格格不入古怪的模样,当真是恍如隔世。

    此时此刻。压在马扩心头最后一点不放心的处,也烟消云散。萧言朝着他微笑,马扩也勉力朝着萧言点头微笑。

    这一前一后,童贯麾下两个最耀眼的年轻宣赞,就莫逆于心。既然大家都选择了同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那就走下去就走了!

    我会带领大家,挽回局势,相信我!

    俺自然紧紧追随于你。哪怕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哪怕现在重伤在榻,只要你一声令下,俺仍然会跳起来,随着你的旌旗指向,朝前冲杀,绝不回顾!

    萧言淡淡一笑,终于说起了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每个人其实都在等待着他说起此事,每个人心中,也都有自己的答案。

    “马兄,你是从古北其而来,那里情形,你最明白。岳飞还能支撑么?他现在,还在不在?要不要接应他?如何接

    场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萧言是主帅,马扩也是宣赞,两人在这里,就是做最后决断的人,他们的一席话,就关系着岳飞的生死!

    马扩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不要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挽天倾(完之中)

    下曰汤怀和张显,都出了不能胃信的惊人。死死的看着马扩。

    韩世忠迈步挡在他们身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手抓住一个。要是不拦这一下,他们真的能冲到马扩面前!

    萧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马扩脸上,显现出的是万分痛苦的神色,却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说下去:“女真主力未损,边地豪强,尽皆依附。我孤军抵达檀州,已经是强弩之末,未经修整,怎么能轻进?女真天下强者,更擅野战,一旦前出,被敌摧折,这场战事,将伊于胡底?别忘了,后面还有萧干大军,刘太尉很可能会轻进与他决战,我北伐大军心不能一,这场决战,俺不看好!大宋还需要萧宣赞的这支骑军,回头收拾局面!大宋仅存之骑军普华在萧宣赞手中,岂能轻掷?若鹏举之魄在这室中,也必然会力劝,萧宣赞不要去接应他!”

    不愧是马扩,自小生长军中,被人目为西军千里驹。童贯赏识,官家爱重;他也看明白了,刘延庆很有可能轻动。按照他那个本事,再加上老种小种他们掣肘。高粱河前,很可能是一场大败!

    在萧言那个时空,虽然局势不一样。可在高粱河前,刘延庆用了郭药师来轻动冒险,自己又接应不力,老种小种束手。结果被萧干回师,各个击破,酿就一场空前惨败,让童贯不得不靠女真兵马来收复燕京!

    汤怀和张显,同样也显出万分痛苦的神色。他们好歹也做到了中层军官的位置,再不是底下一名小卒。军阵中事,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明白其间的道理。而且说这个话的是马扩,是最先领兵直抵古北口。是在檀州城头,为了大宋有一个。依托之地和女真决战,不惜百死,绝不后退的马扩!

    一室之内,只听见张显和汤怀粗重的喘息,他们看看萧言,再看看马扩,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大滴大滴的泪水,就在此刻,在汤怀脸上滑落。

    “鹏举?鹏举萧言咀嚼着这两个字,淡淡一笑:“马兄,这是你给岳飞起的字?起得好

    他慢慢回头,看着身后诸人,汤怀张显,不敢和他目光相对。虽然知道道理,可他们还是害怕看见萧言做出那个最后的必然决断!

    萧言的目光,扫向韩世忠,甚至是方腾。韩世忠和方腾两人,都微微点头?神色严肃已极。韩世忠慨然更说了一句:“换俺老韩在那里,俺老韩也是守到自死方休,岳家兄弟是英雄好汉,想头自然和俺老韩是一般的!”

    方腾轻轻道:“马宣赞说的是正理

    萧言一笑,心里面嘀咕:“这姓方的什么路数,怎么一副拼命给老子出谋划策的模样?老子跟他没什么情分”,难道是那个?大宋士大夫难道流行这个?”

    扫视一圈之后,所有人都不再出声了,静静的等着萧言宣布他的决断。

    而萧言只是静静的道:“我去接应岳飞,马宣赞你们辛苦,据守这里罢。我领一半人马,将鹏举接出来他应该在,鹏举不会死!”

    “萧宣赞!”

    “萧兄”。

    室内静默一下,顿时大哗,汤怀张显猛的抬头,那又惊又喜的模样不必说,就连马扩,也竭力的想从榻上坐起来!

    眼看所有人都要冲着自己说话,萧言微微一笑?如果说以前他在做出这些令人讶异的决定的时候,是牙齿一咬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大家虽然跟随,但是也总觉得他是弄险。但是这次他的笑容,却显得是那么的胸有成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丹经历这么一个最为艰难的抉择,萧言在以最快的度,成长起来。

    都别说话,让我说,我才是做主的人嘛!岳飞怎么能不去接应?无非就是冒一点险而已,现在这个险,我们必须要冒!女真南下,本来就含有试探的意味,如果我们表现出足够的锐气,足够的敢战决心,反而是对他们最大的震慑!如果女真是大举南下,列阵而耍和我主力会战,我也只能对鹏举说声抱歉可是现在不是!

    鹏举在古北口的死斗,马兄在檀州的而战,你们已经尽到了责任。对他们,就连一军统帅,同样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在他们面前,也绝不会退缩,反而感于轻兵直进!”

    萧言说话声音并不高,但是在场中人,人人肃然。萧言立意,竟然在震慑女真这个。新崛起的大敌将来对大宋的态度上面!谁也没想到,他的眼光已经过了眼前战局,想到大宋和女真并存与世,互相争雄的大势上头去!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这样的统帅一路杀向前方,还有什么值得畏缩的?他们孤军在北,所作所为,却都是为的大宋将来的百年气运!

    韩世忠上前一步:“宣赞,俺跟着你去!”

    萧言斜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成!现在要收拢降兵,镇住檀州,马兄重创,没有大将坐镇不成。有你在后面我也放心,实在不利,还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跑。你在檀州,将兵马给我整理齐了,养精蓄锐,随时等待我的召唤,参加决战!”

    韩世忠顿时叫起了撞天屈:“又留俺在后头?宣赞,你处断不公,俺怎么得罪你了?当日易州一战不用说了,这次鹏举和马宣赞都已经出力血战,杀了个痛快。俺老韩就捞着在檀州城下砍了几个杂兵脑袋,俺在西军都是斩将攀旗的人物,到宣赞手下,直这么卖不上气力!”

    萧言不语,只是微笑着看着韩世忠,缓缓摇头。

    如今的萧言,不知道怎么的,连韩世忠都不敢再闹下去,只好挠挠脑袋。苦笑道:“俺留下领兵还成,但是满城几万流散百姓,哭爹叫娘的,这民事怎么料理?俺只能领兵打仗守城,这个事情干不来”这事情偏偏还咬紧,俺们后路接应指望不上,吃的粮食,用的民夫,都要指望这里,到时候不成,可不能赖俺”。

    萧言也跟着抓了抓脑袋,刚才举重若轻,指挥若定的统帅风度顿时就丢了个干净,跟着韩世忠也嘬起了牙花子。现在他已经是占据”立个涿州易州不样,当日在涿易二州几乎都成了味二丁,丹非就是两个。大军盘跪的据点而已,军中物资转运,都有后面派来的一大堆司马料理,民夫之类的也不用担心,河北几路转运使组织起来的民夫大队大队的过来听他使唤。

    现在在这檀州,要依托檀州这个大郡和女真作战,要动员起这里的人力物力资源。没有合适人选怎么成?

    他穿越以来,虽然地位扶摇直上,但是手底下的人才都是带兵打仗的,冲阵拿手,管民事还不知道大字能识几个呢,给韩世忠配上一个。什么副手合适?

    场中的方腾,这个时候才掸掸衣袖,摆足了架势,笑道:,“宣赞,怎么忘记了学生我?”

    “你?方参议?”萧言讶然的看着他,这方腾,虽然一直在自己身边唠叨,一副想和自己凑上话的模样,不时还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让性别男爱好女的萧言很有点怀疑这位古人的性倾向。

    可是他半点也没想到。要这位大宋进士在自己手底下出力效命!原来自己不过以为这方参议代表朝中那些站在老种小种相公背后势力,对于阻挠童贯成就复燕大功的一切事情都很有兴趣,包括让自己和童贯决裂,将他这支兵马引向北面。都是意外之喜,现在这位方参议也算出过力,流过血了,抱着这个资历,该得意洋洋的回汴梁讨赏去,将来说不定自己回汴梁之后他的马车过来,自己还得避在路边恭谨的朝他行不算笨,关键时候指望得上,自己不过是个冒牌的南归降人,靠的是军功上位,而在大宋,军功从来都不是可以长久指望的东西”

    现在这个让萧言很有点看着不爽的方腾,居然要留在这孤军深入的莫测险地来帮他!这家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马扩,马扩现在和自己算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也不会害他。而马扩和这方腾也算同生共死了,多少更了解这家伙一些,”

    这方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将来再和萧言说罢。只怕就算告诉了萧言,萧言也难以相信,现在就有一位大宋进士,这么看好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人!

    其实就是方腾,也未尝不是大宋士大夫集团的一名奇人。也许真的因为是末世,才有这样无数的才俊纷纷涌现,试图和天意命运奋力拼战?

    马扩毕竟是伤后,萧言到来,让他的精神一下提了起来,靠着的不过也只是虚火。现在劲头使过去了,精神又放松下来,就在大家还在议事的时候,靠着榻上又睡了过去。听到他出低低的抑声,大家才明白,马扩现在真的是心情放松到了极点,所有指望,都已经交给萧言。而他也空前的相信萧言。现在这位年轻宣赞,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将自己的身体将养好,可以再度上阵厮杀!

    萧言看着马扩睡去,这才转头打量着气定神闲的方腾。越看越对这小子戒心深重。

    接着却又转念一笑,自己反正都是前后皆敌了,孤军身处险地。阵营当中,再多一个这样的人物,有什么了不起?算来算去,现在就这家伙是文官,说不定还当真用得上!

    萧言容色,顿时严肃起来,认真的看着方腾:“方参议,不论在大宋地位如何。现在这支军中,我就是号施令的人物!所有人,都必须听从我的号令,不得自行其是!你且告诉我,你如何安顿檀州,源源不断给我所领大军接济”。

    方腾微笑,容色也严肃了起来,上前深深朝萧言行了一礼!而萧言居然也站在那里,坦然受之!韩世忠在旁边看着,他是深知大宋文官厉害的,悄悄的伸了伸舌头?

    “方某敢不从命?檀州之事,无非安民而已。安民之事,就是要有官吏充之。逃入檀州百姓,其间多有乡间大族。辽人治下燕地,百年以来,受我大宋风俗,侵染颇深。乡间大族,多为习文之人。虽然在此乱世,文人士子,在各地豪强兵刃面前,百无一用。可在萧宣赞雄师镇抚之下,辽人豪强,纷纷束手。这些乡间大族文人士子,岂不可为我所用?这些都是劫后余生之人,以大宋名义结纳之,岂不人人踊跃?。

    他笑着指指自己鼻子:“学生这个大宋进士名头,在这些辽人手里考出来的文人士子面前,也多少有些用场。说不定比宣赞这位异军突起的大军统帅,数千大宋精骑还管用一些,”包管将这些人都用起来!有这些人物暂时充当檀州官吏,自然就可以组织起民夫来了。其他仓麋,转运,计数,治安之事。学生不敏,尚可夸称可当其任!檀州积储甚多,更有军械,宣赞全军作战,多不敢言,一月之内,尚可源源接济,在这一月之内,有半点耽误宣赞军机大事处,请好了学生的脑袋去”。

    方腾朗声说完,还用手在自己脑袋上面比了一比;然后长身直立,说不出的潇洒自若。

    萧言瞧着他,神色还是威严严肃,心里面却是长叹出声。

    嫉妒!这家伙出身这么好,偏偏还真是有点真实本事。这个形象,现在什么审美标准不知道,在自己那个时代的英俊程度,似乎也

    要有效统治一个地方,就得有官吏做为支撑。方腾的出身名义,的确比他这个。不尴不尬的宣赞兼前军统帅好了许多。大辽至少燕地,的确儒风甚盛,对大宋那些文人才俊,仰慕得很;方腾出面,估计一劝一个准。有这些地方上有盛名大大族出来充当这中层官吏,檀州的确能统治得住。资源也动员得出来。这小子一下就抓住了关键,顺便还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出身!

    不过现在,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好歹人家是在替自己出力。这家伙这么聪明再加上底子这么硬,还要在檀州干这个,给自己打下手的差使,难道真的看上了自己?

    这个。时候,萧言也只有一大伏。抢前一步。忍住对方腾性向的怀把抓住他连连摇动:“得方参议相助,萧家人如虎添翼矣!有方参议坐镇檀州,萧家人定将女真逐出燕地!让这些勒子,在萧家人在时,不敢稍稍南顾”。

    萧言表演得七情上脸,差点连“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安天下,孤有何幸,竟得先生才兼二人”。这种台词都说出口了,还好赶紧一咬舌头,生生忍住。

    韩世忠走了解萧言德行的,在背后萧言可没少骂后方那些文官的坏粀ww.1г顾?钦庑┚?ζ鸺业幕沟眯⌒囊硪淼目此?橇成?惺隆?醇?粞哉獍闳惹椋?偈本颓那淖?恚?畹阃鲁隼础?

    方腾呵呵一笑,拍拍萧言手背,以示默契于心。萧言却差点因为他这个动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即就不动声色的缓缓将手抽回来,脸色一板,大声下令:“韩都虞侯,听我将领”。

    韩世忠立刻转身,啪的站直,平胸行了一个军礼:“萧宣赞,俺候着呢!”

    萧言论冷道:“第一,你立刻选调一半胜捷军精锐给我,再加幽燕边地出身的神武常胜军三百骑。每人配双马,粮食军械,都给老子配齐了!现在檀州将领,汤怀张显,都随军出,余江给你留着,赶紧收编残军,收罗能弄到手的战马,等我再调你们出来的时候,你要人人有马,再给老子多一千骑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第二,你得配合好方参议行事。他安定檀州,要你做什么配合,你都不能说半个不字儿,防碍方参议行事半点,到时候老子有的是办法料理你!

    第三,看好马宣赞!伤风咳嗽,甚至吃饭不香,都是你的责任,老子回来,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马宣赞!

    这三桩事情。都着落在你泼韩五头上。办好了有功。办坏了你自己知道下场,赶你回西军去,都算是轻的!你别再想跟着老子和女真人马见上一阵了”。

    威胁韩世忠,其他的都不管用。他外表粗豪,其实内里是个聪明家伙,更兼心高气傲。如岳飞汤怀等一众无名小将都纷纷建功,他这个西军出名健将却还只能敲敲边鼓,已经将韩世忠憋得疯。打他骂他甚至革他差遣,他都皮糙肉厚不在乎。再说萧言现在地个,也是不尴不尬,他统帅权威,也是因为麾下追随才能树立。谁也不知道童贯是不是马上就要开革他这个前军统帅的差遣。不让韩世忠和女真兵马见上一阵,才是真正踩着了泼韩五的尾巴。

    韩世忠嘟嘟囔囔,站在那里低声抱怨:“功劳是人家的,威风也是别人的,到俺老韩就是这些倒霉差使!三样事情,样样琐碎,错一桩就是罪过,俺哪里吃得起?还不如带俺上前呢,这倒霉都虞侯使,谁愿意要谁要去,”

    萧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老子两个。时辰之内,就要出”。

    韩世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声应是,掉头大步出门。汤怀张显二人也紧紧跟上,出门之前,朝萧言深深施礼,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们此刻神色,萧言毫不怀疑,就是眼前是一座刀山,只要他旌旗一指。这两人都会直直的撞上前去!

    方腾轻轻嘘了一口气,朝着萧言又行一礼:“学生多谢萧宣赞关照韩都虞侯的军令!但愿宣赞此去,一帆风顺,震慑女真,能将鹏举顺利的接应出来”。

    萧言回头看了方腾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作别,也按着腰间佩剑。大步的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他对岳飞的关切之情,才涌上了心头,直到不可遏止。岳飞岳飞,你还活着么?身处古北口这样的绝地,你的处境,还远远恶劣过我!难道这历史当中,最为让炎黄华夏神明之胄,永远不能忘怀的绝世英雄,才刚刚展露自己的英姿,就要因为自己的穿越,就这么过早凋谢么?

    不,不会的!老子一定会将岳飞接应出来!哪怕和天意对抗到底!远望古北口城头闪动的点点火光,银可术勒马静静的立在黑暗当中,竟然有一种胸闷难当的感觉?

    如果说他亲身指挥这场攻拔古北口的扫尾战事。已经足够表明了对这名南人小将的重视?那么他现在已经深玄的感觉到,这种重视,还远远不够!

    这南人小将,自称相州岳飞,竟然好似铁打的!

    几日攻战,不能不说那些奚王霞末的降兵已经卖足了气力。

    甚至还因陋就简,打造了一些简单的攻具出来,三千多人马,能持刀的调出来轮番上阵了。白天攻,晚上攻。轮番蚁附蛾博,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古北口城头那舞动枪缨如血的身姿仍然牢牢的镇住城头,没有任何勇士,能是他一合之敌。仿佛他永远不眠不休也似,始终在瞪大眼睛,看着他银可术的一举一动!

    城头下面不远处,砍下来的临阵退缩之卒的人头,已经堆叠起老高。杀到后来,女真兵都知道不能杀溃兵了,只有任由他们一次次的从城头上面溃退下来。

    到了后来,银可术耐不住让女真甲士也参与了这种最伤士卒的攻战。结果还是一样,不论是归降汉人、渤海、奚王霞末手下的契丹、奚族、弘吉刺、乞颜、扎兰达、甚或席卷天下的女真健儿,都在扑城之际,败下阵来!

    在那南人小将岳飞的率领下,古北口城塞当中不多的宋人甲士东奔西突,哪里城头上了攻者的甲士,他们就出现在哪里,浑身浴血,但是仍然一次次的将他们打下去,将他们一等一的勇士尸身,抛下城头!

    “南人如此,哪怕就是这岳飞是绝无仅有的勇将,可也非轻易可与,”为什么对着辽人这样的敌手,这些南人,只能勉强自保,达百余年?。

    纵然是极为慨叹这些南人之勇,甚至还有极大的尊敬,可是银可术却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难道已经破口的女真健儿,还要翻山越岭的从燕山再退回来不成?那岂不是笑话?当日辽军七十万大军连营,他银可术都没有半点退缩过。这南人小将纵然勇猛,也不过是凭借这座关塞。才甘狸邯达来的女真兵和新附军年里坚持了纹么是真…叮巩,恐怕早就擒获他了!

    银可术勒马于地,不住的打量着夹着古北口关隘的两边险山峻岭?

    这些山峰,啃壁如削,凡人难渡?可是女真健儿,生长在长白山林之间,能在严寒风雪交加之际,穷十数日功夫翻山越岭,追猎熊虎。什么样的险山峻岭都曾经翻越过。

    也许可以从这些地方打打主意,集中女真兵马,趁着夜色翻山直入城塞之中?南人人少,已经是在竭力支撑了,他们毕竟也不是铁打的,夜里面不是正面袭来,而是从这绝险处潜入,也未必能够觉罢?只要有足够的女真健儿同时涌入,也许就能拔下这座古北口关隘!

    他银可术甚至可以做为这支偷袭军马冲在最前面的一人!

    银可术心中有了成算。却苦恼的现,还是没有足够的把握!

    他领了四百女真兵出来,谷道一战,伤亡了二三十;交给宗设等三谋克二百余骑,自己只领一百余骑转攻古北口,留在古北口北面近百,他现在手里的真女真兵马不过才有寥寥数十骑,攻战一场,在古北口城塞前面又折了十余名最为精锐之士。

    现在这些最为靠得住,他也最为相信的女真人马,换其他敌人。他也许还有信心进行潜越奇袭,偏偏这古北口城塞当中,是这些日子,将所有敌人都杀寒了心的那南人小将在镇守!

    银可术知道,自己虽然勇猛,不过和董大郎也是差相伯仲。可不是这南人小将的对手!

    要是再能有几百女真儿郎

    银可术心里已经在苦恼的叹气,但凡名将,绝对不是对自己手下实力和敌人实力没有清醒认识的一勇之夫。可他外表,还是沉静如水。身边女真亲卫,只是用略带仰慕的目光不时扫视银可术一眼,在他们心里,银可术面前没有拿不下的敌人城池,没有踏不破的敌人军阵,没有擒不下的敌人勇将。现在古北口虽然还卡在这里,只不过银可术还没有威而已!

    他们却不知道,现在银可术是真的蜘蛔了。在初出茅庐的岳飞面前,这位所向无敌的女真名将。第一次有了一种束手的感觉!

    夜色当中,突然在银可术的后面营地远处,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在夜色当中,这声浪传出去老远,古北口城塞上面似乎也现了这里的动静,城头***缭乱,隐隐还可以看见上面有人影憧憧摇动,朝着银可术这个方向看来。

    银可术恼怒的回头:“夜中宿营,严禁喧哗都不知道了,俺从来未曾带过这样的兵马!去查查,谁率先喧哗,女真儿郎抽五十鞭子。那些新附军不论是谁,砍了脑袋回报!”

    他声音里面带着从来没有的火气,还夹杂着焦躁的味道。身边亲卫,从来未曾见过银可术这般模样。一声都不敢吭,掉马就朝后奔去。

    银可术立马于前,恼怒的看着后面动静。过了一会儿,营地当中喧哗声音不但为止,还更高了一些起来,甚至还有马蹄轰隆之声。再过一刻,竟然还能听见欢声笑语!

    银可术再也按捺不住,拨转马头,加了一鞭子,顿时就迎了过去?当面却有数骑从黑暗当中返回,正是才才他遣回去的女真亲卫。这几条女真汉子笑得脸都烂了,兴高采烈的欢呼:“银可术,宗翰遣设合马来接应俺们了!带了一二三四”六个谋克的宗翰亲军;才到了后面营地!俺们人马正在将那些新附军都赶起,给设合马他们腾地方出来!”

    这些女真甲士,虽然一向自信,可是南下以来,在这些南人精锐面前,的确没有找到击破这么大一个辽国的那种摧枯拉朽的感觉,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打败仗,可是也觉得这场战事足够有份量,现在古北口迟迟没有打通,虽然绝不怀疑银可术,但是心里面也未尝没有一些忐忑。现在突然后面来了六百女真精锐,顿时就兴奋起来,前后拿出一千女真精骑,这样的话,打到燕京也没人再能当在女真铁骑面拼了!

    银可术顿时不知道是又惊还是又喜,宗翰居然派遣了自己的亲军出来!

    现在女真西路大军六千,宗翰亲领的本部亲军只有一千,是全军最为精锐的部分。派他先期南下的时候。并没有调动这些亲军出来。现在一下就给了一半还多,做为他银可术的援兵!而且领兵之人,就是宗翰最为钟爱的儿子完颜设合马!

    在萧言那个时空,宗翰为了自己这个。钟爱的儿子和完颜宗望之子,在汴粱城破之后抢宋室帝姬。这等上不了台面争风吃醋的拔刀子的行当。以宗翰的见识气度。居然还跳出来为儿子撑腰,不依不饶的要宗望给一个说法。虽然未尝没有在女真定鼎之后借此事张目,用来争权夺利。但是宗翰对这个儿子的宠爱,也可以想见一斑。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宗翰如此英雄,完颜设合马后来却默默无闻,可想而知是被宠坏了。

    现在宗翰不来援军则已,一来就是嫡子加上亲军大半,难道宗翰也知道俺银可术战事进行得不顺利?

    银可术心下忐忑,忙不迭的策马扬鞭,急急赶回大营?他毕竟是温都小部出身,现在地位,都是靠着征战得来的,要是在宗翰面前失欢,将来又要付出十倍努力,才能再度爬起来了!

    女真才从按出虎水愤而起兵的时候,人人单纯,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但是随着女真势力大张,现在这些女真将领。心中已经开始有了这些念头在萦绕!转瞬之间,银可术就已经驰回了营地。营地当中,已经是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新附军们都睡眼朦胧的被赶了起来,白天血战之余,晚上营帐还要让给新到的女真兵马。银可术领着几十女真甲士就镇得他们一次次的朝着古北口拼命了,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女真兵马,谁不都不敢出半点抱怨,连滚带爬的让出了自己这些日子才经营出一个样子的营帐,除了军器什么都不敢带,到了其他地方抱膝坐成一团一团的,呆呆的看着这边动静,有的实在疲倦的,就在这野

    而新到的女真兵马,将营地搅扰得沸反盈天,干什么的都有。有些女真甲士是亲戚,分别了一些时日,见面就抱成一团,互相动问别后景况。还有人生气篝火,开始煮食,一路赶来宗翰严令要昼夜兼程,在这里碰上银可术他们也是意外,本来准备饿着肚皮进了古北口丹歇息的;在他们料想,现在古北口还不是应该已经在女真健儿手中了?

    现在虽然讶异失望,但好歹少走了几步路,赶紧开始填肚子;

    领兵将领完颜设合马那里的篝火最为大堆,烧得旺旺的,飘出来的都是肉汤的香味。完颜设合马坐在一个皮马鞍上。舒畅的伸着懒腰。身边他的阿里喜一大群,都在忙着伺候他一人,这里人声鼎沸,最为热闹;

    和南人血战几场,本来骄横的女真甲士都不自觉的又紧张起来,营地当中,安静肃然,现在后面大队来到,这气焰又上来了,谁还管敌手是不是能看见这里的虚实动静,只管尽情放声,现在那南人小将,只有束手就擒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了!

    银可术早就翻身下马,朝着完颜设合马这里走来。远远的就大声招呼:“设合马,你来得正好!宗翰怎么将你遣来了?还调了亲军出来”。

    看到银可术到来,完颜设合马也不站起,任一个阿里喜帮他拔下靴子。设合马还不足二十岁,大头短身子,结实粗壮已极。比银可术矮半个头,却比他宽上半截,坐在那里如同半截木桩也似。

    “银可术,却没想到,你还未曾过古北口!女真的刀尖,也在这里卷了锋刃了?阿骨打皇帝要是知道,只怕会收了赏给你的金牌!你走了几天,爹就自言自语,说狮子博兔,也要用足气力,俺们这次南下,一大半就是为了立威,让南人胆寒,知道俺们女真厉害。将来再南下,要让这些南人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给你四百兵,实在少了,其他人马也调不出来,耶律延禧最近在西面又在聚集了一支军马出来,只好将亲军调出来大半,交给俺统帅,来接应你。

    ,,俺本来还以为,爹爹太过小心。天下还能有挡住女真健儿的所在?更不用说,领兵的还是银可术你!现在看来,爹爹担心得一点也没错!银可术,怎么了?掳掠了那么多辽国美人,酥了你的筋骨了?小了你的胆子了?怎么就停在这里,不敢上拼了?”完颜设合马根本没有和银可术见礼的意思,坐在那里只是大刺刺的放声。声音大得周遭百十步都听得见。

    银可术脸色一沉,却没有作。倒也没有想自降身份,和这个晚辈解说一路征战,到底局势如何的意思,只是笑道:“这些以后再说!俺正想拿下古北口呢,本来可用之兵不多,碰着硬仗,还得靠着俺们女真健儿!现在天幸宗翰遣了你来,有了宗翰亲军,古北口不足取也!宗翰有没有交代,现在南下之军,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完颜设合马脸匕露出了一阵不快的神色,不过这时的女真人还算诚朴,没有瞪着眼睛说瞎话的习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爹爹交代,还是你做主!俺不过是跟着走一遭,学着怎么和南人打仗!这还用学?你要怎么拿下古北口。尽管安排就是,俺要吃点东西睡上一觉!不过有两桩事情,一就是听说古北口有一个。南人小将,勇猛至极,到时候将他交给俺来擒下!二就是,爹爹给了你这么多兵,都够拿下辽人燕京的了,听那些辽狗夸口燕京富丽,到时候,可得让俺第一个进燕京城!”

    银可术已经完全心平气和了下来,还笑着拍了完颜设合马一句马屁:“你是俺们女真雕群当中的海东青,飞得高,爪牙尖锐,眼睛明亮,从来都能拿获最大的猎物,”俺们这次南下,你要何等样的猎物,还不是由着你开口?好了,你就等着罢,俺将古北口拿下来,将通往燕京的道路,给你敞开!”“女真援兵来了”

    岳飞扶着心爱的大枪,悄立在城头。

    山间风寒露重,他已经将战袍披在了背后,但是这些日子,这战袍也浸透了太多的鲜血。山峰将城头火把的火焰吹得四下乱舞,却难以掀起这已经变成了血色的将军战袍。

    身边残存士卒,已经寥寥无几。就连岳飞自己,都时刻觉得自己也已经再难支撑下去?

    今日白天最后一场攻战,一向得心应手,自从习成以来,就如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那杆大枪,都变得那样沉重,竟然难以挥动!

    虽然岳飞已经奋起神威,大枪舞动,最后一枪,将那个已经砍倒了四五名士卒,披着两层重甲,铁乌龟也似的女真勇士,在胸口开了一个。透明的窟窿!手中大枪,在那一刻,几乎成了破甲之锥!

    那名女真勇士轰然坠落城下,也最终震慑了城下如潮的人头,让他们纷纷退下去。岳飞却眼前一黑,差点也跟着倒地。还好脚下几名宋军伤卒,奋着最后的气力,将他牢牢撑住!

    银可术要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已经伤疲到了这种程度的岳飞吓住,当得活活愧杀。岳飞可算是初出茅庐,却一人而当孤城,一人而当此时天下最为凶狠的对手,让对手豪勇如银可术不得寸进,已经不敢正面攻击,打着从旁边越险偷袭的主意,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但是怎样的奇迹,也有完结的时候。

    看着眼前远处*女真兵马营地缭乱的等火,岳飞只是默然不语;在他身边,渐渐聚集起和他同样伤疲的宋军残存士卒。有的人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双手挪动过来,倚着垛口,无言的看着眼前景象?

    一个操着陕西口音的宋卒低低问道:“岳都虞侯,俺们完了么?。

    岳飞回头定定的看着他,莞尔一笑:“叫俺岳兄弟就是,俺今年十九,还似你几岁。这个,时候。还叫什么官衔?俺岳飞数月前从军,为河北敢战士,就没想过当这个。劳什子都虞侯使”谁说俺们完了?眼前女真,他们将整个辽国,在短短数年之间就席卷干净,这还有十七八人,倚着垛口的伤卒数目,也不过称是。几日苦战,这些不管来自胜捷军还是神武常胜军的士卒们,看着岳飞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的死战,他们也回报以岳飞他们全部的勇气和忠诚。

    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人了。其他人已经和托体于燕山,只能以魂魄永远镇守在这汉家长城之横。他们的忠骸,就在古北口下一个屯兵洞当中,岳飞已经带人,用碎石乱瓦,将这藏兵洞牢牢封住,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尸身给这些女真教子糟蹋!

    岳飞的声音渐渐高亢起来:“他以为俺们大宋,不堪一击,以为只要以几百兵马呼啸南下。就能横扫幽燕,就能震慑俺们大宋的这些好男儿!结果这些攻灭雄国,破城无数的女真教子,却在俺们这区区几十人面前,以数十倍兵力,却迟迟不得寸进一步!现在不得不再纠集人马。才有可能压倒俺们,”不,俺们这几日的死战,已经表明,这些女真教子,永远不可能压倒俺们汉人!反而是他们,耍掂量俺们大宋等拿下燕京,腾出手来,是不是会直捣黄龙,找他们复今日之仇!”

    夜色中,岳飞眼神闪亮。

    一个宋卒苦笑一声:“谁来替俺们复仇?后面那些相公,俺可信不住。对着辽人残兵在白沟河都能败得那么丢脸,互相扯对方后腿,可比打仗兴趣大了很多”

    “有萧宣赞!”岳飞低吼一声。

    “萧宣赞就在赶来的路上,俺相信,萧宣赞也明白这个道理。女真要试探俺们大宋,就给他们迎头一击!打得他们大败亏输,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打得他们只能埋骨异乡,而俺们就算是死,尸骸萧宣赞也会安排俺们归乡,入土为安,俺们也都会有块牌位,世代承受香火,魂魄有所归依!”

    夜风呜咽当中,每个人都默然无声,能站的,尽力将腰板挺直。不能站的,也竭力想扶着垛口将自己身躯支撑起来。

    “萧宣赞真的会来?会让俺们入土为安?。

    终于有人,讷讷的问出口来。

    岳飞淡淡一笑:“萧宣赞从来未曾让俺失望过”,这次同样也不会”俺能为萧宣赞冲杀第一阵,总算是回报了知遇之恩,心安得很”和大家同生共死一场,同样是俺岳飞之幸,诸位,黄泉在前,到时候,俺岳飞还是会走在诸位前面”。

    言罢,岳飞丢开大枪,深深一揖到地,久久不曾起身。身边士卒,肃然受了岳飞这一礼,他们默默互相对望,火光映照下,他们眼中,都有点点水光。

    一名岁数最大的士卒,缓缓扶起了岳飞,叹道:“岳都虞侯,跟着你这样一位将主厮杀,俺们可称无憾,”俺们这般人,大宋有的是,就看有没有英雄带着俺们厮杀罢了。平常得很,死也就死了,更何况还有人替俺们收尸!”

    岳兄弟,你死不”你先走罢,俺们替你断后

    岳飞像是突然被火烫了一下,猛的抬头,脸一下涨红,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些士卒们,每个人都伤疲憔悴到了极处,却认真的迎着他的目光。

    除了无憾,这些都比岳飞大上几岁的汉子,仿佛就像家人兄长,在看着一个有出息的弟弟一般;

    那老卒微笑:”后面女真教子不多,这些日子,俺们厮杀之余,总是将岳都虞侯的那匹黑马喂得好好的,每天擦够目糊,蹄铁也装结实了,夜料也没耽误。这当真是宝马,困在这里,厮杀竟日,还是精神不减半点,也不嘶鸣,仿佛就在积蓄气力,知道岳都虞侯迟早要和它一起上阵厮杀也似,”以岳都虞侯本事,再加上这匹宝马,还怕冲不出去?到时候,记得回来给俺们敛骨,俺叫陈得胜,名字是从军以后起的,固原堡人,到堡里面说陈虎头尸骨还乡了,没人不晓得!”

    “俺叫汪大海,这辈子没见过海,直娘贼的不知道俺爹娘怎么给起这个名字!巩州三岔堡人,老子死了老娘还在,俩哥哥三个姐姐,不缺人给老娘送终,就最小一个姐姐还没出门,倒是定了哑儿峡寨一家,今年出门子,”除了尸骨,记得将俺积攒的军饷带回去给姐姐当嫁妆!在第四指挥都头刘胖手头,那是俺哥子的连襟!”

    “周大,别人都叫俺周大,牌位上写这名字就是。就是这儿的人,家里全平了,一家饿死。后来当了怨军常胜军,现在算是宋军了也没什么人记挂?一旦死了,带着俺牌位去汴粱走一遭就走了,为大宋打了这么一场,连别人口中的汴粱那神仙住的地方都没瞧见,有点冤枉,别的没啥!”

    “还有俺,还有俺!”

    士卒们都围了上来,纷纷报着自己姓名籍贯,这个时候,每个人似乎都在用刻意的最为轻松的语气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情。

    岳飞嘴唇抖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宣赞萧宣赞,你知道这里生的事情么?不要负了俺们!

    他猛的推开身边士卒,低吼一声:“俺不走!俺和你们死在一处”。说罢就大步走到妹口前面,扶着垛口,定定的看着远处*女真营地的篝火簇簇,身形如铁石,一动不动。

    身边士卒相顾默然,静静的退到了各自守卫警戒的垛口处,荷戈坐下小寐一阵,等着下一场攻战的到来。

    大概也是最后一场攻战了。

    岳飞回,看着南面,心里默默念叨:“王贵哥哥,汤怀、张显、牛皋兄弟,俺岳飞就一个老娘,家里还有一个才过门的刘氏。还有老病的师傅,你们且替俺照顾好了,俺岳飞就死于此,你们跟着萧宣赞,带着俺的牌位,直捣黄龙!报今日之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挽天倾(完之下)

    葳当中,数十骑快马已经出了涿州,向着六膀山王贵蜘百列前军后路大营疾驰而去。

    这数十骑大多是童贯宣帅衙署调出来的亲兵,也是除了禁军那些废物亲卫之外童贯能调出来的全部自己心腹了,不少人还挂着相当的官衔,轻易是不出宣帅衙署的。

    这个时候,人人牢骚满腹。要不是他们狠狠闹了一场,只怕这领头的赵宣赞还不肯在涿州歇息一会儿,给人马都饮水吃点东西,松松腿脚,非要大家在马背上把肠子都颠断不可!

    可他们毕竟也没在涿州歇息太久,赵良嗣虽然是降人宣赞,得童贯赏识,也没太看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但是此行他们却是得了童贯严令,一切唯赵良嗣马是瞻,要是误了事情,先将赵宣赞的功过摆一边去,他童贯要一个个的行军法砍了他们的脑袋!

    所以在涿州只是稍稍缓了一口气,大家就又认命的上马疾驰而北。

    看着赵良嗣在前头腰都直不起来了,矮胖的身形却连头都不回一下,还在咬牙坚持。他虽然是文官,但走出身北地,总比方腾这些人强一些,没将自己绑在马背上。

    可是也浑身风尘仆仆,狼狈至极。

    几个童贯的亲卫军官在背后低声嘀咕:“这厮鸟跟老婆偷了汉子赶回去捉奸也似,到底是为了什么?害俺们也吃这趟辛苦!”

    “捉奸捉奸,撒手两地嚣不算奸了。非得捉奸在床。一刀两个人头,才算是捉奸无罪。那厮鸟现在一边赶路,一边说不定还在心里头默祷,那奸夫在他婆娘身上,龙精虎猛,多使一些气力,多弄一些枪法,禽得越久越好,这才遂了他的心愿!”

    “那俺们跟着干什么?替这厮鸟捧刀,砍行夫淫妇的人头?。

    “到了那一刻。别人不敢问,俺是帮定了奸夫”。

    几个军官说得恶毒,自己先吃吃的笑起来了。一个知道些内情军官在旁边低声笑骂道:“你们胡明些什么!这厮鸟是不愤那萧言抢了他的风头,赶去六聘山前军后路大营,借着宣帅的虎皮耍夺了萧言的家当!还想再拉一支常胜军出来,借那个被囚在萧言手里的郭药师的力气,当萧言那个角色。去夺克复燕京的大功!俺们跟着。都是给这厮鸟去站脚助威去”。

    所有军官,各个都到吸了一口凉气,反应过来之后,人人都骂。

    “这厮鸟瞧他一脸晦气颜色,还想抢这克复燕京的大功!他消受得起么?就算他走了狗运道。升官升到弃里,俺也直不拿正眼觑他!”

    “萧言这厮虽然跋扈,升官也是太快,让人瞧着眼热,可是人家毕竟是硬碰硬打出来的!白沟河战败,那么一个凄凉景象,人人提起北上都是摇头。萧言领着几百人就打下两座州郡,赶跑了四军大王萧干!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立下来的功绩。俺们眼热,也都心服,这厮鸟到是凭的什么?”

    “萧言虽然朝北走了,坏了宣帅大计,可却不是享福去,是去打背盟的女真勒子!这人到当真是一条汉子,牙齿一咬就上去了!俺们看着他们各位相公斗法就是。也没什么说的,这厮鸟却要去背后捅人刀子,不当人子的玩意儿!”

    “俺们当这站脚助威的角色,可是不大光彩,还要吃这般辛苦。等几日夜黑无人处,套了这厮鸟的口袋,打个半死才算解气!”

    几个军官在背后低低乱骂一通,赵良嗣的祖宗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沾他这今后代的光,在地底下都被骂得翻身了。到了最后,没什么新鲜的骂人花样了,这几个军官也只得认命赶路,宣帅严令犹在耳边,给赵良嗣捧卵泡也得捏着鼻子干了,否则还能怎样?

    赵良嗣赶在前面。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背后那些童贯亲卫军官的骂声,半句也没入耳朵里面去。就算听见,心胸最为狭窄的他,也不过付之一笑。

    一则是这些军官得罪不起,阎王好见小鬼难当。他们都是童贯身边至亲至厚之人。自己不过因为伐燕战事才和童贯走在一处,做相知相得状,比起他们,自己亲疏还是大大不同。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现在胸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几乎能从脑门冲出来。自己南下归宋,当时大辽还败像未露,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国,自己却冒险潜逃归宋,再一手策戎,了宋和女真盟约之事,鼓动了大宋帝国轻易的动了这场北伐战事,还不是为了胸口这团权势之火?他赵良嗣一定要出人头的,而不是在辽国做为一个风尘俗吏终此一

    !

    可恨白沟河一场败仗,让萧言横空出世,将他赵良嗣的光芒压得一点不剩。这场他策动的伐燕战事,最后大功,却要落在萧言此人手中!

    赵良嗣心中对萧言的恨意,外人当真是难以想象!

    天可怜见,知道赵家人对此次战局所付出的心血,所怀着的苦心。知道赵家人在大宋挣扎向上,有多么不容易,知道这场战事,就是将来赵家人在大宋权势地位的张本,几乎是一生之所系。

    所以才天夺萧言之魄。让他放弃了眼见就要到手的这场功绩,领兵北上,恶了童贯宣帅。给了赵家人再度复起的机会!

    苍天苍天,但愿此行一切顺利,郭药师此人得用,刘延庆能配合照应一切,将燕京城。交到赵家人的双手之中,则赵家人,只要功成名就,来世如行,就随便老天你如何安排!赵家人只要将此生牢牢的抓在手中!在高梁河南岸。

    大宋军马,已经缓缓的交替掩护着移动了上幕,最前面的几个营塞,几乎是逼高梁河而下塞,塞中弓箭弩机,已经差不多能控制着高梁河的河面。沿着高粱河展开的宋军营寨,东西绵延十余里,南北终深,也差不多有这个距离,在高梁河南,形成了一个巨大

    这个时候从空中朝下看的话,就可以看见,夜色当中。宋军连营当中,***旗号如天上银河。落在了高梁河南,闪烁连成一气,映人眼目,肃杀之气。直入云霄。连高粱河水在宋军之前流过,似乎都不敢出呜咽之声!

    北岸的辽军营寨。依然深沟高垒,严整已极,偶有远拦子在夜色当中滑过,在宋军***之下。露出模糊的身形,立马北岸,静静的凝视着南面情形。

    辽军却对宋军大举逼近高梁河,将主力都运动上来,没有半点反应。这么一场战事当中,等于是将主动权拱手交给了大宋一方。

    刘延庆的营塞,就在这连营深处。气度一样宏大,但是比起当时在后路立的营寨,毕竟少了许多奢华气度。

    在他的军帐当中。这个时候传来的是一片笑语之声。几名刘延庆的心腹将领,都卸了盔甲,陪着刘延庆在帐中说粀ww.?

    岁数大的人怕的就是冷清,在后路的时候,还可以陈设歌舞以自娱。这已经逼河立阵。就是享受惯了的刘延庆也不能再行此事,他好歹知道现在是在打仗。也就只有叫几个心腹将领过来,陪着他老人家谈笑一番了。

    这几个将领。都是跟随刘延庆日久,对刘延庆心思揣摩得精熟。知道昨日接到不得入铺急递送来的童宣帅钧令,刘太尉的心情就不大好。很是了一通脾气。现在大家就拼命的在那里凑趣说好话,马屁不要命的拍过去。

    “太尉虎威,这么大一支军马逼河下寨,抵到了萧干那厮的鼻子前头,他都不敢有所动作。可见萧干那厮已经没有战心了!可恨老种小种这两个老不死的,还在说什么要慎重,萧干还有一战之力,现在看来,无集是嫉恨太尉就要克复燕京城,立下这等奇功。不过也只能说说风凉话罢了!”

    “太尉就从来没指望过他们!单凭环庆军,也足够收拾萧干那厮了,到时候俺们进了燕京城叫老种小种,看着眼睛出火!立下这等奇功,宣帅封王不必说。就是太尉,在大宋四下辛苦这么几十年,也该去汴梁纳福了。高太尉这次恶了童宣帅,他这殿前三衙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罢?这位置。岂不是天造地设留给刘太尉的!”

    “萧言这厮,虽然跋扈行事。也多亏他心思犯了糊涂,不过天要成就太尉一生功业。这是人力所不能奢,在此末将先为太尉贺!”

    几名心腹将领。句句都挠到了刘延庆心中痒处,当下就不住的呵呵大笑。胸中郁气。总算稍减。可是童贯那钧令,总是压在心头,笑了一阵,还是皱眉道:“可恨赵良嗣那厮,又出花样!要立什么新的一支常胜军,将郭药师搬出来,再当什么奇兵!现下还要什么奇兵!当初萧言宣帅看走了眼,现在又信赵良嗣那厮!这些南来降人,都信不得!

    说句公道话,萧言毕竟还是恶战了一场,某能逼近高梁河,也算是承了他的情。如果战事顺利,多少还要保他一下。可是这赵良嗣,只会背后害人,绝留不得!”

    他又提起这个话题。让周遭几个哄了他老爷子半天开心的将领都是一怔。不过跟着刘延庆。最应该会的本事就是顺着上官意思说粀ww.6偈倍际强诜缫槐洌?舐钇鹫粤妓美矗?谡飧龅胤剑?约?玫淖孀谑?舜?哺?畹枚荚诜啬估锩娣?砹恕?

    看着属下骂了一阵。刘延庆捧着玉带站了起来,叹息一声:“非要等着赵良嗣那里准备停当,才准某渡河进军”某就等他一等!你们几个小子,给我争口气。渡河以后,一定要抢在赵良嗣那厮前面!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

    几员心腹将领对望一眼,都肃然起身,抱拳领命:“属下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在高梁河对岸。在前面离河不远的辽军营寨的掩护下,一队队的辽人军马,正在安静的朝后滚滚退去。

    步兵、骑兵、格重、全部次第而行,人无声,马辫枚。夜色当中,队列严整。毫不错杂。在他们经行的路上。只留下一座座空空的营塞。

    这次,是事关辽国这点残山剩水的最为关键的一战的,胜则还有一线生机,败则大辽就只有覆没,而在他们身后,燕京城中,满是他们的家人子弟!

    他们既然选择了相信并且追随萧干,那就要在他的大旗之下,在这场战事当中,血战到底!

    萧干立马路旁。身边全是辽军契丹奚人的将领,人人铁甲生寒,簇拥在萧干高大瘦长的身影旁边静默不语。

    一个个远拦子传骑不断奔来,低声回报给萧干各路军马后撤的动向,又一个个领了萧干之命,飞驰而去。

    看着眼前一切进行的顺利,而对岸宋军***旗号不乱,还毫无动静,萧干淡淡一笑。朝南看了一眼,笑道:“走,俺们先退一步,等刘延庆过来送死!”

    数十将领不出一声,簇拥着萧干朝后退去,看也不看远处宋军声势惊人的连营***一眼。每名将领。都容色如铁。他们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场大战。而他们也有信心,将宋军这次攻势,如白沟河一般。再度粉碎!大宋宣和四只十月初一,萧言抵达檀州,准备立刻直进古北口接应岳飞。震慑女真。并且做好了后路安排,随时准备和女真决战,将他们此次南下粉碎。

    北面倾塌的天。萧言正在努力挽回。

    而在他身后,南面的天际,又在动摇,随时会随着一场大战崩塌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夺军(下)

    小哑巴是辽人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王贵只觉得心头大震。“轰轰”的在一时间丧失了一切感知!

    难道赵良嗣说的是真的?王贵曾经见过小哑巴在庭中祷告,也知道小哑巴实在有点神秘。其实会说话,但是谁都不忍心逼问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更不用说萧言了。这小哑巴,在他才穿越的时候,几乎就是这个乱世里头,他的精神依靠!小哑巴在祷告的时候,的确提到了她的名字是余里衍!难道萧宣赞他……不,这不是真的!在这一瞬间中,王贵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萧言遭逢小哑巴的经历,他们都同时在萧言身边。当时走到那个荒村,是他们带的路,当时萧言不过是个囚犯,而且还在心神不宁当中,要是开口,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他们的穿越!穿越!改委是不是涨油价了?说摔飞机就摔飞机……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现小哑巴的,也不是他们。最后还是小哑巴自己赶过来,最终成为他们当中一员的!既然确认了萧言的清白,王贵顿时就反应过来。不管小哑巴的身份如何,这赵良嗣栽上来的罪名,的确狠辣到了极点!小哑巴的确有点来历不明,要是落在了赵良嗣手中,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子,还不是赵良嗣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赵良嗣也是南归之人,他要咬定了哑巴是辽人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那极难分说得清楚!

    萧言已经因为北上,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借着这个一时分说不清楚的罪名,萧言将万劫不复!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哑巴落在赵良嗣的手中!老实憨厚的王贵,这位前木匠,这辈子心思也没有转得这等快过。在满帐中人,人人目瞪口呆,为赵良嗣所说的话震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之际。王贵已经猛的身形暴退,直直冲向大帐之后,赵良嗣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拿下他!辽人公主,果然就在这里!”几名童贯亲将,摩拳擦掌的顿时冲出,和赵良嗣的恩怨可以撇在一边了,拿下辽人帝女,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这将是多么大的功绩?不要说迁几转了,官家一高兴,封侯说不定都有指望!王贵转眼已经冲出大帐。在他大帐之后,屏风隔开了一小片空地,上面也有张盖,将周围隔开,张盖下面,就是一个小帐,转瞬之间,王贵已经冲入小帐当中,帐内小哑巴已经换上了胜捷军衣甲,其实小哑巴的个子并不矮,在同龄女孩子当中还算得高挑,这身宋军衣甲长短合适,就是显得太大了。铁盔之下,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明眸当中有一层雾气,静静的看着冲进来的王贵。在她身边,几名拿来衣甲给他更换的胜捷军甲士,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哑巴。小帐虽然在后面,可是前面大帐的话语,这里同样听得清清楚楚。看着王贵冲进,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王贵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吼一声,已经从一名胜捷军亲卫腰间抽出佩剑,“刷”的一声割开了小帐,拉起小哑巴的手,就冲出了小帐!小帐之外,火把缭乱。刘延庆麾下士卒,已经将这大帐围了几层,同样呆呆的看着王贵提剑,拉着一人从帐中冲出来!赵良嗣给他们的军令,就是拿下任何从帐中逃出之人,捉住一人,就有万贯上赏。这么重的赏格,让他们也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挺枪持刀的就涌了上来,王贵同样直扑过去。还没接触,帐中几名常胜军甲士就也跟着冲出,人人手中都是兵刃雪亮,大喊一声:“王贵,你不要跑!”这几名甲士却几步从王贵身边抢过,和那些环庆军士卒撞在一起,手中佩剑长刀,架住他们的兵刃拼命朝两边推开:“这是俺们的功绩,你们敢和胜捷军抢?”在帐前这个时候又绕过两匹战马,马上都是胜捷军甲士,挺马槊直扑过来,嘴里犹自呼喝:“这场大功,是俺们胜捷军的,谁敢来抢,就是三生的仇家!”在这两名骑士身后,王贵身边的那些胜捷军亲卫,几乎全都扑了过来,人人口中,同样都在大呼小叫!那些环庆军士卒给眼前场景,弄得呆了。就看见两名骑士冲近王贵身边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翻身落马,口中犹自大呼:“直娘贼,王贵厉害!弟兄们一起上!”王贵立刻反应了过来,眼中涌出热泪。这些弟兄,当真是豁出性命来帮他逃走!这个时候,却不是动感情的时候,他低呼一声:“上马!”小哑巴反应极快,和王贵几乎同时牵住了战马缰绳,翻身而上。后面胜捷军甲士涌上,却不拦住他们,反而加入了将环庆军士卒朝两边推的人潮当中,只是乱叫:“这大功是俺们的!”周遭扰攘成一团,后面几个童贯亲将也冲了出来,却给胜捷军亲卫挡住了身形,急得只是跳脚。落马那两名胜捷军亲卫,在王贵翻身上马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俺们信得过萧宣赞,去投他!”王贵再不多说,打马一鞭,已经护卫着小哑巴,在被推开的环庆军阵型当中,呼啸冲出!那些环庆军士卒人人大哗,有的人已经张弓搭箭,这个时候赵良嗣已经也跟着冲出,看到这个景象,跳脚大呼:“不许放箭,只准生擒!”他呼喊得晚了一些,一名士卒已经来不及收手,“嗖”的一箭已经了出去,偏生又射得极准,擦着前面一骑的头盔掠过,这一箭,顿时就将那骑士的头盔带下,连髻都扯断了,一头乌黑秀,顿时就倾泻而下,在那骑士背后摇曳,***一映,仿佛反射的就是一场幽亮的梦境。这个时候,却再也追不及了。那骑士的小小身影,伏在马背上,拼命朝前疾驰。而王贵就紧紧的卫护在她的身后。一名童贯亲将,再也忍不住这一场奇功落空的失落,失态的指着那长飘落的小小身影大喊:“那是辽人帝姬,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所有人都是一阵大哗,这一夜的变故,实在是离奇古怪到了极处!

    郭药师在自己的营帐当中,当第一声喧哗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榻上翻身坐起。这些日子,他表面仍然宁定,每天就在四方天里散散步,如往常一般,没有半点焦躁的神态。唯一的不同,就是比往常沉默了许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郭药师精神,已经绷紧在等候什么的表现!甄五臣甄六臣曾经偷偷问过郭药师,难道会有什么变故生么?郭药师却用玩笑应对。他现在处境,已经是最为恶劣了。而机会,也许只有一次,一旦错过,自己就只能在宋人境内,做一个老百姓以终此生了,这却比杀了他郭药师,还要残酷。

    男儿大丈夫,若不能纵横天下,那此身留着,又有何用?与其这样,他不如就死在易州,死在董大郎的刀下!郭药师静静的等待在黑暗当中,只有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难道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又是怎样的一种机会呢?帐外突然亮起了***,却是郭蓉先闯了进来。这个高挑长腿的英气美女,仿佛又回到了战阵当中,手中没有兵刃却仍然杀气十足,俏脸板得紧紧的,浑身都已经扎束整齐:“爹爹,军中喧哗,当有莫大变故!我们聚在一起,怎么也要保护爹爹平安!”郭药师一笑,还没有说粀ww.U缥宄颊缌?夹值芤惨丫?辶私?矗??????耄?涣辰粽牛骸岸脊埽?恢?涝醯牧耍??U饨窈舐反笥??沉斓盟嗳徽?耄?衷谌雌鹆吮涔剩∷坪跤腥寺碛拷?戳耍?床恢?朗橇扇瞬皇牵恳坏┞移穑?趁切值埽?趺匆不ぷ哦脊艹迳背鋈ィ 惫?┦θ匀皇且恍Γ骸八挡欢ǎ?墙幽吵鋈サ摹!薄笆裁矗俊闭缥宄颊缌?荚偌由瞎?孛琅?桓觯?笱鄣勺叛邸?

    “萧言此人,崛起太,锋锐太甚。宋人精锐全集于他手,岂能不遭人嫉恨?宋人之间,勾心斗角都能不惜来一场白沟河惨败,对萧言来一场同样的内讧,有什么好奇怪的?萧言麾下骑军,有一小半是某家常胜军撑起来的,迎某出去,分化萧言手中实力,好制住他,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某一直等待,就等着这对萧言下手之人,来接某出这牢营!”郭药师的一席话说出来,甄五臣甄六臣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呆呆的看着面容宁静的郭药师,看到郭药师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一些,顿时就低低的欢呼一声:“都管,这可是真的?”郭蓉站在那里,手却一抖。手中掌着的烛台火光在帐中摇曳一下,映照得这个少女容颜一下仿佛就失却了颜色。她低低的问道:“爹爹……怎么压制萧言?大宋的宣帅,反而要拿下他么?我们是不是就要帮着那宣帅拿下萧言?”郭药师淡淡的扫视了自家女儿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站了起来,缓缓的结着身上披着的袍子丝绦。女儿心思,郭药师岂能不明白?和萧言这么一个雄姿英的小白脸一路出生入死,恐怕也有些情根深重了。女儿的娘本来是燕地某坞壁之主的爱女,骑得好马,言笑无忌,敢爱敢恨。自己当时只是辽人渤海部族军中一个马甲,郭蓉娘亲却看上了自己,非要跟着他……两人并辔出行的时候,一路都能听见她银铃一般的笑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恐怕就是自己枭雄心肠最淡的时候儿吧……想到郭蓉早夭的娘亲,郭药师心肠软了一下,转眼间神色就刚硬起来。如果自己所料未错,那现在就是自己此生最后一个机会了!若不能把握住,还谈什么男儿事业!如果保他出来的人,要他对付萧言,那他一定就要将萧言弄到永世不能翻身,将他手中的常胜军实力夺回来,这燕地,是他郭药师的!在这里,他和萧言,只能站着一个!萧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杀他郭药师,就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至于自家女儿的心思,将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料理……就算郭蓉站在萧言一方,和他翻脸,他郭药师也会毫不容情的连郭蓉一起对付!

    只因为自己是郭药师,是这燕地之雄!甄五臣甄六臣一拥而上,手忙脚乱的帮着郭药师将他身上袍服整理整齐。然后就簇拥着郭药师走出帐外,静静等候。郭蓉白着一张俏脸,也缓缓跟了出来,但是瞧着她咬着嘴唇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心乱如麻。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有一阵子,更是高亢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在王贵的大帐方向呼喊乱叫,状似癫狂。在场几个人,仿佛还听到了什么辽主帝姬几个字。包括郭药师在内,人人都面面相觑,这到底又是哪一桩变故?外面的狂乱呼喊声音终于平息了一些,而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同时朝着这里响了起来。外面脚步声杂沓,轰鸣着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还听见有人大喊:“郭药师是不是就在这里?就是那个常胜军降将!”然后就是那看守他们的胜捷军亲卫没好气的回答:“就是那家伙,在里头等死!你们都知道了,还问俺们干什么?有宣帅的手谕关防在,还怕俺们瞒着遮着?直娘贼,俺们又不是郭药师他爹,要保他一辈子平安!要进去就进去,俺们算是交卸了差使,看了这个,家伙这么些日子,早闷出鸟来了!”

    甄五臣甄六臣这下终于确定,他们的郭都管这乱世当中枭雄灵性未曾稍减半点,在此前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当中,在如此严密的看管当中,就已经明白,他郭药师还有迈出萧言划定的牢笼这么一天!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呆呆的看着两面木排做的大门,这些日子,这两扇木门永远紧闭着,将他们与燕地,与常胜军隔开。甚至到了最后,他们都放弃了此生还能从这里出去的期望!外面人声杂沓,传来了七手八脚开门的声音。“吱呀”声中,两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朝外张开,外面大从大从的火把光芒投射进来,照得木栅里面这片四方天透明,在外面,是一圈宋军,无数双目光看过来,都想看明白这个举易州归降,结果给萧言囚禁在这里的燕地大豪是什么模样。一时间,所有声浪都停了下来。郭药师淡淡一笑,举步朝外就走。被囚多日,别人应有的那种困顿味道,在他身上半点也看不见。就听见他神清气爽的朗声道:“哪位大人,将俺郭药师接出来的?但求一见!”外面宋军带队军官看见郭药师举步朝外走,这才算反应过来。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来这里接手看管郭药师的营帐,确保他无恙,可不表示就让郭药师这样大摇大摆的出了这个牢笼!他慌乱的低呼一声:“不要动!”一声呼喝之下,他身后环庆军士卒顿时刀枪并举,一片兵刃响动的声音,对着郭药师高大的身形。郭药师一笑停步,他身后的郭蓉却反应了过来,呼喊一声就抢到了自己爹爹面前,这个高挑至极的英爽少女两道柳眉紧锁,张开双臂拦在郭药师前面:“要动手就动手,让我们父女死在一处,不要弄这么多花样出来!”那环庆军军官都看呆了,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高挑女孩子出来!甄五臣和甄六臣也齐齐抢上,拧眉瞪眼的挡在郭药师身莣ww.D腔非炀??倩姑淮鸹埃?图??┦ξ⑿ψ琶???氐耐罚骸暗??皇拢?庑┤瞬皇抢春Π趁堑模?褪窍粞裕?膊桓叶缘??右桓?种竿罚?慰霰鹑耍看笏我?蕉ㄑ嗟兀?趺瓷俚昧四愕??俊?

    郭药师话音未落,就听见赵良嗣的声音在人群外面响起:“郭都管英风锐气,不减当年,宣帅和赵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燕地风波,郭都管还有心么?”围成一圈的环庆军士卒“呼啦啦”的朝两边闪开,让出一条通路来。几人已经在外面下马,沿着这条通路缓步走来,火把映照下,走在前面那人,赫然就是赵良嗣。他身上风尘仆仆神色未减。刚才又碰了一脸鼻血出来,只是胡乱抹了一把,看起来形容狼狈之极。王贵带着小哑巴,又莫名其妙的从他手里脱出,现在虽然遣人去追,可是天知道能不能追得上。但是到了郭药师面前,他却仍然是一副神采飞扬,大局在握的模样。目光炯炯的朝着郭药师迎了过来。郭药师定睛深深看了赵良嗣一眼:“赵光禄,竟然是你!”赵良嗣哈哈大笑:“岂不是正是赵家人!”郭药师沉默一下,也放声大笑。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郭蓉,大步迎了上来。众人目光注视当中,两人双手互握,欢若生平。两人的称呼,都用的是旧辽时候的官衔。论起来,在旧辽之时,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后来赵良嗣投宋,郭药师也找过他的门路,但是赵良嗣当时操持着和女真之间的盟约,对大辽意欲投奔大宋的那些旧同僚,却把门关得很死。他气量不大,谁都知道,就怕这些旧同僚来抢了他的风头功劳。正是因为赵良嗣的私心,郭药师才在女真和大宋之间始终游移不定。萧言暴起杀使,才让郭药师匆匆做出投宋决断。因为准备不周全,又被萧干和董大郎赶到了易州,萧言虽然救了他,但是郭药师再不复当日的有力地位,沦为萧言的阶下囚。要说他郭药师现在处境,倒有不少是拜这位赵光禄所赐。但是此时此刻,两人却笑得仿佛恨不得一条裤子两人穿。

    欢笑当中,赵良嗣突然神色一板:“宣帅口谕!”郭药师浑身一震,顿时松手,深深叉手行礼下去:“降人郭某,静候童宣帅钧令!”赵良嗣冷冷道:“旧辽涿州留后,常胜军都管郭药师,一心南投。却因伤势,养疴至今。宣帅深念郭某南投大功,更兼深知燕地内情。非加以殊赏,无以体官家善待降人之心,无以体官家天高地厚之恩,无以体大宋海纳百川气度。郭某伤愈,当权加神武常胜军都管差遣,军前听用,统领旧部,为王师前驱。若能克复燕云,当不吝迁重赏,以奖有功,以远来人……郭都管,这神武常胜军,又是你的了!”周遭出了一阵低低的呼喊声音。如海浪一般,瞬间卷过了整今后路大营。在这些环庆军身后,是人山人海的神武常胜军人马。他们都默默的在外面看着,等候着今夜的变故有一个最后的结局。郭药师大步走出的时候,每个人都互相对视。谁识不得他们的旧统帅?不过当日在萧言手底下听命调遣,谁也不敢多提起这位旧主,省得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了,在大宋旗下,特别是萧言率领下,大家日子过得还都不错。原来在郭药师部下,他们这些步卒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无非勉强活着罢了。郭药师本来就穷,乱世地方又残破,有点供应,基本上都全部拿来养常胜军当中的骑军了。换了个将主,萧言又没有克扣的习惯,他是恨不得手底下全是得用精兵,也犯不着替童贯省钱。大家算是吃饱穿暖,有甲有精利军刃。对旧主心肠,自然就淡了许多。可是大家毕竟是追随着郭药师在生死场中打滚出来的,他们不比神武常胜军的骑军,有和萧言同生共死的情分。看到郭药师大步走出来,人人都是眼睛里头一热。这也是人之常情。乱世里头,谁也不知道明天的事情,看到旧主还活着,当然激动。但是要说多么想着复归于郭药师手下,那也不见得。

    可是今夜变故到了此处,目眩神迷到了最后,却是他们再度回到了郭药师麾下,只不过换了大宋的旗号。世事变幻莫测,莫过于此!郭药师身形顿在那里,久久未曾起身。而赵良嗣,就冷冷的注视着他。半晌之后,郭药师才缓缓抬起头来:“那些被萧宣赞带走的神武常胜军骑军,可归俺统帅?”赵良嗣神色一动,语调仍然是冷冷的:“当然归你!”郭药师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再度深深行礼下去:“官家天高地厚之恩,宣帅青眼赏拔,俺郭药师何等人,如何克当得起?只有粉身碎骨而已……常胜军皆旧部也,燕地内情,郭某深知,但有三五日整束时日,郭某自当统领全军,为王师前驱,死而后已!燕京,不足取耳!”

    赵良嗣脸上顿时挤出了笑容,抢前一步,将郭药师双手扶起:“郭都管,你伤势才大好,这次差遣,实在是急了一些。宣帅也自然知道你的辛苦。但是前方大军大战在即,少不得你这位识途老马!数日之内,神武常胜军全军就要出。直抵高梁河,和刘太尉连成一气,赵某也是神武常胜军军中监军……要粮要饷,要甲要械,但向学生开口,无有不从!只要郭都管能协助刘太尉,顺利拿下燕京城!这天大功劳就等郭都管马上去取!”郭药师被赵良嗣扶起,脸上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笑道:“就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是宣帅和赵宣赞的,俺郭家人能落个赎清以前抗拒王师之罪,已经足矣,还敢奢望什么?”他接着转头,语气淡淡的吩咐甄五臣甄六臣:“五臣、六臣,跟着俺就去接手大营吧。计点一下军中实力,看看哪些人得用,哪些营都还要整练,常胜军当年也是燕的强军,到了高梁河,可不能丢了俺的脸面……告诉弟兄们,俺郭药师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平淡。但是谁不知道,这句话背后郭药师的感慨系之?甄五臣甄六臣已经快要泪落。郭药师吩咐一句,他们就哽咽着答应一句。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朝着圈外那些默默注视着他们的神武常胜军士卒振臂高呼:“弟兄们,郭都管回来了!”局势如此,这些神武常胜军的士卒们,还有什么选择?终于有人抢前,跟着呼喊:“弟兄们,郭都管回来了!”应和之声,先是一两声,然后七八声,最后轰然而起,席卷了整个后路大营。郭药师傲然站在那里,这燕云之地,这男儿枭雄竞逐的战场,俺郭药师,再度置身其中!

    满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郭蓉容色清冷,悄悄掉头,转身回了她已经被囚了月余的帐中。郭药师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家女儿一眼。在旁边,一个胜捷军军官一直冷眼旁观,最后骂了一句:“直娘贼,这场复燕战事,到了最后,似乎就是三个南归降人的事情……俺们那么多太尉相公,到底在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出(上)

    千余披甲轻骑,头盔顶上红缨在燕地秋日荒凉的大地上如一丛丛的火焰一般飘动。

    这正是萧言领出来的胜捷军一半轻骑,人人配备双马,为了给他们凑齐这些坐骑,留守在檀州的那一部分胜捷军,都让了不少战马出来

    每个人都知道,在檀州还立足未稳,前面女真兵马动向未知,就这样深入,到底有多危隘可是大军之中。人人却意气高昂。

    只以为,萧言这次,就走在他们最前面!

    骑军来去如风,古往今来,只要骑兵还是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向来都是推崇主动进攻精神,骑兵从来都难以用战线来限定死。哪怕历史上的大宋,向来不以骑兵强出名,但是大宋这支唯一精锐轻骑集团,崇尚主动的骑军气质,仍然不曾稍减。

    十万大军,猬集在高梁河,精兵猛将汇聚一处。但是闻知女真南下,自刘延庆始,没有一个人想到主动来抵御女真兵马,反而想的是怎么找萧干这些残兵败将的便宜,去抢燕京城,就当女真没有南下也似。

    只有萧言,永远都是萧言,带领他们呼啸北上,为大宋全军掩护侧翼。一如他当日在白沟河数百骑当先北渡,卷起反攻风潮一般。

    在十万大军对着女真人当缩头乌龟之际,他们一举就抢下了檀州,现在更深入百里,直抵古北口,接应他们在那里血战御敌的袍泽弟兄!

    在这广袤的幽燕大地上,千骑而北,拉出道道尘烟,跟随在无敌统帅之后。不论敌人如何,只是朝前纵横驰突,这样才是真正的大宋骑军!幽燕边地,深秋景象,到有些象这些骑军最熟悉的陕西诸路景色,绵延燕山,颇有西北诸山景象。天地之中,草黄天蓝。又经战事,四下里除了那些胆战心惊看着他们朝北而进的坞壁,几乎就是杳无人烟。仿佛就像在横山脚下的万里沃襴ww.?

    这些胜捷军轻骑看到眼前景象,一个个都在队伍里头大呼小叫。萧言向来是乐于见到自己麾下士卒保有如此高昂的意气斗志,有的时候儿甚至还刻意扶植。在队伍前头,也不甚拘管他们。

    有的胜捷军甲士将脚翘在马鞍上,有的甲士却将甲包高高垫在马鞍桥后面,半躺半靠在上面信马由缰。有的人饿了,骑在马背上啃着干粮,嗯哨应和之声从前到后,孤军深入险地,前面有莫测之敌,却一个个都旁若无人的高声谈笑着。

    “邱家四郎,你瞧瞧,前面那个塞子,像不像你出身的德顺军笼杆城?直娘贼的都是白石头砌的墙,太阳一晃花人的眼睛!俺们当初要跟着宣帅去江南的时候儿,你妹子来营里瞧过一眼,怯生生臊眉搭言的,标致得能到人心里去!还许了人家没有?要是没有,这次跟着宣赞要是能活着回来,许给俺成不成?”

    “做你的胜攒梦去!俺妹子许的是中安堡的人家,离家多近?家里又没公公婆婆,妹婿是个管军中粮饷的司马,等闲也不能成寡妇。这日子过得多舒心?跟着你,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有两个钱都送了关扑,赌运和俺们韩都虞侯使比起来是半斤八两。俺是没福分,只能和你一起冲锋陷阵,俺妹子你却休想!”

    “真是好地方,怎么恁得就给辽人抢了百多年!要是当年有俺们西军在,辽人再也过不了这燕山!了不得俺们在这里又守个百多年就是,了不得再多几十万孤儿寡妇,在陕西诸路守得,在这燕云十六州俺们也守得!”

    “死了就在这里埋了,洒家瞧着,这里和俺们陕西诸路也差不多,就当回家了。谁有那功夫再把俺棺柜盘个几千里回家!”

    “俺瞧着也成,当初跟着宣帅下江南,俺就寻思不能死在那儿。热死个人,恨不得扒了身上的皮!埋在那儿,蚊虫又多,在地下也痒得直翻身!”

    后面甲士们嗯哨起哄,萧言策马走在最前面,脸上露出的也是放松的微笑。统领这么一支大军,才知道纵横天下的感觉是什么。这种感觉很难言明一放在自己还是一个废柴小白脸的时代。怎么样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可是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一旦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却让人血脉贲张,再也难以割舍。

    甚至有些沉迷其间。

    这支胜捷军,在当年雄州初遇的时候。

    正在被耶律大石和萧干联手兵压在营中不敢露头。一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雄州城中,倒是经常看到他们纵酒撒气的跋扈模样。

    要知道,在历史上,这支胜捷军创造了苦守太原,直至全军战死的惊人功业!

    那时却给童贯带成了这般模样。直到在自己手里,这支集合大宋箐华的轻骑精锐,才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纵横燕地,哪怕面前是毁灭了辽国的女真大军,仍然无所畏惧,迎头而上,孤军深入!

    这种成就感,也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萧言骑在马上,咳嗽一声,想找旁边人吹两句牛,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却现左边张显,右边汤怀,都沉着一张脸,没一个人有和他凑趣说两句话的心情。他们两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满心里都是岳飞两个字!

    是,岳毛,岳飞。

    萧言的好心情转眼无影无踪,在心里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对于韩世忠他们这些人,甚或是和岳飞曾经并肩血战过的马扩。岳飞不过是新崛起的一员大宋年轻小将,勇武过人,忠义血性过人,将来成就也不可限量。但是他和任何大宋武臣一样,在这样一场关键战事当中,不是不可以牺牲的。就连韩世忠和马扩本人,为了战事的胜利,也毫不犹豫的可以牺牲自己。

    正因为这个,马扩才艰难的说出了不要去救岳飞的话,希望萧言在檀州稳住脚步,集聚实力,以备和女真的决战。迅破敌之后再转而南向。

    萧言用必须向女真展示大宋武力和毫不畏惧的战斗精神以慑胡虏的理由说服了他们,才领着一半胜捷军毅然北上。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马扩以降,也无不心服于萧言的主动和大胆。韩世忠还为不能跟着他北上了一通不大不小的牢骚。

    但是扪心自问,自己选择这具有相当冒险性的北上,到底有多大程度,就是单纯的为了救出岳飞?

    三十功名尘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还我河山,还我河山”还我河山!

    这个名字,实在是民族历史当中最为光耀,兰二为沉痛的名字之“每个华夏炎黄之胄但凡稍有”一二不以自己和这名字的主人是同一血脉而感到荣耀。虽然这场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也许会永远的改变了。但是自己又怎么能看到,因为自己穿越,而让这名字失去了他本来应该具备的光照千秋的华彩!

    就算任性也好,就算是和这***贼老天对着干也好,老子也非要救出岳飞不可!

    心里的念头虽然如此,但是萧言并没有形之于色,甚至还驳回了张显汤怀要求兼程行军的建议。毕竟自己率领着千余胜捷军,也要为这支军马的安危负责。

    虽然配备了双马北上,但是还按照的是旅次行军的度。前方后方,都广布哨探,到了夜间,就收拢宿营。女真人马,在檀州略一接触之后,向后收拢得极快。

    这些厮杀惯了的马背民族,对力量的感觉极好,说他们凶悍能战,并不意味着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会不顾性命的死战,所谓能战,也包括要有耐心。等候最有利于自己的时机,才和敌人决一死战!

    檀州为大宋克复的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这幽燕边地,燕山脚下,七渡河北。根据广布的哨探6续传回的消息,女真在檀州的那路人马,不过二百余真女真,已经朝北面直退,但并没有撒腿狂奔,直朝古北口会合大队。反而在途丰停下,控制住已经投降他们,积储丰盛,地势重要的坞壁堡垒。当在了古北口和宋军之莣ww.?

    统领二百多兵马的女真无名将领,对战事的把握就相当有水准了。一没有和对手硬拼,二则也没有浪退,反而据住古北口以南的重要前进依托,以待大军到来,为将来和宋军会战做好先期准备。

    萧言现在也有一些战阵经验了,而且他觉自己对战场的噢觉似乎也不算坏一这个是老天给的,很难培养得出来。不穿越一场,他也不知道自己废柴小白领躯壳之下还藏着这么一个屠龙术的天赋。和这个时代的最强敌手女真一碰,单单看他们前路不多兵马的举动,就知道女真这个战斗民族,在历史上这个时代有席卷天下的威名,绝非幸致!

    碰见这样的大敌,再怎么样想一口气冲到古北口,也得按捺住这种急切!

    千余胜捷军,行军纵列分成的是三队,再加上一支殿后的骑军。四支纵列。人数都差不多。骑军本来行军纵列就长而且散,这四队人马,又是轻骑,可以控制好大一块战场。再加上四下里,萧言至少撒出去一百余骑哨探,在前后左右游戈出去好远,可以说方圆数十里,都在这支骑军的耳目当中。

    全军行程并不是甚快,但是于路两日,也接近了燕山脚下,再转而向西北面,不过数十里,就是前面哨探打探到的女真人控制的坞壁寨堡,越过那里再向前二三十里,就是古北口。在这之间的边地豪强据守的村镇坞壁,现在全部都划地自保,不敢樱这上千骑的大宋轻骑之锋,有的还在观望,有的与途就来求见萧言要求投效。萧言一概打他们到檀州找韩世忠说话去,他都要了,让韩世忠量才器使去。

    秋日天高云淡,视野极好,前面影影绰绰已经看见几个黑沉沉的堡塞,正是女真人据守住的前进依托。前面哨探已经有几骑已经圈马回来,更多的还在前面警戒,回来的隔着老远,就出尖利的嗯哨。萧言正沉沉的想着自己的心思,被这嗯哨声音惊动,回头举手。他身后几个亲卫大声传令:“各营各都,静候萧宣赞军令!”

    各队胜捷军甲士旗号下的军官,飞马而前,朝着最前面的萧言那里驰去。全军都已经停了下来,懒洋洋在马背上养神的甲士,也都睁开了眼睛。盯着前头。抓着这功夫,有的甲士已经将料袋取下来,套在坐骑耳朵上。让坐骑吃上一点,补充体力。几乎所有人都跳下马来,牵着缰绳走几步,给自己坐骑缓缓气力。

    萧言坐在马上,挺直腰背,看着前面那几座黑沉沉的坞壁。这么远其实看不清什么,就连坞壁本身,差不多就是一个黑色的小点,但是越过那里,就可以直面古北口。而女真南下的大队人马,也许就藏在那里,等候他的到来!

    自己北上,是瞒不了人的。要是古北口此时已经被攻陷,女真后路打通了。要是自己是女真将领,就会集结主力,在这他们可以控制的战场,给自己狠狠一击!

    古北口,到底还在不在?岳飞,到底还在不在?自己率领这千骑精锐,毅然北上深入接应古北口,到底是不是太孟浪了?

    在这一刻,萧言都有点气短情虚,忍不住就想掉转马头回去!

    几十名军官飞马赶来的蹄声,让萧言一震,将自己心头那点动摇全部压了下去。麾下这些大宋精骑,随着他旌旗所指,刀山火海都敢跟着他冲杀一场。还不就是因为自己这永远不败,永远在创造奇迹的形象在?无论自己心头如何,在他们面前,也永远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萧言尽最大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回头迎着朝自己奔来的几十名军官大声笑道:“快到地头了,深入了快二百里,女真人号称强悍,连影子都瞧不见!看样子,这古北口,他们当真未必能啃下来!”

    迎来的几十名军官爆出一阵笑声,将为军之胆。萧言如此,他们还怕什么?大家又不是没打过仗,没见过死人。千余精锐轻骑,在哪要不能横着走?

    当下就有人笑道:“辽狗将女真教子吹到天上,俺们在檀州也碰过了,无非如此,萧宣赞领着俺们,打遍天下!就算古北口左近有大队的女真教子,俺们也杀一个来回,将自家弟兄抢出来!”

    “什么抢出来,古北口说不准还在。女真鞋子,不见得有那么好牙口!俺们就直接将他们赶到古北口南面就罢了,瞧他们还敢不敢南下!要不是背后还有一个燕京等着俺们去收拾,说不得,俺们也越过燕山,还他们一个礼儿,到他们地盘去走一遭!”

    萧言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他当然知道女真兵马没自己麾下口中这么不縲ww.@?飞系耐??皇撬底磐娑?摹?墒谴耸笔科?晒牟豢尚梗?庀抡揭飧甙海?馐呛檬隆?

    他一下马,张显和汤怀一左一右,都跟着下马。本来他们对萧言就忠心耿耿,现在萧言亲自领军,去接应岳飞,这份感激,更是从心底深处直出来。两人这两天都紧紧的跟随着萧言左右,只恨没有回报萧言处。只要萧言一个眼神,或微微一摆头,前面纵然是千军万,:二们两人也想都不想的就杀上去了!

    几十骑军官这个时候都赶了过来,纷纷下马,在萧言身边围了一个,***。大家纷纷要行礼下去,萧言却笑骂着摆手:“那么多规矩干嘛?现在大家不是在同生共死么?军令上头,老子没得宽育,平日里不耐烦见这么多磕头虫!”

    军官们轰的一笑,聚精会神的看着萧兽,等着他下令。

    萧言叉着腰,扫了一眼西北面那几个坞壁,在后面,就是古北口,却看不见。他回头指点着那些坞壁的方向:“女真勒子,现在就据守在这几个鸟坞壁里头。不过二三百骑,做为他们大军前进依托,古北口,现在存亡不知我们这次过来,除了要接应这些自家袍泽弟兄之外,也要向这些南下的女真教子,展现我们大宋军威!现在开始,前头直抵古北口。不过五六十里之遥了,备马全部都留在这里,后军两都守着,其他的人。只携两日干粮,咱们一口气杀过去!”

    军官们神色不自觉的都郑重了起来,屏气凝神的听着萧言在那里语气轻松的说着他的计。

    ,这几个鸟坞壁,直接从两旁绕过去就走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懒得去攻他,他们瞧着也不敢出来拦截我只是寻思,反正都到这里了,年骑孤军在外,没依托的日子,少一天就少许多的风萧言摸着下巴。看着远处古北口方向,淡淡的说着自己的判断。数十名将佐盔甲生寒,簇拥在他身边,周遭骑军,也不断的将目光投射过来,等着萧言最后的决断。

    听到他如是说。张显按捺不住,低吼一声:“萧宣赞,你说如何,还不就是如何?眼前就算有万千教子,俺们追随着宣赞也只是一冲而过!”

    萧言看看他,心里面嘀咕,老子面子上沉稳若定,可心里不见得象你们这些丘八当真是粗疏没有害怕,以为跟着老子就是一场奇迹般的胜利接着又是一场,带着千骑深入险地,毫无依托,直直撞向古北口,反正是这个时代的大宋知兵将领绝对不会做的一件事情算了,反正老子摊着穿越这等大奖,好死不死,整个幽燕之地,再加一个民族英雄的安危都牵系在自己身上,什么事情,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穿越也就穿越了,为什么连***群穿老子也碰不上,同一架飞机上那么多鸟人。能剩下一个,好歹也能帮老子分担一些压力!心里面转着这么些骂骂咧咧,不足为外人道的念头,萧言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行若无事的举着马鞭指向古北口方向:“既然如此,除了看守备马的两都人马,你们这些家伙,敢不敢随着我一直冲到古北口?岳飞若在,我们就在万军当中将他救出来,就算有个万一,我们也要在南下的女真教子面前耀武扬威的走上一遭,让他们看看汉家旌旗的威风华彩”。

    他身边几十名骑将同时轰然应是,纷纷打马走开。

    生怕落在后面成为留守两都的倒霉蛋,两个骑将小军官反应得慢点,已经给拉在了后面。萧言扬声叫住还在装傻的他们,只好回过头来苦着脸看着萧言:“萧宣赞,俺们也没多少行李插重,那些备马,临战了留栓马桩的也来得及,不打什么鸟紧”再说了,留俺们两都人马,接应吧力量不足,后退吧没脸,现在跟着宣赞,多一个人杀进去就是多一分力量”

    两个倒霉骑将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说,萧言略略一想,也是,身子都准备朝井里面跳了,还留着两个耳朵挂在井沿上干什么?但愿此去,战决,一切顺利!

    他猛的打马,飞也似的朝前疾驰而出,直直的要冲到这些正在编成突进纵列的骑军前头,张显和汤怀反应得快,一左一右,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三人胯下都是好马,奔走如电,马下溅起点点尘烟,经过一队骑兵,迎来的就是一阵向着萧言的高声欢呼!

    临行之际,萧言只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家伙,愿意跟着我拼命,我还能说不?北伐大军十余万,谁人的麾下,能与我这些健儿抗手!跟着我!”

    那两名骑将一怔,接着就大声欢呼,赶紧迎上本部人马,呼喝调遣,让所有人提起马,紧紧的跟在萧言的身影之后!

    随着萧言的身形带动,旷野之上,响起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喝下令之声,这千余名胜捷军大声嗯哨笑骂着,意气昂扬的成三道纵列,朝着古北口的云山深处疾驰而去,没有人回顾一眼,数十面属于萧言和胜捷军的旌旗,就在队伍前头猎猎舞动。大队轻骑。在数里外呼啸着卷过了那些女真兵马据守的堡寨坞壁,塞墙上满满的都是人影,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千余骑宋军,横行在幽燕边地。那不可一世的气概,比起摧垮了大辽帝国,最为士气高昂,追亡逐北的女真精骑,似乎也不遑多让!

    萧言他们千余骑的身形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时候,这些分兵据守堡寨坞壁的女真前哨人马就已经现。在他们预计当中,正常情况之下,宋军就算要朝着古北口方向前进迎击女真兵马,也绝不会在没有依托的情况下深入,而是应该先拔掉这些坞壁堡寨,做为依托,再步步为营前进,后路既然稳固。就可以谋求决战。

    这都是用兵最基本的道理,所以当他们一出现的时候,分处几个坞壁堡塞的女真兵就逼迫着这些依附的当地豪强,将他们所有青壮都赶上了塞墙,所有积储的守具,也全部都搬了上来,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凭高远眺,却只看见千余轻骑正以正常度朝前行进,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插重攻具,但是人人却都不敢放松,这些轻骑也许就是前哨,谁都知道大宋缺少骑军,能拿出千余轻骑做为前哨,天知道后面的大军该有多少!

    也许后面,跟上的就是大队大队的步卒,队伍可以遮云蔽日,在这大队步军当中。竖着云梯,昌公车,石炮,霹雳车,箭楼,撞车数也数不清楚的攻具!

    依附于女真的当地豪强人人脸色都青了,谁都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宋人如此势大。对幽燕之地如此势在必得,就该多看看风色了。谁叫大家给女真的威名吓破了胆,大辽是完蛋了,早点在新主子手底下谋一个,富贵也罢。谁知道现在幽燕之地,归属于谁,还未可知!

    当初怎么不闭门守着?这些南下女真也是轻骑,不曾携带攻具,不见得能拔下他们的坞壁,无邓讽泡让他们在四野刻掠罢了。偏偏要信了那个什么鸟董六:”四,开了坞壁,依附女真,宋人大军一到,眼看着就是一锅给恰了!

    宗设就在其中最大的一个坞壁寨墙上头,按着垛口,同样脸色铁青,他身边簇拥着的都是女真亲卫,个个脸上都有凝重之色。

    说宗设和这些女真兵马也感到恐惧了,那是夸大之词,虽然在檀州和宋军狠狠的见上了一仗,那些宋人在城头死战不退的气概,让宗设他们对南人的看法又调高了几分。不过他们本来进攻檀州就是三心二意,二百多骑真女真兵马就是用来在幽燕边地张开声势,控制住大军前出依托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进击檀州已经是力量极限之外,要不是董大郎信誓旦旦,他们未必想打那里。女真能战,却不代表女真兵马只会浪战。

    所以韩世忠援军一到,宗设他们掉头就走,甚至没有多考虑一会儿。

    宋人大军前来,让他们也只是觉得这趟南下并不是轻松差使。恐怕还得和这些宋人大军决战一场不过也没什么,后面有援军来,那就将宋人击破了事。要是没有援军来,了不起就是回去,大不了那些刻掠的财货女子青壮不要了。只要将来击破了耶律延禧他们,宗翰再度卷土重来的之际,这繁华富庶的幽燕之地,还怕不是女真的?这一趟,幽燕边地山”地势,已经为女真所摸清了!

    所以当宋军前锋轻骑千余缓缓逼近的时候,宗设他们也并不多慌张,只是在塞墙上督促着依附豪强们守好垛口,等着看宋军如何动作就走了。

    却没想到,宋军这些轻骑的做为却大大的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这千余骑突然收起了张开的正面,成几道纵列,突然提,呼啸着从他们据守的坞壁之间穿过!马上骑士,在经过的时候,都朝着寨墙上呼喊笑骂,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远远的还看见有的宋军骑士在马上比出了轻蔑的驱赶手势,似乎意思就是他们懒得料理这些坞壁,让坞壁该开门投降就开门投降,女真兵马该逃跑就快逃跑,要不然回来了就没好下场了!

    这些南人骑军,竟然在女真健儿面前如此耀武扬威!在一瞬间,宗设心头涌起的就是巨大的怒火,几乎瞬间就将他淹没!

    七十万辽军大阵,列于二千七百骑女真甲士面前,他们这些女真好汉子,也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倒是这些辽人如临大敌,他们的远拦子都不敢逼得太近,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女真健儿稍一箭,这些远拦子就掉头回去,反而激起女真军中一阵大笑。

    但是现在这些南人,却将他们女真健儿直视作无物!

    到底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还是没有真正见识女真健儿的威风厉害?他身边的亲卫,人人脸上都浮现了受辱的神色,每个人都愤愤的看着宗设,等着他下令,打开坞壁,和这些宋人轻骑冲杀一遭去!

    宗设几次张口就要大声吼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强忍了下来。

    人上一千,这看起来就相当多了。宋军轻骑只是源源不断的在他们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涌过,马都是好马,人都披着好甲,兵刃更是精利。看马上动作,也都是矫捷汉子。那种身经百战的精锐气质,更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回顾自己身边,不过寥寥数十骑,斡朵和拉合马身边,也就这么些人。他们要镇压着足有数千人的依附军。还要看着自己这些日子刻掠来的那么多财货生口。瞧瞧身边那些依附豪强胆战心惊的神色,一旦他们真女真兵马追出去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立刻向后续宋军开寨子投降。那些刻掠来的生口财货,也就都飞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可舍不得丢下这么多东西,这短短十来天,就比和那些契丹人在夹山打了几个月收获还要多!

    而且宋军如此气盛,如果没有仗恃,他们敢这样孤军深入?眼前这千余骑,宗设自问还可以不惧,和他们有一场拼杀,要是宋军后续大队继续跟来呢?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不要到最后,人财两空!最要紧的还是,银可术给自己的命令,是占据幽燕边地,等他到来,自己要是轻弃这里的坞壁,和宋军作战,反而丢失了这些依托,到时候又怎么交代?

    不论是董大郎。还是新附的这些辽人豪强,探问起南人行军打仗虚实,人人口中都是一句话,南人打仗,步步为营,那是缩头乌龟成了精。现在这千骑竟然敢于深入,天知道后面该跟着多少南人大队!

    看着宋军呼啸卷过,看着那一面面旌旗在他们面前炫耀也似的次第闪过,宗设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种种念头在他并不算多复杂的脑海里头交相碰撞,直搅得他苦恼不縲ww.?

    一个女真亲卫按捺不住,大声的对他喊道:“宗设,战不战?”

    “不战!”两个字下意识的就从宗设口中冲口而出,顿时就让他一阵惶恐心虚,却再也难以挽回,周遭女真亲卫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他。更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新附军青壮当中甚至出了轻轻的嗤笑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宗设就觉得自己狼狈不堪,挥着手放大了声音:“不能战!南人轻进,随他们去就是,这里是给南人下的狼套子。俺们守好套口就是!等这些南人在银可术那里碰得头破血流之后,俺们在这里拦住他们,再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丢了这依托之地,俺们怎么和银可术交代?奂兵打仗,不是拼意气的事情!”

    他身边女真亲卫们出一阵愤愤不平的喧哗声音,不少人还把头都垂了下去。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很大程度依靠的就是士气军心,女真摧垮大辽帝国所得来的全部自信,第一次在这幽燕边地,和他们以为比辽人更不堪的南人的战事当中,遭逢了挫折!

    有的女真亲卫干脆不理宗设,骂骂咧咧的掉头就下了寨墙,有的人还喊出了声音:“跟着斡朵也比跟着宗设强!斡朵还像俺们女真的好汉子”。

    本来在这些女真兵马面前俯贴耳的那些新附军的青壮们,这个时候也敢于出了高高低低的笑声,更胆大一些还敢对着站在那里的宗设指指点点。依附豪强们都不则声,只是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人深深的看着已经越过这里,向着古北口远去的宋军旌旗烟尘。

    宗设还立在城头,只是觉碍手足无措,这个时候他反而横下一条心了,大步的就朝寨墙下走去:“去传令斡朵,让他也不能开塞出击!这是俺的军令!这些人马,是宗翰和银可术交给俺的,俺的决断,没有错处”。

    萧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些没有开寨的坞壁一眼,心里面深深的嘘了一口气。要是在这里给几个坞壁的女真兵马缠住了,那就事情大了。一则他没有能够攻拔坞壁的插重,二则也不见得能稳吃这前哨几百骑还得到新附军支撑的女真兵马。在这里缠战一阵,不要说救岳飞了,等着后面的女真大队压上来。大家只得后队变前队,灰溜溜的退回檀州去。

    这北上孤军作战,靠着的就是一股锐气,一旦这锐气老去。他们这支孤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女真南下兵马分出胜负来呢。

    那时候,就别想最后影响这场幽燕战事了,自己全盘计划,都要落空!一旦自己影响不了幽燕战局,那么童贯也许就会下定决心来对付再也派不上用场的自己!

    这次毅然深入,本来就是虚张声势之举。宋军行军打仗,靠着的就是厚重和步步为营。女真手里的辽人新附军多,辽人对宋军本事更是清楚,更不用说还有董大郎这个地里鬼。自己突然大反常理来这么一手,果然让女真人判断失却了准头,到了最后,都没有开寨拦截迎击自己!

    虽然未曾交战,但是自己此举,还挫动了女真锐气,对于将来决战,更为有利!

    萧言在心里头,狠狠的擦了一把冷汗。他身边的宋军骑士,这个时候却全部都在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几个兴奋过头的,还在马上左盘右旋,要起了马术。

    “女真教子不过如此,在俺们胜捷军面前也是王八不露头!”

    “要不是萧宣赞,俺们胜捷军怎么能有今日风光?白沟河,涿州,易水,易州,高梁河,檀州,再到这幽燕边地,一路杀过来,横行天下,无人能当!”

    “萧宣赞马鞭指向哪里,俺就朝着哪里,没有二话!底定燕云,回到汴梁夸功,说不定官家还得亲见俺们!”

    “女真勒子不过如此,岳都虞侯一定还活着,说不定古北口都还在!到时候也别说接回岳都虞侯了,俺们分一半兵堵住古北口就是 再催题后面大队赶来,将这些敢背盟南下的女真勒子一个个都拿下,吊死在古北口关墙之前,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背盟南下了!”

    士卒们大呼小叫,骑将们摘下头盔朝着萧言方向欢呼,在萧言身边的汤怀和张显也是满脸喜色,张显紧紧的跟在脸色仍然紧紧板着的萧言身边,试探着问道:“萧宣赞,难道古北口真的还在?俺们岳家哥哥,现在还无恙?”

    萧言一声不吭,看向古北口方向,只是催着坐骑朝那里疾驰。士气高昂是好事,这次孤军深入,女真前哨不敢开寨迎击,也的确挫动了女真锐气。但是事情哪里有这样简单!自己所面对的,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武力集团,最精锐剩悍的军队,自己每一次冒险,都是在生死之间游走,都是在拼命!

    他想喝骂张显两句,让他们不要太得意忘形,却忍不住自己在马上先吐了一口气,朝北遥遥而望。

    一也许,历史书是错的?这个时代的女真,其实根本没那么强,只是辽人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宋军都实在太弱。自己不是在女真手中硬生生的抢下了檀州,岳飞将他们在古北口堵住了这么久,自己更是提一旅之师孤军深入,女真却不敢开寨迎击

    这贼老天,折腾了老子这么久,也终于给老子一点好消息了?脚下幽燕大地在飞的朝后退去,眼前景象,已经不再是连绵的幽燕平原,而是起伏的大地,一个个丘陵由南而北,次第升高,直至和雄浑的燕山山脉连成一片。

    千余名宋军骑士,呼啸着在这起伏的丘陵地貌中上上下下,萧言已经退回了队伍当中,他的马术虽然下了苦功磨练,但是和这些大宋精骑还是没得比,没法子一直保持在前头。现在那些胜捷军骑士意气高昂,人人都提起了度,跑得飞快,恨不得一步就迈到古北口,不断的从他身边越,还得要自己赶紧传令提醒,让麾下士卒留点马力,好做预备。

    在队伍当中朝前望去,就看见一面面旌旗消失在丘陵的棱线下,然后又在前面丘陵的阳面露了出来。

    半天疾驰,已经是几十里下来了,古北口就在七八里外。每个人都换了一次马,在马上吃了一点干粮。大军呼啸卷过这几十里,未曾遇到一点敌手。每个人都忍不住在想,难道女真大队,真的还被当在古北口北面,而岳飞,还活生生的在古北口等着大家的到来?

    萧言已经满头满脸的大汗,嘴里嚼着一块干粮。几个骑将从身边经过,朝着萧言笑道:“萧宣赞,俺们这趟风光是风光了,可跑得够辛苦!将女真教子收拾干净,还得向萧宣赞讨赏!”

    萧言麾下军马三部,神武常胜军的军官们多是降将,向来小心谨慎,但未免失于不大主动。向来是上面推一下,下面才动一动。他们还没彻底安心,也没有彻底融入大宋北伐军马当中。白楼兵厚重一些,军官们能咬牙拼命,领命也从来毫不犹豫,但是失之于高傲一些。除了胜捷军之外,大宋还有点轻骑,但是这重骑兵,却是除了白楼兵之外别无分号!

    胜捷军轻锐剩悍,军官们也活泼主动,最是能活跃气氛。但是却因为当年童贯宠爱,也无赖一些,跟萧言也敢没大没也最是能惹麻烦,头痛事情不少。

    萧言别的长处没有,当年的小记者生涯不知道和多少种人打过交道。这三支硬捏在一起的军马,他也能应付有余。和神武常胜军在一块儿就摆出一副同甘共苦的架势以暖其心,和白技兵在一块儿就崖岸高峻,对他们敬而不蝉。和胜捷军在一块儿,就得和他们打成一团了,不能老摆出上官的架子。

    听到几个军官笑闹,他也笑骂回去:“滚蛋!都还没见阵厮杀,就要讨赏,老子没有!上面下来的搞赏,老子一文也落不下,都给了你们这帮王八蛋,现在是穷鬼一个,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你敢不敢要?”

    他在那里笑骂,胜捷军上下都是爆出一阵哄笑,大家都是意气轻松,一路呼啸而来,女真教子影子都没瞧见半个,本来绷紧的神经,现在不知不觉的从萧言以降,都有些放松。

    一个胜捷军军安还朝萧言挤挤眼睛:“萧宣赞,女真勒子眼见得就要给俺们收拾了,回师燕京也是指顾间的事情,有俺们在,轮得到谁敢先踏进燕城叶步到时候拿了燕京城。萧富赞只要眼睛略微闭着个一叶日的,燕京城那么多辽狗高官府第在,弟兄们怎么也让萧宣赞成汴梁有名的富家翁!俺们弟兄们也沾沾光,到时候回陕西也能有一份家当萧宣赞觉得如何?”

    萧言微微一笑,这个时代,他也不指望自己麾下能做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燕京城那些契丹奚人命运,自己也没半分关心。嗯,,尽快收拾这里的女真教子,然后回转拿下燕京,立功财,果然是好大诱惑吧……

    他还没有说话,前头突然传来了嗯哨的声音,急促而且尖利,萧言急急向北而望,就看见自己的前锋,已经在前头一个丘陵的棱线上面站住,后面人马涌上,在棱线上向两边延伸开去,都不再朝前而行,领兵将官回头,身边旗号不住挥舞,所有一切都传递着一个信息。

    遇敌!

    所有人都神色一紧,就听见马蹄声如雷轰鸣,在北面传来。还有隐隐的厮杀声音,几乎都被完全的淹没在马蹄声中了。萧言再不打话,猛的摆手,一磕马镫飞也似的直朝前而去,汤怀和张显紧紧的跟着,身边军官都低沉而急促的传令,那些本来显得轻松的胜捷军士卒都不再出声,纷纷抽出兵刃,展开了队形,跟着萧言风也似的朝北面卷了过去!

    在丘陵之上,宋军骑士纷纷下马,紧马肚带,摆正鞍桥,抓紧时间回复马力。站稳阵脚,等着后续人马跟上。军官们都站在了队,摆出了迎敌的架势,号令之声此起彼伏,才才的轻松,在转瞬之间就已经踪影不见。千余骑都摆出了迎敌架势。

    在这里,孤军深入数十里,终于遇见了女真军马!

    萧言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拼命打马,在丘陵棱线上的几名军官已经迎了下来,人人神色凝重,劈面就回报:“女真大队!至少有五六百骑,看这架势,都是真女真!”

    萧言一怔,所有军情,都告诉他女真南下的真女真不过四五百,一半在那些被抛在身后的坞壁当中,一半在围古北口。还有董大郎所部数千,骑军已经收拾干净,残余的已经被他收编,其他多是步卒,战斗力也不过如此。现在怎么又多出几百骑真女真了?

    因为自己的穿越,女真不但违背了历史南下,而且还增多了兵马!难道他们放着耶律延禧不去管了?***贼老天,老子才松一口气,又来给老子变出这么一个花样!

    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女真兵马再多,无非就是一个打字。可是女真大队骑军出现在这里,难道古北口已经陷落了?那么岳飞一这个民族历史上最为伟大的英雄之一,就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早早的陨落在这历史的长河当中了么?

    真***!

    这个时候,萧言甚至都不敢看身后张显汤怀的神色,只是提着马在这几名骑将的接引下,一口气直冲上了丘陵的峰顶。两边都是正在展开的胜捷军甲士,人人目光向北而望。古北口就在不远处,在蜿蜒曲折的潮河河口,已经升腾起黑色的烟火。眼前在潮河的河弯处一大块平地上,全是黑压压的女真甲士,五六百骑之数,只少不多!

    这些女真甲士的动向却颇奇怪,他们的领兵将领已经现了这边丘陵上出现的宋军旌旗和骑士,号角骨笛四下呼应传令,一队队的女真骑军已经展开,也摆出了迎敌的架势,前哨也伸了出来,一直迎向丘陵上的宋军。但是仍然有百余骑女真甲士围成一个***,这支女真军的领兵将领有两面白施大旗,一面已经在指挥女真主力展开,另外一面却还卷在这***里头,而呼喊厮杀之声,就从这女真阵后的人圈当中,隐隐约约的直传到萧言所在之地!

    几名胜捷军军官急急向萧言问:“萧宣赞,战不战?”

    而在萧言身后的张显和汤怀,却不约而同的出一声呜咽也似的呐喊:“岳哥哥!”

    战不战?刚才宗设面临的抉择又原样涌到了萧言的面莣ww.?

    古北口,已经不在了。也许自己就来迟了一步,可是这一步,就是天涯!

    而岳飞,也再也不会在这个时代,展露他的名将之姿了所有一切,都因为自己一心只想着燕京,只想着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甚或更大的功名富贵”

    自己已经誓,要不负这新的一生。但是眼睁睁的看这岳飞因为自己的决断而陨落,自己又怎么能问心无愧的说不负此生?

    没想到老子的穿越,却让岳飞早早战死”这贼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人!

    古北口已然无幸,那自己,还要不要在这里和女真人死战一场?看能不能抢出岳飞的遗骨?

    萧言只觉得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啸呐喊,功亏一篑的恼怒,历史已经全然改变的手足无措,更多的还是无边无际的愧悔交织在一处,让他忍不住就想拔出腰间佩剑”第一个。领头冲杀下去!千余双自家麾下的目光,还有眼前无数双女真教子的目光,都聚焦向他的旗帜。双方这突然遭逢,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让这里变成尸山血海!

    汤怀蓦的低吼一声,打马就要从萧言身边冲出,萧言这个时候却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马缰绳,用上吃奶的气力一扯,汤怀胯下坐骑长嘶着偏头过来,温热的口沫飞溅了萧言一身。

    汤怀红着眼睛看过来:“萧宣赞!”

    萧言同样恶狠狠的看着他:“老子要为这全军千余人负责!你要听武军令!”

    张显也在另外一边扯住了汤怀的缰绳,带着哭腔喊道:“汤三哥,听萧宣赞的军令罢,俺们岳家哥哥殉国了”俺们有报仇的机会,萧宣赞会带着俺们报仇的!”

    汤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到了最后只能狂吼一声,低下头来,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在脸上滚落下来。

    萧言扬起手,脸色冷得如一块铁,就要下令后退。以一部掩护断后,大队次第而退。他是孤军深入,前后都无依托,马力也消耗将半,这个时候,并不是决战的良好时机。只有退返檀州,集结大军,再度北上,和这些南下女真兵马决战,到时候,再分一个你死我活!

    只是岳飞岳飞!

    他在古北口拼死血战,只是等待自己的到来,自己终于来了,这位绝世名将,却已经不在!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呼喊,穿过了千军万马,越过了无数刀枪剑戟,直传到萧言这里:“萧宣赞,萧宣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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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介绍:
一段传奇,一段冒险。
仍然是一部比较爽的历史架空小说。
敬请期待天使奥斯卡2010年最新奉献。
2010年,1月1号,正式上传。
宋时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