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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使奥斯卡     宋时归txt下载     宋时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下一步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原来将天地完全掩盖住的大雨,也小了下来,只是淅淅沥沥的洒落。

    站在庭院的廊前,只能看到郭药师曾经的都管衙署的一切,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石头垒砌起来的围墙,闪闪亮。整个空气中,散出一种清凉而让人浑身一振的味道。

    内院之外,两个胜捷军士卒正在门口守候,小雨当中,他们一动不动。内院门口的雕花门框,就悬在他们的头。此处装饰风格,比宋地少了一分繁复富丽,却多了一分粗犷简洁。墙排水的兽口就在两名沉默站立的铁甲士卒旁边哗哗的吐出水流,偶尔溅在甲叶,似乎都能听见清冷凛冽的声音。

    衙署之外,涿州城安静无声,只是蜷伏在新的征服者脚下。这座要隘经历两次变乱,现在渴求的,恐怕也只是平安而已。只有城墙刁斗之声暗哑,远远的传了过来。

    ——这是老子的涿州。

    萧言站在阶前,只是心满意足的想着。胸膛当中洋溢着的,唯有成就感。

    涿州已下,一千二百余流散.常胜军投降。用了半个白天,他们大部已经收缩进城,换句话说,萧言暂时放弃了对南面的值守警戒,他反正也用不着。只有在北面和西面,在和丘虎臣李存忠商议之后,派出了小队哨探,也不在外设卡,只是以骑兵巡逻哨探,张开警戒幕。

    城中现在已经完全闭城,城门除.了紧闭,也用石块土包大木完全堵塞住,城内城外,要有联络,就靠垂绳爬城。所有在涿州仓库检点到的守具,一概搬城墙。

    白梃兵和胜捷军这几百人,忙.得是团团转,每个人都是脚不点地。任务实在太多,守城、哨探、城内戒备、监视千余常胜军降卒,让人直分不开身来。马扩、李存忠、丘虎臣等将弁,全都忙得昏天黑地,当然更少不了派出十余骑,将这天大的喜讯回报回去!

    在马扩和萧言的商议之下,缴获不多的粮秣,也用.一半开仓,接济城中不多的百姓。虽然现在军资紧张异常,也不知道宋军什么时候能接应过来。但是以少兵临大城,安定人心要紧。而且如果要守涿州城,区区几百兵定然不够,到时候肯定要征民壮协守,不如大方一些。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却是马扩认为,大宋王师收复故土,一定要有不同于辽人气象,才能在将来,让燕地百姓归心!

    对于马扩一力坚持的这个主意,李存忠丘虎臣这.些直接带兵的都有腹诽。对当兵的人来说,粮食就是宝贝,没有粮草,再强的兵也得散。萧言带着大家伙儿克复涿州,辽人得知,还不得赶紧回师?到时候笼城而战,支撑下去,靠着的还不是粮草?

    鬼知道在这里得守候几天!对于大宋军前决策.的效率,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过萧言,倒是.笑着赞同了马扩的意见。一则是一路以来,马扩都是极其的给自己面子,他这个根基深厚,出身西军嫡系,更得到童贯重用的正牌宣赞,放手让自己指挥这场战事在。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扫了这位马兄的面子才好。

    二则就是,他对下一步,有着自己的盘算…………

    两位宣赞意见相同,李存忠和丘虎臣也至好嘀嘀咕咕的认了。

    自己可从来都未曾以克复涿州为满足!马扩以降,恐怕都在想着,怎么样尽可能长久的将涿州城守下去,守住这个北进燕京的桥头堡。可这劳,对于自己来说,还远远不够!要真正改变这场战事的命运,也还远远不够!

    一切都在掌握,而不是惶恐的等着未来不可知的命运。这种感觉,只能说真他的好。

    萧言又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庭院当中,大概也就他一个人这么清闲而已。说起来自己也浑身是伤,手腕脱臼旧伤未好,现在脚又扭了,身还有不少擦伤,更是青一块肿一块。大家伙儿都去忙,谁也不敢给他萧太爷分派什么任务,在大家潜意识当中,萧言已经成为坐镇中军,运筹帷幄,拿最后决断的此行统帅。所以现在大家伙儿都在外头,巡城的巡城,修补战具的修补战具,计口授粮的计口授粮,忙得昏天黑地,就萧言悠闲的在庭院里头呆…………

    自己,真的是在呆么?萧言在心里头只是淡淡一笑,虽然打下涿州到现在,身体已经疲倦若死,可自己平静的外表背后,脑海翻腾,却如长江大河,不曾停歇。

    下一步,下一步自己就要将这辽宋之间的局势,整个翻卷过来,让辽人主力退缩到燕京,将屏障之地,完全让出来!自己要让大宋,提前两三个月直抵燕京城下,彻底抢在女真人前头!

    这份绩,够自己在大宋出人头地了?

    院子外头,突然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音,急匆匆的朝这里走来。一处处门口,都响起了胜捷军士卒低声喝问的声音,然后就听见牛皋的大嗓门儿回话:“萧宣赞麾下岳指挥,还有俺牛都头,王都头,汤都头,张都头,最后是韩都头!奉宣赞之命,回衙署听令!”

    萧宣赞麾下这几个字,牛皋这大嗓门儿还特意了重音,震得安静的衙署庭院嗡嗡作响。胜捷军士卒不断盘问,而牛皋也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声音一层层的进来,萧言站在内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虎帐深沉,大帅危坐等着麾下虎贲前来的感觉。

    脚步声直直的朝着萧言这里过来,转瞬之间,就看见门口警卫的两名甲士向两边让开,岳飞当先,已经大步的走了进来。

    小雨淅沥当中,岳飞等人容色如铁,今天一天的厮杀,他们都是冲杀在最前头的。进城之后,萧言还歇息了一阵,他们却奔走全城,给萧言使唤得团团转。一天下来,人人容色憔悴,两眼全是血丝,但是个个意气不曾稍减,走在前面的岳飞,身形有如标枪一般笔直!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韩世忠,连同身后的牛皋几人,都是一身铁甲,红缨被打湿,黏在铁盔之,举步之间,甲叶相交之声作响,在庭院当中轻轻回荡。一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站立在那里,只是不出声的看着他们的萧言身。

    数人目光对视,进城之后,这才是萧言和岳飞聚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目光当中,仿佛就看到了大家在白沟河北初遇,一路挣扎,一路出生入死,在白沟河两岸来来去去,为撕开这笼罩也北伐大军头顶层层乌云而进行的每一场苦斗!

    哗啦一声,岳飞已经单膝跪了下来,声音低低的,却敲击着在庭院当中每个人的内心:“宣赞,涿州现在是俺们的了!”

    哗啦声连响,却是岳飞身后牛皋诸人,一起撩起战裙,都下了一礼!韩世忠立在岳飞身边,稍稍迟疑一下,这长大汉子比他们晚了一步,也单膝跪下,拱手抱拳,直直的伸出来,正心诚意,垂不语。

    萧言站在,只是淡淡一笑。

    “宣赞,城中防务,是马宣赞在主持,俺们只是奉命接应常胜军进城安顿。入城已经有九百余人,分十七都,老弱约有百十人,不堪驱使,剩下八百,都是精壮能战之士,属下略略和他们接应垂询几句,有的战卒,竟然已经是见仗数十次,当真是百死余生留下来的!宣赞,俺只能说一句,可用!”

    岳飞不等萧言话,就已经主动开口。萧言心下暗赞,岳爷爷当真名不虚传,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叫他们来要交代什么事情…………

    他笑着摆手:“起来罢…………大家也都辛苦了,跟着我萧言,好处没见着什么,出生入死倒是家常便饭…………我也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这大宅子,现在就我和小哑巴两个,顺便还有七八个没逃掉的丫鬟小子,厨房跟过了兵似的,干干净净,我和小哑巴也只是啃干粮!下次,下次我在汴梁丰乐楼请大家伙儿!”

    岳飞等人都是哈的一笑,纷纷起身。牛皋和张显还互相挤眉弄眼,看来也是早闻丰乐楼的大名了。只有韩世忠脸色略略有点尴尬,站在那里不说粀ww.K?暇故俏骶?錾恚?衷谌匆?返较粞允窒绿置?K灯鹄词怯幸恍┱垂獾囊馑迹?暇瓜粞缘男母故窃婪伤?恰T婪伤?浅錾砗颖毙履几艺绞浚?谖骶?锿匪底呔湍茏撸?廖蘖袅怠?梢运佬乃?匚?粞月裘??伤??乐遥?土??约阂膊恢?览痰阶愎幻??螅?够岵换峄刈?骶??

    比起西军这么一个庞大的靠山,萧言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一些。

    看着大家起身,萧言下来,一个个拍拍他们的肩膀,连韩世忠也没错过。韩世忠能跟着岳飞他们过来,萧言也是多少猜着了这泼韩五的一点心思。不过现在他和赤手空拳也差不多,韩世忠要沾自己的光,那是求之不得,人才多多益善。将来韩世忠走不走,将来再说。

    到了最后,他看着岳飞双眼,笑道:“岳兄弟,你猜得没错,这常胜军,现在就是我们的了!八百战卒,一个也他的不给郭药师留下来,你们明日就主持整编,分两个指挥,一个指挥三百人,你领一指挥…………”

    萧言的目光又转向韩世忠,这长大汉子这个时候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ww.?????至煲恢富樱√阑撑8拊谀愕闹富永锏倍纪罚?畔栽诤?帜且恢富永锏倍纪罚?O铝桨伲?褪抢献拥那妆??豕螅?憔偷备銮妆?纪罚 ?

    萧言双手一拍:“官衔差遣在河间府就替你们讨来了,现在才有兵给你们…………反正没费老子一文本钱,这生意做得还不坏!”

    岳飞他们低笑一声,牛皋更是眉飞色舞,就差欢呼出声了,连汤怀这种老实人都是喜动颜色。他们应募不过数月,是杂牌营头最底层的战卒。谁知道遭逢萧言之后,风云际会,迭迭遭逢奇迹。这所有一切,既让他们眼花缭乱,又觉得这才是不负胸中男儿意气!

    当初一跺脚,决定应募投军,谁能想到,能有如此大畅生平的时候?而且现在仅仅还是开始,大家都有强烈的预感,跟随眼前这个萧宣赞,前头还不知道有什么英雄事业等着大家!

    庭院里头,小雨冰冷,人人口中都喷着白气,可是心头却是火热。韩世忠搓着手在旁边嘿嘿的笑着,老脸如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将来如何不知道,至少这场战事里头,萧宣赞这么赏脸,都是热血汉子,这命就卖给他啦!

    岳飞笑了两声,却又迟疑:“宣赞,俺们就这六个人,就算要吃下常胜军八百降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俺们,这些日子就是坐守涿州?只是在这里等着大军来?那易州那里的郭药师,俺们就撒手不管了?”

    萧言脸笑意不减,只是摆手:“此次北,宣帅给了我不少空白告身,你们今夜就入营!这八百降卒,瞧着也是想赶紧找靠山的…………如何收复他们,我不管,你们放手去做!我只要这八百战卒,彻底属于大宋,听我调遣!下一步该当如何,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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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之,雨雾茫茫,城内城外,都是黑暗一片。城墙偶尔人影闪动,却是身披铁甲的白梃兵士卒正在巡城。身处白沟河北百余里,大宋主力军,远远的在白沟河南。周遭一切,全是敌国,更有辽国四军大王萧干统领大军就在易州左近。虽然打下了涿州,可是每个人的神经,都未曾稍稍放松。

    站在城墙四顾,什么都隐藏在黑暗当中,安静得让人只是不安。

    马扩手抚着湿漉漉的城墙垛口,向北而望,只是低语:“燕京城,就在三百里外?真是近,又真是远…………”

    在他身边侍立的,正是李存忠和丘虎臣,两人神色,现在还有些疑疑惑惑的。李存忠用力捶了一记城垛青砖:“宣赞,这涿州就是俺们的了?俺们真夺下来了?”

    丘虎臣也感慨的叹气:“这萧宣赞,当真不凡!这涿州居然就这么抢下来了!赵鹤寿授,千余常胜军归降…………俺们就这四百人!两位相公和宣帅得知此间消息,还不知道将大喜成什么模样,还有官家…………”

    说到官家二字,李存忠的眼睛也是亮,孤军抢下涿州,在白沟河大败的映衬之下,光是大二字,已经无法形容,简直就是奇!声名必将达于君莣ww.V灰??悄芄患崾刈′弥荩?扇搜嗑┠厦嫫琳希?鸵蛭?飧龆ぷ佣?沟锥? K尉?涂梢云窘枵飧銮磐繁す?又北蒲嗑┏窍拢〈蠹叶际谴??蛘痰娜耍??贾?涝谇敖?缆罚?姓饷匆桓鲆劳校?杂诖缶?卸?嵌啻蟮闹?Γ?

    这场战事要是能因为此次而彻底改变过来,领军的萧马两位宣赞绩足至封侯不用说,就连他们二人,也说不定就能有个爵位,官衔至少要转个四五阶!

    马扩脸的喜色,却并不很多,只是淡淡道:“辽人大军仍然,俺们仍然是孤处险地,一日不见到我大宋旌旗出现在涿州城下,俺们这四百人的命运,就还在未定之天………俺只是想,萧兄下一步会做什么?难道他就准备死守涿州,应对萧干的大军么?被动应对,这不是萧兄行事风范…………再说了,就凭借俺们四百人,这涿州,也是难以死守住!俺只怕这一场好梦,醒得太快!”

    马扩一席话,让身后两人都是悚然一惊。杀入涿州的狂喜,一下烟消云散。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铁甲外燕地细雨的冰寒。

    萧干的数万大辽精锐,正在西面不远处的易州徘徊。一旦涿州生变的消息传到,他回师涿州,就凭借这四百人凭城死守?

    守得住么?

    当初郭药师八千常胜军,在萧干面前,都被他转眼间抢下了城!

    萧言固然已经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他就能应付辽国四军大王萧干的大军了么?

    李存忠和丘虎臣只是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的马扩。

    马扩沉默良久,狠狠一捶城砖,语调如金铁之交:“萧兄一定有他的打算!他冒死抢下涿州,不是为了再将这主动权丢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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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他们已经离开了良久,萧言仍然在庭院里头站着。刚才接见岳飞他们的时候,萧言脸平静得很,言笑自若。可是自家事情自家知道。自己心潮起伏,几乎随时都能喷涌出来!

    良久良久,萧言才摇头笑笑,转身回自己临时的居所而去。这个时代,已经被自己搅动了,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场面等着自己呢…………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眼睛睁开,就该是一个已经有点不一样的时代了…………

    厢房当中,一灯如豆,窗边映出了小哑巴正在收拾东西的剪觲ww.Q檬鹄?螅?粞跃铀?还?剂艘桓鲂⌒〉脑郝洹=?吹氖焙蚶锿仿移甙嗽悖?桓北?穆砺业木跋蟆R桓鲋魅硕?罄煽蠢椿姑焕吹眉跋硎苷季菡飧鲅檬鸬母芯跄亍????

    住进衙署里头的,还有郭蓉几人,萧言早就吩咐下去,派胜捷军看住了他们居停的院落。进出都要监视,常胜军萧言打算是吃定了,谢谢都不会说一声,谁让郭药师看不出自己的基业?这是乱世,他们郭家得认命。郭蓉这个旧主人,当然得看牢了。至于郭家大小姐是什么个心思,重回旧地,物是人非,是否凄然神伤,萧言也没法去理会。

    这是宣和四年的燕地!不是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安闲的时代,是需要哄的…………自己始终还在奋力挣扎,求出一条挽此乱世的通路!

    里头的小哑巴,似乎是听见萧言回来的脚步声了,窗边剪影就是一动,接着萧言就看见小哑巴笑颦如花的出现在门口,一看到小哑巴清秀可爱的容颜,还有倚在门框娉婷的少女身影,萧言心中仍然在翻腾着的种种情绪,竟然自然而然的就评奖了下来。他嘿嘿笑着,迎前去,出手如电!

    结果却是落空,小哑巴已经轻灵的朝后一跳,闪开了萧言伸向她脸颊的怪手,笑得小酒窝就在脸颊头飞舞,她伸出舌头,鄙视的看了萧言一眼。

    萧言嘿嘿怪笑:“你跑不出我的五指山!在这个地方,你叫破喉咙也是没有人来救你的…………口胡口胡口胡口胡,口桀口桀口桀口桀口桀…………”

    他追着小哑巴进了厢房,就觉得眼前一亮。原本布满灰尘,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床榻之,他的斗篷已经烘干,叠好放在床头。一盏热茶,正在案头冒着袅娜的热气…………

    血腥厮杀仿佛仍然在眼前,萧言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废柴小白领,虽然咬牙拼杀到现在,可是绷得紧紧的神经,随时有可能断裂掉!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变得疯狂起来…………可是眼前这一切,却是拼杀之后最好的慰籍,让自己能够知道,自己是个人,有人在默默守候着自己,照顾着自己,牵挂着自己…………

    萧言叹口气,朝小哑巴招招手:“小哑巴,过来。”

    小哑巴警惕的看着萧言,小心翼翼的进一步退半步的走过来,等挨到了萧言身边,萧言伸手,将小哑巴温软的少女身子揽进了怀里,习惯性的摸着她柔顺的青丝,低声道:“小哑巴,你答应我,不管什么变故,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好么?你照顾我一辈子,我也保护你一辈子…………”

    在萧言怀里的小哑巴身形僵了一下,却不出声的点了点头。她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萧言胸口衣襟,仿佛一松手,就会和萧言相隔天涯,永不相见也似。

    而萧言也是紧紧的揽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响动声音,才惊动了两人。萧言没有松开揽着小哑巴的手,只是转头朝门外望去。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了喝问的声音,接着又是两个胜捷军士卒答话:“郭家小姐来见宣赞!”

    甲叶声叮当作响中,数名胜捷军甲士拥着郭蓉就走了进来。夜色当中,郭蓉一身白色的衫子,只露出修长苗条的身形。她的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只是不说话,在胜捷军甲士簇拥之下,直走到萧言的厢房门口,正正迎萧言的目光。

    郭蓉冷淡的一笑:“现在可以让你手下退开么?我在这里,也跑不了不会和你去争那些常胜军!”

    萧言一笑,摆摆手让胜捷军甲士退到了院门口,伸手摆出肃客架势:“不知道郭大小姐漏夜前来,有什么事情?涿州我已经抢下,萧干得知,必然回师,郭都管处,其围自解。我想,这约定算是履行了?那些常胜军士卒,我也不过是替大小姐代管,只要郭都管一旦重回涿州,自然双手奉还…………”

    郭蓉冷冷的扫视了萧言一眼,迈开修长双腿,从他身边擦过,直直的走了进来。萧言和小哑巴都瞧着她,看着郭蓉走到萧言榻前,居然就这么坐了下来。

    郭蓉谁也不看,脸色清冷。她伸手将头束冠取下,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这个高傲的少女,头竟然是出奇的长,直直垂到了腰下面,又黑又亮。被束得久了,还有些卷曲,就有如乌黑的波浪!灯火照在她瀑布也似的秀面,幽亮得如一场美梦。

    几缕丝垂在了郭蓉脸前,让她一向坚强的神色都柔弱了许多。她舒展着修长苗条的身姿,冷冷的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萧言。

    “我陪你睡,这身子给了你。我们今夜,就算洞房了。明天起来,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陪我去易州救我爹爹!涿州你都抢得下来,如何应对萧干,你肯定早就有了法子。只要救了爹爹,常胜军就是全部给了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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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对不起

    喊杀的声音,又一次的如退潮一般的翻卷了回去。

    易州城墙,比起之前,又残破了几分。

    城外环城的护城河,已经有多处被填平,乱石巨木土袋甚至人的尸身,将护城河填出了大大小小的数十条通路。城墙下,如巨鼠之穴,到处都是开挖出来的大洞。

    城外全是陷在烂泥当中的攻具,攻具左近,都是尸身。多半都是被征过来用人命来填城的百姓,其他的都是常胜军士卒,满目疮痍,让人不堪目睹。

    城墙迎面的墙砖,剥落大部,夯土城基,不少已经垮塌。守军又用木栅补。围绕着这些垮塌处的木栅,双方厮杀最烈,这里的死人也最多。泥土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一脚踏下去,冒出来的已经不是泥水,而是血水。

    城墙头,正将一具具剥光的尸推出来,正是一次扑城失败战死城头的董大郎所部。还有两颗人头高高的悬挂在那里。那是董大郎所部两个以骁勇著称的都头,次攻城,在木栅处董大郎先用重兵吸引守军主力,然后挑选精锐,突然从薄弱处爬城而,那两个都头,每人都是一盾一刀,杀散了周遭守军,控制了不小的一处城头,援军正准备源源而,抢下易州,却被甄五臣带着郭药师身边最后一点亲兵冒死杀了过来,甄五臣以丢了一条胳膊的代价,阵斩两个都头,将董大郎所部赶了下去!

    几日攻战,双方都厮杀得精疲力竭。可这战事,仍然未曾有稍稍休止的迹象。

    两名常胜军士卒,在帮着甄.五臣包扎伤口。甄五臣靠在城垛头,死死的抓着自己齐手肘的断处。大把大把的伤药敷去,才止住了流血。两名士卒只是拼命的缠紧伤口。甄五臣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牙齿都快咬碎了,却只是一声不吭。

    城头守军,已经零零落落,没一个.人还能站着,只是呆滞的坐在城垛后面,看着城中征的百姓民夫翻滚在泥水里头搬尸,运石块木头来。所有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就比死人还多一口气。

    易州城里头房屋几乎都被拆.光了,能用的石块大木都已经全部搜集起来。老弱妇孺在城中一群群的转来转去,只是寻觅着一点能吃的东西。几个瘦弱的妇女,只是对着城下士卒袒露着干瘪的,挤出苍白的笑容,想换点东西裹腹。

    冷兵器时代围城攻战,对于攻守双方,都是最为惨.烈的一件事情。

    城墙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却是刚才那些仿.佛失却了对周遭一切事务感受的常胜军士卒们纷纷站了起来,交头接耳。甄五臣一瞪眼睛,想说什么,可是伤处疼痛,最后还是让他只出了嘶嘶倒吸凉气的声音。

    接着他就看见从城墙下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两个亲兵跟在他身后,几次想伸手去搀扶,却又不敢。那高大身影走得缓慢,却是平稳。他容色如铁,黑袍铁盔,不是郭药师还能有谁?

    郭药师怎么.来了?甄五臣知道他的伤势,沉重已极。董大郎那一箭伤了他的肺叶。整日就是咳嗽,可每一咳嗽,吐出来的都是血块!能够不死,已经邀天之幸了。他这几步走城墙,天知道这郭药师忍受了多大痛苦!

    甄五臣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伤处的疼痛,一下挺腰站起,按着伤处就直奔了过去:“都管,你怎么来了?这里有俺!俺只要还在,易州就丢不了!”

    郭药师一把抓住了甄五臣,只是看着他断臂处。吐出的语调低沉至极:“五臣,某累了你!”

    甄五臣哈哈一笑,虽然脸色苍白,可是意气仍然不减:“如此世道,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年月,俺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跟着都管这些年,俺们倒下了多少弟兄!要俺朝董大郎这小畜生低头,俺还不如死了的好!都管,你且放心,五臣不会丢了你的旗号!”

    郭药师勉强一笑,眼里也涌出了一点泪花,却忍住了,手搭在甄五臣肩膀头,几乎将全身力量都加在甄五臣矮壮的身。

    他伤势实在不轻,虽然命大熬了过来,但是这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强撑着走城墙来,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每一步走动,伤口都是抽痛,似乎能直刺入心里。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易州城墙,已经千疮百孔,麾下重将或死或伤,两千追随他到此地的忠心子弟伤亡惨重,就连易州城中百姓,同样在这场围城战事当中折损大半。向城内望去,满目疮痍,城墙之,人人裹创,向城外看,辽军堆起的土堆如锁链一般死死的将小小易州锁住。土堆人头涌动,无数张硬弓强弩,正对着易州。土堆之间,又是大队大队的士卒集结起来,带队军官在最前面,大声喝骂着,让这些士卒鼓起一点斗志起来,更多的攻具在泥泞当中被推拉出来,挽曳攻具的百姓如密密麻麻的蚂蚁群,号角声凄厉,由深处向易州城低矮的城墙直扑过来!

    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下一次攻击!

    英雄半生,难道此刻就走到了末路?

    郭药师被甄五臣搀扶着缓缓行进在城头,跟每个麾下子弟点头示意。每个士卒,不管带伤与否,都强撑着站起向郭药师行礼。只是每个人脸,都是满满的绝望神色。

    郭药师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突然推开了甄五臣,直直站立,大声道:“易州就是俺们常胜军最后战守的地方!弟兄们跟着我郭药师转战北地,屠城无数,现下让整个大辽的全部精锐都来对付我们,男儿一生,又有何憾?我女儿已经在外搜求救兵,不日可到,弟兄们若愿随我死战,将来富贵,我郭药师将与此城子弟共之!如若不成,郭某大好头颅在此,也可由弟兄们执去,在辽国换一场短暂富贵!只是大辽祸亡无日,将来燕京倾覆的时候,弟兄们要记得早早离开死地,不要再如今日,傻得追随俺直到这易州!”

    他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大吼,血沫随着吐息朝外喷溅。甄五臣抢一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瞠目大喝:“男儿大丈夫,这半生追随都管,也够快意的了!如此乱世,要不出人头地,要不就哪死哪埋!俺甄五臣在,这易州就下不了!俺们援军,就要到了!”

    郭药师最后的气概,激起了士卒们一些士气,大家站起,朝郭药师无声的举起手中刀矛。他们都是郭药师最嫡系的子弟,能朝哪里去?更不用说这几日战守,和董大郎所部已经打出了血海深仇!这些郭家嫡系,将来董大郎也绝不肯留!与其束手而戮,不如在此战死。

    郭药师只是被甄五臣搀扶着直到城垛边,他顿了一下,站直了腰板,对着对面大吼:“萧干!董大郎!某人头在此,只等你们来取!”

    甄五臣在他身边,已经是热泪盈眶,英雄末路,他们作为部下,更是感同身受!他只是在心里疯狂的呐喊:“大小姐,你要再不赶来,就真的迟了!你爹爹,再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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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处土堆面,萧干同样在望着易州城墙,他身边簇拥着无数奚人契丹军官,都是铁甲铁盔,雉尾高竖。个个都是脸色难看。低矮残破得仿佛一脚就能踹倒的易州城墙,董大郎所部攻了数日,填进去连士卒带百姓一两千条性命,结果还是一次次的败退回来,结果就要让他们陪着守在这烂泥塘里头!

    这些契丹奚人军将,都是挟大胜宋军的余威凯旋而归,一开始大家还多少有些看董大郎笑话的意思,这对父子都是冷血冷心,心狠手辣之辈,互相对杀干净了,大辽还少一点祸患。可是几日下来,军将却起了敌忾之心,这易州,干脆俺们前,一举拿下也罢!

    可是萧干,却是始终不许部下的请战,只是督促董大郎不住的攻城。

    董大郎就侧身在队列当中,他的班次,远远不能排在萧干身边,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的背觲ww.O旅孀蠼??荚诖?春帕钅藕吧?簦??谧鱿乱淮喂コ亲急浮K?庀陆?簦??μ辶Χ家丫?钢Т?。?砍抛呕乖诩?岫游椤K?椿腥舨晃牛?路鹣?牡牟皇亲约旱氖盗Γ?皇巧裆?欢?墓Ы髡驹谀抢铩?

    大家都看见了城头那个高大身影的出现,扶着城垛对着这边怒吼。将弁们纷纷相顾,这郭药师命还真是大,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契丹军官还朝着身边董大郎笑道:“董家大郎,一箭射死你爹倒也罢了,虽然担了坏名声但是总少些麻烦,现在瞧来,你这坏名声担得冤枉!”

    这句话一出,顿时在周围激起一阵笑声,董大郎却仍然没有半点不平,只是陪笑道:“只恨没有射死这个老贼!”

    前头萧干也是笑骂一句,回头招呼:“董大郎,过来!”

    甲叶声响动,契丹奚人军官给董大郎让出一条通路,各色各样的目光投射在他身,讥笑,嘲弄,不屑,冷淡,唯一没有善意的目光。董大郎却若无其事的穿行过去,朝萧干见礼:“大王!”

    萧干叹息一声,指着易州城头:“郭药师,枭雄…………此时仍不认输…………当初某在辽东,没有看错人!”

    董大郎还不及说话,萧干就容色一肃:“大郎,涿易二州,某是力排众议才交给你继续镇守。某麾下儿郎,谁当不得这个留守?这易州,你还要几日能下?”

    董大郎板着一张脸,将所有情绪藏在脸后,垂回禀:“大王,属下无能!请大王重重责罚!这易州,再有两日,必然攻下,俺就是耗尽手下儿郎,也要将易州填下来!”

    萧干一笑:“两天…………某已经陪着你在这烂泥潭里头,六七天蹲下来了。某倒没有什么,只是麾下儿郎百战而归,现在还不得在燕京城中歇马,对你可是颇有怨恨…………也罢,某就再给你两天时间!尽管拿人命去填,如此世道,男女还不是多的是,就算伤折大半,这常胜军旗号在,又有涿易二州财赋,这营头不是说拉起来就拉起来了!大郎,你好生做,某没有不支持你的道理!”

    董大郎顿时就拜了下去,在泥水当中频频叩:“大王天高地厚之恩德,属下岂能不粉身以报?属下这就亲自督阵,两日之内,说什么也要踏平易州,将郭药师这老贼的人头,掷于大王马前!”

    说罢,董大郎就起身昂然而去。

    他越走越快,而萧干也只是微笑看着他的背觲ww.A饺诵乃迹?ハ喽际切闹?敲鳌6?罄墒且丫?薹ㄔ僭诠?┦?庀虑?谖??氯ァK?某雎范急欢滤溃?谙粞哉飧黾偎问姑媲白龅氖虑椋?踩霉?┦?闯隽怂?囊靶摹K?坏┎蛔鳎?敲匆烊毡厝槐惶诔鍪掷吹墓?┦η逑矗?

    而萧干自然就是笑纳了这份大礼,对于他来说,甚至整个北辽朝廷。郭药师所部本来就是一个隐患。大辽这点兵力,左支右绌已经是捉衿见肘,怎么还架得住郭药师必然会闹出来的内乱?董大郎和郭药师,分领常胜军一部,互相对耗干净也罢,死得越多越好。他萧干绝不会为这父子两人消耗麾下一条契丹人或者奚人的性命。

    压迫着董大郎克复易州,一则这个隐患消除,董大郎也将元气大伤,到时候,涿易二州轻轻巧巧就接收过来了。二则也是自己立威之举,在契丹兵将心目当中,树立一个爱惜他们生命,却能以身犯险去抢涿州的声名威望!他萧干,同样是大辽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将来在他和耶律大石之间的争斗当中,买这些契丹子弟一个两不相帮,而他有奚军在手,可以稳稳的压耶律大石一头!

    周围他萧干的大军环绕,董大郎还怕他敢不从命?至于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生死,萧干连想都懒得想,谁死了,对他都是一般。

    而董大郎只是直直的走下土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郭药师覆灭在即,而身侧萧干同样不好对付。他还需要继续隐忍下去,以待时机…………只要不死,总会有机会的!总有一日,不仅郭药师,就连萧干耶律大石,也要匍匐在他的马前!

    他已经走到了正在集结的麾下一个方阵当中,不等带队军官行礼,已经劈手抢过他手中令旗,脸色铁青的朝着涿州城方向一摆:“攻城!”

    他转头向西,和城墙那个高大的身影遥遥相对。

    我们都没有做错,这只是心怀大志的男儿,在这个世道唯一该干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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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她,还是不睡她呢?

    看着灯下郭蓉瀑布一般垂下的秀在那里幽幽亮,萧言只是认真的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郭蓉虽然面无表情,容色冰冷,可是她无意识轻轻咬着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少女的紧张害怕。竟然在她身显现了罕见的惹人怜惜的气质。

    灯影下,郭蓉双腿纤长,细腰盈盈一握。想到几次和她纠缠在一起感受到她细腰那惊人的弹力,萧言就觉得自己有了反应。

    郭蓉虽然凶悍,但的确是美女…………为了她的爹爹,她付出了许多,也忍受了许多。却仍然不屈不挠。

    对这个少女,自己不是没有欣赏。放在以前,在酒里头看见这等模特一般的清冷美女,早就前勾搭要手机号码了,只求一睡。更不用说他和郭蓉同生共死经历这么多,他也早就习惯这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长腿美女在自己身边!

    也不是没有**,一场厮杀下来,虽然筋疲力尽也浑身是伤,可是胸中涌动的,却是见血之后饕餮的**!迫切需要什么,泄出胸中血气,泄出胸中的不安与后怕!

    不知不觉当中,萧言喉咙里头,竟然出了格格的轻微声响。小哑巴在他怀里,重重的在他胸膛用小拳头捣了一下,然后鼓着一张俏脸跳开。

    这一拳,才将萧言从这迷乱的氛围当中打醒。他低头看看小哑巴,小哑巴鼓着一张脸只是不瞧他。低着头从他身边绕过去,退到门外头,伸手帮他将门带,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朝自己做个鬼脸吐了舌头,然后就听见小哑巴的脚步声轻盈,飞快的跑开了。

    这小哑巴也不是不解风情…………老子还以为她整天抱着老子脚睡觉,是因为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嘛都不懂呢…………每天早起来看着神气活现的小萧言只有强忍。原来,她也不是不懂…………

    小哑巴十四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吃了不算犯法?

    想到这里,萧言只是摇头苦笑,自己前途多难,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等燕地战事平息,自己全须全尾的活着出来,再考虑这些事情…………反正这个年月,自己有钱有势了,美女爱找多少,就是多少…………

    那边榻,又响起了郭蓉清冷的声音:“你到底要不要过来睡我?”

    萧言回头,灯影之下,郭蓉已经在咬着嘴唇,慢慢的解着自己襟口搭扣。她里面是一件紧身的中衣,看来是新换的,颜色雪白,如宋仕女服侍一般开着深深的领口,只是露出了少女光洁的肌肤。中衣下鸽乳形状翘挺,不过盈盈一握。她的锁骨也秀气精致,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竟然是惊心动魄。

    转瞬之间,她已经完全解开了襟口,只是容色清冷的将衣衫褪了下来,围在腰间,咬着嘴唇不再动作。

    屋子里头安安静静,只有萧言吞口水的声音份外响亮。

    薄……薄乳也是王道!

    眼前诱惑无限,可是现实却如窗外雨丝一般冰冷。

    这个少女,自己不能睡呢…………虚与委蛇是可以,可是偏偏不能睡!郭药师,在历史,就是四年半后那场战事北宋的大患。要不是他在燕地轻易投降女真。怎么会让女真的野心无限膨胀,最后干脆渡河南下,直逼开封?没有燕地作为依托,女真怎么可能深入宋境那么远,最后干脆灭国而后快?

    郭药师,自己是要对付的。现在自己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为了翻转战事而不惜一将臣万骨枯。可却不能了郭蓉再收拾她的爹爹!毕竟这个冷淡倔强,英姿飒爽的少女,陪着自己一路过来,同生共死,甚至有时,还会深深的凝望自己…………

    最后,让这个少女恨自己也就够了,却不要让她鄙视自己罢…………

    毕竟自己是人,不是牲口…………

    萧言缓缓蠕动嘴唇,声音却是冰冷:“穿衣服,出去罢…………”

    郭蓉猛的抬头,神色又羞又怒,只是逼视着萧言:“你答应了我的!”

    萧言冷冷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会做到,我可以告诉你,明日我就将率军西指,去解救易州!凭着四百人,我就可以让萧干解围而去!至于你家和董大郎的恩怨,只要董大郎不跟着萧干离开,就总有让你们算清楚的时候!可是你要明白一句话,我在白沟河北就告诉过你,现在不妨再说一次。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宋,为了这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我是宋臣!绝不是因为你委身于我,甚至将常胜军当作嫁妆,就可以让我如何行事!”

    萧言的声音,摔落地,都能溅起冰霜。让拉下脸来,忍住了全部羞涩的郭蓉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为了自己爹爹,她已经忍辱负重,豁出去一切,现在又在这里忍受这个男人的羞辱!

    “论位分,现在我为宋臣,而你父尚无定论属辽属宋。论人伦,我与你父有结拜之名。你来此处行此事,是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出去罢!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就看着我行事就是了…………我再说最后一句,在这里,做出最后决断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郭蓉呆呆的听着萧言说完,看着他负手转过身去。只是木然的重新将衣服拉了身子,缓缓扣拢。她站起来,从萧言经过,一言不的出门而去,跨出门口,却突然转头:“你就是嫌我男儿气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当南朝女人!今日错过,你别想我再登门!”

    说罢郭蓉猛的掉头不顾而去,只留下萧言在那里哭笑不得。

    小姐,老子正酝酿了半天感情给这段凄美的乱世恋曲画句号,你这么来一出,岂不是让老子这番义正词严的告诫,就成了笑话?

    到了最后,萧言只有苦笑,轻声自语:“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还是会去救你爹爹的…………这是为了大宋。将来对付你爹爹,还是为了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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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西指

    涿州原来郭药师的节堂,已经整理过了,倾颓的帅案被扶正,破了的窗户也补了起来,门口杂物血迹,都被清扫。

    此时天气,那连场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之。只遗留下院子里头一汪一汪的积水。在阳光下反射着漾动的金光。空气清新得仿佛被洗干净又拿出来晾晒一般的清爽,深深吸入肺中,就让人精神大振。

    衙署里头,本来就无有多人,只是在各个门口有胜捷军的高大甲士无声值守,所有一切都是安安静静,只有野花香味四下浮动在清新的空气里头,让人浑然忘记了围绕着这座涿州城,在短短十余日内城头变幻的大王旗,所经历的惨烈厮杀!

    萧言踞坐在帅案之后,只是心满意足的翘着脚等候来人。

    ——这是老子的涿州…………

    虽然自己能掌控这座城市命运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这种高踞在此城所有芸芸众生之的感觉真他的不坏。

    节堂之外,传来了包铁战靴.曩曩之声,却是一群人走了过来。今天天才放亮,胜捷军甲士就飞奔全城,四下传令,萧宣赞恭请马宣赞,并召诸将,节堂议事,商议下一步的战守之策!

    其实大家伙儿都在猜测,这位萧.宣赞下一步该干什么了。抢下涿州,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但是他们孤军恶劣的情势,却并没有减轻多少。涿州就在萧干大队骑军两天的路程距离,虽然契丹奚人骑军加一起也只有万余人,但是这是辽国最为菁华的力量!大宋西军十万,都不敢正面撄其锋芒,更不用他们只有区区四百骑,再加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常胜军千余败残士卒!

    大家下意识里,已经将萧言当.成了真正的大军统帅。而且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大军统帅。就连马扩,也只是等候萧言拿出新办法出来应对面前这局势。大家心里头都有数,就是最近的杨可世王禀两位相公,也不见得能在十日之内动起来。现在大家命运,都寄托在这个来历古怪,经常说让人听不明白的词儿的萧宣赞身啦。

    昨夜人人都忙得未曾睡觉,马扩曾经守过西北的.堡寨,对于城防最有经验。李存忠和丘虎臣都是野战骑兵出身,这一点都不如他。马扩只是带着他们细细巡城,检点守具,安排值守。城墙破损处,壕沟倾颓处,守具不足处,都一一计点了下来,到了天亮才对涿州城防大致有数,正准备和萧言商议,怎么征城中民壮,怎么尽快收编常胜军降卒,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到守城头。

    而岳飞韩世忠几人,也下了常胜军降卒的营地,随.身带着大批的低级武官的空白告身,只是召集常胜军降卒当中的军官一一面会,看何人可留用,何人必须清洗,何人需要提防,何人可以倚为臂助。那个投降的常胜军都头余江余裤裆,竟然忙前跑后,以萧言心腹嫡系而自居,他的人头熟,交情广,居然派了很大用场,对常胜军投降的军官,每个人底细都能说出七七八八来,有时候笑骂几句,就能让心存抵触的降卒军官垂头认命,拱手交权。

    这些事情说起来轻松,可是办的时候,当真也是.勾心斗角。必须要收编这些人马,但是又不能将降卒军官逼得过份,其间关节拿捏,岳飞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不用说,韩世忠也是个性子粗疏的人,直是大叹辛苦,比起阵厮杀还要艰辛十倍!但是萧言对他们如此信重,将这个重任完全交托给他们,又不得不尽心竭力。

    韩世忠和岳飞.风格,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不同来了。岳飞谨严,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高。话语不多,可是都在关键处。自然有一种刚严气度,竟然是天生统帅模样。来人和他交谈问对几句,常胜军那些身经百战的军官,竟然无人敢瞧不起这初出茅庐的宋人小小指挥使,拢住这些百战余生,已经打仗打滑头的降兵降将,其实粮饷财物,并不是最关键的东西,何况大宋虽然富庶,可在这里也只是一支孤军,许下的好处,还没看着半点!

    最主要的,还是官能不能压得住他们!

    韩世忠则是大声说大声笑,一副老顿在军中的丘八模样,说话行事,短短几句就能对他们的胃口,有的时候说僵了,劈头骂几句,反而显得亲热。又是他问问别人打过多少仗,再随随便便的将他百战经历说几句,就能让人肃然起敬。常胜军转战辽东,已经以为自己比南人是了不起了。可是这韩世忠,见的仗,看过的场面,只会比他们多,而不会比他们少!

    一夜下来,岳飞韩世忠都是熬得两眼通红,铁打的筋骨也觉得倦怠起来,更别说他们两人都带着伤,破城之后就没有歇息。正准备找个地方睡他娘的一场的时候。萧言军令传到,顿时就让他们精神一振,倦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扎束整齐,就飞马赶往萧言所在的衙署!

    马扩一头,岳飞一头,正正在衙署外头遇。看着互相眼圈黑的模样,都是一笑,携手入内。

    萧言听见外面响动,也从帅案后头转了出来。别人倒也罢了,马扩和他身份相若,却不得不尊重一些。要是马扩在此行当中,稍稍和自己争权,那么自己恐怕连涿州的城墙都摸不到!

    当马扩几人身影出现在节堂门口的时候,萧言适时的露出了一副六颗大白牙咧在外头的标准笑容。

    “官家还不差饿兵,可我却是两手空空,想请马宣赞和诸位弟兄都是囊中羞涩,还将大家伙儿差过来差过去,当真是罪过!”

    马扩呵呵大笑,朝着萧言叉手行礼:“在河间府,萧兄不还是有宣帅赏下来的家当!此次大,更不知道官家会怎么封赏。俺马扩才是戎马十年,除了一马一弓,家里一个女人,其他就是两袖清风…………说不得,将来回转汴梁,丰乐楼,怎么也要萧兄破钞!”

    两位宣赞可以言笑无忌,底下诸将也知道萧言的谈笑不是冲着他们的。只是前恭谨行礼:“参见萧宣赞!不知宣赞见召,有何要事?”

    萧言却只是向马扩还了一礼,仍然言笑自若:“丰乐楼我也是得闻大名久矣!汴梁帝都,风物繁华,却只是我等这些北地野人梦中景象。却从来不敢奢望,能到此天子脚下!如若萧某有生至东京的那么一天,也是宣帅赏拔,马兄扶持的结果…………但愿这燕地战事,早早平息,我和马兄,可以在丰乐楼头,执杯为宣帅寿,为官家寿,为大宋寿!”

    一席话萧言说得是神采飞扬,见到他如此精神,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提着心赶来的诸将包括马扩又是精神一振。现在他们倚靠的都是萧言,他能如此放松,是不是已经拿出办法应对眼前局势了?还是他已经得知,萧干退兵了?毕竟萧言曾经说过,萧干最大的目标,还是尽快回返燕京,和耶律大石争夺那个小朝廷的权势!

    萧言和马扩对视一笑,又漫不经心的扫视了只是望着自己的诸将一眼,笑道:“请大家伙儿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此来,无非就是为大军先锋,抢下涿易二州,收降常胜军,作为大军北的倚靠。现在涿州虽下,也不过是完成一半的军令,剩下一半,早点忙完,早点拉倒。怎么也得得一个全罢!我昨夜思量过了,涿州防务,就交给常胜军降卒,韩指挥和岳指挥诸人,带领他们谨守城池…………白梃兵分五十骑,协助镇守,李虞侯,拣选分兵之事,就拜托你进行了…………”

    李存忠被萧言点到了名字,只是愣愣的应了一声是。岳飞听到自己留守,神色一动,却没有说粀ww.:?乐胰疵济?谎铮?笊?溃骸鞍趁橇羰兀?饷换八担?床恢?佬?奕ツ睦铮俊?

    萧言淡淡一笑,迎着大家的目光无所谓的道:“我和马宣赞,自然是率领白梃兵和胜捷军,去易州救人,去迫退萧干,总不能在这里等他们打门来罢?涿州粮食军资不多,要是困在里头,我瞧着大家伙儿可是吃不了几天…………”

    “萧干退兵了?”马扩反应极快,立即问。虽然他自家心里有数。抢下涿州之后,除了派出十余骑赶回白沟河南回报军情,向西也派出了哨探。但是算算时间,现在根本来不及赶回回禀萧干动向。可是萧言一路过来,对于时局都表现出了精确的把握能力。让人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六丁六甲神兵在替他打探辽**情变故。萧言此话一出,顿时就让人想到,他一定是得知萧干大军已经撤向燕京,最多只有董大郎所部还在易州左近!

    三四百最为精锐的白梃兵重骑和胜捷军轻骑,内有易州接近,这里还有涿州作为后退的依托,不是没有和董大郎所部的一拼之力,按照萧言一贯敢于冒险的风格,他自然会领军西指!

    要是萧干万余精骑还在易州没退,萧言带着这点兵马西进,那才是自己去找死!

    萧言看了马扩一眼,笑道:“萧干退没退,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易州保不住。这涿易之地,就是辽人和我们共险。他们有易州作为依托,可以随时和我们争夺涿州。而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这后方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大队北!我们只有将涿易二州都抢下来,才能让宣帅和西军诸位相公下定决心,断然北!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彻底翻转这场战事的关键,现在我们只不过完成了一半…………马兄,一路都将脑袋别在腰闯过来了,这封侯大,青史标名的业,最后关头,就不要了不成?”

    …………这场业,没人不想要,特别是已经将涿州踩在脚下的时候!

    人人都是目瞪口呆,萧言竟然真的疯狂若此,要带着区区几百白梃兵和胜捷军去挑战萧干还游移在易州左近的主力,还说要将辽国四军大王迫退!

    他说的都是正理,大宋北伐之师,四分五裂的摆在河间府和雄州之间。宣帅衙署和西军相公意见分歧。要让他们断然行动,涿州拿下,远远不够!必须涿易二州都在手中,燕京屏障尽失,才能促使他们下定决心,断然挥师北。大家孤军身处险地,要是易州不保,援军迟迟不至,那么这涿州肯定也保不出,大家一番心血,就成了白费!

    可四百骑,怎样才能迫退萧干的大军?这比起抢下涿州,更近于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存忠和丘虎臣都是脸色难看,他们对萧言已经是佩服,但是并不是代表着他们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萧言去送死。说到底他们也是王禀和杨可世两位相公暂借给萧言调遣的。将来也必然回归两位相公麾下。

    只是身为下僚,也不好和萧言硬抗,只是又将目光转向马扩,希望老西军出身的他能说几句粀ww.?

    节堂里头,这个时候就只能听见韩世忠倒吸凉气的声音,他在那里摸着头喃喃自语:“俺只以为,俺韩五已经泼得够分量,却没想到,俺其实循份守己得跟娘们儿似的…………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这个时候西指易州?”

    马扩定定的看着不动声色的萧言,肃容问道:“萧兄,此事不是光靠豁出性命,就能成事!萧兄胆色本事,俺自从初识,就已经佩服无置。但俺却不能看着萧兄为了博取业拿麾下弟兄去送死!这事情,俺们必须等到宣帅府传下下一步进取军令,才能行事!”

    马扩只说了一句萧言为博取业才大胆行事,背后还隐藏的意思,萧言也心里有数。他收编常胜军,已经算是胆大妄为的事情。毕竟他不是持节的宣帅或者持节位高权重的相公。以孤军深入,事急从权勉强敷衍得过去。但是有宋一代,这关系兵权的大事,始终是大为犯忌的事情!再联想到人人都看得出的他和郭蓉这个长腿悍妞扯不清楚的关系,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将常胜军全部收入囊中才这么拼命?

    毕竟他不是出身在大宋土地的兵部左司郎中,而是一个辽东降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萧言,萧言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之心意,可表天日。易州不保,我们也只有被赶回去…………渡河之日,萧某就已经明誓,不复燕京,绝不生返…………如果马兄要不跟随,我就只带常胜军降卒去…………我只有一句话,萧干,我绝对能迫退他!燕京现在,应该已经起了变故!萧某可以断言,现在在燕京城,耶律大石已经擒杀了萧干留在都城的同盟人物,汉官班李处温!”

    萧言这句话说得是斩钉截铁,而众人也只有听得目瞪口呆。萧干离开涿州,直迫易州,丢下城池让他们这支小小队伍夺取,判断得精准无比。现在又在预言燕京变故!

    别人倒也罢了,李处温是什么人,马扩清楚得很。是拥立天赐皇帝耶律淳的最大臣之一,萧后对其更是宠幸无比。萧干作为萧后普六女的弟弟,李处温拥立萧后,自然就是和萧干站在了同一战线之。

    马扩也很清楚,耶律大石作为契丹名臣猛将兼于一身的中流砥柱,那个病得快要死了天赐皇帝和萧后,对他有多忌惮!耶律大石本事太高,威望太著。又是当年耶律延禧一手提拔来的,受恩深重。当初恪于形势,耶律大石勉强参与了拥立天赐皇帝的行事当中,并且南北转战,为大辽延一口气。可围绕着他这个圈子,在耶律淳病重垂亡之际,总有将耶律延禧迎回再度拥立的风声传出。到时候将耶律延禧虚位高高尊奉在,而他耶律大石实际操控大权,拿出全身本事,再无掣肘,将大辽将要塌下来的天再顶回去!而不是如同现在,他耶律大石处处行事,还要受到拥有奚军实力的萧干的牵制掣肘!

    马扩出使过燕京,以他的精细,自然能感觉出这个末世朝廷暗地里头紧绷的气氛。他还暗自笑过,越是末世这些人还越在争权夺利,一副亡国气象。可是耶律大石和萧干一系,差不多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说到底什么时候决裂。

    可现在萧言,竟然断言变故就生在此时的燕京城!难道这萧言,还有鬼神之能不成?

    其实这个时候的萧言,脸一副凛然的神色,心里头却在打鼓。虽然他穿越之前,在飞机正好看着的都是这宋末故事。可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这么些日子了,血火厮杀,忽生忽死的闯荡这么久,经历的大场面太多,原来的记忆,都显得又飘渺又遥远起来…………

    再说,自己都在如此大的程度改变了燕地的格局,这燕京城故事,就真的如历史一般?

    可自己也只有坚持到底。这场大,自己必须完完整整的捞在手中。燕地格局,也必然只有将涿易二州完全掌握在手中才能根本改变!

    马扩脸色也变得铁青,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如果萧言所言是实,那么只要能让萧干被迫退,那么击溃董大郎,也是可以一搏。全涿易二州,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就代表大宋至少在白沟河北站稳了脚跟!

    可是又怎么能仅凭萧言一番话,就将四百袍泽投入死地?

    他和萧言都是此行的宣赞,其实论起来,还是他这个老资格为尊。不过一路过来,萧言表现得实在太过出色,马扩又是一个心胸阔大的人物,也从不和萧言争竞些什么。但是这等大事,没有他的点头赞同,萧言也绝不能独自行事!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萧言只是看着马扩,缓缓开口,言辞恳切:“马兄,马兄!大好的机会就在面前,一旦错过,不复再来!燕京城里变故的确生,可萧干并不是没有将易州打下来再回返的时间,易州犄角之势一旦失去,单凭我们这四百人,守不住涿州的!我们拿下涿州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萧干军中。趁着他们还没摸清楚我们这支小队伍虚实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出击,将他吓走!无论如何,你总得让我努力这么一次,此次北伐成败之机,现在就在马兄你的手中!”

    周遭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萧言的胆大包天,实在是吓住他们了。这个家伙,为了成,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敢干出来!

    马扩额头汗珠不住的朝下掉落,他咬着牙齿低声反问:“要是吓不走萧干呢?这四军大王也是人杰,久经战阵,岂是可以轻易动摇的?到时候,萧兄又当如何?”

    萧言神色坚决,和马扩直直对视,大声道:“到时候就跑他娘!就当这涿州,我们未曾来过!打不过他们,难道还跑不过他们?老子一个人都从辽东跑到了大宋!”

    他话音才落,周围神情紧张的将佐,都是爆出一阵大笑。沉稳如岳飞,都大大的咧开了嘴。韩世忠尤其笑得欢畅,这小白脸宣赞,实在是太对老韩胃口。能文质彬彬的说话,能亲身冲阵,更能耍泼皮。跟着他卖命一段时日,不委屈!

    要是知道韩世忠将他本质认得这么清楚,萧言估计得泪流满面。都是记者生涯锻炼出来的。记者好歹是文化人,场面应酬当然没问题。亲身冲阵那是抢新闻练出来的,胆子不大干不了记者。当年萧言读新闻专业的时候还幻想过扣顶八零式钢盔站在巴格达街头,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在我背后,大家可以看见一枚战斧式巡航导弹钻进了伊拉克石油部大楼!”至于耍泼皮——难道记者和流氓差距很远么?

    马扩也忍不住莞尔,刚才紧张气氛,给萧言这么一句话就是化解。不仅萧言的那些心腹如岳飞等,就连李存忠和丘虎臣都跃跃欲试。他们本来就是野战骑兵,追求的就是主动。涿州死守拼消耗,那是保不住的,不如行险一搏。了不起就当成没抢下涿州,他们此行,已经创造了奇迹。就算再丢了涿州,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对童贯理解得更加深一些的马扩,更是知道,哪怕他们在白沟河只是闹出一点小小响动,就足够宣帅喜出望外了,奏报头,又足够他拖一段时间——萧言降人来归,都能做到如此,他马扩是官家赏拔的西军出身千里驹,难道就不如萧言了么?

    马扩胸中,也涌起了豪气,慨然道:“既然如此,就陪萧兄来此一举罢!这次俺却不再守城,要陪着萧兄西指,将易州也入娘的抢下来!郭药师若还活着,就让他就俺们的范围!要是成,节堂诸位,都有凌烟阁标名的分量!”

    韩世忠也大声开口:“洒家不要守这劳什子城,要跟着两位宣赞建去!斩将夺旗,说句不夸口的话,白梃兵里头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漫得过俺老韩去?”

    萧言心中,因马扩一眼已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下去。浑身翻腾的,都是不可遏制欲站在最前面的**。

    这燕地,是自己纵横来去的地方!我这个废柴小白领,可以主宰这场战事的命运!只要给我机会,我也能和历史的英雄比肩同列!

    听到韩世忠请战,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韩世忠身边,岳飞几人,也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却不敢象韩世忠这个新投充的人物这样肆无忌惮的开口。

    萧言笑道:“涿州抢城大,还不够?也得给李丘两位一点机会不是?你们就在这涿州,守好了后路。要立更大的劳,将来追随我将大宋旗帜,插燕京城头罢!”

    岳飞韩世忠齐齐前一步:“宣赞,切勿食言!请宣赞一定带我们,杀入燕京!”

    萧言和马扩对望一眼,同声哈哈大笑。转眼间萧言已经板脸下去:“计点人马,午后出,将萧干那家伙,赶回燕京去。将董大郎的人头,给老子取过来!我们在北燕京之前,先旌旗西指,小小开胃一番!”!

第六十三章 奇迹(一)

    涿州城墙,已经摇摇欲坠。点墨中的

    守军仰仗的最大天时,那连场夏末暴雨去后,董大郎起攻势,就一浪高过一浪,辛苦打造的简陋战具再度被焚毁之后,董大郎所部,就连再打造攻具也懒得了,只是采用了最为残酷的蚁附攻城之法,驱赶百姓民壮为先锋,拼命的朝前涌上,一次攻势接着一次攻势,似乎无有断绝的时候。

    被大军裹挟而来的百姓,不管男女,都被征了出来,在董大郎所部的督战之下,哭喊声震天动地的跌跌撞撞向前,填平了壕沟,布满了城下,城上守军拼命的将一切能够投掷的东西扔下,将最后的羽箭射出,将大瓢大瓢的滚开水浇下,这些只是扛着简陋木梯的百姓,毫无遮护,一片片一层层的倒在城下,将死未死的人呼号着在尸堆里辗转翻腾,人群朝羊涌不上去,就朝后退,迎面而来的(点墨中又是自土堆上射来的契丹奚人弓丨弩手的箭雨,将他们一排排的射死在长濠前,有的百姓挣扎着跳下满是泥水的城壤当中躲避箭雨,一层压着一层,在底下的就是活活被淹死,想朝上爬的又被守在濠边的董大郎士卒砍斧剁的赶下去,只要是个人,被赶过城壕,就绝不允许再退回来!

    多的百姓猬集在一处,在周遭如林长矛环逼下等候轮到他们下一波出,补充填进这血肉屠场当中,哭喊声间同样四布原野,涿易二州之间数百万百姓,就变成了消耗易州守军滚木镭石,守城战具的肉盾!

    土堆之上,萧干和大队契丹奚人军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羊一切,易州城墙,似乎都被鲜血碎肉涂满,在他们心目中,只是在算计大概还要填多少命进去,才能将守消耗到了极限,最后由董大郎所部动最后一击,眼前残酷景象,很少有人看进了心里。

    这个时代攻城围城,都是如此这般的惨烈,辽东几年的大变乱,他们这些南京道的守军,多数都参加过,混乱残酷景象,还要过这里十倍!

    在萧干身后,数十面皮鼓敲得惊天动地,调动弓丨弩射击的梆子声金鼓声也杂在一起,让人对面说话,都难以听清,虽然这不是属于契丹奚人的战事,可这些将领站在高处,还是看得血脉贲张。

    这易州城,很快就能填下来了!

    萧干踞坐在一张皮马扎上面,身边甲士拱卫,悠闲自得的看着眼前一切只是笑道:“郭药师和董大郎,也算是父子一场了,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大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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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鼓声中,他的笑语,身边将领只是听了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不过,顿时都哄笑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郭药师和董大郎,无足轻重,最好都死了也罢,涿易二州,看来萧大王要等郭董两人都实力大损的时候抓在手中了。

    不过也没什么人对这两州有太大兴趣,奉命留守,那是没法子,对宋国屏障之地丢不得,更多人心中,还是盼着这场战事早点结束,大家回燕京左近修整。

    到底留契丹军还是奚军一部驻守涿易二州这是大家最关于的事情,已经有隐隐约约的传言浮现,说是萧大王可能会留契丹军一部驻守涿易二州自率奚军主力回返燕京城,这个传言背后承载的意思,不能望深里想,对于契丹(点墨中兵将而言,耶律大石固然是英雄,可萧干也是豪杰,耶律大石是阿保机皇帝的八世孙,可萧家岂不也是世代大辽的后族?更不用说出一了个将大辽国势带上顶峰的萧太后!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要是回返燕京城,有什么变故,了不得就是两不相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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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私心当中,未必没有这样的想头,两们豪杰,能剩下一个全力行事,而不是互相忌惮,互相掣肘,未心对这末世大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如何,还是早点结束眼前这一切,赶紧回返燕京城在这里大家实在是呆得厌烦了,只是看着常胜军分裂成两闻互相厮杀,既没有功业可建,也没有燕京城的奢华器用,不如归去,养精蓄锐之后,再为大辽厮杀!

    土堆之下,数骑快马正飞也似的穿过人群,朝这里急奔而来,马上骑士,铁盔上都有五彩雉尾,身上没有披甲,却有各种零碎在身上马上累累挂着,武器也止一弓一刀,人人显得都是异常的彪悍轻捷。

    正是辽人军中,最为有名的远拦子骑军!

    他们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准备出击的常胜军士卒,直直的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马到之处,人人闪避,猬集在一起等死的百姓们走避不及,他们在马上就一鞭子,甚或一刀挥来,激起几声微弱的惨叫,也转眼就淹没在布满易州左近的金鼓声和喊杀当中。

    奔到近处,才看出这几个远拦子骑军风尘仆仆的模样,浑身都是泥水,**坐骑也是不断的喷吐着白沫,马腹剧烈起伏,马身汗淋淋的(点墨)如洗了一个澡,马就是远拦子的性命所系,这几个骑军,却已将自已**坐骑的最后一分力量都榨了出来!

    他们直奔着高悬着萧干旗号的土堆而去,大土堆下就滚鞍下马,根本不顾周遭一切,按着头盔就直奔而上来,环土堆而立的都是萧干亲军,大声喝问,那些远拦子只是气急败坏的大喊:“有紧急军务!”

    萧干亲卫,也不敢怠慢,远拦子回报军情,有稍稍迟报于统帅者都是不赦军中重罪,顿时就让他们稍后一层层飞快的通传上去,这边响动,终于惊动簇拥在萧干身后的契丹奚人诸将,都忍不住回头,现在涿易二州之间,差不多就是他们这支军马的天下,宋人还远在雄州,从这里到雄州之间都有远拦子哨探,宋人大队,根本没有出动的迹象,还能在什么紧急军情了?

    不少有都是心底一沉,难道在燕京城里,终于出事了?

    萧干只是坐在那里,声色不动,甚至有一点懒洋洋的挥手让好坏几个远拦子到他面前回禀军情,他军令一下,环绕土堆的他的亲卫顿时闪开了条通路,在百余契丹奚人各色各样的目光注视下,这几个远拦子从他们中间穿过,直奔到萧干面莣ww.?

    大家就看着几名哨探看着的在萧干面前中跪下,匆匆一礼,就趋前回禀军情,第个人都全神贯注,似乎想听到点什么,可是在震耳欲聋的金鼓声中,又能听到什么!

    萧干背影,只是端坐不动,静默了一下,挥手让几个远拦子退下歇息,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萧干,却没有一个敢趋前问。

    萧干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还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手用力的向下一劈,背后金鼓声音立止,少了这震耳欲聋的鼓声,战场上喊(点墨中杀声音,哭喊声音就加倍的大了起来,其他地方,不论是契丹奚人军队还是常胜军,都朝这个有着萧干大旗的土堆上望了过来,易州城头守军并不知道这里生了什么变故少了敌人的鼓声助威,让他的们士气莫名的也提高了,更多的滚木镭滚了下来,让蚁附在城头左近的百姓民壮,如汤泼雪一般的纷纷滚落!

    可是萧干却似乎是毫不在意,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易州城头,只是转身挥手,将麾下将领都召唤过来,围着他团团一个***,终于有一个样厚奚人忍不住问:“大王,什么军情?让远拦子直报过来?”

    萧干一笑:“涿州入娘的丢了。

    人群一静,顿时爆出一阵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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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董大郎并不在萧干身边,他一静直领常胜军各营主力蹲坐在土堆后不远的地方,人人都静默的不出声的吃着干粮,养精蓄锐,等候最后出击,董大郎披着两层甲,换下靴子着了麻鞋,一副准备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杀伤城头的模样,和麾下士卒们一扬。同样默默的嚼着干饼,喝着水葫芦里的水。

    听到金鼓声突然停止,他神色一动就朝远处萧干所在的地方望去,他身边的亲信将佐,也围了过来,和董大郎一块儿将目光投过去,接着就忍不住朝董大郎问:“都管,这又是怎的了?俺们拼命厮杀这涿易二州百姓也造了孽,死伤这么多,这帮奚人契丹,连擂鼓助威都懒得?”

    董大郎脸色如铁一般黑,只是低头继续嚼干饼:“且少说话现在我们只要易州,其他事情,和我们漠不相干!”

    “谁抢了涿州?难道宋军大队出动?俺们逼在白沟河南的远拦子哨探怎生没有回报?”

    “宋军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么快就能整顿起来?还抢了涿州?俺却不信!遮没不是女真?要是女真到了涿州,那燕京城”

    “大王,怎么办?是战是守?易州不要管了,俺们回燕京根本!”

    底下顿时七嘴八舌的嚷做一团,武人嗓门大,这混杂在一起,比刚才敲得如雷一般响的金鼓之声也低不了多少!

    涿州旋得旋失不管是宋人还是女真抢了涿州,这局势都是无比恶劣,宋人据此,燕京南面屏障,就已经和辽国共险,他们万余骑孤悬在涿易二州,没有依托完全无法和宋人大军抗衡!辽人兵将都知道。宋军野(点墨中战不成,可是守城却是厉害,宋人器械多,军资多,射士多,抢下涿州基本上就没有夺回的希望,只有全军立刻退向燕京城下,在高粱河一线背城借一,和宋人做最后的决战!

    要是女真的话,那局势还要恶劣十倍,就代表女真铁骑已经淹没了燕京城,直逼到了这里,大辽最后根本已经失却,他们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军,除了死和降就没有第三条出路!大家在燕京城的亲族子弟,也都沦为了女真人的奴隶!

    人人都神情悲愤,似乎一下就失却了控制,激愤,绝望,无奈,恐惧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这些刚才还显得趾高气昂的契丹奚人军官们,几乎就成了爆的蜂巢,萧干笑笑,猛的大喝一声:“住了!都是厮杀出来的,这点静气都没有,将来又如何挽回这个时局?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小女儿状!谁再垂头丧气,某让谁去填这易州城墙!”

    萧干一声大喝,四下似有回声,他一向愁眉苦脸的一张脸,这个时候腮骨高高凸起,竟然显得猛鸷绝伦!

    众从顿时噤若寒蝉,垂向萧干行礼。

    萧干缓缓扫视面前这百余将领面孔一眼换了语气,轻松的笑道:“什么宋军大队,什么女真!大石林牙坐镇燕京,要是女真过来,大石林牙能无军情报来?燕京如此雄城,女真一年也打不下!至于宋军大队,俺们撒在白河沟以南的远拦子须不是假的!小队潜越,尚有可能,大队而动,绝无可能,宋军向来又笨重不堪,哪怕抽数万人先期北上,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动起来的,大家都是见了无数阵的,这个道理还想不明白?”

    诸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脸轻松的萧干,萧干临此危急关头,犹有静气,大家自然佩服,可是涿州毕竟是丢了,是战是宋必须马上拿出法子出来,却不知道萧大王会作何打算,不过大大家都有志一同,在这易州城下,是再中蹲不得了!不少人心中还暗自埋怨萧干要不是他怕董大郎孤疑,不肯在下易(点墨中州之战卖力,要暂时笼络住他,全军没在涿州留一兵一卒,全部交给赵鹤寿镇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要是当日就翻转面坡将涿州城吃下来,怎么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迎着大家的目光,萧干仍然神色轻松,回头看了一眼易州城墙,笑道:“直娘贼,准是宋军小队,趁着某和大石林牙大军北撤,越过白沟河前出哨探,看见涿州空虚,干脆动手,至了不起不过五百人马,应该多是骑军说还定就是杨可世的梃兵!这场大雨也帮了他们的忙,才让远拦子没觉亿们潜越赵鹤寿也太过无用,让他们得了这个彩头!不过这么点人马,抢回来就是了,哪位将军愿意领一军人马,去将涿州抢回来?至不济也要将他们死死的逼在涿州城中,让他们樵采不得,涿州家底已经糟蹋干净,四野也无所掠,围定他们,饿不死他们的话,某打下易州,就回头过来收拾他们!现在某不能离开易州,主力也不能离开,绝不能功亏一篑,必须拿下易州,以为将来战守依托!不然来回于两地之间,反而会失却凭借,不堪战守!”

    这个时候,契丹奚人诸将,再想回燕京城,这心思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国势多艰,涿州的重要大家都知道,不抢回来,燕京城就门户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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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就有数名将领抢步而前:“大王属下愿往!”

    萧干笑笑,点了几个人名字:“也烈,萧菩萨,长保,你们领本部人马前去,某再给你们一百远拦子,将那支好运道的宋军小队给某屠个干净:“绝不能让他们在涿州立足!某料他们,现在满心思想都是想死死保住这个大功,打的是闭城死守的主意,只要去得快,说不定就是一战功成!如若克城不下,让他们困死在涿州,无能影响易州局势,也是你们的功绩,某为后盾支撑你们去,这功劳给你们了!”

    罢萧干就是一笑:“某的主力不能轻动,现在是紧要关头,某的大军一动,董大郎所部必然犹疑,士气将堕,这易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来!所以之能点你们这支军来替某收拾对手了就算是白梃兵全数(点墨中而止,你们三人的大辽键锐,也能将其击败,如若是大队敌军,也不必冒险,回来报于某就是,某自有盘算,涿州一事,某就全拜托在三位身上了!”

    他点的是两个契丹将领,一个奚人将领,麾下各有一个指挥的骑军,加上一百远拦子,接近千人骑军之数,又都是精锐,要是萧干对宋军实力判断准确,几乎能稳稳吃定对手。三名被点到的将领都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大王,俺们必不辱命!”

    萧干一笑摆手,回身坐下,下令道:“继续擂鼓!催促董大郎继续攻城!两日内再不下易州,某就对他不客气了!”

    个将领人低声问道:“大王,涿州失陷的消息,是不是要对董大郎守密?”

    萧干侧头想了一下,笑道:“还守个什么密,董大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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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州西面城门,民夫辛苦一夜,堵塞起来的城门洞又被搬开,虽然从昨夜忙碌到现在,但是征出来的民夫,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忙忙碌碌干个不休,这个时候才算千一段落,却有宋人甲士招呼他们到了一旁,抬来了大桶大桶的热汤,还有熬好的粟粥,虽然是扫仓库底子拿出来的陈米,熬热(点墨)了只是出一股霉味,可是每个人都是稀里呼噜的喝得香甜,民夫一群群的围着,虽然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吃食,可是每个人的神色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些宋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兵过如洗,大家都是知道,现在大涿州城不剩下的百姓,谁不是近年都遭遇了数次后亟,这些宋人甲士,在大雨中如天兵天将一般的杀到,每个士卒都是铁甲耀眼,兵刃精利,抢下城池先是如临大敌一般的修补城墙,堵塞城门,一副要闭门死守的模样,不过一夜功夫,又大开城门,难道宋军大队就要过来了?

    虽然这些铁甲甲士看起来双熟悉的常胜军要森严许多,也冷冰冰的不大搭理这此燕地百姓,可是倒也没有什么骚扰,各人都守着各自的位置,让大家忙了一夜,照理来说,一切都是白干,是最正常不过,不挨鞭子拳头就算是好的了——乱世当中,百姓性命还不如一条狗!

    可现在捧在手中的热粥热汤却是实在的,挑食物过来的也是常胜军降卒,他们虽然奉命干这一切,可是一个个神色都疑惑,也不知道宋军这么客气干什么,难道是收买人心?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两个在城门口踱步的宋人军将,两人一高大大,满脸胡须,一个矮一些,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是一脸沉稳的模样,看他们的举动,似乎在等候些什么,可是谁也不敢问,大胆一些的民夫偷偷问(点墨)相熟的常胜军降卒,这两个人什么来路,常胜军降卒也之能偷偷回答:“这是派来领俺们的大宋军将!据说从此俺们就是宋军了,有饷糈,有犒赏,不比当常胜军挨穷,还说将来要带俺们去汴梁夸功谁知道将来如何,不过挨一日算一日罢了现在大队甲士,正在衙署列队,正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呢!”

    常胜军士卒疑惑,百姓们也是疑惑,最后都是长叹一声,谁知道当大宋子民,又将是怎样一种命运!

    城中衙署方向,突然挂心来了击鼓之声,一声声的直传入心底,直回荡在涿州空荡荡的城墙上,一直在城门口踱步的两名大宋军将,立刻转身,肃然而立,不多的十余名大宋甲士,同样肃立。

    从远处,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却不急骤,只是低沉的滚动,伴随着一声声的鼓声,向城门方向涌来,门口百姓和常胜军降卒,都跌跌撞撞的避开,只是翘而望。

    没有多长时间,就听见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然后就看见铁甲甲士,四人一排遣,盔顶红缨如林,不住的涌来,最前面的数排遣,执旗击鼓,引导着后面的铁甲丛林跟进!数百重骑,聚集在一起,给人观感的冲击力大是惊人!

    铁甲骑士似乎无穷无尽的从后面来断的涌出来,人人静默无声,就连**战马,也安静得并不嘶鸣,只是朝西门外开去,常胜军降卒和百姓们都相顾骇然,涿州城谁不知道辽人大队朝西易州开去,临行前甚至将涿州四野裹挟一空,眼前甲士虽然精利,可是比起那日看见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的辽人大队骑兵,还远远不是对手!

    难道他们竟然要朝西而去,以卵击石,向优势的辽人骑兵挑战?

    岳飞和朝世忠,正在门口,看着袍泽向西而去,一列列的通过城门,都是肃然不语,连一向粗疏的朝世忠都是表情凝重,朝世忠只是低声自语:“俺错过了,俺错过了直娘贼的真是堵心!”

    岳飞却低声道:“有萧宣赞在,还怕没有俺们立功的机会!如果说此前俺还想跟着萧宣赞,将来有没有出路的话,就凭着萧宣赞领不足四百兵敢直薄萧干大军,俺从此就只在宣赞麾下效力!”

    听到岳飞的低语,朝世忠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岳家兄弟,俺羡慕你”

    岳飞一笑,神采飞扬:“羡慕什么?青史标名,只在马上博取,但凭男儿本事!”

    在他们低志对话当中,就看见萧言一身戎装,气度凛然的乘马而过,在他身边,正是马扩。

    他们两人周围,层层甲士拱卫,红缨白羽如林,铁甲闪着寒光,在这一刻动人心魄!

    这一次萧言终于将小哑巴留了下来,不管小哑巴再怎么嘟嘴生气,他也不让小哑巴跟着了,至于郭蓉,听到萧言果然言出必行,以三百五十骑士,西指易州,直面萧干大军,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了萧言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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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如林甲士拱卫,却面对自已来到这个时代最大的挑战,萧言却觉得自已心情出奇的平静

    都走到现在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论成败,老子来过,奋斗过,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对于自已来说,却胜过过去那二十六年。

    在未来,到底还有什么等着自已,自己已经创造了奇迹,这一次,自己是不是还会创造出一个被任何人都当作是不可能生的奇迹?

    萧言目光越过了眼着军马,越过了涿州城墙,甚至越过了远处的易州,直投向不可见的山海尽头。

    天高云阔,山清水碧,天地之间,无限广阔。

    男儿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六十四章 奇迹(二)

    夜色当中,传来了脚步声踏过草叶的声音,黑暗里头,就看见一队宋军人马,牵着马在地上走一步看一步

    这队人马,都没有披甲,只是带着铁盔。胜捷军是白羽,白梃兵是红缨。正是混合编组的小小哨探队伍。本来这种差使,应该是全为轻骑的胜捷军担当,可是萧言手头胜捷军太少,一出涿州之后,他就将骑兵搜索幕全力张开,也不得不让白梃兵分担一部分任务了。萧言和马扩几人,只率领二百五十余骑,作为主力殿后而行。

    涿易二州,骑兵全力奔驰,不过两日可至。可是萧言还没疯到那个份上,只是按住行程,派出大队哨探,一边向西开路,一边前行,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就算他这样安排,大家心中还是无不忐忑,再怎么哨探,西面也有上万敌军精锐,总是要撞过去的,要打胜这一役,除非奇迹生!

    派出去的哨探,也就加倍的精细,一旦现辽人大队,按照萧言的承诺,就大家跑他娘的。这些哨探小队,还真不知道是期望遇见辽人大队还是不要碰见。

    微弱的星月光芒下,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个胜捷军士卒,丢开缰绳,几乎趴在了地上,跟狗也似的嗅来嗅去。他后面跟着一个白梃兵的袍泽,他们这等冲阵重骑,从来是不干这种活计的,瞧着新鲜,压低了嗓门儿笑骂道:“直娘贼的老任,是不是想闻有没有母狗撒尿?想去瓦子,洒家回河间请你……”

    前面那个老任回过头来低骂了一句:“贼厮鸟,囚攮的!有车马经过,总有马迹……难道俺还能举火察看?这燕地比起俺们秦凤路,味道都是不一样,一股烂味道,什么也闻不出来!”

    后面那个白梃兵缩缩脖子,极目四顾。从涿州到易州,就山地渐多,丘陵起伏,一路行来,原来的村落市镇,全部荒废,而且痕迹犹新,可想而知,萧干大军西去,已经将这里的百姓全部裹挟从军!四下里树影摇动,风掠过树顶呜呜有声,没有半点人迹,榛榛莽莽,如天地初辟一般。

    ?ww.??趁乔勒獾胤交乩矗?降鬃鍪裁磜ww.……”那白梃兵低声的了一句牢骚,前头老任笑笑还没说话,似乎就听见顺风传来一点微微的响动,他半跪在地上的身形一挺,手朝后一摆:“禁声!”

    这一小队,是四名胜捷军和两名白梃兵组成,那几个胜捷军顿时就牵马卧下,久以训练的战马耳朵动动,温驯的也跟着卧下,而那两个白梃兵却忍不住要去扯马后面驮着的甲包。却被老任凶狠地但极低的喝了一声:“不许动!看住马!”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战马也竖起了耳朵,前面传来的响动,微弱至极,是马在嚼豆子的声音,军中战马,喂食最不能轻忽,光是让马放青,那战马是没气力的,特别是到了夜间,还得雷打不动地加一遍料,越是爱马,这事情就越着紧。

    前头低低的咀嚼声音连成一片,至少有十余匹马,可是一点人的谈笑声音都没有传来,要不是前头老任耳朵尖,又是调教马的老手,谁也不会现前头的黑暗当中有人!

    老任朝后头比了一个手势,让大家别动,自己却轻轻起身,朝着前头一个小小的丘陵爬过去,到上坡的时候,他已经将身形伏下,只是手脚并用的趄上爬。这上点也能看出,胜捷军实在是训练有素。夜色当中,人在高处,有天幕的微光作为背景,最容易被辨识出来。老任没有省那点走路的力气,只是轻轻地朝上爬,他隐藏在草木当中,谁也看不清他爬到哪里了,大家蹲在后头,只觉得一颗心蓬蓬的如鼓敲击,声响大得似乎连整个世界都能听见。

    难道在这里就撞上了辽军?辽人得知涿州失陷之后,调动大队来反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老任爬下了小丘,起身弯着腰摸了回来,他远远地一摆手,大家都蹲跪起来,等他过来,就听见老任将嗓门压到最低:“十几个远拦子!看不太清楚,可十几匹马的味道,俺绝不会闻错!辽军来了!”

    萧言统领的人马,还有萧干派出的人马,几乎同时张开了骑兵的搜索幕,结果就在这夜色里头迎头撞上,而且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回去禀报两宣赞!”

    老任却摇摇头:“俺们是什么?是哨探,一则是探明敌人军情,二则是拦信对手的哨探,现在就是十几个远拦子,辽人大队还没有来。俺们回报什么军情?也不能让远拦子朝前直摸过去,探明白了俺们军中的虚实!俺们选个好地势埋伏下来,这些远拦子在给马喂料休息,总要向前哨探,杀他娘的一场再说……不能让他们这么大摇大摆地一直摸过去!夜里大军不能行动,俺们的对手就这十几个,运气要好,能捞着几个级报功!”

    几个人听了都是无话,老任只是指挥着他们,极其小心地缓缓朝后退去,选了一个扼信通路的小丘左近,将马拴在小丘脚下林中。他们几个却挟弓持刀,只是选了一个好地势潜藏下来,数人各向着一个方向,将周遭一切全部纳入眼底,不管辽人远拦子朝着哪个方向前进,都能被他们现。

    要是正好从他们脚下经过,那说不得就笑纳几颗级了,要是辽人远拦子朝散其他方向前进哨探而去,那时再去回报军情,也不算迟。

    几个人伏在草丛里头,之前和老任开玩笑的那个白梃兵瞧着老任蹲在一颗树下,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处,一动不动,忍不住心里头佩服,悄悄摸过去,低声道:“老任,是把好手?平日里看你蔫头搭脑,这个时候却硬!”

    老任不出声的一笑:“十一年的厮杀汉……家里世代都是马军,入了秦凤军就吃马上饭……和西夏铁鹞子在横山互相也摸了十一年,再没出息也练出来了……跟着宣帅,一路就是逃,为他拿出本事拼命没什么味道,现在那个小白脸宣赞都能豁出命去,对着辽国那个鸟萧大王没半点惧怕处,厮杀汉佩服的就是有种的上官,还能不拿出全部本事?”

    那白梃兵翘翘拇指,又低声问道:“真有胜算么?”

    老任低笑:“俺怎么知道?不过这萧宣赞的事情,俺也说不准……谁会疯在这个时候带四百兵北上,还将涿州抢了下来,既然人家舍得命,俺们厮杀汉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目光仍然看着远处,低叹一声:“希望这萧宣赞命够硬罢!”

    两人低声说着话,突然就听见响动声变大,还有马蹄错落的声响,敲打在夜里,显得分外的清晰,老任脸色一变,挥手让那白梃兵回到自己位置,他却只是低声自语:“辽人远拦子,怎生这么不谨慎?”

    马蹄声这个时候,不仅仅是从刚才被现有远拦子在歇息的方向响起来了,其他地方,都有马蹄声朝着这里汇聚而来,星月微光之下,可以看见好几队远拦子哨探,朝着这里汇聚!

    几个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伏在长草深处,就看见夜色之中,这些远拦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低低的呼哨声音互相应和。战马也出轻轻的吐息声音,眼见着就越聚越多,就在这条通路左近控制着交通要道,四下警戒着。还有数名远拦子猬集在他们潜藏的这个山丘底下,虽然这些远拦子隐秘行动几乎成了本能,夜间出的声响也不大,少有人在谈笑,但是足足有数十骑聚集在一起,如此暴露形迹,还是显出了骄狂。根本不像是张开搜索警戒幕步步向前小心查探的模样,根本就是为大军前驱,控制前行道路!

    草丛里头,老任以降,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一双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眼前一切,这些远拦子,看来根本不稽他们的存在,也没有想象到对手抢下涿州之后,还敢于向西挑战他们这支大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过来了!

    这位老任,是在横山一线,和西夏人,青唐诸羌人打了十一年的交道的老卒,哨探战,笼城战,山地战,远戍战,一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更因屡历功绩而被挑选到胜捷军当中,吃上了双份粮饷。从记事起就在行伍之间,加入秦凤军军籍之后就在马背上度日子。经验是再丰富不过,一看眼前景象,就知道这是辽人大胆骄狂,大军竟然夜行而来,直袭涿州,远拦子都不用来前路哨探,只是探明前行道路,控制道路,只是张开了一个小小的正面,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会有对手同样朝他们迎面而来!

    辽人这样反应也是正常,他们的动作极快,几乎是一得到涿州失陷消息就已经反扑而来,按照他们对宋军的了解,步卒为多,极度依赖结阵而战的宋军绝没有在这么短时间出动的余地,却没想到,他们此次出击涿州,同样也动性强的骑军,更有一个姓萧的疯子统帅!

    辽人张开的哨探正面窄,几乎就是一个行军的尖兵纵列,而宋军一方,虽然萧言的决策大胆,但是具体到行军作战,却是小心谨慎,张开了广大的哨探正面,以宽对窄,自然是宋军一方耳目更为灵通,但是具体到和辽人正正撞上的老任这么一个小队,却是让人只能感叹运气不好,谁知道辽人只是认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就这样过来了!他们这点人马,不要说捞一把了,连还手的本钱都远远不够!

    所有人都将目光向老任投过来,无声地询问该怎么办。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朝后退,通报主力,辽人已经上来了!

    老任只是伏在草丛里一声不吭,没有出半点响动,四下辽人远拦子分散在道路各处,面朝四下警戒,只看见人影憧憧来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让人觉得心跳都快停止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闷雷也似的响动声音,辽人大队,终于上来了。他们真的进行了夜间强行军,准备打涿州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后面响动,远拦子四下呼哨声联络,纷纷拨马朝后接应而去,更有一部向前哨探,沿途插上行进路标,这路标是两头尖尖,上面涂白了的木棍,在暗夜当中也相当醒目,辽人以此为行军方向指引,毕竟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再骄狂,也没有到夜间举火行军的地步。

    在老任他们藏身之地左近,远拦子终于离开。潜藏在草丛里的哨探小队才松了一口大气,每人都觉得背心凉凉的都是汗。这些远拦子来去有如鬼魅,刚才还到处都是人影憧憧。现下却又是安安静静,只听见远处闷雷一般的声音不住传来,马蹄声敲击着大地,身下伏着的地方,都是在不住地微微震动,仿佛能敲击进人的心里去。

    “老任,走罢!再迟就来不及了!”

    老任却只是看着来路,眼睛一眨不眨,等别人声音变得急切了一些,才回头瞪眼,竟然是说不出的凶狠:“没哨探出辽狗来了多少,俺们怎么能走!涿易二州,相隔两百里都不支,两军都是迎头而来,俺们也没在萧宣赞前面多少!要是让辽狗这样大摇大摆的前进,直直撞上了宣赞主力,又当如何?萧宣赞不过就有二百五十人!俺们就是大队的耳目,大队的屏障!”

    老任向来是个蔫人,在军中以好脾气出名,没事就去料理他的马。胜捷军之士剽悍轻锐,白梃兵之士勇厉凶狠,对他一向瞧不起,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当得了宣帅身边的胜捷军。这一次哨探,才看出这老卒的本事,吃他这么一声低喝,人人都是噤声。

    老任低叹一声:“宣赞抢涿州都能亲身上阵,俺们也不能堕了西军威风……俺们此次北上,哪里叫做打仗?丢死人了……俺们也不是插花盘头的娘们儿,西军好大名声,俺家三代在西军里头吃粮,家里男人没有活过四十的,死有什么了不得!渡河的时候,俺们都看见那几十里的磷火了,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乡亲,不能就这么丢脸回去被人戳脊梁骨!”

    他挺起身来,一指远处传来的响动声音:“不能让辽人大队这么大摇大摆的朝前!逼近之际,俺带几人,冲杀一场,剩下的乘乱的就回去!知道碰上俺们西军哨探,辽人总得停下来谨慎一些个,就给了萧宣赞筹谋应对的时间!这涿州易州,反正俺是不想丢了,俺们还得将白沟河北几万弟兄的尸骨盘回陕西家乡!打胜了,多得官家一些犒赏,还能够孤儿寡母活下去的!”

    “老任!”那个看起来最大大咧咧的白梃兵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无粀ww.?

    老任说完话,却还原剂蔫头蔫脑的一笑,拍拍那白梃兵的肩膀:“弟兄几个,先朝下退,等这边声音一起来,你们上马就走,俺们豁出去了也护着你们平安退回去……这个萧宣赞,俺看是有种的上官,将来必能把俺骨头拣回去……军情紧急,俺不多说什么,走。

    寂静的夜色,突然变得喧嚣起来。一队队的辽人骑兵出现在路口,他们都是长途跋涉而来,当骑兵的,多半爱惜马力,夜里面也走不快,全部都下马牵着马前行,人人走得热汗淋漓,带队军官前前后后的奔走,只是约束着队伍。

    远拦子哨探一程程的接应,引导着大队人马前行,到了前头路口,交给另一队远拦子,然后再越到前方继续标明前进的道路。

    这大队辽军,加起来约有千人之数,没有带着旗号,辎重也就是马上这些,预计做的就是一场直抵涿州的扫荡之战,易州在身后不过两日行程,再没有匮乏军资的担心,所以人马都是力求轻便。

    这三个指挥的辽人轻骑,闻令就立即出。动作迅捷已极,不管从哪个角度判断,宋军都没有这个时候出击的道理,估计还在涿州拼命修补城墙,准备固守。宋军作战的惯用路数,这些辽军再清楚也不过了,所以才敢于夜间行军,甚至将精锐的远拦子只作为尖兵使用,都没有将骑兵的搜索警戒幕完全张开!

    大队大队的辽兵,只是轰隆隆的从道路上经过。小路崎岖,人马不可避免地挤作一团。虽然军令森严,不得说话举火,可是这么多人马凑在一起,总有声响出,在寂静的夜色里头传得老远,在等着前头队伍通行的时候,不少已经走得精疲力竭的辽军干脆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葫芦里的水。看着队伍有些懈怠,率本部人马作为前锋的辽人天雄按钵皮室押都监,辽人宗室旁支子弟也烈急匆匆地赶前头,身边还有数骑簇拥,压低了嗓门儿喝骂:“都滚起来!想歇息,到涿州城下再歇息!把宋人逼在涿州城里,涿州四乡,现在没有赵鹤寿了,还不是俺们的天下,好过在这里喝凉水睡泥地!”

    他才喝骂出一句,身边小丘,就突然出嗤嗤声响,接着两个火筒冒着长长的火焰,喷吐着火星,在空中翻关跟头丢了下来!

    附近山川景物,在一瞬间被照得通明,突逢变故,也烈只是在马上呆呆的转过头来,嘴巴张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羽箭破空声响,数地羽箭,直直地朝他飞来!

    扑哧一声入肉闷响,一支带着长长箭镞的羽箭,从也烈颈项上横着穿过,他喉咙准备呼喊的话语,变成了鲜血从两头飙射出来,也烈抬手还想按住伤口,才一动作,身上气力就已经全部失却,只是头上脚下的从马上重重摔落。

    不知道谁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宋军!”

    顿时整个猬集在道路上的辽军大队,轰然响应起来,坐在地上的人跳起马下的人翻身上马,马上的人抽刀张弓,战马虽然衔枚不出声音,可同样被扔下来的火筒火焰惊吓到,只是团团乱转。

    “宋军,宋军,宋军哨探!”

    辽军从上到下,再没有想到,宋人在袭取涿州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之内,就敢直逼到离易州这么近的地方!队伍从前到后,跟一条乌龙也似地翻滚起来。这个时候反应最快的还是前头当作尖兵的远拦子,不少远拦子顿时下马,只持一刀,向这个小土丘摸了过来!

    山上宋军,却并没有就此寂然无声,突然之间,小丘上头爆出一阵呼喝,接着正在混乱中的辽人大队,目瞪口呆的就看见不过三四名宋军,不被衣甲,只带着白羽头盔,手中长刀在火光照耀下反射着血一样的光芒,直直的就朝下冲来!

    西军能苦斗,敢牺牲,已经是天下闻名。陕西四路从大范老子开始经营起,强兵之名,已垂近百年,西军除四路正军,其他不管蕃兵,强壮,弓箭社,与西夏,青唐诸羌纠缠百年,是一支敢于深入瀚海戈壁千余里做野战,为大宋开疆拓土的军队!陕西诸路,一家数代都为西军效力,男子活不过三十,一堆寡妇同处而居的景象,比比皆是。

    这样的军队,自然有其骄傲和传统。秦陇之士,汉风唐韵重义轻生并不稍减,这支军队,却因为北宋年高层胡乱使用,大宋内部的争权夺利而被弄得混乱不縲ww.4笏巫詈笠恢?芤罢骄?牛?诶?飞纤哪臧胫?螅?谷荒鼙徊鸬迷阢炅海?诤颖保?诤佣??猩挛鳎?踔猎诮?隙嫉酱τ嘟???俏骶?倜挥幸丫?诰?煜碌拿???ǎ?笕硕潦返酱耍??欢笸筇鞠ⅲ?

    但是当上官能带着他们拼命向前的时候,西军的忠义血性仍然随时会从百年的传统当中,爆出来!

    从这往后再数百年,当南宋灭亡,钓鱼城仍然苦守不降,甚而在几十年的苦战当中打死了一个蒙古皇帝,细论这些在一片腥膻中仍坚守到最后的守军血脉,仍然可以追溯到西军身上!

    老任冲在最前面,双目大大睁开,似乎随时会目眦欲裂。他从上冲下,正正迎着一个扑来的远拦子,手中长刀,从那远拦子胸腹当中直直的戳了进去!那远拦子也是顽强,垂死之际仍然死死抓住老任,两人站立不定,直翻滚了下去,老任犹自大呼出声:“西军十万,已据涿州,大宋王师,正全力西指,你们辽狗,就等着送死罢!”

    老任陕西腔的吼声,在夜空当中回荡,区区几人,爆出的喊杀声音,竟然将辽军千人全部惊动,几名先退下来的哨探,已经到了马桩处,一个个翻身上马,回望喊杀声爆处,人人都是神情肃然

    “走!回报宣赞!看宣赞怎么带着俺们对付他们罢!”

第六十五章 奇迹(三)

    萧言所部,只是谨慎地跟在张开的骑兵搜索幕后头。行军打仗的事情,马扩李存忠丘虎臣都是宿将,也用不着他来操心——估计就算他上令,别人也是听听就算。大局把握萧言是远远高出众人,一军统帅天生应该具备的素质,所谓能下决断,他也好运气的具备了,具体到作战上头,还是闭嘴比较聪明。

    而且萧言面上信心满满,心底却还是十七八面鼓一块在敲。在涿州午夜中庭,他也反复盘算过,只要易州不下,萧干绝不会用大军来对付他!一则是他的心悬还在燕京,对卷入涿易二州的混战,其实没有太大兴趣,现在所为,无非就是立威;二则是萧干也是宿将,也是大军统帅,不会干游移不定的蠢事,没有易州作为依托,轻易回军,只怕两头都落空。

    自己的全部机会,就在于此。只要易州还在郭药师手中,很可能不会遇到萧干所部,反正萧干也难以预料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几乎是才下涿州,就敢于挑战他这支大辽主力!

    只要能逼近易州,张开声势,自己也有打算,如何将萧干惊走,疑兵之计,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萧干他身在易州,其实是念念不忘燕京之际!

    可是这一切,还是冒险,万一易州已经陷落了呢?万一萧干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聪明,大军就是掉头朝涿州扑来了呢?所以对于马扩几人谨慎至极的安排,萧言嘴里不说,心里也是大加赞同。

    要是真的碰见了辽军大队,萧干主力,还是掉头就跑比较快,行险也要有几分把握,一分都没有的话,自己对送死也是兴趣不大。

    天色才擦黑,萧言所部,就已经寻觅营地扎下,一应守备,都已经做好。夜间警戒巡视的营地人马,都是加倍,带着这么点人马朝着易州直撞过去,麾下将士,也无不忐忑,只是安静的埋锅造饭。每名将士,都是披甲和衣而卧,甚至还有不进帐篷的,只是背靠着背宿在露天,幸好还是夏末,夜风虽寒,但也支撑得住。

    至于萧言,点睡意都没有。

    天上星光,一如他穿越而来之时的景象,只是从宝蓝色的天幕下洒下来,幽燕的山川大地,在这夜色里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周围一切,都是安安静静,营地里铁甲待漏,更有虎贲,在这夜色当中哨探穿行。

    萧言半点睡意都没有,只是在小小营地中走来走去,两个帖身的胜捷军甲士只是无声地跟在他后面,营地当中都是老卒。虽然不像在雄州扎营的时候刁斗那么森严,也没有巡营的队伍——这营地小得实在是一眼就看穿了,可是每个士卒都在闭着眼睛安静地休息。没有乱说乱动,也看不见紧张的神色,至少有紧张担忧害怕,也藏得让萧言看不出来。

    切都显得安静,只能听见自己身后跟着的两名甲士身上铁甲甲叶,出轻轻碰撞声音,战马都集中在营地一侧,这此战马也是久经战阵,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驹,同样也是没有声息,连低低的嘶鸣声音都少有,侧身这样的队伍当中,不知道怎么搞的,萧言心中的忧惧害怕,竟然少了许多。

    都是能战之卒,都是好军人,集合在一起,毫无疑问也是一支好军队,自己带着他们冲撞至此,又该怎样带着他们立此全功?易州一战之后,下次宿营,自己还能看到多少熟悉的面孔呢?

    萧言并没有什么虚伪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愧疚感觉,因为自己始终都是冲杀在最前面,和他们分担着同样的风险。

    向西面望,山川大地都隐藏在黑暗中,星光下,更有无数死士在为自己潜藏形迹,餐风饮露的前出哨探,再往前百里,就是萧萧易水,亘古千年,滔滔不绝,面自己就要在易水之侧完成所有人看来都不可能的奇迹!

    马扩就靠在一棵树下熟寐,他同样披甲,斗篷垫在身子底下,半截撩起来裹在身上,似乎还出了微微的鼾声。马扩最多一七三一七四的身高,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昂藏大汉,虽然个头不如萧言,但是不得不说,他披甲的形象,比起萧言而言,英武程度实在是出萧言十多倍最少。这种百战历练出来的气质,萧言再嫉妒也是一时拍马也赶不上的。

    着他在那里睡得香甜,一副宁定模样,萧言笑笑,就想从他身边绕过,自己还是嫩了一点,这种情况下就是睡不着……

    在和马扩挥笔擦身而过的时候,萧言就听见马扩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萧兄,还在等哨探消息?”

    萧言一怔,转头过去低声笑道:“我还只以为我一个人睡不着来着!”

    马扩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眼神当中,却是半点睡意也无:“谁在这个时候还能放胆大睡,泼韩五算是一个,其他的俺还没看见,四百骑对萧干上万大辽精锐,俺的胆子又不是铁打的!”

    萧言笑笑,干脆在他身边也倚着树坐下,两名胜捷军甲士,只是不出声的按脸在他们两人身边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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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扩靠在树上,只是看着头顶天空,缓缓说道。

    萧言只是轻声回答:“马兄,你想退吗?退了,涿州是保不住的,涿易二州在手,大军断然北上,我只敢断然一句,此时一退,我们涿州也要放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上!燕地战局,就真正不可收拾了……马兄,你甘心否?”

    马扩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星空,半晌之后,才低低道:“俺们的哨探,现在估计也该摸到涞水以西了吧?来回渡河回报消息,难免有些延误……俺是不甘心……厮杀一场,不论成败,也是问心无愧,麾下这些弟兄,只怕也是这么想吧……以前退到雄州,还不觉得,渡河之时,看到绵延几十里的尸骨,无人搜拣,陕西健儿,抛尸他乡,俺们谁不觉得惭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哇……”

    他终于转头看向萧言,眼神诚挚:“萧兄,俺说话有不到处,你且包涵,俺是官家赏拔,宣帅重用,更是世受国恩,不得不报,纵是死了,也当这三十年不过一场大梦,萧兄却又是为了什么,这等出生入死?抢下涿州,就算不保,也足够萧兄在我大宋出人头地,以后按班次升迁,至少富贵可保,萧兄萧兄,你究竟是为的什么?”

    什么?萧言也只有苦笑。

    为的是痴心妄想,想改变这四年半后悲惨的历史,还是单纯因为自己野心勃勃,有一颗乱世儿女的心肠,只是过去被掩盖得太深,在这个时代,才真正显现出来?其中原因,萧言也懒得深究。

    自己只是觉得,这才是适合自己的人生罢了,自己不再无足轻重,如蚂蚁一般在完善的社会体系当中生活,然后被浪花一卷,就无影无踪。

    自己可以当人,可以拯救地球……

    到了最后,萧言也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马兄,我既然已经在此就足够了,其他的何必多说?拼的是自己的命,这是真的,我纵然说什么,比得过我亲自上阵厮杀么?总而言之,我想的是大宋好,而不是大宋坏下去!只盼这燕地景象,不要在大宋汴梁上演!”

    马扩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一笑,又将斗篷裹了上些,靠在树上闭眼:“俺也说不明白,萧兄萧兄,对着你,俺心里总是觉得古怪,不是怀疑你什么,而是觉得,你仿佛看到了将来的什么事情,却总是欲言又止,相交越久,这感觉越是强烈……这将来,真是如此不堪么?俺却不信,俺却不信……”

    听着马扩话语,萧言竟然是一身冷汗!

    他无声地想要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六识敏锐的马半仙远点儿,就在这个时候,夜空中似乎突然隐约飘过一点声响,遥远却又飘渺,传来的方向,正是在涞水之西!

    萧言身形一下僵住,疑疑惑惑地还没来得及动作,以为自己太过敏感了一些,就看见身后马扩,已经一掀斗篷就站起来,不止是他,营地当中不论是白梃兵还胜捷军,都纷纷起身,铁甲甲叶碰撞之声,在夜色当中清脆响亮,所有人都按着了腰间佩刀,只是向西而望!

    就连营地之侧的战马,都出了轻轻的嘶鸣声音,竖起了耳朵,卧在地上的战马也起身,跺着四蹄,仿佛同样也感觉到了什么!

    “辽狗!”马扩低声自语,就扬声下令:“李都头,丘指挥!”

    那边传来靴声,正是李存忠丘虎臣大步赶了过来,他们同样披挂整齐,看来也是没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睡踏实了的。赶过来之际,就已经低声应和着马扩的话语:“辽狗,辽狗!”

    马扩手一摆,立刻下令:“点两什人马,去涞水东岸,接应俺们哨探退回来!准定是和辽狗大队撞上了!涞水上俺们标出的可以徒涉的地方,全部抹去痕迹,是战是守,等哨探回来,掩和萧宣赞再做决定!”

    李存忠答应一声就要动作,却被丘虎臣一把按住,他黑着一张脸,低低道:“你们白梃兵养精蓄锐!冲阵厮杀,你老李是主力,俺带本部人马去接应儿郎们!”

    不等李存忠回话,丘虎臣已经掉头就走,呼哨一声,已经有十几名胜捷军甲士出列,纷纷赶去解马缰绳,转瞬间就见马蹄声响动,这些胜捷军在丘虎臣带领下已经,没入了黑暗当中。

    营地当中,每个人都在那里站着,只是将目光向萧言他们这里投过来,马扩也同样目光炯炯地看着萧言:“萧兄,是战是走?此得俺心甘情愿听你号令,要有奇迹,也只能是萧兄你创造出来!你一声要战,俺们数百儿郎,埋骨涞水两岸,又能如何!”

    萧言手心在这一刻,顿时就渗出了冷汗,萧干反应果然快,难道他不要易州季,反身过来想消灭他们这支胆大包天的小小队伍,难道还是易州已下,郭药师已经战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脑海当中闪现的,却是郭蓉清冷的容颜。

    郭蓉呢?

    这个时候萧言才想起来,自从那夜在涿州衙署拒绝郭蓉自荐枕席之后,郭蓉就几乎和他避不见面,此次西指,是去救她的爹爹,郭蓉自然是要同行,她和甄六臣熟悉涿易二州山川地势,马扩他们有所布置,还要找他们两人商量,可是每当萧言在马扩身边的时候,郭蓉就脸一冷不多说话,萧言最后也就懒得去,没见过有大闺女哭着喊着让人睡,不睡还不高兴的。

    除了偶尔应马扩他们垂询,郭蓉和甄六臣,白天行军在队列里头藏着,扎营的时候一个一个帐篷,绝少出来,满脑门子心思的萧言,有的时候真忘记了这个郭大小姐的存在。

    郭蓉高挑的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营地当中,她仍然竖着头,一袭圆领短袖的辽人衣衫,腰束得细细的,营中战士,都是一身黑沉沉的的铁甲。只有她的衣白胜雪,可飒爽的勃勃英气,却一如和萧言初见之际,和这营中肃杀之气,上点也没有违和的感觉,这是一个天生属于战阵当中的女孩子。

    她目光缓缓一扫,向西面夜空看了一眼,迈开长腿,大步地就走了过来,马扩微微摆手示意,她身边甲士也没有阻拦,郭蓉直走过来,开口声音,比甲士们腰间佩剑还要锐利:“在涞水之西!辽人来了!”

    这次她再没说什么郭药师危急,逼着萧言赶紧行动去救她爹爹,只是就事论事,说出她的判断,她的俏脸也只是板着,上点表情都没有,可是萧言不知怎么,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不知道用多大气力才在克制着自己!

    战是走?

    既然身为此军统帅,就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萧言冷淡一笑,居然回身坐下,靠着刚才那颗树盘腿而坐:“继续休息!易州还在!萧干不敢轻动,只不过派出一部来收拾我们!等前面哨探的消息回来,既然萧干要战,我们便战!打垮这队辽军,再去吓走萧干!”

    夜风似乎在等候的过程当中,变得加倍的寒冷起来,所有营地里的甲士,没有一个人再坐下了,只是站在那里,翘按剑向西,默默等候,时间已经是下半夜,野地里露水渐起,在铁甲上一滴滴的凝结,最后再滑落下来。

    萧言只是盘腿坐在树下,到了此刻,也没什么好想的了,虽说是没什么好想的,辽人只来一部,那就战。萧干全师而来,只能跑他.妈.的,可是自己,就想厮杀一场,将这个奇迹,彻底实现!

    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运气,前行到底?

    马扩只是负手,在萧言前面踱来踱去。郭蓉却也盘腿坐下,看也不看萧言,只是如一尊雕塑一般,向西而望,久久不动。只是任何雕塑,似乎都没有这样纤细的腰肢,这样清冷的俏脸。萧言偶尔看她一眼,竟然想到,这个时候郭蓉将束在冠里的头放下,那黑色瀑布一般的长,是不是还会倒映出天上的星光?

    远处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传来,转眼之间就逼近营地,马扩一下立定,回头看向萧言,萧言手心里也全是冷汗,缓缓起身,心中只是在默祷:“但愿来的只是辽军一部,但愿易州老郭还死死的守着!”

    这个时候,他都没觉郭蓉也已经起身,仿佛要找到什么倚靠似的,站得离自己近近的!

    人影突然在夜色里头显现,丘虎臣去时带着十几骑,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三四十骑,他身后不少骑士,身上都是水淋淋的,正是接应回来的哨探。到了营门口,丘虎臣率先丢鞍下马,疾步直奔过来,尚未走近,就已经大喊:“辽骑不足千人,不足千人!正在涞水之西,朝着涿州而来!”

    郭蓉身子一晃,差点软软的靠在萧言身上,可是转瞬之间,就咬着嘴唇站稳。萧言却半点也没在意周遭人的反应,只是急声而问:“是不是辽人此次东进的全军?还是只是萧干的先头部队?”

    丘虎臣已经奔近,回手划个圈.子,将身后自己儿郎全部包了进去,满脸自豪的神色:“都是俺老丘调教出来的子弟,还不晓得轻重?俺们一个什正正撞上这辽人大队,辽人骄狂,远拦子都未曾完全张开,只是作为前锋引路,暗夜行军,要打俺们一个措手不及!俺们那个什,却先打了他们一下!让辽狗知道前面有俺们宋军,让他们前行脚步稍稍缓一些,让俺们有准备,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时间!”

    丘虎臣神色激动,只是张开双手:“俺们西军,从来都是能战!只是此次北伐,没人给俺们一个毫无牵挂上阵厮杀的机会!俺的子弟,以几人就直扑辽军大队,杀了他们一个烟火斗乱!出的声响,几十里都他娘的听得见!周遭哨探小队,摸上去四下查控,辽狗此次东进就入娘的这一千骑兵不到,最多里头有一百远拦子!宣赞,易州还在,易州还在!不然萧干,不会只派出这么点人马来对付俺们!”

    萧言仰向天,以手加额,如果说此前还要凭借天数,那么下面,就是人力可为的了,以四百对一千辽军,也大是凶险,但却可以放手一搏!命运之神在拨弄了自己这么久之后,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这个奇迹,老子有可能抓在手中!

    萧言看着丘虎臣身后那些浑身又是泥又水,满脸疲倦的朴实战士一眼,每个人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钦佩。萧言对萧干所为,几乎算计到了骨子里头,萧干每一举动,都被萧言牢牢的把握住了!跟着这样的上官作战,心中踏实有底,这战意,也就加倍的高昂!

    萧言转头,可马扩目光一碰,这位年轻英武的马宣赞,眼神当中熊熊似有火焰燃烧,两人都是对视一笑。

    胜捷军哨探,已经额完成任务,敢于以小队人马扰乱辽军,阻滞他们前进,了这既然骄狂,敢于夜间向前猛进,不问可知对涿州也是势在必得,他们不会朝后退,只是在一场会战当中,打垮了这支敌军,必然放大了自己这支小小人马的声势,再配合以欺敌手段,本来就心在燕京的萧干,说不定就会挥军离开!

    只要战胜,不管是什么胜利女神,还是雅典娜观音菩萨瓦尔基里女武神,就通通对老子撩起了裙子!

    “战于涞水之东,击辽军于背水之阵,重骑冲之,把他们赶下河喝水!”

    第一个声的却是郭蓉,她的俏脸上熠熠似乎有光,全部的活力,在这一刻似乎都回到了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身上,她站得笔直,只是大声而道。

    没人在这一刻计较她说的话,马扩笑道:“怎么将辽狗引过河?”

    丘虎臣大声回答:“俺们胜捷军画诱敌,在涞水河东列阵,边打边退,控制着战场,怎么也让辽狗全军追过来!”

    李存忠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几乎同时大声道:“白梃兵冲阵,白梃兵冲阵!只要老丘将辽狗引过涞水,俺们怎么也要将他们冲进河里面!一击不溃,俺自己割了脑袋!”

    他转向萧言:“宣赞,战吧!给俺们白梃兵一个复仇的机会!俺们在白沟河北,几百人几乎就冲到了耶律大石的大旗之下!几百儿郎,没有一个退回来的,没有一个!”

    萧言重重一击掌,只觉得血在腔子里头翻腾。这是自己主导的战事,这是自己追求的奇迹!眼前山川大地,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小了,天上星辰摇动,似乎随时会划过长长的夜空,坠落进自己的手中!

    “距他老.母.的……将这些辽狗,赶进涞水当中,让萧干替他们收尸,都没地方拣处!”

第六十六章 奇迹(四)

    h马蹄声音,在河间府街道上响起。负责通传紧急军情的夜不收,骑在浑身汗淋淋的驿马之上,疲倦的都已经直不起腰来,只是抱着马脖子朝着宣帅衙署急奔而去。这夜不收胸前交叉绑着一面银牌,这银牌是林面包银,上面八个大字“军情急务,不得入铺”。马上还挂着十几个銮铃,跑动起来响声一片,但凡是老军务,看到听到这等紧急军情传递,都得赶紧让路,给马踏死了还得背着个挡路阻挠军机的罪名。

    夜色里河间府安安静静,偶有哨卡堆拨在向火,听见銮铃响动,出去张一下都懒得。夜不收是军中最辛苦的行当,比起战兵犒赏又少,多有夜不收借着传递军情借以讹人的时候,只要稍稍挡住去路,就说你阻拦军务,没有几贯酒钱到腰,别想那腌臜厮能离开。

    驿马在堆拨哨卡旁如风一般惊过,里头被惊动的小军忍不住低声咒骂:“僵在这里不生不死的只是干熬,当官的都是缩头乌龟,不敢上前,辽狗不来就该念佛,还有什么紧急军务乔出这等模样?要不就干脆放俺们回陕西诸路,要不就干脆向前战死了也罢。总好过在这里霉!”

    那夜不收自然不会留意到沿途堆拨低低的咒骂声音,只是风也似地卷向宣帅衙署,衙署外头,刁斗森严,高大的胜捷军甲士只是提灯巡哨,听到銮铃声响,再看到夜不收近前而来,胸前银牌反射着***光芒,各自吓了一跳,纷纷让开,那夜不收却不敢拿大直驰到宣帅府门口才下马,在外头就已经丢鞍下来,落地时腿一软差点跌倒,挣扎着朝前将背着的包裹取下:“哪位虞侯,将这军情上禀宣帅?俺是杨相公和王相公麾下,两位相公交代,此事急切,万万不可耽误!”

    带队小军官听到王禀名号,这是正牌上官,哪里还敢怠慢,只是将放着军情表章的匣子接过,看了那夜不收一眼,足回头急奔而去。自然有麾下士卒拉住那夜不收:“这位兄弟,且走几步,收收心血,瞧瞧这一趟可吃足了辛苦!辽狗又来了么?”

    那夜不收被他们扶着缓缓走动几步,只是苦笑:“哪有辽狗?却不知道什么事情,两位相公,从来未曾见他们这等又惊又喜的神色!”

    衙署之内,童贯早已睡下,他已经是六十八岁年纪,虽然长年在军中,筋骨打熬得强健,但是精力毕竟不济。他身边僚属,这次多是从汴梁挑选出来混军功的,前面败下来,这些汴梁鹌鹑都找各种理由跑到了真定府宣帅副使蔡攸处,童贯身边,僚属竟然一时零零落落起来。这个时候,就是赵良嗣替童贯操持幕府军机,他是降人,没什么靠山,只是死心塌地地为童贯卖命,这个时候童贯的时运也算不济,两人一尊一卑,竟然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出来。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羡慕赵良嗣在童贯面前得宠。北伐事机不顺,汴梁城内,大把的人等着攻击童贯,就连一向和童贯算是一党的高太尉那派系,都显得对他冷淡许多,谁知道跟紧童贯,将来是个什么样遭际,赵良嗣要烧冷灶,也就由着他罢。

    那领队小军官熟门熟路,直奔后院赵良嗣居停所在而去,沿途也少人盘问。赵良嗣居所,这个时候还亮着***,几个等着他画押好将去公文领钱粮的小吏,只是呵欠连天的地在外头。那虞侯瞧也不瞧,直奔门,低声禀报:“赵宣赞,雄州杨王两位相公,银牌军情禀报宣帅!”

    里头顿时响起了赵良嗣的燕地口音:“将进来!”

    那小军官恭谨恭谨入内,就看见矮胖的赵良嗣端坐案前,眼圈黑,案上公文,堆了只怕有半尺高,正在那里缓缓活动手腕。胜捷军承担童贯亲卫责任,和赵良嗣免不了打交道,知道此人气量不大,又野心勃勃,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也喜欢对胜捷军耍耍官威,大家对他都是避之则吉。

    当下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恭谨地将表章匣子递上,赵良嗣拿过专门开这种表章匣子的不忝子亲手开拆,顺口问道:“什么军务,这等紧急?辽人又来了么?耶律大石和萧干,难道真舍下燕京不管了?”

    他随口说话,也没指望那个小小军官回答,午夜冷清,埋公文,实在是有些倦了,随口说两句话打岔。一边就已经将匣子拆开,取出表章,不过扫了一眼,就已经拍案而起!

    涞水东岸,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萧言策马,只是和马扩几人站在高处,在他们前面,八十名胜捷军散布河东岸各处,只是据鞍向着还飘动着晨雾的涞水河那一边看去。

    涞水河在萧言那个时代,应该是叫做拒马河了,几乎就在涿易二州的正中间,源泉于太行山中,周围山势起伏,通路不过寥寥几条,但河岸甚阔,足可供千人战守。涞水源自山间,水势不如东面几条河水之大,平日里河中多有沙洲,人马足可徒涉,可是连场暴雨之后,水势也涨了起来,能徒涉的地方,就少了下去,胜捷军哨探前出,在涞水河边就花了好大功夫,找出了可以徒涉的几处地方,现在标记,却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等辽军前出而来。

    昨夜既然已经定下战守之策,顿时就全军而动,直逼涞水河右岸。马扩几人和熟悉涿易二州地形的郭蓉甄六臣商议了半天,终于确认了辽军大队最有可能渡河而过的地方。毕竟通路就这么几条,大军前行,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这也就是大战为什么往往围绕交通要隘生的原因之所在了。

    晨雾卷动,人人脸上都是露水,在萧言身边,郭蓉长长的睫毛更是润润的,只是眼睛都不眨地朝西而望,仿佛想看透这关山重叠,直看到易州城头他爹爹的身影一般。

    胜捷军人马,只是在晨雾里头出没,张开声势,控制着好大一块河岸,战马嘶鸣声音,从雾气里传出来,才让这安静的清晨显出了一丝活气。河水哗哗向南而淌,周遭一切,杳无人声。涞水河边,本来村落市镇甚多,但经行过来,全部荒废,仿佛上天就是将这片土寺空出来,让宋辽双方,在此大战一场!

    马扩立在萧言身边,低声道:“萧兄,这胜捷军诱敌,还是俺来带罢……”

    萧言头也不回,只是朝东而看,低声笑道:“马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领兵冲阵,你比我强上不知道多少,我吹人都能手腕脱臼……论逃跑,你就不如我了,保证我装得比你像……我瞧着辽人也快来了,咱们秒各自就自己位置如何?”

    马扩哈哈一笑,朝萧言抱拳拱手,一招手,带着李存忠就已经驰下山坡。白梃兵藏在一侧丘陵之后,萧言既要带着胜捷军将辽人大队全部引过河岸,还要控制着不要让辽军前锋散开,四下查探前路,现他们的埋伏,这任务比起他们单纯冲阵厮杀,不知道重了多少!可是听着萧言言笑自若,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放下心来。

    萧言带着大家,一路过来,完成了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次,也将会是一样!

    萧兄萧兄,你一定要活下来!

    此时在萧言身边,只有丘虎臣和郭蓉甄六臣在了。郭蓉说什么也要跟着胜捷军诱敌,萧言也只好随她,这个时候丘虎臣只是专心地听着麾下儿郎在河岸左近传来的呼哨联络声音,郭蓉也只是冷着脸在旁边不言不动,一时之间安静下来,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建设的萧言突然觉得,自己内心里头,仿佛在打鼓一般。

    生死,自己穿越以来,应该已经算是看得淡了,可是这次,却是真正的自己第一次的统军会战!而且是这么至关重要的一战。渡河而来,能否功成,就看此一役!

    不是不是突营而过,逃到大宋那一头就算大功告成,不是冒充常胜军溃卒,靠突然性去抢城,而是真正和辽人主力见仗!

    自己真的就能够挽回这千年之前的时局么?

    大战在即……

    河岸上的胜捷军的呼哨声突然变得紧密起来,急促而且略带凄厉,本来只是便步在河岸巡视的胜捷军骑士都催马急奔起来,有的战马都被催策得踏入了河水当中,溅起冰冷的水花。小说屋(看手打章节请到.)对岸同样传来了声响,同样是呼哨声连连,区别只是胜捷军的呼哨显得绵长醇厚,而对岸的呼哨声音却是短促急切。

    丘虎臣正正头顶头盔,还扶正了白羽,系紧了盔下系带,只是朝萧言叉手行礼:“宣赞,辽.狗来了!俺且去等着他们杀一场!宣赞在此,千万不可轻动!”

    不等萧言回礼,他已经策马带着几名骑士冲了下去。晨雾这个时候已经淡了一些,在涞水河对岸,就看见雾中突然冒出了数十骑辽人!

    冲在前面的,毫无疑问当是辽军当中的远拦子,萧言和他们也算是打过交道,这个时候才算真正看清楚这些远拦子长成什么模样,这些辽人菁华骑士,一身皮甲,显得剽悍轻捷,只少有几人在胸前挂着掩心镜,**战马,鬃毛又长又乱,一匹匹都显得神骏异常。每个人手中都挎着骑弓,马鞍两侧,悬着五六袋箭,腰间佩刀却显得稍短,可见他们少有和对手肉.搏处,都是远远盯上,突然咬上一口,随即远殇,就连皮帽下面露出的眼睛,都露出狼一般的光芒!

    河岸两侧,宋辽双方最为精锐的轻骑兵正正撞了一个对面,个个都已经张弓,这个时候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就显得太笨了,毕竟昨夜胜捷军已经摸到了辽人大队的形迹,现在要做出的模样,就是宋军打的是以轻骑兵利用涞水地利,迟滞辽军大队前进,为涿州城防赢得时间的主意!

    这场小规模的会战,就以双方几乎同时对射一轮箭雨而开始。羽箭破空之声嗖嗖大作,胜捷军沿着河岸散开,列出了好长的正面,在雾中忽隐忽现,辽人摸不清对岸到底有多少宋军轻骑,隔着河岸,双方只是抛射着箭雨,示威多过杀伤,双方都在大声呼喝,隔着河岸对骂,胆豪之士,更是提马踏入河水当中,溅得水花乱响。辽人远拦子也渐渐散开,开始查探通路。河岸虽然宽阔,但是到了对岸,适合大军行进的通路就萧言现在所在的土丘之下的一条,其他地方都是山岭蜿蜒。远拦子久经战阵,自然知道要在敌前渡河了,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探明最适合渡河的地点,顺便试探出对面到底有多少宋军轻骑。

    远拦子散开河岸,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探出了一两个渡河的地点,无非就是看水流以之滞沉缓之处。

    远拦子带队军官连声呼喝,已经集合起两支各有数十骑的队伍,同声呼喊一声,就毫不迟疑地策马踏入河中,身形潜藏在马颈后面,缩小被箭正面,朝着对岸直直地冲过来!

    丘虎臣在这个时候早就顶到了最前面去,看到远拦子动作,几乎同时大声下令,胜捷军同样朝着远拦子的两处渡河地点集合,数十张弓的弓弦不断从满月变成半圆,迎头泼过去一阵阵的箭雨!

    远拦子还没到涞水中流,前头几人,就已经被射得人仰马翻。马上骑士落水,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但是后面还是在朝前涌上,丘虎臣呼喝一声,麾下已经有十余骑士,抽出雪亮长刀,踏入河水中。胜捷军虽然是轻骑,但是都是精选的高大汉子,除了轻骑的装备,近战兵刃也是一应俱全,他们也一向不像远拦子那样放得那么远,可以到两三百里之外活动,自然可以多负重一些,这些骑士,不仅手中长刀比远拦子的长而且大,还有的人手中还持有马槊!

    兵刃一亮出来,马踏河中,摆出反击对冲架势,远拦子顿时又出一阵急促的呼哨声音,掉头就朝后撤,丢了马的骑士,拖泥带水地只是也拼命朝东岸跑,几个运气不好的,背心中箭,哼也不哼一声就倒在河水当中,摊手摊脚的只是朝下游飘去。

    着远拦子吃亏被杀退,胜捷军将士只是在河的西岸,同声大呼,水面都漾起了波涛!

    萧言站在土丘上,战前的忐忑紧张,顿时也变成一声喝彩冲出口中!他.妈.的远拦子,在当初渡河南归的时候逼得老子狼狈不堪,现在老子带人找场子来了,你们也有今天!

    在他身边郭蓉,却只是死死地看着河岸厮杀处,手中只是摸着她那张步弓的弓袋,冷冷道:“高兴什么?远拦子不过是试探对岸有多少我们的轻骑,现在一次冲击看出来了,不过就这七八十骑,你看着吧,马上辽军大队就要到来,厮杀还在后头!”

    萧言瞪了她一眼,老子能不知道这是试探?先高兴一下不成?郭蓉也毫不示弱的回敬了他一记白眼,倒是出奇的有女人味道。

    “厮杀起来,你笨手笨脚的别向前,好汉也装过了,再装下去,当心弄假成真,我还得给你竖块牌位!厮杀的事情,是我们干的,你只管带着我们到易州就成!”

    呛啷一声,却是郭蓉身边,粗壮的甄六臣拔出了长刀,左手还掏出放在马鞍岔子里的一口沉重铜锤。这位常胜军大将兄长也在易州,思归心切,并不比郭蓉稍却!

    雾气渐渐散去,河岸两侧,全是呼喝对骂的宋辽骑士。河水当中几匹死马,只是被水流冲动,涞水西岸山口处,山上突然冒出了数名骑士,都捧着号角,只是呜呜吹动,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的骑兵,不打旗号,只是从山口里头号无穷无尽的涌出!

    听到萧干带着一万余快两万的大队辽人骑兵,听起来很多,前路哨探说扑向涿州的辽人骑兵不足千人,似乎又觉得很少。萧言战阵经验就是穿越以来这么一点,对这些数字,还没有直观的概念,这个时候才觉,千骑辽军,同样是给人铺天盖地的感觉!

    骑兵占地活动范围本来就比步兵大,似乎一转瞬之间,这些辽人骑手就已经填满了河对岸,只看见一片片的铁盔起伏,铁盔上的雉尾涌动,这些辽人骑士似乎都是一个模样,矮壮结实,脖子比脸还宽,在前面的辽骑兵,多持长矛,一排排的长矛如林一般树立在河对岸,让胜捷军目眦欲裂的是,当先数骑辽军,长矛上挑着几颗死不瞑目的宋军头颅!

    河岸这边,已经有胜捷军骑士失声大呼:“老任!”

    辽军号角声音变动,呜呜三声,就看见持弓骑士已经从两翼涌出,张开了一排排的骑弓,他们并不停步,直踏入河水当中,让射程更远一些,而中间持矛挟刀的骑兵,都跳下马来,取下马鞍后面的甲包,互相帮忙披甲。

    辽国是镔铁之国,盔甲点题功上,不如宋人精致,但是同样闪着熠熠寒光。他们盔甲样式简单,前面一片,后面一片,都是鳞甲镶在皮面上头,没有护裙和腿甲。他们面向东,阳光正照在甲叶之上,反射着无数跳动的金光,单单看这阵势,就足以让人胆寒!

    两名辽人将领越众而出,大声呼喝,麾下甲士轰然应诺,纷纷上马,从他们身边越过,成锋矢阵型,直踏入河水当中,分成两支大队,每队怕不有一二百骑之多,两侧都有统带射手的军将,在队列当中,含着骨笛只是一声鸣响,就听见弓弦声音响动,一直张满的弓箭,顿时就抛射而出,一层层的呼啸而扑向涞水东岸!

    几乎在辽人大队骑兵踏入河中的同时,萧言就已经在土丘之上扬声疾呼:“丘虞侯,别让辽狗渡河!”

    对岸辽人将领,立刻看见了勒马站在土丘之上的萧言,只是远远地注视着这个披甲都披得别扭的家伙。

    羽箭如蝗飞至,毕竟隔河而射,又是抛射,到了这里弓力已弱,无非起着骚扰的作用。不过已经逼得张弓的胜捷军将士纷纷退后几步,叫骂着扯下挂在甲叶上头的羽箭。没有披甲的战马更是不少带了小伤,纷纷嘶鸣着跳开,辽人大队骑军,只是以便步踏入河水当中,直到中流才突然变为袭步,当先骑士,纷纷将长矛放平,直冲过来!

    在他们身后,辽人骑兵大声呼啸,只是将持刀右手向旁边平平伸开,摆出辽人轻骑冲阵最常见的猛禽扑击架势。他们喉咙当中出的呼号声音,似乎也如北地猛禽海东青的鸣声一般!

    河水被大团大团的溅起,阳光一照,只是出七彩的颜色,而辽人骑兵,就冲过这如虹一般的水幕,直扑涞水东岸!

    丘虎臣大声呼喝:“上哇!让辽狗瞧瞧我们胜捷军的威风!”

    数十胜捷军骑士顿时大声应和,人人抛弓,只是抽出近战兵刃使马槊的在前,持刀的在后,同样跃马河中,呼号着就和辽军迎头撞上!

    不管辽军宋军,都在将要撞上的那一刻,拨马就要走外圈,轻骑不比重骑,讲究的就是机动性,越朝里头逼就越是施展不开。对阵冲杀,走外圈将对手逼成一团,一层层的杀伤对手,是最普通的轻骑骑战之术。辽人器械不如宋军精利之处,在这个时候就分出高下了,辽军都是硬木长矛,直冲的时候有力,掉头斜刺,力道错开,借不上马力,顿时来势就显得缓慢笨拙,而胜捷军是童贯精心武装起来亲卫轻骑,当先骑士都用马槊,一柄得用马槊,没有三五年时间不能打造成功!这些马槊槊杆弹性十足,还维持着前冲直刺的架势,但是槊杆一甩,就有如灵蛇一般的划向对手!这一击刺,不仅有矛的锋锐,更**了鞭子的效果!

    双方在河心,狠狠撞在一起,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双方骑士,都是纷纷惨叫怒骂着落马,辽前锋,几乎被从马上一扫而空!有的朝外圈走得太过,马踏入深处,顿时人马都在河水当中挣扎起来。

    丘虎臣冲在最前头,胳膊夹着两柄长矛的矛头,手中马槊轮成一个***,他的槊头又长又大,两面开锋,沾着碰着,鳞甲甲叶就四下飞溅,就是一道血淋淋的作品,当下杀得辽军前锋人人辟易。

    而辽军人数占了绝对的上风,双方马力都已经减缓,只是在河中心团团的转着***。后面的辽军已经持刀涌上,乱斫乱砍。河心水浅处地方不大,丘虎臣只是带着手下牢牢地堵在那里,呼喝声音如雷,杀得辽军不断涌上又不断落马,一时间竟然前进不能!

    萧言立马土丘之上,只是看得惊心动魄,野战不如守城战持久残酷,但是都是双方菁华对阵,杀起来短暂而且血腥。

    也能最直观的看出,冷兵器时代优秀军队的武勇,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北宋军队的野战能力,其实并不像后世所说那样糟糕。装备、训练、勇气、战术,都有相当程度,只是先天不足,骑兵太少,控制战场能力太弱,可以让拥有大队骑兵的对手随意选择会战方式,会战地点,自然处处显得被动,胜则难以穷追,败则难以顺利撤退,但是具体到此处,穷大宋菁华养育而出的最精锐的轻骑重骑,各有一部在自己麾下,又是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作战,顿时就显出了高出辽军骑兵一筹的战斗力!

    可是这样的优势,实在难以持久。辽军涌来骑兵太多,又有弓弩手在侧翼支持,要是和辽人骑兵对杀抢外圈,就把自己暴露在弓箭射程当中,抢内圈,又暴露了自己人数上面的劣势。纵然的丘虎臣身上挂着十几支箭镞,虎吼连连,拼命厮杀,但是两处胜捷军骑士,在和辽军短暂僵持一阵,不仅未曾能将他们杀退回去,还开始步步朝后撤退。辽人骑兵在河心处越聚越多,几乎成了一个大疙瘩,前面人落马,后面人就补上,前仆后继的朝前涌来。辽军此次也是拼了命了,在萧干面前领下如此重任,却被几名宋宁哨探伏击,自相扰攘了小半夜,还折了一个宗室子弟,要是杀不到涿州城下,如何回得去见萧大王?

    宋人实力,也不过如此,全在萧大王意料中。虽然精锐,但是也只能拿出七八十骑人马在如此险要的地方迟滞辽军前进,要是他们这四五百人全是这等精骑,就可以让这不足千人的辽军,不能越涞水一步!想必其他宋军,多是步卒,现在正在涿州闭城死守,要靠眼前这些精锐轻骑赢得一些时间——只要杀退了他们,就可以直逼涿州城下!

    辽人后阵,号角声音连连响起,只是催促前面向前,辽人骑兵也了狠,要不变成冰冷的尸身坠落河中,要不就诅咒着对手上前以矛对矛,以刀换刀。宋人想捡便宜覆灭大辽,只要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在,就只是做梦!

    郭蓉在萧言身边,轻轻的拔出了弓袋当中的步弓,手指也夹住了撒袋里的长长羽箭,冷冷道:“该退回来了,如果你不想手下白白送死的话!”

    她话音才落,丘虎臣已经在前头大吼一声:“退,退!”他带着几名亲兵,疯一般的挥舞马槊厮杀,亲自断后,掩护着手下朝河东岸退回来,岸上留着的不多几名胜捷军,也拼命张弓箭,接应袍泽退回。

    短暂的厮杀,胜捷军已经折损了二三下骑,而辽人丢得更多,河心之处,到处都是人尸马尸,双方失却战马的伤卒,还在水中互相扭打。河水在那里已经变成了红色,水流都一时冲之不尽。丘虎臣挂着满身箭镞只是退了回来,他的武勇,实在给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看这个马槊使得精熟的宋军将领退走,一时竟然跟他保持距离,不敢逼得太近。

    丘虎臣在马上还不住回头,只看着辽军在砍杀胜捷军丢在河中的伤卒,只是出了一声无震天虎吼!

    萧言已经从山坡上冲下,直直朝他们迎过去,郭蓉甄六臣,只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侧,萧言用力摆手:“走,走!咱们走!”

    胜捷军两队,顿时汇在一处,头也不回地朝这里奔来,丘虎臣只是落在最后,横着马槊一步三回头,萧言不顾箭雨零星的已经能射到这里,只是冲向丘虎臣,的把扯住他的马缰绳:“丘虞侯,仇马上就能报,给我退下来!”

    丘虎臣这个时候仿佛才从惨烈的厮杀当中惊醒,红着眼睛看着萧言,一声不吭的挡在他的面前,护着萧言直朝后退,而辽军大队骑兵,已经涌上河岸,只是衔尾追来,看到辽军急追,萧言不怕反喜,只是拉着他们直朝深处追,将整个侧面暴露在白梃兵埋伏的方向。他抱着马脖子,伏下减少风力,左力郭蓉。右边丘虎臣,头也不回地掉头直跑。

    只要辽军能上岸追来六七百人,这场胜局,就把握在手中了!

    号角声音,再一次在背后呜呜响动起来,这次声音,却是缓慢沉滞。郭蓉在萧言身边回头,突然急促的指着刚才丢下的河岸方向大声道:“辽军不追了!他们在整顿队伍,结阵护住河岸,接应大队渡河!”

    萧言心猛地朝下一沉,回头看去,就看见辽军追兵果然掉头回去,在河西岸张开,有的骑兵已经奔向四下高处,控制住战场。辽军后续骑兵上来,只是结阵护住河岸左近,而刚才退到了后面的远拦子,又拉了上来,高从河中涉过,远拦子一向左,一向右,尽力的扩大战场控制范围,其中一队,正正奔向白梃兵潜伏着的小丘方向!

    丘虎臣两眼血红:“干脆就调白梃兵冲出来罢!厮杀一场,俺们也不见得弱过他们,这帮辽狗,不经俺们的冲杀!”

    在他身边,他的亲兵同样握住了号角,只要萧言一声令下,就要市调白梃兵出来冲杀!

    跟看着辽人远拦子越张越开,上岸的辽军越来越多,却放下他们这支小小队伍不再追赶。队伍脚步渐渐缓慢下来,无数双目光都投向萧言,里面全是无声的三个字。

    怎么办,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 奇迹(五)

    童贯在节堂的陈设简单肃穆,但是在自己内宅当中,却是富丽堂皇,在河间府这等接近前线的地方,犹自不亚于汴梁王侯之第

    总的来说,童贯是一个能吃辛苦的人,在边疆可以远戍二十年就是明证。但是随着年岁渐涨,却也越来越耽于豪奢。以前可以率领大直入青唐诸羌,此次北伐,他最近的时候也离一线也有百余里的路。

    河间府这临时的衙署里头,给整治得精致无比。厅堂当中夜宴残痕犹自未曾收拾干净。一地的胭脂花钿,正是歌姬舞后留下的痕迹。香炉在四下犹自出幽幽的香气,收拾东西的小厮实在倦了,在香炉旁边头一点点的打瞌睡。

    在童贯居所外头,至少有七八个衣衫轻薄的丫鬟,在捧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坐在春凳上面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等着里头突然有的召唤。这些还进不了卧房伺候的,在卧房里头,还有四五个侍妾,都头优质十来个莺莺燕燕的四下环绕,只是伺候童贯高卧,童贯一声咳唾,就不知道刻有多少人涌上去伺候。

    往常的时候,夜间来了再紧急的公文,幕府宣赞,也不能直入童贯衙署内宅通传,怎么也要候到童贯起身才能禀报,好在童贯带兵日久,倒也不会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可是今日,赵良嗣却大破常例,夜里面就直入内宅而来!童贯带来的都管,自然气焰是足够大,怎么也不可能让赵良嗣进去,急得赵良嗣差点要在内院外头放声高喊,好把童贯高声惊醒。河间府这临时衙署毕竟不大,比不得汴梁里头庭院深深,扯破喉咙里头也听不见,这里只要赵良嗣豁得出去,老年觉浅的童贯还真有可能被惊醒!

    都管看赵良嗣急切成这样,也直到赵良嗣在童贯面前一向是个谨慎人物,不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绝不会如此,都管是老汴梁,心下也忍不住嘀咕,难道是汴梁官家中旨,还是宣帅嫡系传来了什么急切消息?宣帅现在地位微妙,朝中有一位势力深厚的老公相踩着他和那个宣帅副使再度复出。那位公相是宣帅都深深忌惮的人物不得,要是耽误了大事,还是自己倒霉!

    到了最后,那都管还是亲自将赵良嗣引了进来,在童贯卧房外头陪了无数小心,只是和今日轮值守夜伺候童贯的侍妾之一低声商量,只是请她唤醒童贯,女人却没那么多的见识,只知道童贯要是睡不好,她就行倒霉,只是摇头不许。两人唧唧哝哝的在那里嘀咕了半天,赵良嗣在小院子里头只是急得转圈,眼下就是宣帅否极泰来之机,一旦错过,还不知道要生什么变故!

    卧房里头,却传来了一声重浊的咳唾声音,门外垂打盹的丫鬟全都一下跳起,只是惶惶不安地朝里面瞧,屋子里头也传来了轻轻的响动声音,正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朝童贯那里围了过去。那侍妾也忙要要进去,只是柳眉倒竖的恨恨横了在庭院里头等候的赵良嗣一眼:“这路倒尸真不知从哪里来的!汴梁里头选出一个乌龟王八都比他大了,还以为这宣赞差遣是个宝贝!”

    赵良嗣心一横,干脆扯开了嗓门儿:“宣帅,属下求见!燕地局势,已有大变!”

    他一放声,当真让人人侧目,那都管急得直扯赵良嗣,不住抱拳打躬求他住口。赵良嗣却已经喊到了第二遍:“宣帅,燕地局势,已经遭逢大变!”

    传来了童贯的声音,微微带着一点睡间被惊扰的怒气:“深之,何其静气之少邪?某向来鸡鸣即起,何时耽误过事情?都头优质有什么军情,将来看罢,看看值不值得你夜里这么大张旗鼓地到来!”

    都管苦着一张脸不再说话,赵良嗣却不管不顾,只是碎步朝童贯卧房之内走去。

    卧房当中,陈设一如汴梁富丽景象,四下里都是香气馥郁,到处都是捧着唾筒,茶捂,香炉,还有说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的。侍女一个个都身段玲珑,明眸皓齿,宛如瑶池仙子聚于一处,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走进来的矮胖中年。外厅里头,就是童贯的卧室,他已经靠在塌上,侍妾在他身后垫上了厚厚的靠枕,只是恨恨地看着赵良嗣。

    童贯眼圈有点黑,眼睛也似睁非睁,只是淡淡的道:“深之,此事可一不可再……”

    赵良嗣却不说话,只是双手将已经捂得火热的那份杨可世王禀的联名表章奉上。侍妾接了过来,转递给童贯,童贯随意的展开,扫了一眼,眼睛就瞪得在得不能再大。他低声吩咐一句:“加两盏灯.火!”

    顿时就有侍女上前,在榻前灯台上加了一对汴梁刘际香烛铺的熏香大蜡。童贯借着灯.火,只是颠来倒去的看着杨可世和王禀在表章后头的落款花押,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那侍妾也是老汴梁,都城里头那点龌龊事情,帝都百姓向来都是了解不少,这个时候也白了脸色,难道是汴梁有事了?宣帅要是垮台,可怜哥子才借着自己这个妹妹才谋了一个恩荫,还没有差遣到手,就成了一场画饼!

    童贯一下掀开裤子,跳下榻来,动作敏捷得让人几乎都反应不及,六十八岁的老头子就这样赤足站在地上!两个侍女顿时就跪下要替他套袜着靴,却被童贯一脚踢开一个!

    “萧言此子不凡,此子不凡…………不凡!竟然给他虎口拔牙,以四百兵马就抢下涿州。辽人在涿易一线,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了么?不要去易州援救郭药师,对捍辽国四军大王萧干!此子竟然还敢夸下海口,说定然据涿易二州,以待北伐大军,以待某家到来!涿易二州若下,辽国白沟河北屏障就全线动摇,我大军可直抵高粱河!”

    童贯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统帅西军坐镇西疆垂二十年,军中孤胆勇士见得多了,但是深入对手疆域百余里,在敌军大队环绕,名将坐镇之下,还能硬生生抢下一座雄城要隘的,还未曾听闻过!

    除了奇迹,无以名之。都头优质让人震愕的是,这个他们打算牺牲掉的燕地降人萧言,还要率他那不多军马西进,将这场奇迹进行到底,要将萧干这等重将击退,要将郭药师救下来,要将易州夺下来!

    赵良嗣的声音,却显得有点冷淡:“宣帅,抢下涿州,诚是大功,这西进易州,只怕是萧宣赞在夸口了,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就连涿州,能保几日,也在未定之天,郭药师那里已经生变,被萧干死死围困,指望不上。萧宣赞乘虚夺取涿州,萧干在抢下易州,覆常胜军,杀郭药师之后,必然回师扫荡涿州,萧宣赞那个时候海口夸得再大,也只有退回来!”

    童贯却只是兴奋得在地上走来走去,半晌之后才平静一下,猛地摆手,一应侍妾丫鬟,顿时不作的行礼退下去。童贯这才觉出上冰凉,忍不住就是一笑,回身在榻上坐下:“深之,坐罢…………萧宣赞就是夸下海口,也没什么。这涿州不是谁都抢得下来的!只要确实,哪怕涿州只是在他手里三两天,也是天大的功绩,正是给我们最好的机会!义则和正臣也在请示,是否抽调一部人马,立刻北上接应萧宣赞。万一能将涿州保住,朝中小人繁言,只怕就是立刻烟消云散!”

    赵良嗣冷冷道:“那萧言,就必须掌握在宣帅手中!”

    童贯愕然:“萧言此子,不正是我宣帅府赞画?”

    赵良嗣却不动声色的回答:“他是燕地降人!大宋格局,萧某人并不深知…………此子为了功名事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宣帅可细思他一路行来,多少次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博!若非野心之士,怎么可能用四百兵就去抢涿州?”

    童贯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刚才的兴奋表情,渐渐的消散,只是拈着自己多稀稀拉拉,非常逆天才长出来的胡须,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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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贯淡淡道:“就是说,必须将萧言掌握在某家手中?却又如何掌握法?毕竟某家现在没有多兵,来助他成这不世功名,他指望得上,还是前面西军的老种小种!”

    赵良嗣狠狠一击掌,声音在这卧室里头竟然显得加倍的响亮:“宣帅正说到了关键处。萧言此子,已经是燕地局势变动的关键,只是他能归心为宣帅所用…………易州,是抢不下来的,毕竟奇迹之举,可一不可再!都头优质将涿州夺城,说成是宣帅苦心孤诣,指挥他而成,而易州失利——萧言是不是去真的打易州,并不要紧,是西军诸位相公,不服调遣,不按宣帅钧谕,及时接应,才致功败垂成。西军诸位相公气焰,自然就是烟消云散!而白沟河之小挫,顺理成章就可归结为也是西军骄兵悍将,掣肘所致!”

    赵良嗣说得眉飞色舞,干脆站起侃侃而谈:?ww.????灰?蝗嗽倌芙璋坠岛影鼙ㄋ底欤?舾??У氖奔湟簿投嗔耍?晒?翟谑且丫??⒀傺伲?倌芩忱?璧门?娉霰??苣苁崭囱嗑?≈灰?粞园凑招?Х愿佬惺拢?蛞磺欣Ь郑?伎闪⒔猓 ?

    童贯冷冷地道:“这么说来,最好萧言再将涿州丢了,退回来,指责西军援应不力的证据,就要更强上三分…………深之,是不是这个意思?”

    赵良嗣毫退让的迎着童贯的目光:“正是!”

    “那又如何,将萧某人真正握在掌中?”

    赵良嗣胸有成竹地一笑:“无非就是畏威怀德而已,萧某人要功名,要地位,宣帅能够给他,至于畏威,他一个燕地降人,还怕没有尾巴可抓?寻个不是处作一番,让他明白,在宣帅手里,在这燕地前线,随时可以让他变作齑粉!”

    “谁去降伏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童贯不动声色地反问。

    赵良嗣顿时一躬到地:“属下深受宣帅大恩,属下愿往!总为宣帅,了却此等烦心事体,若不功成,誓不回返再见宣帅!”

    童贯冷着脸起身,长叹一声:“怎么就不让某家在此,踏踏实实地打仗呢?十分精力,只有一分能放在战事上,还有九分,要回顾汴梁!也罢也罢…………借着这个萧言,能安稳一段时间也罢,某总要替官家复此燕云之地的…………你去告诉萧言,这涿州,在不在手中都不要紧,某保他一世的功名宝贵!将来让他先入燕京,也未可知…………只要他诚心为某效力!若稍有三心二意处,回报于某,某来收拾他!”

    罢童贯就是一笑摆手:“深之,你去罢,收拾收拾,这就出,要抢在其他人前头!某思量这萧某人,正在涿州城里待价而沽呢…………某也不睡啦,这就起草奏报,让官家也高兴一下…………只要官家顺心,这天下谁又动得了某家!”

    赵良嗣深深行礼,退了出来,童贯居然还踏着木屐,直送到门口。门外守候的莺莺燕燕,都管家人一大堆,看着这个惊扰了宣帅好梦的矮胖中年居然被宣帅这么客气地送出,都是瞪大了眼睛,童贯在门口微微拱手:“深之,去,去!将来宝贵,某与深之共!”

    罢就笑笑转身,回到卧室时里头去了,在门口等候的丫鬟侍妾,顿时香风卷动,全都跟着进去伺候。赵良嗣犹自叉手回礼,半晌都没直起腰来。

    再起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深深的嫉妒与狠厉的神色。

    自己是第一个从燕地来归的降人,官家赏拔,亲自赐名,满以为可以借着此次北伐战事一路顺风顺水走下去,将来政事堂相公位置,也未必不能争竞!却没料到,战事打成这样不死不活的惨状,抱着的童贯粗腿,也未必牢靠了。

    这复燕大功,只能落在我赵良嗣头上!萧言萧言,你错就错在挡在了我赵某人的前面!总有办法,能将你收拾掉!此子不去,再将局势搅乱,自己所进行的借女真兵以复燕地大计,又如何进行得下去?

    涞水河东岸,辽人大队,正源源渡河,在集结成阵。辽人统兵将领,并不是智商低于七十的阿甘,他们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

    胜捷军败走,他们也并没有贪着追这数十人的队伍。都头优质敌前渡河,将自己阵脚站稳才是最要紧的。

    奚军的那个指挥萧菩萨率先过了河,立在河岸上,身后亲兵不断地用号角召唤追出去的轻骑回来。而契丹军剩下的那个指挥长保,只是在西岸督促后面大队源源而渡。

    辽人骑兵,渐渐的朝里面猬集,只是用远拦子向两边张开哨探警戒,看着萧言带着胜捷军逃跑,只是在后出一阵嘲讽的哄笑,却不轻动半步,只是遮护着这个渡口。

    旦白梃兵被现,那么大家只有乱战一场,也许这个时候白梃兵突然杀出,能抢回渡口,重骑之威,可以压迫着对手逃回涞水西岸。但却并不是自己所要的全胜!只有将这近千辽骑,杀出一个让其无法复振的惨败,才能让萧干震慑,才能让他重新掂量要克复涿州所要耗费的时间和兵力,再以自己预备好的欺敌之策,才能让萧干大军,解围退回易州!

    相持越久,就越会让萧干现自己的虚弱,涿易二州毕竟是燕京屏障之地,能不舍弃,他断然不会轻易舍弃的!

    奇迹就在眼前,胜利女神已经撩起了裙角,可他.妈.的这娘们儿还穿着打底的安全裤!

    萧言心头只是怦怦的剧烈跳动,迎着每个人的目光,嘴唇干涩。丘虎臣身后亲兵抓着号角的手指都已经白了,每个人都在心中乞求萧言快做决断,让白梃兵快点出击。当远拦子现白梃兵后,一切盘算,就都将落空!

    萧言冷冷一笑,勒马转了一个.圈.子,迎向西面,一指立在河岸上头的那辽军将领:“把他的级给老子抢来!老子就不信!我们回身杀过去,让他们猬集在一处,等着挨揍!是条汉子的,跟在老子的马.屁.股后头!这里不是白沟河!”

    “白梃兵,不动!老子只要全胜!”

    他猛地一扯缰绳,**战马高高人立而起,现在他的骑术,也像模像样。呛啷一声,萧言已经将腰间长刀扯了出来,直直西指:“跟老子上!”

    丘虎臣几人,已经红了眼睛,萧言意图在明白没有,他就是要在这里,将这队辽军,一鼓而挫,让他们的尸骸,布满涞水两岸!他是真的想凭借一己之力再度北伐,他是真的想替他们西军,雪白沟河战败的耻辱,他是真的想让这不可能的奇迹,在手中实现!

    萧言如此,他们这些厮杀汉,还有什么话好说?

    丘虎臣大喝一声,一挥马槊:“弟兄们,俺们就别想再回白沟河南了!萧宣赞,记得替俺们拣骨!”

    他抢过身边亲兵手中号角,丢给萧言,长槊在头顶画了一个.圈,直直向西,他已经一夹马腹,马槊西指,率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数十胜捷军骑士,都已经调转马头,激起如雷蹄声,直直向猬集在涞水西岸的辽军大队扑去!

    萧言心中,同样是血在***,怎么可能失败,怎么会失败?有如此子弟在麾下,十万大军,怎么会顿足在白沟河南不得寸进,最后还要从女真人手中买回燕京,让这时代,最后滑向四年半后天地倾陷的悲.剧?这也许就是那个贼老天,让自己跨越千年的原因!

    马缰绳突然被人扯住,萧言红着眼睛转头看去,却是郭蓉俏脸冰冷,只是看着自己:“厮杀的事情,我们来!你已经做得足够…………大宋有你们,爹爹当初宋没有选错!”

    她撮唇尖利的呼哨一声,拦住了落在后面的两名胜捷军甲士:“看紧萧宣赞,舍了性命,也别让他向前!”

    郭蓉杀气腾腾的语调,纵然不是胜捷军上官,也让那两名甲士松开了缰绳,看了萧言一眼,顿时上前接过郭蓉手中握着的马缰绳,死死地将萧言夹住,而郭蓉呼哨一声,抽出兵刃,同样冲了上去,在她身边,紧紧跟着的就是甄六臣。

    河岸之上,萧菩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刚才还在仓惶遁逃的宋军轻骑,掉头又向他们大队冲了过来。宋军骑士不过数十,可是却似卷起了平地风雷,只是义无反顾地冲向这里!他是萧干一族的子弟,追随萧干南征北战,从未将南人看在眼底。

    此次渡河一战,已经让他惊叹宋军也有此等精骑,却没想到,他们还敢掉头回来,以区区几十人兵力,直扑向辽军大队!

    辽军阵中,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过河辽军约莫有四五百之数,纷纷朝这里涌来,无数口弓同时张开,准备迎接宋军回头冲击。两翼张开的远拦子现这里动静,也都回马,宋军骁勇,也激起了他们的意气,既然要在这里分个生死,成全你们也罢。难道还想将咱们赶回河西去?笑话!

    当一马当先的丘虎臣冲近百步之内的时候,数百支羽箭顿时激.射而出。丘虎臣拼命拨打着飞来箭雨,只是护住**战马。都头优质胜捷军骑士,虽然不像白梃兵一般内有锁甲,外有鳞甲,如活动堡垒也似,可也是披着完备的甲叶,只要不中面门,身上带着几十支箭,犹可大呼酣战。

    羽箭如雨一般泼下,就看见胜捷军高奔驰而来的战马,有几匹顿时翻滚倒地,马上骑士,翻着跟头坠落尘埃。丘虎臣前心甲叶,挂着的箭镞有如刺猬一般,就连**战马,也中了好几只箭,血喷涌而出,但丘虎臣的吼声,依旧如雷,所有战马的马力,都已经放到了极限,而辽军拒河而守,只因为更多辽军,正在丢弓拔刀,几乎是让人来不及转念过来的时候,丘虎臣已经一马当先,直直的撞入辽军阵中!

    萧言立马在后,只是拼命的踩着马刺,但是马缰绳却被两名胜捷军士卒死死拉住,**战马扬奋蹄,可是头却被扯得只朝一边歪去,前进不能,只是团团的转着圈.子.萧言只是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让老子上去!老子冲杀到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老子死不了,死不了!”

    他的战马兜了几个.圈.子,萧言这才看见,丘虎臣已经带着人马,直直地撞入了辽军阵中,辽人阵中,人喊马嘶,乱作一团,两翼增援上来的队伍,只是拼命在合拢,要将这一小队不要命的宋军彻底包围吃掉。郭蓉高挑的身影一闪,也没入了人群当中,再也分辨不出来。双方混战之处,烟尘斗乱,兵刃碰撞声音,人的嘶喊声音,战马哀鸣声音,还有负创战士惨叫之声,混合在一处,竟然成了嗡嗡的尖啸,直冲上头顶天空。

    辽军越聚越多,远拦子也几乎全部赶回来,涞水河面被马蹄踩得水花四溅,更多辽军拼命地渡河朝莣ww.A删???檬侨纾??伺级?芊直娉錾挛骺谝舻暮吧鄙?簦?そ菥?庖欢尤寺恚?负跬耆?谎兔唬?

    ?ww.????美献樱?先?ww.…………”萧言的怒骂,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喃喃的低语,来到这个时代,自己最为自豪的就是不论心里如何忐忑,如何害怕,如何不安,可是自己总是直面最为残酷的命运,从未退缩,只是咬着牙齿和他.妈.的贼老天硬抗到底,可是现在,丘虎臣他们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自己却落在了后面!

    萧言握着丘虎臣丢给他的号角,只是着魔也似地看着眼前一切。辽军已经猬集,但是过来得还不够,还不够多!胜捷军的牺牲,自己绝不能浪费!可是再等下去,那越来越少的大宋子弟的喊杀声音,是不是就要彻底消失?

    自己将他们带过了白沟河,却不能将他们带回去!

    萧菩萨只是叉腰骑在马上,容色如铁,只是看着这一小队宋军的大呼酣战。宋人骁勇扑来之势,在一瞬间,几乎让他要策马后退几步!

    可是这一小队宋军,却转瞬之间就被大队合拢的辽骑所淹没。契丹、奚人、大宋的男儿豪杰,只是舍死忘生的拼杀在一处,双方都呐喊着,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拼命要将对方压倒。萧菩萨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念叨些什么。

    南人也有如此骁勇之士…………这大辽,到底还保得住保不住?还是如大王向亲信子弟交代的那样,先看局势,不成在别走他处,北地天地广阔,成立他们奚人自己的国家,而再不当契丹人的依附?

    这个问题,他再也思考不到答案了,混战人群当国。突然被扫开一个.圈.子,那个宋军将领马槊飞舞,当者披靡,硬生生突然杀出一条通路,他人马浑身都是浴血。只是大吼着向他这个方向扑来,萧菩萨下意识的去拔腰间佩刀,身边亲兵也大呼小叫的准备迎上。

    在那宋军将领身后,又一个高挑身影跃马而出,手中张着长大的步弓,箭镞森寒,直指向他。在那高挑身影背后,却是一个矮壮汉子,一刀一捶,拼命替他们两人掩护着侧后。

    张弓的,正是郭蓉,她身上早已带创数处,萧言赠给她的刀,又打断了。

    现在就靠着丘虎臣拼死杀出的一个空档,飞也似的张弓搭箭!在她身后,甄六臣虎吼连连,铜锤到处,只要挨到的辽骑就吐血落马,兵刃难以透过的铁甲,被重锤一敲,就是筋断骨折。

    “大小姐,快!”

    郭蓉咬着嘴唇,清冷的呼声,直跨过涞水河两岸:“我是郭家女儿,替常胜军复仇!”

    羽箭破空而出,直直飞向萧菩萨,萧菩萨下意识的横刀一档,却落了个空。郭蓉弓力大,距离萧菩萨不过数十步距离,这支羽箭竟然撕破铁甲,从他左胸透入,直留下箭尾还在外头!郭蓉一箭射.出,旁边早有辽人骑士疯一般地抢上,挥矛攒刺。郭蓉丢了步弓,只是抢过矛头,和辽人骑士奋力争夺,她已经抽出了身边最后一把短刀,只是拼力抵抗!

    萧菩萨身子在马上一震,低头看去,壮健的身子犹自坐在马上不倒,伸手就去折断箭杆,可是丘虎臣已经抢了上来,他已经不管周遭的一切,不管多少件兵刃同时落在他身上。这位胜捷军虞侯身上创作已经不知道多少,血都不大流了,居然给他就这样直直冲到了萧菩萨面前,奋起最后的气力,直扑过来,拉着萧菩萨一起坠马,他的马槊已经丢掉,手中只有一把佩刀,横刀用力一勒,萧菩萨颈中黑血,就直直喷溅在他的脸上!

    “痛快,痛快!白沟河畔的好弟兄,老任…………俺对得住你们!”

    着萧菩萨落马,辽军军将,只是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喧哗。此次东进,谁都以为再轻松不过,宋已经是在白沟河被耶律大石打得胆寒了,以千骑凌五百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只是过了涞水,三名指挥,已经折损了两个!

    在河对岸的耶律长保,只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切。他麾下骑兵,不是已经渡河,就是正在河心,在他身边,只是廖寥数十骑,大队辽军骑兵猬集在涞水东岸,但是却硬生生给一小队宋军杀透重围,将萧菩萨亲落马下!都头优质这萧菩萨是萧干大王族中子弟,很得萧干宠爱,现在却战没军中,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和萧大王交代!

    耶律长保大声呼喊,红着眼睛催攒着最后一点人马渡河加入战团。无论如何,要将这一小队宋军屠个!辽军猬集得也越来越密集,外圈的人完全加入不了战团,只能空自呐喊,人马都在围着混乱的核心团团转.圈,烟尘斗乱,而宋军的喊杀声音也越来越少,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剩下,犹自在浴血奋战!

    沉重的号角声呜呜响起,萧言终于吹动了信号,他容色有如岩石一般坚硬,仿佛任何事情,都动摇不了他直抵易州,将这场战事彻底改变的决心!

    耶律长保才跃马上了东岸,就听见远拦子的呼哨声疯一般的在北面响起。他放眼向北而看,就看见五六百步之外,一个小小山岳上,突然冒出了红色的盔缨,接着就看见一排排浑身重甲,连马都披甲的骑士,在山岳顶上显现出来。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宋军将领,手臂直直的朝西而指,而这些铁甲骑士,未有稍稍停顿,就如山洪暴一般直涌了过来!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甲士,如同无穷无尽的冒出,加入了向前冲击的钢铁洪流当中,马蹄声音,震得大地仿佛都要塌陷。

    大队辽军,正猬集在一起,可以渡河徒涉的地点,就这么窄窄两条,这千骑人马,退都没时间退回去!上前迎敌,这么多人马挤成一团,连马力都提不起来!

    萧干派遣他们东进,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在这涞水河东岸,灭亡的命运!

    萧言两眼,只是瞪得大大的,将号角一遍又一遍的吹响。

    这奇迹,就在眼前!

第六十八章 奇迹(六)

    在大宋河北东路的顺安军,正是老种相公泾源军主力所在之处。顺安军在雄州和河间府之间。泾源军主力除杨可世所部之外,都驻扎于此。和驻扎在莫州的小种相公秦凤军,正正成为犄角之势。点墨中的

    任何从雄州前线送到河间府的军情消息,老种相公,总会比童贯先知道一些。

    杨可世现在虽然有点离心,但是他所部都是老种相公几十年调教出来的。难道还能有什么动向,能瞒过他老人家不成?

    泾源军的大营,只是依城而扎。占地广阔。这西军老营当中的老营,优势另外一番气象。从营地这头,似乎都望不到营地的那一头去。望楼见他,沿着又高又厚的寨墙设立得麻麻密密。营内军帐,谨按八卦方位,整整齐齐的设立。营中士卒但有前行,都规规矩矩的自行成伍。老营当中,还有专门供骑军出动反击的驰道,又宽又是平整。黄土上都洒了水。战马驰过,点尘不起。在这老营当中,都得如履薄冰,凛凛惕惕,大宋武将菁华几乎都是出身于此。如韩世忠在雄州前线自己营中撒泼那种景象,再不会在这里见到。

    泾源军大营一设顺按军治所城墙比起来就成了陪衬城墙似乎还没有大营的寨墙高大,只是局促的蜷缩在一处。城门通往大营方向都已经封堵,百姓出入,都得从另外一边绕路。就算城门大开,那个百姓又敢在这整日都是冒这肃然杀气的大营旁边经过?不过人心也安定了许多,辽狗杀入宋境最远处已经到了雄州,就算雄州不支,辽狗也不敢来挑战这座泾源军的大营,更不敢挑战老种爷爷这成名数十年的大宋中流砥柱一般的名将罢?

    这个时候,大营的中门却已经敞开,营门口侍立着老相公贴身的捧刀侍卫。就看见数士骑快马风一般的朝着这里卷过来。当先骑手,颌下白须飘拂,用搭子收在两旁,怕误伤了这一部大好白须。马后亲兵,高高捧着一面种字三角虎纹带牙认旗。西军当中有资格挂这虎纹带牙认旗的人不多,姓种的只有二个。种师道安坐营中,来的只能是小种相公种师中!

    他也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在马上身手矫捷不输壮年,直直的弛到营门之前,腕子一叫劲勒住**健马,健马长嘶着想人立,却被他一巴掌打在马耳朵上:“想颠散某这把老骨头不成?”

    健马嘶鸣两声,委屈的团团转圈,才算收住脚步,后面骑士都已经跟上,看见小种相公调教战马,都是哈哈一笑,种师中跳下马来:“老种在,就没了小种的威风,大家老实一些,下马走进大帐里头罢!曲家二郎,带某的战马收收汗,细细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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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点到名字的亲军将领笑着应了,接过马缰绳:“小种相公,您就是策马直到营前,俺们老种相公也再不会说什么……不过小种相公筋骨强健,一如往常,俺们瞧着也是羡慕,到您这个岁数,俺们要没死在阵前,估计也就在榻上爬不起来了,还谈什么骑马?”

    种师中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着人通传某家大哥,某到了,这就请见!某毕竟是老了,外相还可支撑,内囊却贶乏……咱们西军,就指望你们这些后生一辈!好好做,争气一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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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军将领只是笑,自己引种师中的马去收汗了,临行之前,只是低低在种师中身边说了一句:“是杨一撞那边传来的消息,老种相公闻报,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不知道前头又出了什么变故!”

    种师中也是脸色一沉,杨可世是他们兄弟两人看重的骁勇斗将,脚**来的,可是太没脑子,只要能上阵厮杀,其他的就全不管顾,看着西军被拆得这样七零八落,还不明白道理,现在要是和王禀混做一处,听童贯的调遣多,听他们种家兄弟的话倒少了起来,他怎么就不明白,摊着这么一个宣帅,一边要扶持刘延庆取代他们种家兄弟,一边又三心二意的打仗,这北伐之战,毛么能够打得痛快?事权不理顺,将士不一心,这仗还有什么打头?燕云是要收复,可老西军也不能白白卖命,最后还落一个没下场!

    他一头想着心事,一头就朝里头走,从营门口到种师道大帐,距离颇为遥远,种师中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走起来步子又快又大,背后亲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种师中一路喜得贵子没话,再没了才进营门时候的风趣老头子模样,倒是一副童贯看惯了的高傲冷淡的面孔,让前头引路的,后面侍卫的军将都心下忐忑,知道老爷子脾气又上来了,现在老头子身体不如以往,一旦生气,几天都吃不下饭,大家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在两位种相公麾下效力,怎么能忍心瞧着!

    不少军将就已经在背后暗暗咒骂起杨可世来,也是几代西军将种,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到了大账门口,帐门外种师道的亲兵军将林立,帐门外还挂着军律禁牌,陈设着御赐器械,红缨铁盔甲士,两两站立,种师中到来消息,早已通传,种师道几乎一夜没睡,都在等着这个弟弟,看到种师中负气而来,都赶紧头前引路,恭谨的将小种相公带进老处的帐中。

    大帐之内,陈设简单,虽然是夏末秋初,就已经升起了火盆,帅案后头挂着典图,前面也设有木图,帅案下两侧,几案整整齐齐的摆设着国,却空荡荡的,足有三四丈见方的大帐里头,只有穿着厚厚绵裘的老种弯着腰负手而立,背对着帐门口,只看着燕地的山川典图。

    营帐当中,杳无人声。

    听到后头脚步声响,种师道转过头来,比起当初在童贯节堂的时候,他看起来又老了三分,脸上若有病容,皱纹深深,如雕刻出来的一般,看着自家兄弟一笑:“来得不慢……”

    种师中叉手行礼,走过去站在兄长下:“是不是杨一撞那里又出了什么乱子?辽军再度逼近,他吃不住了,那个宣帅指望不上,要某兄弟二人给他救兵?自己称英雄,想包打,就咬紧牙关顶住!”

    种师道摇头:?ww.??删?俨换崮舷铝恕??还淖髌??俣?撸???ィ?晒?杏嗄暇┮坏溃?С挪黄鸫缶?ぴ缎卸??洗紊钡叫壑荩?丫?羌?蓿?院缶褪强嗫嘀С虐樟耍??纱笫?拖舾勺萑蝗私埽?参藁靥熘?Α??灰?乱?芤唬?奕顺钢猓?サャ?淳??讲轿???湍芮暗种粮吡汉樱〔缓土删?稣剑?魇赜???槠浒П??衿??跞粘志茫?嗑┎蛔闳∫病??皇俏?苏飧霾沤?慊嚼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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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种师中因杨可世这个名字引起的余怒犹自未消,只是反问了一句。

    “涿州被那个萧言,只领四百兵,就硬生生的抢过来了……”

    种师道负手,静静的道,神情竟然是无限感慨。

    “他不是走去接受郭药师请降的,郭药师常胜军生变,被萧干大军驱逐而到易州。萧言冒死渡河,并不稍却,引三百白梃军,一兵胜捷军,就从萧干手中夺回了涿州!现更上表宣帅,要领所部,直抵易州,救出郭药师,将涿易二州都抢回来,连成一线,迫退萧干,据城以待大军北上!”

    种师中如此宿将,也是目瞪口呆!萧干这个四军大王,位高权重,所领兵马绝不在少处,郭药师常胜军步卒八千,骑兵五百,就给他轻易夺走涿州根本,再逼退到易州,就可想见,如此大军当中,那个在童贯处有一面之缘,看起来斯斯文文,笑丰收来有点言不由衷的小白脸宣赞,居然度白沟河深入辽境百里虎口里头拔牙,将涿州抢了下来,这已经是奇迹一桩,他还要领兵西指,解郭药师之围,驱走萧干,尽复燕京屏障之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种师道虽说只要事权归一,燕京不足取也,但是打的也是缓缓持重而进,深沟高垒,不和辽人哀兵决战,耗其锐气,最后击其惰归的主意,对于为将都来说,只要取胜,不去谋求单纯的野战会战胜利,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代表种师道认可辽人残部的战斗力,认为在其士气正锐的时候决战,是一桩非常吃力的事情,士卒不知道会伤损多少。

    可萧言,偏偏就带着四百人一头撞上萧干,抢下涿州不算,还要去找上门去,和萧干打野战求胜!纵然白梃军和胜捷军是大宋为数不多的轻重骑兵精锐的代表,可是这力量悬殊,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到底是那萧言疯了,还是他种师中耳朵不好使了?

    种师道静静的看着种师中,种师中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直视着自己老态龙钟的哥子:“局势将有大变!萧言是宣帅幕府赞画,这功劳,说不得宣帅全部都要了,还反衬出我们西军作战不利,宣帅可以将白沟河败战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不得到时,真的能以刘延庆那老匹夫来领我西军全军!”

    想到种师道在担忧什么,种师中顿时就是一身冷汗!

    萧言此举,一下将还在北伐大军当中勉强维持的平衡全然打破,功绩固然是奇功,可是即将激起的变帮,同样是让人惊心动魄!

    种师道只是淡淡一笑:“无妨,这事情,宣帅自然有他的盘算,可也总有法子应对……萧宣赞是降人,功名心切,不惜冒此奇险,此子对时局判断极其敏锐,一下就能住住对手软弱处,下定决心,就能再不更易,冒万死也遂行到底,如若是生长在兵间,说不得这西军将来都要归他统帅!可惜,只是一个燕地降人……”

    种师中没心情听哥子夸奖萧言,只是急切的问道:“什么法子?”

    种师道脸上泛出了深重的疲倦,仿佛这六十八年人生当中的厮杀奋力向上,色心斗角,苦心维持西军这个团体的全部辛劳,都在这个时候让他感到再也无法承受了也似,他低声道:“萧宣赞是降人……总得寻找靠山,这靠山,大宋并不只宣帅一处……谁许的好处多,给他的支持大,也许他这份奇功,就能多分润一些罢……”

    种师中立刻明白过来,童贯可以借萧言之言,说战事不利,是西军的责任,可反过来,又何尝不可?毕竟杨可世还不是童贯直领,萧言麾下,也是白梃军居多,此等功绩,必将直达天听,到时候萧言如何应对,就关系西军是否还能作为一个整体生存下来!

    种师道扬向天,仿佛在喃喃自语:“现在萧宣赞身处险地,最需要的,只怕就是兵马的增援……宣帅不见得有胆子,将王禀杨可世这他麾下唯一能战的所部马上就投入白沟河北,毕竟萧宣赞不知道能在涿易二州维持多入……刘延庆所部,又全然指望不上,现在能给萧宣赞提供强兵劲卒支援的,无非就是你我的泾源军和秦凤军!”

    种师中直通通的反问:“怎么去?未奉宣帅之命,怎么调兵?”

    种师道一笑:“难道宣帅就不许我们派兵前出哨探了?哨探人马是多是少,我老糊涂了,也分不大清楚……”

    种师中却犹自不放心,追问道:“兵马某等可以支援,总能敷衍过去,现在姓萧的自然是需要兵马,但是别忘了,那萧宣赞通报的官衔,是兵部左司郎中!他是文官,将来有所寸进,得指望汴梁权贵,不是某等这些边地老粗!这一点上,某等如何和宣帅争竟?”

    种师道奇怪的看着自己弟弟,反问道:“汴梁权贵,就只宣帅一人么?”

    种师中一下想起哥子提到过的一位大人物名字,这位暂时赋闲的大人物的门人,此时似乎也在哥子营中挂着参议之名闲住……

    “老公相……”

    种师中才喃喃的吐出这三他字,就被种师道示意不要说下去,种师道苦苦的一笑,弯腰曲背,没精打采的道:“你且去安排前出至涿州哨探人马的事情罢,泾源军一营,秦凤军一营,带足辎重器械,再多抽调兵马,也没什么,同行说动萧宣赞之人,我来安排……纵然如此只怕成与不成,也只是五五之数……为何就不能踏实打仗?我们大宋,究竟怎么了?”

    他老脸之上,满满都是愧色:“萧宣赞一个燕地降人,犹自为大宋冒死渡河,拼死血战,我等世受国恩,却在盘算其他事情,细思起来,宁不愧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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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涞水河中,满满都是辽军人马尸载沉载浮,黑红的血痕,被水流扯得一丝丝一缕缕,只是在水波当中漾开。x?s!尐5说5箼5'

    涞水河东岸河岸之上,辽人骑兵尸堆积如山,有的一层层的堆叠着,被战马践踏得有如烂泥,什么样的死状都有,各色各样的兵刃甲胄,抛弃得到处都是,失却了主人的辽人战马,在战场上踟蹰独行,找到了主人尸,只是不住的用马鼻子去翻拱,偶尔出一声嘶鸣,却是凄惨已极。

    辽军大败!

    胜捷军冒死突进,正选在了辽人渡河过来,还未结成阵列的时候,只能引一场乱战,萧菩萨战死,更是让越来越多的辽军加入了战团,辽军大队骑兵猬集在一处,连远拦子都被牵动,只是加入进来。

    白梃军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近三百人马皆备重甲的骑兵自上而下冲击,所过无不踏翻,辽军混杂,竟然无抗手之能,只能被压倒,被冲垮,被屠杀。

    辽军最后一个指挥使耶律长保,试图上前组织起抵抗,掩护大军退回涞水西岸的进候,当即战死,辽军顿时失却了全部指挥,试图以个人武勇抵抗,在近三百重骑的结阵冲锋之下,也只能是螳臂当车,白梃军在马扩李存忠的率领之下,转眼之间就不知道踏翻了多少辽骑,直冲到河岸边上,一路过来,都是血肉开路!

    到了河岸,白梃军向两边翻卷,辽人骑兵已经失却了全部抵抗能力,要不就拨马逃跑,要不就只是遭受白梃军的屠戮,三百白梃军,一直在默默等候忍受,听着外面胜捷军弟兄为了他们最有出击时机而苦苦厮杀,一旦出动,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没有怜悯,没有退缩,没有留手,甚至也怀顾惜马力,杀到后来,白梃军的阵型也解散了,涞水河东岸,就看见黑甲骑士四下追杀辽人溃军,不知道有多少下马请降的辽人骑兵,同样被砍翻在地!

    多的辽军却是被压迫进了涞水当中,能循原路退回东岸的百中无一,绝大多数都被赶到了河水深处,披甲的辽军拼命丢掉身上甲胄,抱着马脖子想游出生天,白梃军张弓而射,几乎象在射活靶一般,不知道多少辽军,在水中泛着血花,直沉下去,喂了涞水河中的鱼!

    宋辽此次北伐交战以来,双方会战,辽军从来未曾败得如此之惨过,千名精锐,其中还有一百远拦子,死伤大半,有命投降的两百余,能逃回涞水东岸,不敢回顾,心胆俱裂而去的,不过寥寥数十骑,萧言引着四百人马,摧破了涿州,更赢得了一声绝对不上小的野战胜利!

    萧言独立在涞水河岸,看着河水中载沉载浮的辽军尸,只觉得自己精力体力,似乎都已经透支干净,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一仗,自己又算是赢了,离易州更近了一步,离翻转这场战事的命运,也更近了一步,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欢喜不起来,战前涌动的热血,这个时候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了。

    都步步是血……自己这样走下去,直到真正改变历史的那一刻,还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经历多少大场面?

    要是小哑巴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将他小脸挤成猪头也许能让这神经稍稍放松一些吧?

    白梃军和胜捷军都在尸堆当中翻翻拣拣,看着受伤的辽军就补上一刀,惨叫声长长短短的响起,被俘虏的辽人只是围坐在一起,低头闭目不看这败后惨状,每个人都不敢打扰静立在河岸边上的萧言偶尔目光投过来,也全是佩服崇拜。

    他们四百人真的击垮了辽军千人,萧言还说要带他们迫退萧干,那一定也能做到!

    李存忠同样也带着亲兵在尸堆里头翻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那些辽人尸,只是找穿着宋军甲胄的忠骸,直到快到河岸边上的时候,他突然跪了下来,抢过具尸体,还未曾说话眼泪就已经涌了出来:“老丘,老丘!入娘的你倒安闲,将来再不用吃这碗刀头舔血的饭了!”

    丘虎臣尸身,正在此处,这位胜捷军虞侯使浑身甲叶凋残,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血都已经流得干净,犹自死死抱着一个辽人将领模样的尸体,一手持刀按在对手的咽喉上,,几乎切进去了一半,想将尸身抱起,竟然都分之不开!

    不少宋军将士,闻声都围了过来,胜捷军残部,更是脸色黑得如铁一般,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朝着他们老上司默默叉手行礼,马扩正在辽人俘虏那里盘问些什么,听到这里声音,浑身一震,也匆匆的赶过来,看到李存忠抱着丘虎臣尸骸,远远的就默然抱拳行礼。

    萧言身子一动,似乎,终于被这时的声音惊动,他有点恍惚的回头看了一眼,疾步赶了回来,看着李存忠和丘虎臣一存一亡的两人。

    丘虎臣是胜捷军出身,胜捷军是童贯亲卫,自然也就临时充当了自已的亲卫,丘虎臣话不是很多,可是每夜值守都很勤谨,有什么事情禀报都是三言两语就说完,比起粗豪勇决的白梃军都头李存忠,低调了许多,今日却如此勇烈的战死于此!

    没有他们,没有自己一路行来结识的岳飞,牛皋,王贵,汤怀,张显,韩世忠、马扩……自已又何能走到这里,临于涞水河畔,做名将状,还试图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出来?

    这些人,是自己的祖先……

    在千年之前,我和他们一起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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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祖先的战役,也同样是自己的战役。

    萧言默默无语,单膝跪了下来,伸手去拉丘虎臣的忠骸,说来也是奇怪,李存忠怎么也分不开两人尸身,萧言轻轻一拉,丘虎臣的忠骸就被他扶起,双止虎视,犹自凛凛有威,萧言默默起身一拜:“将阵亡阵士都好好掩埋了,暂厝于涞水河之阳,让他们看着我们收复这燕云十六州!

    旦功成,萧某在此立誓,一定将你们忠骸,盘回家乡,尔等子女,由我抚养,尔等父母,由我仰事,英灵不远,实可鉴之!”

    他不过是宣帅幕府赞画,并无领兵之权。

    这数百甲士,都是王禀杨可世暂借,论理怎么轮不到他萧言说此话,但是萧言就是说得自然而然,而四下肃立的白梃军胜捷军军将,同样也听得自然而然。

    丘虎臣忠骸圆睁的双眼,被李存忠轻轻一碰,就缓缓的闭上。

    数百甲士,身上战创新裹,挺立河岸之旁,同声大呼:“愿为宣赞效死!”

    这声战役,我会进行到底……不管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

    萧言恶狠狠的磨着牙齿,猛的摆手:“那些俘虏,把鼻子耳朵都给老子割了:“放回去让他们见萧干,带一句话,你萧干好胆别走,洗干净了脖子等我来取他大好级,告诉他老子的名字,老子是大宋萧言!给这个大辽,盖上棺材盖子的人!老子身边,就只有四百虎贲!”

第六十九章 奇迹(七)

    在易州的血战,到了此刻,仿佛却变成了双方有气无力的挣扎一般。|小|说|屋|

    这个时代的围城之战,除非守城一方没有准备,以奇袭扑城,或者守卒无有斗心,很快投降,只要守方决心死守到底,又有相当守具,双方战斗素质再差不多,攻城战就注定惨死而漫长。都头优质攻方只有用血肉,用打造出来的攻具,将城墙一点点刨开撞开,直接蚁附攻城,或用云车登城,是一种最为惨烈的战斗,往往都是攻城一方长围守军,没有数月时间,不将城内困得山穷水尽,饿桴满城,不将城中一切希望都变成绝望,一座坚城,实难攻下。

    常胜军分裂成两部对垒,战力本事,大家都相差不多,郭药师甄五臣统三千余人,加易州城中百姓不足万人,衣兵死守。董大郎嫡系三千,招揽流亡千余,裹挟百姓数万,力量相差并不是很大,照常理来说,在辽军大队曾加入攻战的情况下,应该是一个长期对垒的局面。

    可是在萧干居于董大郎身后,随时会趁着董大郎作战不利,找到借口将涿易二州一举收入囊中,将忽降忽叛的常胜军——不管属于郭系还是董系,都一鼓而扫平,为大辽除掉此隐患的情况下,董大郎只有驱赶麾下士卒,拼了性命!

    不用说涿州已经失陷,董大郎最为倚重,特地留守根本的赵鹤寿战死,他这支军马,已经失却依托,不拿下易州,这片燕地,他们就没有生存的地盘,无论如何,眼前也只有一条出路,将易州拿下来!

    从围城伊始,董大郎就驱赶麾下儿郎,还有更多的百姓,一次次地向易州城墙起冲击,膏涂遍野,也在所不惜,他只是红了眼睛,要将这易州城拿下来,至于今后之事,等将来再说!

    数百士卒,乱哄哄的双手举着长大的橹盾,只是结成一个方阵,死死地抵在城墙之下,城上滚木礌石已经不多,能拆的房屋已经拆光,就差拆城墙朝下推了,羽箭更是稀少,只靠回收辽军射进城内的箭镞使用,更多的还是将大桶大桶烧得滚热的开水浇下来。

    开水顺着盾牌缝隙落下,士卒们托着橹盾的双手被烫得皮开肉绽,一个个大声惨叫,却不敢松手。在他们周围,几辆橹车正在熊熊燃烧,对于这种大型攻具,守军已经用上了宝贵的火箭,橹车周围,衣衫破碎的百姓尸身,倒得到处都是,更多的在董大郎所部集中城缘之下的时候,退缩到长濠,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射落入长濠之中。

    这条长濠,里头已经满满的都是腐烂的尸出呕人臭气,不少未死的就在尸堆里头缓缓挣扎,想爬出来,可是能活命的却百中无一。都头优质无数双手挠在壕沟臂上,抓出了一条条的长痕,从上向下望去,就仿佛一片怨魂的丛林!

    城墙之下,架着的几座云梯都被砍翻,蚁附攻城的士卒被赶下来,只是朝这一片橹盾阵猬集过来,谁敢朝里头钻乱了阵列,惊扰正在橹盾下掩护挖城墙的士卒,就被毫不留情地砍翻刺倒,这些散兵,不敢退也进不得,只能在周遭徘徊,带着弓弩的还能朝城上还几只箭,其他的就只有咬牙等死,城上倾泻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落在自己身上,就算命大,落在自己身在这人间地狱也似的易州城下攻战数日,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能有什么区别?

    董大郎已经亲身冲到了城墙之下,他只披半甲,除了前胸后背,胳膊与腿都没有遮护,和麾下亲兵一起,靠近城缘拼命地在开挖城根,前面几日攻战,城墙下早就挖得如巨鼠巢**。大雨之后,更是颓屺不少,城上守军,趁着夜色垂绳而下,用碎石大木填补了不少。

    这个时候,又被董大郎所部疯一般地朝外开挖。

    每个人都滚得泥猴也似,连董大郎也不例外,他钻进城缘里头,不断地将夯土城基挖松,更多的人就用筐装,用手棒,拼命地朝外头甩,掩护他们的橹盾上头,不断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音,更有大桶开水哗啦啦淋下的声音,不少人被顺着橹盾缝隙之间流下的开水烫得长声惨叫,却没有一个人慢下了手中脚步。

    围绕易州攻战,打得实在太过惨烈,董大郎所部四五千,加上百姓,这些日子伤亡无虑六七千人。易州左近,早就变成了乱葬岗,董大郎所部,早就丧失了对生死区别的感觉,如此乱世,早早死去,未尝不是一种福气!都头优质与其后退死在那些只是督阵的契丹人,奚人的弓箭之下,不如死在易州城中,身边兄弟,也许就能在城破之后松一口气!

    城上同样传来各种各样的惊惶呼喊声音,契丹军奚军掩护攻战的羽箭,一刻也没有停止朝着城头倾泻,城上早就竖起了巨盾,朝下射箭投石浇开水,都是在巨盾当中探头出来进行,契丹军奚军射过来的羽箭实在太过密集,稍稍露出身子,就是在鬼门关里头走一遭,不时有人被射落,沉重的落在那一片橹盾上头,顺着橹盾缝隙流下的,已经不只是开水,还是血水!

    契丹人奚人的密集羽箭,倒也罢了,这几天攻城的军马,也试着做过投石机械,可惜萧干只是领大队骑军而来,虽然轻便,但是辎重纵列却回到了燕京,军食大半都是靠掳掠而来,靠这些骑兵设立起投石机械来,太为难他们了,倒是浪费了不少巨木,一枚大石也没出去。羽箭攒射城头,无非就是伤亡而已,这个时候人命已经成了一种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城墙还在,易州就还有希望!董大郎亲身而来,带着前些日子一直不曾轻动的亲兵,拼出最后气力,只是在城下刨得声声入耳。易州城墙本来就不甚厚,只要挖了大半进去,雨后夯土松软,这城墙也许就得垮塌下来!城上守卒,只是奔来跑去,想把底下盾阵打散,可是董大郎都钻入城缘拼了性命,不管怎么朝城下倾泻一切火力,这橹盾就是撑住不散,越到后来,城头越是惊惶,呼喊声音已经连了一片!

    “大郎,大郎,快出来!城墙快要垮塌,不要填在里面!”

    个老将,手足并用地爬进墙下土**当时。这土**人在里头只能弯腰曲背,手足着地爬行,里头满满当当地挤着都是士卒,给那老将只是朝两边推,上面泥土,哗哗啦啦的直朝下落,挖到这里,已经是上百年压实的干土,粉末一般的落下来,浇得人满头满脸都是,连这百年夯土都摇动下坠,可知城基已经是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垮塌!

    那老将爬到最里头,就看见董大郎顶在最头面,这个时候锄头铲子都已经施展不开,董大郎只是在用自己佩刀在拼命凿土,整个人已经完全是泥土色,他用力一扯,董大郎回过头来,神情无比凶狠:“你进来做什么?督促士卒,死死占住这城基,防郭药师反扑!”

    那老将当年是跟着董小丑的,算是董大郎的父执辈,他却不管董大郎的命令,拖着他就往处扯:“俺们少不得大郎你!这城墙就要垮塌下来了!战死也就罢了,给埋在里头不值!你在外头指挥士卒掩护俺们,俺来挖穿这城基!俺填了城也就罢了,你却死不得!”

    董大郎猛地甩开他:“某知道什么时候刻出来!俺们这支军,难道还有退路不成?要想活下来,只有比别人更舍得出命!你且出去指挥,城上绝不可能坐视俺们挖城成功,不论是郭药师还是甄五臣,也没有退路了!”

    城上果然也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郭药师所部,同样死伤累累,战士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流干了最后一点气力,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城中百姓,也伤损大半。.xs555.***现在在城头搬运碎石,迎着铺天盖地箭雨而来的,多不妇孺,只是沉默地在城头转运着守具,同样也一声不吭地被射倒在城头,血已经铺满城墙,滋滋的被城下夯土吸收进去。

    守具几乎已经用光,大群大群的伤卒只是在城墙下辗转哀嚎,其他的人只是缩在巨盾后头,等着轮到自己出去朝城下投石倒水。城墙挖土的声音,从脚底下直传上来,可是守卒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惶神色——实在是已经战得麻木了。攻守双方,在一个旗号下顿了一年,现在却是在以死相博,在辽人面前,互相用自己的血肉,将这座小小易州盖满!

    后退已经绝无道路,周围援兵根本没有。郭药师和甄五臣所就的大小姐搬来大宋救兵,这些宋兵,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北渡白沟河,深入数百里,出现在易州左近?更不用说易州周围,还有铺天盖地的萧干大王所领的骑兵!

    此处,就是绝路,无非看怎么一个死法罢了,大家以饥民成军,又转战辽东,当初袍泽,十不存一,如此乱世,谁也别想能安稳在榻上死去,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城上反击,渐渐地变得零落起来,只有几个将领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呼。让士卒探出头反击,可连守具都已经匮乏了,难道拿自己的命填下去?

    甄五臣只剩一只右臂,从这头走到那头,同样喊得声嘶力竭:“契丹狗子只有驱使董大郎上来送命的本事,不敢碰城墙一碰,他们也在防着大小姐领来的援军!援军已经过了涞水,不日便到!都头优质单单是董大郎,当初哭着喊着要给俺们都管当儿子的人,难道俺们就怕了他了?再撑两天,再撑两天!到时候,每个弟兄十贯足钱,大宋给!俺们也到汴梁去!瞧瞧汴梁女人,耍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到时候,大家都吃上一碗安稳饭,给你们娶个娘们儿安家!”

    他吼得豪壮,心下却也知道到了绝处,可是就算在董大郎这背主畜生面前战死了,也好过屈膝求生!

    城下挖掘的声音越来越紧,虽然他在城头血都快喊出来了,可是士卒们的反击越来越是有气无力,仿佛就在等着城墙塌陷,董大郎所部一鼓涌进的时候!

    都管,俺们甄家兄弟,算是对得住你啦!

    城墙下突然传来响动的声音,甄五臣红着眼睛一看,却是郭药师最后留下的几十名亲兵,举着大盾,沿着马面上城,外头土堆有的比易州只有一丈的城墙还要高,看到这里动静,飞蝗一般的羽箭直射过来。那些亲兵,只是缩在盾牌后面,死死遮护住掩护的东西,朝城上缓缓走来。

    守城几日,少有人披甲。

    在城头一熬就是几天几夜不合眼,谁还有精神一直披着沉重的盔甲,再说带到易州来的盔甲本来就没剩多少,有城墙遮护,也用不着,可是这些郭药师最后掌握在身边的一点亲兵,却人人披着重甲,虽然举着盾牌,可是腰间都插着两把长刀,人人还曳着绳捆。

    甄五臣看着他们移上城头,前排举盾的一下向两边散开,人人都藏在竖在城垛后面的巨盾后头,丢下手中盾牌,只是解下绳子扣住城垛。在他们后面,是几十个百姓抬着热气蒸蒸的大桶,隔着老远,犹觉得热气逼人,城头上开水已经浇得七七八八,原因无他,城中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又变出十几个大桶出来!

    让甄五臣讶异的,还是郭药师也在队列当中,他同样也全身披甲,脸上已经瘦削得颧骨高高凸起,走一步喘三下,只是扶着一柄长矛,在亲兵的遮护下也躲到城头巨盾之后。

    甄五臣一步抢过去:“都管,你怎么又上来了?俺不是说了,城头俺在,天塌下来你也只管养伤?”

    郭药师伤势沉重,这些天也只能维持不恶化,战事压力学沉重,郭蓉萧言那里杳无消息,能撑过来已经是靠着往日身体壮健异于常人了。都头优质现在披着重甲,持矛而上城墙,真真被逼到了最后的时刻!

    他喘着气看着甄五臣弯腰迎过来,又透过巨盾缝隙看了一眼对面土堆上黑压压的契丹军马,看到招展的萧干四军大王旗号,最后侧耳听听下面不断传来的挖掘声音,朝着甄五臣淡淡一笑:“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许子弟,跟着某直到易州,死战至今日,一旦玉石俱焚之际,某岂能独生?到了泉下,某还要带着这些子弟纵横阴间,将十殿阎罗从他们位置上揪下来!男儿大丈夫,死则死耳,难道还能躺在榻上等着兵刃加之?某和常胜军子弟,就没有安稳去死的命!生在这个乱世,无非都在等着这一天而已!”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说了几句话中气就有点跟不上。停了一瞬,又直起腰站起来,大声而道:“何况某还未曾绝望!萧干亲来,用契丹人来填城,某说不定会对萧干认输,可是董大郎这等人物,还不在某的眼中!将他们杀回去,让萧干来取某的人头罢…………如若萧干不敢来,此城得完,剩下子弟,某将带着他们,纵横天下,让这燕地,真正变成常胜军的!阿蓉会回来,阿蓉会回来!”

    他猛地一摆手:“等我号令,集中将开水金汁倒下,接着选锋缘声坠城,杀他娘的一场!某亲自带队,和董大郎这小畜生分一个生死!”

    他高大身躯,犹自挺得笔直,往日英雄气概,在这绝境,仍未稍减。城中子弟,追随他的旗号,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郭药师重伤卧榻,让他们绝望之情,就更重了三分,但是看着他此时仍然挺立,还要带着大家再杀这最后一场,顿时就鼓起了最后一点士气。值此乱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被屠灭在常胜军手中的城镇村落,也不在少处,活到现在,已然够本,这条烂命,丢在这里又如何了?

    甄五臣一把扯住郭药师,转头大声下令:“将绳子都他娘的结好,到时候跳下去就杀,谁取了董大郎人头,将来万贯!不管燕京城还是汴梁城雪花般干净漂亮的女人,俺给他找十个!跟着俺下去,谁敢不前,你们知道俺甄五臣的手段!”

    他猛地将刀咬在口中,不被衣甲,抢过了一名郭药师亲兵手中长绳,单手将腰间带再勒了一道,回头看了郭药师一眼,里头意思已经分明:“都管,来世见罢,追随多年恩情,今日就算能还上了!”

    郭药师却容色如铁,只是站定回望甄五臣,再向南而望,越过了层层叠叠的契丹军奚军大阵,阿蓉阿蓉,你究竟在哪里?爹爹今日,已经走到绝境!

    这一两日内,萧干也几乎没有回设在后面的大帐。累了,就下土堆找个避风处裹着斗篷睡上一阵,饿了,无非就是干粮清水,只是坐镇在前面,冷眼看着董大郎所部红着眼睛一次次地扑向易州,又被打回来,所部远拦子,有一半已经抽调出来,向四下张开。

    契丹和奚人军将,看着董大郎所部一次次扑上去,一次次又被打回来,尸体几乎将易州左近盖满,在这个鬼地方僵持住,涿州那里情况又有分明,万余铁骑,只是无所事事地观战,既不前进,也不干脆就退往燕京拉倒,个个都是情绪恶劣,萧大王这到底是什么盘算?

    此时在土堆上头,萧干坐在马扎上头,都头优质任身后皮鼓擂得震天直响,任身后四军大王旗被刮得猎猎而动,只是不言不动地看着董大郎亲身在前,猬集在涿州城下,一排排的羽箭,划过天空,直落入易州城头,眼看着城头的反击越来越无力,连呐喊声音,都低沉下来许多。

    几名军将对望上眼,一个契丹的兵马都管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大王,城破在即,俺们上吧!早点将这易州,打球下来拉倒…………俺们一万余骑,每骑带着六袋羽箭,就这么多了,百万箭矢,差不多也快射完了!拖到什么时候算是完?干脆让俺们也上,郭药师固然收拾了,这董大郎也顺便收拾了,涿易两州,抽千人镇守,南人就爬不过来!省得放着汉军在此,俺们还得提心吊胆…………要是大王垂允,俺愿率所部镇守涿易二州!”

    萧干笑笑摇头:“忠勇可加…………可我等契丹奚人子弟,性命如此宝贵,我怎么舍得拿你们去和这些汉儿一钱汉以命换命?”

    他缓缓站起来,拍拍坐久显得麻木的膝盖:“郭药师也算是枭雄了,还有份挣扎劲头…………等真耗得差不多了,某不会动手?这个时候,能多保全一个契丹奚人国族子弟,就是为大辽多留一份元气?将来带着你们北上收复旧土,不用尔等说,某也会率领大家,直直向前,挽此国势!血留在将来挥洒!”

    那契丹兵马都管恭谨地又是低头:“大王爱惜子弟,俺们无不深感…………只是涿州现在失陷,易州一时不下,俺们进退没有依托,总觉得…………”

    萧干一笑,并没有说话,涿州失陷,实在是意外,但是他却坚信,宋人就算有一两豪勇之士,能乘虚夺城,但是宋军大队,交战以来就现进退失据,四分五裂,不能有效指挥,南人本来就是内半的行家,想大军北上夺取涿州,绝不可能,随时都可以夺回来。

    至于易州,也不过是对耗郭药师和董大郎的实力罢了,将来他只怕没有太多精力,南顾涿易二州这屏障之地,不管是郭药师还是董大郎,消耗得越干净越好,他凭什么替董大郎节省实力?只管在这里督战,让他拼命上前就成了。

    而且他的心思,也早就不在这易州了!他只是等着燕京传来的消息,只要耶律大石一旦动手稳固权位——他早已和李处温商量好,一旦耶律大石回归燕京,就要动手剥夺他的权力,耶律大石人杰,必然反击,李处温不见得制得住他。

    燕京那头,他同样也不在乎谁胜谁败。耶律大石和李处温在燕京城里头内斗,他萧干却领军在外,为大辽国势苦苦征战,都头优质契丹军将,谁能不看在眼里?到时候,再差也不过就是两不相帮,他有奚人心腹军马,就足可收拾了耶律大石,将这北辽,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将来不管是继续借着辽国这个幌子,还是自立为奚帝,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此乱世,男儿大丈夫只有如此,才不负了平生!

    种种桩桩原因在一起,就是他按着本部大军,只是督战,却并不上前的原因所在了,奚人兵马,是他的本钱,自然不会在易州轻耗。契丹子弟,要是单单派他们去薄城,现在正是拉拢人心之际,奚人不上,契丹却上,这些契丹子弟,恐怕就会念耶律大石的好了,觉得在他这个奚人重臣底下听令,毕竟隔了一层,少了照应,与其这样,不如大家一起不动。

    这此话,他又怎么对这契丹兵马都管说得出口去?

    他淡淡微笑,正在筹思用什么话安抚一下他们的时候,就听见易州城墙上,突然爆出金鼓之声,接着就是呐喊声音,震天传来,所有人都一起拾头,向易州方向看去,就看见城墙上巨盾突然撤开十余面。接着就是人头涌上,将十几大桶开水同时倾下!

    城墙之下,开水的白雾蒸腾,同时而起的,是被严重烫伤的董大郎所部变了嗓门的惨叫!

    这些城头巨盾闪开,还露出了后面的数十名披着重甲的甲士,每人腰间套着绳索,一手持刀,在一个独臂未曾披甲的汉子的率领下,毫不停顿,跳出城垛之外,直直坠下,那独臂汉子手中一刀,嘴里也咬着一把刀,未曾拉着绳索控制上点下落度,就这么直直摔落在那一片举起的橹盾上头!

    数十甲士,眼着滑落,本来还勉强支撑的橹盾阵列,顿时在大哗当中崩散,喊杀声音,在城墙下震天一般的响起,依稀可辨那独臂汉子,刀光闪烁,就连咬在口中的刀,也随着头颅摆动,同样击刺!那些重甲步卒,更是不避刀矢,砍断系在腰间的绳索,就双刀舞动,大杀大砍,巨大的橹盾,需要董大郎士卒双手支撑,现在被守军坠城杀下,赤手空拳没有抵挡处,而这些郭药师的亲兵已经抱必死之心,只是红着眼睛大呼酣战,眼瞧着董大郎所部就乱了阵脚!

    在城墙之上,远远可见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形披甲而立,正是郭药师,他站得笔直,只是傲然地向这里望来,身边羽箭掠过,他竟然不做稍避,他身后战袍被风吹起,那点象一个重伤之后的人?

    萧干心头火气,终于被激起,他冷冷地扫视郭药师在易州城头的身形一眼。

    腻了,实在是腻了,在这里等着燕京传来消息,在这里做若无其事状,其实只是忐忑的等着周遭一切传来的消息,等着回师抵定燕京城,都头优质等着成就不世功名,在这个小城之下,对着常胜军这么一点残兵,实在是等得腻烦了!

    你郭药师真的以为,自己是某的对手?你真的以为能有回天之力?涿州那里,宋军小队也在给某添着恶心,虽然无足轻重,但总是让人腻烦!

    早点将这晨收拾了也罢!

    萧干猛地一甩披风,大步走下土堆,冷冷下令:“鸣金,让董大郎那个家伙退下来,整顿兵马,准备攻具,今日拿下易州,鸡犬不留!再回师涿州,两城子女,任某的儿郎处置!为敢于作乱,背离大辽者戒!”

第七十章 奇迹(八)

    十余骑辽军远拦子哨探,懒洋洋的策马朝东而行,经过道咱两旁有高处,还策马而上,四下张望,易州依着燕山和太行山余脉交汇处,除了晚水旁边有足供大军展开的一片平原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山岭丘陵连绵,道路蜿蜒曲折,因为萧干和董大郎将周围百姓裹挟了一个精光,四周一切,都是冷清凄凉,山间田地,粮食正是长势正旺的时候,就抛在那里,一场大雨下来,没人收拾,就泡在水里,看到的村镇,全部宛若死城,只有野狗的吠声间或响起。

    如此险山恶水,如此乱世景象,周围又无大股敌军,只有几百宋人在涞水河之东百里的涿州拣了个便宜,现在估计还在闭城死守,萧大王更遣了千骑去扫荡他们,这些远拦子也就懒洋洋的不甚打得起精神来。

    走一阵歇一阵,谈谈笑笑,只是缓慢的朝东而进,遂行他们哨探的。

    在涿易二州之间,大家实在是呆得腻了,远拦子虽然没有什么亲贵子弟——契丹奚人亲贵子北也不会来吃这种风餐露宿,日日只是在马上的辛苦,如此时局,让这些亲贵子弟披甲作战,他们还有些勇武这气,动不动就十几骑远哨数百里,还是免了吧。

    可远拦子的待遇,在大辽军中,从来一等一的,大辽鼎盛时期,远拦子曾有万余人之多,甚至可以当作轻骑兵结阵而战,现在已经是大为凋零,只剩下这千把人,北辽朝廷,只是将他们当作宝贝看待,尽力搜罗供应他们,现在那些汉儿军都被耶律大石带回了燕京享福,他们这等嫡系,还要在这个地方熬着,看着董大郎他们那些兵马一次次的冲易州,还得替他们四下哨探,保证安全,个个都是心中一肚子怨气,只要能回燕京,牛洒犒赏不用说了,就连女人也多的是。燕京左近,难民的棚子不知道搭了多远出去,带一袋饼子到难民棚子里头走一圈,想睡几个黄花大闺女就是几个!

    对于萧大王,大家不敢有什么怨气,远拦子向来孤身远出的队伍,萧大王敢于进涿州孤身犯险,大家都是佩服到了极处,现在更是爱惜大家性命,远拦子契丹族的多,大家本来都是嘀咕,萧大王会不会用契丹子弟去拼易州城墙,反点-墨-中而按着他的奚人子弟不动?结果萧大王都一视同仁,没让大家上去拼命,什么供应,契丹奚人都是一般,萧大王也是吃一样的食物,裹件斗篷泥的里就能睡,大辽有林牙和萧大王在,就还有希望。

    大家怨愤的只是,董大郎这厮,太不中用,萧大王用契丹奚人主力给他打下手,全力掩护他,还动用了数万百姓任他驱使冲阵,结果易州到现在还拿不下来!

    真不知道,要在这里耽搁到什么时候,大家虽然懒洋洋的都不大想打仗,这个时候都想回燕京喘一口气,可要是再不能挪窝,还真不如上去帮忙,将易州打下来就算了!这个破地方,谁爱要谁要去。

    只要能挡住宋人不能北上便罢!

    带队的远拦子小军官喘着粗气,只是从马上翻下,捶着两条腿:“囚攮的,以前哨出去几百里,三天三夜不下马,也没怎么了,现在几日,却在这贵地耽得娇贵起来,走出来不过几十里,两条腿就酸得不像自己的!也罢……俺们都喘口气,那边有一高处,就在上面张一下,几里之内怕都是看得见,填些肚子,虽然这干粮也没什么可过口的,在这个地方,能不饿肚子,就算福气!”

    个远拦子冒冒失失的问:“都头,俺们上了高处,现大又是白天,怕不暴露了形迹?要是宋猪西进,看见俺们哨探岂不就有了预备?”

    军官只是狠狠瞪了后下一眼:“预备你老娘!前头俺们有三个指挥,再加一百远拦子,现在怕不都到了涿州城下!俺们无非就是打个接应也罢,总之上面有人看不得俺们远拦子安闲,宋猪要有本事深入到这时在,在白沟河,也不会丢了几万条性命下来!”

    他一火,所有人都不敢吭声,都跳下马来,牵马只是走上道旁山岭高处,山风一吹,身上闷热的汗水都干了,个个都是觉得身上一松,有的人带将皮甲解了下来,随手的扔在地上,在这个高处,隐隐约约能听到顺风飘来的易州城下的厮杀呐喊声音,几个人倒也不理会,摘下水葫芦,拿下干粮袋,就倒出里头炒米,那小军官着牢骚:“青斯斯的麦苗,入娘的那帮娘们儿也椿得不干净,再等几天,饿也饿死了俺们,现在哪里比得燕京快活?大石林牙,怎么就不带俺们回付出,却不知道急着回燕京做甚!

    几千个手下却哄笑一声:“都头,那些娘们儿,不知道都头在树丛草堆里头按翻了几个?”

    那小军官笑骂道:“一个个饿得不成形,脚磨得稀烂,俺却没那么好胃口,刚抓着时,倒是收拾了几个,俺胯理枪法,倒也齐整!现在却是望望便罢,想女人,回燕京罢!不少大族,都有逃难出来的,那女眷往日里望一眼都难,现在却是任你在她身上使劲。却还只是抓着饼子!”

    几个人又是一阵哄笑,只有不多几个远拦子还在尽着职责,朝东面望去,不知道是谁,手中葫芦一下落在地上,却不拣起,只是指向远处:“都头……都头!”

    那不军官笑骂一声,似乎有点舍不得刚才那个话题,起身略略一张,就已经目瞪口呆,当远拦子的,目力极好,夜间可辨数十里处外***,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一双利目,眼前景象,顿时就看得清清楚楚。

    堆堆的败残士卒,只是互相扶侍,沿着山间唯一一条道路朝前而行,约莫有二三百之数,骑在马上的,不过寥寥二三十人,这些马也走得极慢,每条马尾巴后面,都拽着七八个只是挣扎前行。

    在高处,甚至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少部份人马,其他的人,都没了鼻子耳朵!伤口处接着大块的血,人人神情木然,只是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没有旗号,没有统帅,就是萧干前两日遣出的那近千精骑!

    辽国南京道承平日久,这些远拦子,最多也不过是随着大军去云州一带,扫荡那里的部落,偶尔越过宋辽界河打打草谷,大辽在护步答岗的惨败,他们并没有经历,白沟河和宋军大队兵,败的也是宋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军马,败得如此的惨状!

    那小军官都忘记了下上马迎上去的命令,只是浑身冰冷,千余精骑,都从东面败下来了,涿州那里,到底有多少宋军盘踞?看自家人马回头如此之快,宋军大队,只怕已经过了涞水河,朝着这里压迫而来!易州还没有攻下,全军没有依托,更是缺少辎重支撑,一旦宋军大队压迫过来,还不知道将是怎么样一副景象!

    他猛的反应了过来,尖利的呼哨了一声,带着同样目瞪口呆的麾下上马,风一般的奔下来,那些辽人败军也看到了这队远拦子的身影,队伍嗡的一声爆出了声响,还完好的人不用说,那些给割了鼻子耳朵的败卒,也出了痛苦的呼喊声音,一瘸一拐的只是朝这里迎过来!

    “这到底是怎生回事?”

    十几骑远拦子,迎上去之后,就陷入了人堆当中,每个人似乎都在伸出手来,要水,要干粮,要裹伤的白布,每个人似乎都在呼喊,却混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的人还不住的朝后头指,只有一点相同,这些败兵脸上,只有心胆俱裂的神情!

    个还完好些的小军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未说话眼泪就涌了出来:“败了,败了!三个指挥都已经战死,俺们都在涞水河被宋军打得惨了!除掉死的,剩下的都在这里,宋人好毒,割了投降弟兄们的鼻子,耳朵将他们赶过河,只是要俺们给萧大王带话,说宋军大将萧言,领四百骑就要直抵易州,将俺们粉碎!”

    “四百?”不军官不信,看着这些败军惨状,就是说宋人西军全师而来,他也相信,他只是下意识的骑在马上向东而顾,仿佛在山岭重叠的背后,无数大宋铁骑,正杀气腾腾而来,那个叫做萧言的宋军大将,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猛的回头:“你们是不是选逃出来的?却为何不快马奔回,回报大王?要和这些降卒一起缓缓西行?”

    点墨中的

    那败军小军官叫起了撞天屈:“覆军杀将的罪名,谁能担当?俺们都是大石林牙当初领过的军,现在萧大王豪勇,也是一般,上官在涞水河东存没不知,俺们怎敢先逃?只是在涞水河西盘旋,等碰上这些降卒被宋人放回,才知道三个指挥都已经战死,这此弟兄都是一族子弟,怎么舍弃得了?只有伙着他们退回来,要死死在一处!”

    远拦子小军官恨得牙齿都在痒,他们是专司哨探,知道军情及时传递的重要性,这些人马却是寻常营头,习惯按建制而战,当初那耶律大石统兵森严,抛弃上官先逃者,定斩不赦,萧干对于耶律大石军律,也是萧规曹随,这些败兵算是还未曾忘记军律,可却耽搁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那远拦子小军官拔马就出了人堆,呼哨一声,将手下全部召唤过来,大声下令:“抽两骑回去,报萧大王此间景象,说宋军将领名萧言,号称领四百骑,就直簿易州而来!其余的人跟我向前,查明后续情状……囚攮的,俺们在易州呆不安稳了!”

    那败兵小军官听到他的布置。声道:“还……还要向东哨探?宋军已经过了涞水河,现在不知道逼近到了何处!宋人骁锐,轻骑敢于冲阵,至于那些黑甲铁盔红缨的重骑,俺们更是连还手的气力也没有,真不知道,当初在白沟河,宋人怎么不把这些精锐拿出来!

    那远拦子也是神情凝重,摆手让自己手下快出回报萧干,同样吼了回去:“涿易二州不保,俺们在辽就是完了!这个时候,是生是死,还打什么鸟紧!”

    辽军绝不相信宋军只有四百骑。

    可萧言麾下,连四百骑都没有,白梃兵他**不足三百,胜捷军八十,涞水河岸一场血战下来,胜捷军凋零,连统兵将领丘虎臣都已经战死,剩下的已经不足成列,白梃兵也折损二余人,现在他手下,只有三百虎贲而已。

    而他,就带着这三百虎贲直直的逼向易州!

    这个时候,从他身边马扩以降,直到最底下的使臣小卒,更无一人再有从涿州出时候的迟疑瞻顾,只是跟跟随他向莣ww.?

    仿佛他们这支军马,不是三百,而是三万,而萧干,只是他们将来的大功其中之一罢了!

    眼前就是一座山,他们也敢跟随着萧言上前将其推倒!

    宋军北伐以来,士气之壮。莫过于此,只因为萧言统领着他们,创造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奇迹!

    夜色已经在易州左近的山川大地上笼罩了下来,萧言立马在一处高地,只是看着眼前一切,身边次铁甲森寒,只是簇拥在他的身边,谁都没有留意到,就边马扩,也不知不觉的错后了他半个马身。

    元处黑暗当中,就是萧干的上万大军,就是易州,就是此次北渡以来,这个阶段的最后目标,就是这趟奇迹般的征战中间一个高峰,而自己最终将指向燕京,将这土地重新收回大宋囊中!

    如果功成,这历史,也许就真的在悄悄改变了罢……

    易州还在,易州还在……郭药师不愧为枭雄之名,虽然萧干不问可知没尽全力,但是他也支撑到了现在,不然现在自己就该碰上萧干全师而东的大军了,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赶在郭药师山穷水尽之前,真正将易州之围解掉?

    萧言远望云山,只是感慨无限,在他身后,是宋军临时扎下的营寨在他身边,不过只有本八十人跟随,其他的人马,全部都已经撤了出去,自己带领大军,行程并不是甚快,士气虽然已经高涨到了极点,但是自己脑子坏了,才是真正带着这区区三百人去直直撞向萧干的大军。

    虽然自己毫不怀疑,在这个时候只要自己敢于下这个命令,这三百虎贲,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冲向萧干的近两万辽人最后的主力!

    许越过眼前这座山,就能看见易州志外的萧萧易水,就能看见易州城下连绵的篝火,直将天地之间铺满,萧干和自己力量悬殊,实在是大得不成了比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

    也许就是身边这些忠勇朴实敢战的大宋甲士,给自己的支撑吧……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等着萧言下达命令,对于他的每一个决断,现在已经没人会提出异方议了,大家虽然容色如铁的簇拥在萧言身边,任夜风将大家铁甲背且的斗篷高高掀起,盔顶红缨,只是夜风当中乱舞,可是每个人胸中都是热流在不往冲击着。

    这一路行来,有血有泪,更多的却是豪壮之情在胸中油然而生,直至不遏制,当不可能完成的奇迹,突然变得触手可及的时候,任何事情,似乎都变得不在话下,似乎在这一刻,大家就会出现在易州城下,而威名赫赫的大辽四军大王萧干的旗号,就将踩在大家的脚下,再下一刻大家就将有如今夜一般追随在萧言身后,用大宋的军靴,踏足分离汉家二百年的燕京城头!

    萧言低笑了一声:“传令,举火。竖起旗号……正不知道有多少远拦子,正在暗夜里头睁大眼睛窥探着咱们的动向呢!”

    旁边的李存忠大声答应,呛啷一声就抽出长刀,直直朝西而指,萧言回头看着他笑道:“李都头,我可没下令朝前冲!今夜咱们就是休息,等着萧干撤军罢!”

    周遭诸将,都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李存忠也摸摸脑袋,笑道:“涞水河东那一场实在是冲杀得痛快,俺还以为,宣赞带着俺们对萧干那腌臜厮再来一次!要是的了萧干级,不知道该策勋几转?”

    马扩指着萧言道:“李都头,只要萧宣赞,还怕没有机会?”

    李存忠咧嘴一笑,摆手下令,身边亲兵,顿时呜呜的吹动了号角,周遭山头高处,号角也同时应和响起,在夜空当中回荡。

    处处山头上,篝火燃了起来,然后直铺到山下,萧言领着人马,早就分散出去,辛辛苦苦的挖出了无数火塘,堆满了柴草,这个时候次弟点亮起来,怕是等候号令的宋军士卒得跑断腿了。

    火光星星点点,有如繁星,这这边一直亮到了那边,在这夜色当中壮丽的展示出来,如果每一处篝火旁边,都有一什宋军,那么正不知道有多少大宋军马,正在朝易州压迫而来!

    萧言又笑:“竖起旗号!但愿辽人远拦子哨探,多少能识得几个字!”

    李存忠一声招呼,顿时几个白梃兵上来,竖起来才伐下来的树干,几个人在底下扶住,一人脱了靴子攀上去,将在z就准备好的旗号挂了起来。

    旗杆周围,更燃起了更多的火把,将舒卷的旗面照得通明,上面只是五个大字:“李处温已死!”

    萧言全部所图,就是在萧干面前亮出这五个字而已。

    但是如果在涞水河东岸,不击败辽军那支队伍,这旗号也挂不出来,涞水一役,让萧干打死也不会相信他萧言身边只有四百骑,声势自然张开,外有宋军中大队压迫,现在又挂出这个旗号,让心悬燕京城的萧干,就要掂量,是在这里和宋军大队决战,不知道耗到什么时候,还是干脆就捏鼻子认了,先回燕京城去夺权!

    真论起来,自己也没有骗人,在历史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耶律大石在燕京城里头,擒斩了李处温吧……要早,最多也就是早了个七八天,十来天的……

    着一面面同样的旗号,在四下里次弟竖起,萧言不甚满意的咂咂嘴,这个时候,要是再能全军在吼几声,激得山鸣谷应,就更壮声势了,可惜自己只有三百兵,这一嗓子吼出去,准得露馅。

    他在马上伸了一个懒腰:“就这样吧,咱们该做的都做了,下面就该让萧干自己掂量清楚了……走,回去睡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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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诸将,一阵哄笑,放在之前,萧言挂出旗号就能将萧干惊走,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可现在大家就是觉得理所当然,李存忠还回头吼了一句:“萧干这厮,要走早走,等李爷爷上来了,就没这么便宜了!”

    正如萧言所料,在黑暗当中,不知道有多少远拦子,正紧张的注视着眼前一切,当宋军篝火次第燃起的时候,一个个顿时就开始计点起数目来,到了最后一个个却只是倒吸凉气,宋军篝火,无虑有三五千之数,换而言之,就是三万宋军大队,渡过涞水河西,直迫向易州而来!

    照理而言,他们这些远拦子就该逼得更近一些,查探虚实,可是因为易州周围山势险峻,通路就这么一条,宋军大队绝无可能从其他方向绕来,所以远拦子都是沿着这条道路次第而进,大家也懒得吃太多的辛苦了,沿途而来,就是都撞上→了朝后而退的败兵,看到自家兵马败得如此之惨,几百个没鼻子没耳朵的人在道路上缓缓蠕动,就边远拦子也是胆寒。

    败得实在太惨了,宋军正不知道有多少,才将这千骑精锐收拾成这样,要知道在白沟河,四万辽军就击败了十五万宋军!

    大家看到篝火,下意识的就认为准定有成千上万的宋军,潜藏在篝火后头,谁也说不出继续向前的话,每个人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宋军大队果然扑至,需要立刻回报萧大王!远拦子还要负担次弟牵制宋军大队的责任,要和宋人见仗,留到后头吧!

    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这些远拦子又看见篝火最明亮的高处,有憧憧身影,竖起了高大的旗杆,周遭灯炎,将旗面照得通明,远拦子都是派出来哨探的,当然要会认识旗号,只要是带队的,多少都强识不少字,他们眼力又好,将旗面看得清清楚楚!

    顿时在四下里,不知道有几张嘴在叶叶的同时念出了声:“李……处……温……已……死?”

    李处温不少人都知道,朝廷汉官班,宋军怎么知道李处温已经死了,李处温死不死,又和眼前战局有什么关系?远拦子带队官官们,保是在各处死死的盯着这些古怪的旗帜,而麾下士卒,只是胆寒的看着宋军接地连天的篝火。

    摸不清虚实的敌人是可怕的,而行为让人无法理解,但是偏偏又拥有强大力量的敌人,就更加可怕!

    没有一个远拦子军官下出了继续向前的命令,只是一个个转身,低声下令,仿佛声音一高,就会惊动不远处成千上万的宋军也似。

    “走……立刻将此间情形,回报萧大王!俺们职责重要,就不留下来牵制宋人了!”

第七十一章 奇迹(九)

    萧言现在的这个营地,也不过就是有六七十个驻扎,其他的人马都散放到各处去了。可是这个营地里头,同样是将篝火点得漫山遍野都是。在营里的白梃兵和胜捷军四下跑去点篝火,分散得稀稀拉拉,这个时候,也没有军律要求他们必须肃静警惕,反而是要他们制造出点动静出来。

    宝蓝色的天幕之下,夜风将篝火火苗刮得四下乱舞,映出了一个个散在各处披着铁甲的影子。都头优质山上还有人没有退下来,骑着马只是向远处而望,加上四下里黑黝黝而显得高峻,仿佛从天地初辟之际就已经竖立在那里的高峻山峰,所有一切,可以入画。

    不知道谁在远处,唱起了陕西诸路的民风,声调悠长,在夜空当中幽幽飘散。

    这荒郊野外的扎营,对于萧言来说已经习惯了,只是拖着沉重的两条腿朝着自己那帐幕走去。队伍规模太小,辎重也携带得极少,他的帐幕和所有人一样,没有半点特别待遇,想到等会儿也只能吃上干粮,了不起有一口热水,萧言也觉得有点那个什么。

    来到号称中国历史最为繁华,最为享受的一个时代,结果一直都是在过这种苦日子,自己的命,未免有点太辛苦了罢…………可惜小哑巴还不在身边,不然这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少女,替自己捏捏肩膀捶捶腿,倒也是多少能弥补一点…………

    郭蓉的帷幕,在营地外围,她毕竟是女子,有点优待,整个营地,只有她,萧言,马扩占了一个双人帷幕。人在里头,活动余地大一些,她的帷幕,设在营地最靠西的一头,几乎是孤零零地在独处,仿佛就是扎营的时候,她也要离自己爹爹更近一步也似。

    郭蓉所在帷幕,帘幕低垂,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息,萧言经过之时,略微有点迟疑,是不是看这悍妞一眼?

    涞水河东岸一场血战,郭蓉带伤不轻,虽然没一处致命的,可是战事打完,看着这个高挑少女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都头优质只是脸色苍白,倔强地骑在马上,人人都是咂舌,这燕地女子,郭药师的女儿,竟然强悍若斯,冲阵绝不犹豫,厮杀绝不手软,而且还能在这场战事当中活下来!

    她拒绝所有人的好意,自己到了另外一处裹伤,没有出半点声音,紧接着渡过涞水河,直奔袭到离易州不远的地方,她仍然没有掉队,披着盔甲,一步不拉地跟着,要不是失血过多导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谁也看不出她居然经历了那么惨烈的一场厮杀!

    郭蓉当初在自己成为常胜军阶下囚的时候,不管她如何盛气凌人,自己从来就没觉得怕过,说不定还有不少反感,可是现在这个少女差不多孤身一个,成为宋军大队当中的客人,越表现得倔强,越是咬紧嘴唇忍受着这一切,萧言却觉得自己有点心软。

    郭蓉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吧…………象她这样的岁数,在自己那个时代,还忙着在当非主流呢…………

    眼萧言就又狠下心肠,自己和郭家,今后绝不会人,招惹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来干什么?都头优质怎么在这燕地乱世生存下去,怎么将这场战事改变就已经是殚精竭虑的说…………

    他摸摸鼻子,准备走人,郭蓉的帷幕帘子却是一动,一只纤长的手臂将牛皮帘子朝上掀起,露出了郭蓉靖冷寺俏脸,她似乎上点也不意外萧言就站在外头,好象萧言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也不过似的。

    两人目光碰上,萧言的目光转眼就落在了郭蓉身上,这个女孩子似乎很喜欢白色,身上穿着的就是一件月白色的辽人衫子,束着腰带,只是在衫子上,隐隐还浮现出洇开的血迹。郭蓉是自己裹伤的,很遗憾没有看到这少女身上的作伤口,真不知道她伤得到底有多重!

    郭蓉跪坐在帷幕口,细细的小腰挺得笔直,这衫子里头似乎是没不中衣的模样,只看到星光撒在她领口露出的肌肤上,晶莹璀璨若有光芒,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萧言:“有事情没有?如若没有,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萧言又是摸摸鼻子,强笑道:“似乎是没有事情…………”

    郭蓉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朝萧言招招手,就自己回身缩了进去。

    妈妈咪呀,不是要我和这长腿悍妞在帷幕里头独处吧?老子对长腿mm的抵抗力可是一向不点薄弱…………理智告诉萧言该工、拒绝。可双腿似乎就下意识地朝着帷幕里头挪动了过去。

    自己只是去瞧瞧人家女孩子有什么要帮忙的,有什么大不了?

    钻进去,就现塞了两个人的宋军制式牛皮帐篷,实在有点小,地上垫了两块皮子隔绝潮气,上次从马扩那里要来的一长一短两柄直刀,现在只剩下短的那把,贴帐幕边上放着,上面血痕还是隐隐。

    帐篷里头,有一个木头盏子托着的蜡烛,烛花已经很长了,火头很小,只是在那里摇曳着,映得帷幕里头一片昏黄。都头优质牛皮垫子那里,散乱地丢着郭蓉的斗篷,窝出了一个人躺着痕迹,似乎还散着少女身上的热气,斗篷边上,乱七八糟的丢着裹脚伤的白布,上面血痕触目惊心,天知道郭蓉一路跟来,到底是怎样在咬牙忍着!

    两人在这帷幕里头,只能盘腿坐着,靠近得不过只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的距离。看着郭蓉一向清冷的俏脸被烛火映得微晕,似乎连一向勃勃的英气,都柔和了许多,更要命的是,烛火映照下,可以清楚晰地看见郭蓉衫子底下没有穿着中衣,只有裹伤的白布遮掩,那对非常王道的薄乳,竟然是若隐若现!更不用说衫子底下,那细细腰肢,展现出的惊人弹力!

    萧言喉咙里头出了咯吱一声,这个真不知道是郭蓉过于男儿气才不在意,还是这悍妞又准备遂行“我陪你睡”的大计?

    “郭大小姐……你也瞧见了,我不是在巴巴地朝易州赶么?我能尽的力,都已经尽了,下面易州存否,郭都管的命运,就要半看天数了…………我带着四百兵马,做到如此,已经是足够,大宋士卒,也没有对不起常胜军的投顺处!你实在不用如此的…………”

    萧言硬撑着将这番话说完,其实自己事情自家心里有数,小萧言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摇头摆尾,神气活现了起来。都头优质逼得他稍稍弯腰,才能遮掩住。

    他.妈.的,这次要是有命将涿州易州抢下来,逃难的人那么多,怎么也选三两个看得过眼的女孩子,先服侍下下自己再说!

    郭蓉白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我背后伤口,有换不到伤药的地方,请你来帮忙一下,你要不愿意,外头你手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进来也罢…………你出去就是了!”

    虽然郭蓉语调说得冷淡,可是脸上还有一丝让人微不可觉的红晕。萧言不知道怎么搞的,心头一股火气却被她这话一下逗起来。他.妈.的,老子在这里,谁敢进来替郭蓉换伤药?

    着萧言不动,郭蓉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将身上衫子退下来,她大大方方地,没有一点半遮半掩的意思,就这样全部褪了下来,都头优质此时女子的中衣,都是上下连身,有点象后世到膝盖的裙子,只不过是长袖的,北地收裆,南人却是敞开。郭蓉没有穿中衣,就代表这身衫子一除,少女里头,就是完全赤.裸!

    灯.火之下,郭蓉露出了修长苗条,弹力惊人的少女躯体。她背对着萧言,微微有点波浪起伏的青丝也早放了下来,烛火照在头上,闪动的就是一梦境,在这梦境底下,她那细得惊人的腰肢,显露出让人只觉得惊心动魄的腰臀之间的阴影起伏处。

    女人身材上头,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只能感叹造物主神奇的地方,就是这腰臀结合的地方,起伏转折处,只能铎男人心底最深处的**。

    郭蓉垂着一头瀑布也似的长,将她最美好的地方展现在萧言面前,就听见萧言喉头,一声咽吐沫的声音,同样是惊心动魄!

    自己要抢回易州,固然是这个时代的奇迹,而郭蓉美好的身形,又何尝不是一种奇迹?

    要不是郭蓉背上,还能看见大大小小的伤口,周遭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还在湮出血迹,估计这个时候萧言就宁愿以后当禽兽了,说什么也得扑上去!

    郭蓉不出声的就伏在了地上垫着的皮子上头,她伸手朝后,修长的双手将一头长朝旁边揽开,露出了脊背,朝萧言嗔道:“还看什么?将来南朝,还怕没有娇滴滴的南朝女人给你看个够?我是粗手粗脚的北地女儿,你能说打就打,这个时候乔什么模样?让我伤口流血到什么时候?伤药就在边上!”

    萧言被郭蓉一句话惊醒,这才算魂归窍。都头优质忙脚乱地去取了在斗篷边上的药葫芦,这都是宋军制式的伤药,鬼知道里头是什么成分,只知道洒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末子,朝伤口上一倒,白布一裹,就算完事儿,这个年月,连破伤风针都没有一支,将来自己要是再受伤,只怕这习惯了抗生素的身子骨前景惨淡…………

    萧言强迫着自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抖着手将葫芦埋头的伤药末洒在郭蓉光溜溜的脊背上头。蓉趴在那里,让她身上线条,显得更加的修长纤细,腰肢更细得不成比例,谁也不知道,靠着这么细的腰,她怎么使得动那么大的一口步弓?

    郭蓉趴在那里,身侧更露出了乳肉,那个部位,在灯.火下显得加倍的柔软晶莹,遮遮掩掩的,反而更有诱惑力。

    萧言自己都不知道,半葫芦的伤药,到底洒到了什么地方!好歹他倒得足够多,郭蓉伤口被药烧着了,身子猛地一抽,萧言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如此怜惜地看着这少女背上大大小小被兵刃**的伤口,有的是箭镞入.肉的伤痕,还有钝器敲击出来的青紫,为了救她的爹爹,眼前少女,实在是拼上了性命!

    萧言脑海绮思,顿时少了不少,只是扯过整齐码在一边产白布。他此次带兵马出来,一切物资,王禀杨可世都是挑最好的供应,都头优质这裹伤白布也是在药水里头泡过的,洁白崭新,还出草药的幽幽香气。萧言一头将白布盖在郭蓉背上,接着就有点抓瞎,这怎么从她前头绕过去,然后再绕回来缠紧系上呢?

    郭蓉一声不吭地微微躬起腰来,更显得少女的腰肢朝下凹陷,翘臀朝上挺起,翘臀底下也没遮掩,可是萧言不知道怎么,就是没敢看…………

    可这么一来,郭蓉胸前风光,就再也遮掩不住,一双略微显得有点小的鸽乳只是展现了出来,洁白无暇,仿佛为了证明地心引力是西洋人的歪理邪说一般,两点殷红,只是朝上微微翘起,不知道是有点冷还是害羞,可以看到周围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萧言同样一声不吭,只是抖着手裹伤白布穿过郭蓉胸前,手指轻轻一碰,就只觉得少女肌肤火烫撩人,裹伤白布穿过去两条,郭蓉就飞快地又趴下来,将脸藏到了另外一边去,看也不看萧言。

    萧言也只是觉得中干舌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埋头干脆替她老实裹伤。

    “你是北人,为什么要逃到南朝去?都说南人女子娇小轻盈,柔弱无骨,未语先笑,这是真的么?你家小都没带,是不是想娶一个南朝女人?都头优质…………我这辈子也是学不来了,手长脚长,骨头拉弓都拉硬了,身上伤口,新旧一起几十条,站在地上比男人都高,反正我就是上阵厮杀的命!”

    郭蓉头藏在臂弯里头,只是闷闷地突然出声音,萧言勉强笑笑:“怎么会呢?放在我的家乡,这叫模…………走t台,上电视,当评委,开个宝马5系以下车子的男人,都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男儿气怎么了?还有春哥和曾哥呢…………你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太女人了…………”

    “你家乡好怪…………”郭蓉闷闷地又回答了一句。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直到萧言将郭蓉身上裹伤白布扎紧,还顺手打了一个蝴蝶结,不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事情,萧言实在害怕自己变成午夜之狼。这个少女,高傲冷淡背后,却是单纯和坚强,也一点都不笨,自己实在不能上了她,将来还要欺骗她…………

    郭蓉却突然翻身坐起,在萧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抱住了他的颈项!少女赤.裸的胸脯,紧紧顶着萧言的胸膛。这些日子历练下来,萧言也有了上点小胸肌,感受到萧言身上的安全味道,郭蓉炎热的身.子,几乎要融化在萧言身上!

    “你说我好看,为什么不要我?只是瞧不起我,捉弄我,水倒我头上!还欺辱我,疏远我,把我朝外推!男子汉大丈夫,要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要我找个身边的常胜军嫁了?你牙齿一咬,千军万马都敢朝前冲,涿州城说拿下来就拿下来,萧干这么大的军势都不怕,难道还怕要一个女人了?叔叔有什么了不起!我学着给你洗衣做饭,你要我娇弱,我就学着娇弱,跟那小哑巴一样伺候你,还给你生儿子!我身子结实,我能生!”

    郭蓉火热的气息,只是喷在萧言颈间,这少女一向干脆爽快,这个时候倾吐心中感情,同样也肆无忌惮!在那荒村当中初识萧言以来,都头优质着这个男人手无长物,半点倚靠也无,却靠着自己拳打脚踢奋斗到了现在,什么事情,牙齿一咬就上前了,自有一股不屈之气,有的时候,郭蓉甚至还看着他挑衅地望着头顶天空,就差对老天爷出呜呜的吠声!

    郭蓉是英姿飒爽的北地女儿,对这样的男子,又怎么会不心存好感?她身边只有常胜军的叔叔伯伯,还有常胜军士卒,自家知道总要嫁人,难道嫁给他们?更不用说她这一路过来,和萧言同生共死,不知道共同经历了多少险阻!

    郭蓉声音放软:“我怕了,累了,一个人在宋军里头,还要为爹爹拼命,身边一个可以靠着的人都没有…………我愿意去南朝,试着过安稳日子,不骑马了,不射箭了,只要你要我,只要你…………”

    萧言一声不吭,只是伸手将郭蓉紧紧搂住,一只手探下去,一把捉住了郭蓉的一只小乳,大力捏动,他又何尝不累不怕?他比起郭蓉,是更加的举目无亲!任何时代,一个人没有家,没有亲人,都是逆旅过客,什么时候都得不到休息,自己绷紧的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断!这也是自己,感念于小哑巴的依赖和温柔,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她的原因。在这个时代,谁给自己一点温暖,自己就会以十倍报之!

    郭蓉一对鸽乳,在萧言手掌当中辗转变幻,入手之处,油腻得难以想象。郭蓉低低呻吟一声,没头没脸就是朝着萧言脸上乱亲,这种事情,都头优质虽然郭蓉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也不学自然就会,吐着舌头只是舔得萧言满脸都是口水,直到萧言张口咬住她的甜头才算罢休。

    两人顿时火热地纠缠在一起。

    浑忘记了帐篷外的冰冷乱世,郭蓉还下意识地帮着萧言扯他身上衣服,萧言两只手绝不闲着,一只手在郭蓉上半身乱摸,一只手就朝下探,也不知道碰到了郭蓉身上多少处伤口,亏得郭蓉身子骨结实,一声都没有哼。

    向下的那只手,只碰到一道极窄极稀疏的茸毛,再朝下探,已经是春.水泛滥,泥泞得乎人想象。

    正正意.乱.情.迷的时候,就听见郭蓉在自己耳边.喘着气.细细.呻.吟:“常胜军,我再也不念着了。我只念着你,专心给你.生.儿子!以后爹爹将常胜军交给你,你带着常胜军,要在北就在北,要在南就在南。爹爹就我一个女儿,你又这么有本事,他能不全盘托付给你?”

    萧言心头yu火。因为这一句话,就变得顿时冰冷下来!他默不作声地收手推开了郭蓉,郭蓉满脸都是红晕,瞪着一双大眼只是不解地看着他。萧言苦笑一声:“现在行军打仗,我是统帅,给大家听见了不好…………有些事情,将来再说罢…………”

    完这句话,不等郭蓉反应过来,萧言顿时起身,手脚并用地就朝外头爬去,郭蓉一个少女,虽然爽快,但是做到此处已经是极限,都头优质总不能拖着萧言的脚将他拉回去吧?她喘着气一把捞起褪下的衫子,挡在自己身前,看着萧言狼狈地爬出帷幕,浑然不知道这个姓萧的王.八.蛋又在乔什么模样!

    萧言才爬出帐篷站起,就看见马扩李存忠在帐篷外头,并肩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萧言尴尬地笑笑,回头一看,帷幕里头灯.火,将郭蓉的身形映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一番纠缠,这两个注定长针眼的王.八.蛋准看见了!

    马扩一笑:“萧兄,还好你出来了…………”

    李存忠只是低着头不说粀ww.?

    萧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帷幕里头传来郭蓉怒气冲冲的一声喊叫:“姓萧的,你这个无胆匪类!”

    接着灯.火就被吹熄,再无半点声响传出。

    马扩一拍萧言肩膀,和他并肩朝外走去,两人都没吭声,离郭蓉帐篷远了,马扩才长叹一声:“郭家小姐,是干脆爽快的好女儿,都头优质片孝心,也让人动容…………要是易州夺回来,郭药师却不幸,萧兄大可以收了她,也给她一个归宿…………”

    萧言神色也平静了下来,转送看着马扩:“要是郭药师还活蹦乱跳的呢?”

    马扩默然,低声道:“萧兄是宋臣,是男儿大丈夫,自然知道轻重,…………这燕地,将来必须掌握在俺们大宋忠臣手中!”

    萧言勉强一笑:“我明白,我太明白了…………”

    马扩不再谈起这个话题,转送向西,看着远处黑暗:“萧干,到底会不会走?”

    萧言冷笑:“我怎么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他.妈.的是个贼老天!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个贼老天,倒是有点开始怕老子了!”

第七十二章 奇迹(十)

    锋镝掠空之声,如刀一般的卷过易州残破的城墙。打天色已经渐渐的黑暗下来,只有易州城下的被烧毁的攻具散放出熊熊的光芒,照出一地的尸骸。谁也没有想到,在奚军契丹试探着加入攻击之后,易州守军居然还支撑了下来!契丹奚军今日虽然摩拳擦掌地第一次加入了攻击,可是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董大郎所部连同裹挟百姓,潮水一般地朝易州城墙反复扑击。一开始他们还嘲笑董大郎所部战斗力太差,等到他们一动手,就将剩下裹挟百姓青壮甚至老弱妇孺一起驱赶上阵,再加上几十件匆匆打造的巨大攻具,千余最为健斗的骑兵转职步卒,山呼海啸一般的朝着易州涌去。辽军大队,所剩下的不多羽箭,也拼命地朝着城关倾泻,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不少兵将,一天射下来,射空了几壶箭,手指都被弓弦拉得血肉模糊!

    郭药师的身影,一直挺立在城墙上,他似乎就跟没事人一般,不要任何人的扶持,只是在城头不住奔走呼号。羽箭追着他的身左身右,拼死掩护的郭药师亲兵损折惨重,郭药师身披重甲之上,也挂一了几处箭镞,可他连弯腰都不稍弯一下,举盾在他身边的亲兵离得近了碍事,还被他红着眼睛推开,只是大呼酣战!战斗打到这个地步,城中守军,都知道无幸。攻城一方,但凡是不用长围之法,打造密密麻麻的攻具,用火力把城墙砸垮打开,而是用蚁附挖城这种最为杀伤士卒的攻城方式,就知道易州是对手多么急于拿下,而他们这些郭药师最后的嫡系部署,又是攻方多大的心头之患!城破之日,毫无疑问就是屠城,虽投降对手也不会接受。双方都拼出了上千条性命,就连易州城还能不能作为辽国一处治所城池存在,都难说得很。

    这个时候,唯有死战,与其引颈受刃,不如抱着万一希望,死中求生,毕竟郭都管和甄五臣,一再向他们保证,郭大小姐,带着大宋援军,离易州城已经并不远了!半个白天的攻防之战,守城之常胜军,将最后一点血勇都拿了出来,最后的守城器械都全部用上,稍稍让对方却步之后,就拣选还能厮杀的不多战士,坠城而下,拼命去焚毁对易州威胁最大的攻具。几番反击厮杀过后,攻具焚毁了七七八八,可是战士伤损,同样是七七八八。萧干和董大郎麾下多的却是人,几次扑击被杀退回来,攻具损折了,却有更多的人山呼海啸地涌上来!不论是萧干还是董大郎,对耗在易州城下,已经都再也无法忍受了。萧干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详预感,这才让他做出不再坐山观虎斗,以麾下契丹奚人主力加入攻战的决断。为大将者,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藏着掖着,效庸将之所为,义无反顾,进行到底,直到达成目标而后已。哪怕契丹奚人子弟的性命,对这个时候大辽宝贵到了何种程度,萧干在半个白天当中,只是毫不怜悯地驱使着他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在坚城下不可避免地大量消耗着大辽国族子弟。易州城防,终于在惨烈的消耗当中动摇。守城三千士卒,数千强行征的民壮,战死者三分之一,带伤者近半。常胜军的基层军官,这些中坚骨干,几乎一扫而空!守方都伤亡若此,攻方到底损折了多少条性命,完全就可想见!

    消耗到了如此地步,在临近入夜的时候,最后一次攻势,终于逼城成功,将城墙一段墙基完全挖空。那个时候,仿佛易州城在这几日不断的血战当中,也耗尽了全部的血气,只是近乎无声地坍塌崩溃,完全没有山崩地陷的感觉。城上城下,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半晌之后,城下百战余生的士卒,才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董大郎一直顶在第一线,这个时候,他一手持盾,一手持长大的两面开锋的直刀,带头扑上,可易州守军,在城墙地基已经被掏得差不多的地方,后面都预防性地竖起了木头栅栏,战死的百姓士卒尸无处收埋,也成了障碍物堆叠起来。依托这些木头栅栏,甄五臣几乎是从城头上跳下来,带着几十名拼凑的士卒拼死抵抗。郭药师在上头,更是将能抽出的不多战兵不断地投过来,这道单薄的木栅一旦被突破,常胜军已经再无巷战苦斗的能力,只有灭亡!到了最后,就连在附近有气无力待死的伤卒,都挣扎着爬起来,冲杀不成,可是倚靠在木栅后头,用长矛拼命的朝前刺,还是能够做到。董大郎顶在前面,只是死战不退。用盾牌顶开如林一般攒刺的长矛。长刀只是隔着木栅乱砍乱剁,他身边亲兵同样上前,死死顶住对方的长矛,让后面持重兵刃的人马上前,拼命地试图砍开这道木栅防线,双方攻守焦点,几乎完全集中在此处。常胜军数名统制一级的将领,这个时候也红着眼睛杀上,试图将董大郎顶回去。攻方人马更多,只是围绕着这个木栅卷成狂乱的潮流。双方将领,都如大风吹草一般迅伤亡,有的被抢回去,有的就丢在了那里,一转眼之间,常胜军固然不用说,血几乎流干,不论是属于董大郎所部还是郭药师所部,就连参加攻城的契丹军和奚军,转瞬之间就伤亡了一个都管,五个指挥!直到郭药师指挥士卒,将整个易州城最后剩下的十几坛火油全部倾泻下去引燃,无数人体形成的火团在木栅两旁手舞足蹈,长声惨叫,又引燃了更多袍泽。这才让攻方稍却下去喘口气,这一场厮杀,甄五臣已经再度负重伤,这一次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被抢了回去,生死不知,而董大郎同样身带矛创四处,恨恨地朝后退走!

    这一场攻战打下来,易州已经千疮百孔。血将流尽,侥幸还没带重伤的战卒只有寥寥,却已经都疲倦得直不起腰,只是趴在靠在地上城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攻方虽然付出惨重代价被击退,但是谁知道,易州城一旦等到天亮,就只有陷落!

    萧干所在的土堆上头,四军大王旗号只是在熊熊火光当中猎猎而动,数十契丹奚人将领聚集在一处,只是七嘴八舌地大声议论。“囚攮的郭药师这老狗,还真有份硬劲!打了半个白天,俺们折损了两百多子弟……打下易州,活扒了他的皮!”“姓董的,你这腌臜厮,为何不肯卖力?须知道这易州不是为俺们打的!你麾下汉儿,一钱汉的性命,一百个也抵不上俺们一个国族子弟!”“这姓董的和姓郭的都货色,认别人当爹,现在还能杀红了眼睛!俺怎么知道,你将来据着涿易二州,会不会变脸?不如在这里就将你料理了干净!”“这涿州易州,都入娘地不给你!有条性命,就算你祖上积德,天明再攻,只要你家还有喘得上气的,都入娘的顶在前头!稍有半步回顾,俺们刀可不认人!”“郭药师撑不住了,这易州明天准定拿下……俺们在白沟河前头,都没打得这么惨!”一帮人只是冲着人群当中的董大郎嚷嚷,不少人还示威的将腰间佩刀拔出,只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今日半个白天攻战,实在打得太过惨烈。这些一心想回燕京休整的契丹奚人军将们,只是看着同僚流水一般地从前头抬下来,有的人还被烧成焦炭,连尸骨都没地方拣处!土堆上射箭掩护他们的辽人军将,同样看得心旌动摇。萧干在夜色降临之后,将这些双眼都杀得通红的军将全部召集而来,本意无非就是和大家商议一下,明日破城是肯定的事情了,郭药师再垂死挣扎,此刻也已经是山穷水尽,明日这易州到底归属于哪家,是萧干委人亲领,还是按照如前安排交给董大郎,也要做一个决断。x小s说ち屋ちち不过在契丹奚人军将看来,这易州,就算是残破成这个样子,也绝不能交给董大郎!别人在燕京舒舒服服的休整,他们在这里啃干粮,睡野地,最后还上阵厮杀,辛苦吃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给董大郎这个家伙最后坐享其成?说到最后,大家也瞧着董大郎这个阴沉沉的模样不顺眼,虽然没有他,涿州就不可能抢下来,也不可能将郭药师这么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这家伙当初死了老子就能认新爹,接着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就能再对新爹下手,这人心性类似于孤狼,就算现在站在同一战线上头,将来大辽不利,他只怕比郭药师投降都快,趁着现在他也实力大损,不如捏死了干净。董大郎被一群面色不善的契丹奚人军官围着,只是沉着脸不说话,脸上神情淡淡的。那些契丹奚人军官手指快戳到他脸上,口水喷得他劈头盖脸,他也恍若未觉,一句话也不说。萧干将他们召来,突然得到紧急军情回报,一句话还未曾和他们说,就走下土堆和仓惶回报消息而来的一队远拦子说话,现在还不曾上来,他只能孤身处在这一堆绝不友善的契丹奚人军官当中,除了一个忍字,别无其他话可以说。

    萧干打着的主意,就是要将常胜军这个长年在大辽境内反复无常的势力消耗干净,才眼睁睁地看着他反复攻击涿州,萧干又始终握着上万重兵,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老底子不断消耗,可是在如此乱世,实力不如人,就只能听人安排,还能有什么有服气的?易州到底给不给他,现在在未定之天,就算不给,他又能怎样?只要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保住上点底子,只要压在头上的郭药师去掉,他就不信自己,就将始终这样沉沦一生!只要自己能够活着!萧干又是得到了什么紧急军情回报,才匆匆不顾众将而去,将他们撇在这里……难道是涿州?抑或是燕京?董大郎当然知道萧干看似朴实的面貌后头,隐藏的是绝不亚于他的野心。这个大辽,不过是他们身上的一件衣裳,随时可以毫不留恋的脱掉,只要各人地位,能更进一层,能在这个乱世当中,逐鹿天下!唯一的区别,就是萧干的实力地位,远远的强过于他,这也就代表,萧干的野心也是远远的过他。涿易二州,无非是他养望顺便静观燕京风云变幻的方罢了,这里虽然关系着郭药师和他的生死存亡,却从来不曾放在萧干心上,所以他才能一直顺从地驱使手下向前,将实力毫不吝惜地消耗。一则是没有其他选择,最重要的还是,他相信萧干随时随会回顾燕京根本,而从此他就海阔天空!在萧干离去之前,他必须要将郭药师除掉!天下虽大,可能容纳的枭雄从来不多。郭药师和他出身,都倚靠的是怨军,郭药师是远远过萧干的一个威胁!董大郎虽然神色不动,可是心头却火热了起来,燕京,但愿是燕京!但愿萧干就要马上离开,而他将在明天,亲手砍下郭药师的头颅!契丹奚人军将,还在盛气凌人的围着董大郎叫骂,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压抑郁闷,还有思归心切全部泄出来也似,可是也有些人,不住回顾,寻思着萧干大王为什么还不来。

    这个时候,从远处开始不断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高朝这里飞驰过来。等奔到近前,就能分辨出是一队接着一队的远拦子哨探,夜色当中,仿佛也能看清他们脸上的仓惶惊惧颜色。在土堆左近警戒休息的契丹奚人兵将,纷纷起身,看着这一队队远拦子飞驰回来,他们谁也不理,只是朝萧干旗号所在的地方奔来,萧干亲兵,已经在土堆下头等候,等那些远拦子到来,就引导他们直到萧干所在的地方,不许这些远拦子和任何人接触。小x说s屋5$5整?5理土堆上头,众将的声音已经渐渐地低沉下来,只是面面相觑,一时间,董大郎似乎已经被遗忘了。有的性急的人,已经偷偷朝土堆下面跑去,看是不是能打探到一点什么风声。在回师涿易两州之前,大家杀得爽快,这回师以来,除了抢涿州之外,处处都不顺手,让人好生憋闷!而董大郎只是将自己的脸孔藏在黑暗里头,只有一双眸子闪闪亮。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高喊:“是燕京,是燕京!”一个契丹将领,快步走上了土堆,等得心焦的众将顿时涌上,压低了声音动问。而那契丹将领同样脸色凝重,不住摇头。虽然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可是几句话却能清晰地传入董大郎耳朵中。“涿州……涞水……惨败!宋军大队!”是涿州?董大郎心中一动,只是低下头去,土堆上契丹奚人众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只是按着佩刀磨着牙齿不说粀ww.U饷炊嘣独棺哟蔚诠槔矗?苣芴教?鲆坏惴缟???挥盟邓?钦庑┙?毂纠淳褪谴罅傻障担?械脑独棺樱?故撬?堑闹绷焓粝隆H萌瞬桓蚁嘈诺呢?木驼庋??斯?础O舸笸跚椎愕娜?鲆跃?裎琶?钠锞?富樱?诔霾还?潭塘饺罩?洌?鸵丫???裁唬′邓?佣?兑徽剑?靡匀?矶?榈牟还?攘仁??铮??卸?儆嗳耍?凰尉??苤?螅?盍吮亲佣?浞呕乩矗′弥菟尉??皇侨缦舾伤?系淖疃辔灏伲??瞧烫旄堑兀≌飧隹梢运愕贸隼矗?诎坠岛樱?耐蛄删?梢曰靼苁?逋虼笏尉?瘛d邓?徽剑?钡昧删??锊畈欢嗳??裁唬?强淌嵌嗌偎尉?克?裁幌氲剑?切┍凰?茄乖谛壑萸跋撸??哦疾桓页鲆徊剑??幕辽⒌乃尉??饷纯炀湍苤卣?旃模?谒?遣藕蟪肪痛蟊?龆??懒虽弥葜?螅?衷诟??ο蛞字荼评矗≡独棺釉谂龅桨鼙??螅?⒖谭殖鋈寺砘刭飨舾桑?O碌恼?诔?氨平??谔剿尉?珊永椿鞯拇蠖有槭怠T趺窗欤?趺窗欤肯衷诖缶?厥τ谝字莩峭猓?铰矶家丫?舯欤?孔淦?埔膊徽瘢???牟欢嚓⒅兀?绕涫怯鸺??诠ヒ字葜?剑?丫??牡貌畈欢啵?尉??Χ?矗?衷阡邓?尤∈ぃ?褂忻挥幸罢浇??腔魍说哪芰Γ恳槁凵?簦?纸ソサ母吡似鹄矗?詈蠖急涑闪吮г梗骸昂慰嘟梁险庖欢粤贡「缸又?涞氖虑椋恐灰?虐趁腔匮嗑┭??钊窆涣耍??┦σ?眩?膊还?土礁鲋竿纺笏懒怂??衷谌幢簧猎谡饫铮???锏牟坏茫?艘菜?锏牟坏茫 薄八沃聿恢?来幽睦锏骼吹木?翊蠖樱′弥菀字莶槐#?嗑┚推琳暇∈В?趁窍衷谑怯?椒αΑ??纱嗤吮8吡缓右舶眨⌒菡?昧耍?偃么笫?盅懒彀趁浅隼矗?侔阉尉?匣厝ィ〈蚴に?且淮危?湍苡械诙?危?尉?荒芗鸨阋耍?蛴舱蹋?话倌暌膊皇前趁嵌允郑 薄跋舸笸醮舜尾盍恕???

    个带笑声音突然响起:“某怎么差了?”众将一起抬头,就看见萧干高大瘦长的身影,正大步地朝上走来,如此恶劣的消息传来,他脸上仍然行若无事,只是走近那肃然行礼的众将,亲热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大石林牙是好汉,某萧干也不是软蛋!大家都是大石林牙和某一手**来的,小小挫折,就如此灰心丧气?滚回燕京也罢!宋人在涞水河是挫了某一阵,那又如何?就如尔等所言,宋人想和某打硬仗,一百年都不够!回师去扫灭他们就是了,某只相信,宋人绝对不多!也许不止数百,也不过就是千人上下,黑甲红缨,无非就是宋人白梃兵一部!”提到“白梃兵”三个字,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白沟河一战,数百宋人白梃兵在全军皆溃之际,仍如活动的钢铁城墙一般,冒着将天日都完全遮蔽的箭雨,直冲辽人大阵,只差百余步,就要冲到大石林牙的大旗之下!那场战事,几乎就为这数百白梃兵而翻盘!如果是白梃兵,那么也算败得不太冤枉,最要紧的就是,这白梃兵在宋人手中,也不过只有千余,而他们在这里,却有万骑以上!萧干笑得镇定,仿佛涿州消息,是最为微不足道的一桩事情一般:“大石林牙在京城有要事,某就在此,为大石林牙分忧吧……此次宋军统帅,乃是人杰,白梃兵更是宋人之胆,摧折了他们,宋人就再也不敢越过白沟河!退他娘的什么退……某要在此战!分兵一半,连夜出,去收拾正在逼近这里而来的宋军,剩下一半,明天说什么也要将易州抢下来!到时候,某要将郭药师头颅和宋军统帅头颅摆在一起,给童贯那厮送过去,让他再也不敢正眼觑我大辽疆土!”萧干“呛啷”一声将腰间长刀拔了出来,脸上神色意气昂扬:“宋人求战,难道某还能不迎战?这正正是求之不得……国事多艰,正是我等国族子弟,效命疆场之秋!难道诸位,愿意看到燕京城异日,就如此时易州一般?燕京城中,就是诸位的家族,诸位的妻儿!”将为大军之胆,萧干如此果决,如此健斗,麾下众将无不意气昂扬,稍稍低沉下来的士气,又再度鼓动起来,是,说什么也不能让燕京沦为眼前的易州!他们其实是真正的孤军在转战四方了,哪里还有退路?萧干神色凛然,目光电也似地射向静默立于一旁的董大郎:“大郎,明日将郭药师头颅给某带来!

    这易州,某不要你的!若违此言,天地共殛之!”“擂鼓,分兵,顺便告诉城中郭药师,某明日定让他军覆身亡!”

    易州城头,郭药师倚在城墙垛口之上,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易州四面漫山遍野的辽军***。在他身侧,只有零零落落的守军身影,不言不动地蹲坐在黑暗当中,恍若孤魂野鬼,并无半分生气。郭药师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响动,他回头一看,就看见四名亲兵,抬着矛杆捆成的担架,将满身是血的甄五臣抬了上来。甄五臣已经清醒了过来,支撑着想在担架上坐起,却力不从心。郭药师大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身子:“五臣,你且歇着!”甄五臣勉强一笑,声音低微的道:“都管也带重伤,还支撑着,俺怎么能躺着……”郭药师知道自家事情,胸口创伤,今日只是奔走指挥,就不知道挣裂了多少次,解下重甲,流出的血已经将衣襟全部染红,他现在能守在城头,已经是奇迹了,他早就浑身无力,连拿起刀的气力都没有了。到了明天,就再也不用强撑了吧……甄五臣眼中,突然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呜咽道:“都管,俺们命贱,不值什么。都管趁夜,手头还有几十名亲兵,就走了吧!只要能过易水,山脉重重,就逃出了生天!俺还没死,替你断后!甄家兄弟,当初为都管所活,明天就还了都管也罢……大小姐孤身一人在宋境,不能没有爹爹!”郭药师苦苦一笑,拍拍甄五臣肩膀:“我们死在一处,我丢不下你们……至于阿蓉,阿蓉……她能活下来,那个萧言,能咬牙拼命,某却瞧着不是凉薄之人,会照顾阿蓉的……就算阿蓉有什么不幸,生在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听着郭药师语调坚决,甄五臣只是摇头不说话了,郭药师他追随已久,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没了常胜军,没了这厮杀半生拼出来的地位,就算他活着出去,这人生还有什么味道?乱世枭雄,要不成王,要不败寇,摊上哪种,爽直认了也罢,在郭药师心目当中,权势地位是远远重于生命的东西!两人正相对无言之际,城外突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之声,两人都是神色一变,此时作战,能不夜战就不夜战,更不用说攻城了,辽军却在此时吹响号角,难道是要趁夜攻城?

    号角声未息,就听见数百面皮鼓,同时敲响,城外大军调动之声也同时响起,鼓声如雷,席卷而来,仿佛就要在这暗夜当中,将易州城墙,彻底的摧平!郭药师跳起,忍住胸口伤处剧痛,只是按着城垛死死的看着对面,就看见辽军大营当中,***斗乱,一队队辽军举着火把,离营而出,向东而去,看这火把规模,辽军至少将他们主力抽调了一半出去!

    难道援军真的从东而来了?那里是涿州方向,阿蓉真的带着宋军抢了涿州,现在来易州救她爹爹?郭药师脸上狂喜的神色还未曾显现,城外一处土堆上,无数火把同时燃起,就看见萧干四军大王的旗号,仍然在原地不动,只是飘拂,上面契丹奚人将佐,只是簇拥着一个高瘦身影,凛然远远看着易州城中。数十上百面皮鼓只是在他身后震天也似的擂动。

    萧干没有走,还在向他示威,标明他郭药师,最多只能看到明天太阳升起了!郭药师回头朝着脸色苍白的甄五臣一笑:“纵横半生,如此下场,倒也痛快,好歹某和五臣你,不是死在榻上!”“不会有什么奇迹了!”

    萧言猛的在睡梦中惊醒。今夜被郭蓉这少女挑逗一下,回到自己帐篷里头,辗转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个时候他却被远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的鼓声和号角声,从梦中惊醒。萧言是和衣而卧,他定了定神,揉揉眼睛,钻出了自己帐幕。

    篝火仍然在漫山遍野的燃动,值守哨兵,正站在高处警戒着四下山川大地,被火光在天幕下映隐出了黑黑的影子。

    四下一切,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篝火“噼噼啪啪”轻轻爆裂的声音。难道自己听邪了耳朵?在他旁边,马扩的帐篷当中,马扩也钻了出来,看到萧言站在那里,只是点了点头,就朝西而望。“怎么?”萧言低声问了一句。“杀气,俺嗅得出来……也感觉得到……数千铁甲,应该正朝俺们这里而来吧……不会错,不会错!就连萧兄你,不也感觉到了么?”马扩转头朝着萧言一笑:“萧干不肯退,要和俺们决战……不会有什么奇迹了!这易州,俺们救不下来……萧兄,要下令准备退兵么?”

    马扩一向沉稳,这个时候却感觉,萧干不肯退,还再度派遣重兵而来和自己寻求决战……全***是感觉!

    可萧言,却相信这是真的,经历戎行,经过几场血战之后,对战场,自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不可言讳,却是老行伍都拥有的东西,马扩毫无疑问是老行伍,他已经感觉到了,偏偏自己也***感觉到了!以三百兵再度和萧干主力决战,那真是不折不扣的找死了,涞水河那场胜利,决不可能复制,难道,难道……真的要做退兵准备?老子都已经冲到这里了!

    其他帐幕当中,李存忠和一些兵骑,也次第钻了出来,皱着眉毛向西而望,接着就将目光投向了萧言和马扩。

    在远处,郭蓉的身影,也钻出了帐篷,向西而望,接着就将乞求的目光向萧言投过来。星月光芒之下,这人少女白衣如雪,高挑的身子只是微微颤抖。不会有什么奇迹了……不会有什么奇迹了?那老子拼死拼活,又为的是什么!

    萧言猛的转身,掉头就回自己帐篷:“老子的判断不会错!萧干只是还没下定决心撤退罢了!我们一退,就是前功尽弃,要走你们走,老子要在这里,亲眼看到萧干大军,扑到我的鼻子面前,我才承认,老子就是斗不过这贼老天!”

第七十三章 奇迹(十一)

    号角声音,同样在易州东面的黑暗当中响起。

    正在保持对宋军营地监视的远拦子,一个个从在地上蹲坐的姿势变成了直起了腰。宋军离易州不过三十余里的山岭之间,点燃起漫山遍野的篝火,虽然按照他们丰富的战阵经验,不是看不出这篝火里头有疑兵的意思,真实人马最多不过千人上下。

    可是大军行动,又是在一片大平原当中行军,作为开路前锋,这样的兵力足可以了,张开声势,为后续大军先扎下营盘,扩大警戒范围,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易州不下,都头优质辽军的地位其实相当脆弱,特别是在全军久战思归的情况下,宋军在涞水击败辽军一部,又毫不停顿地而来,已经让这些远拦子不敢上前挑战宋军的前锋部队,只是保持监视。在他们想来,对手既然张开疑兵之势,就代表还相当畏惧萧干现在手中统领的辽人契丹军主力的,不等到主力云集,也不敢继续西进,挑战萧干。

    萧大王也许就能利用这点时间将易州打下来,然后再筹战守之策?

    半夜中,易州方向一阵阵的号角声传来,让远拦子都已经震动。军中鼓号,他们当然分辨得清楚,萧大王在易州顿那么久,师老兵疲之际,仍然意气不减,一边死死咬住易州不放,一边还分兵出来,要和西进宋军决战!

    既然萧大王决心要战,当兵的反而心思定了。吃的就是这碗饭,那就做作战准备就是。大军决不可能在这只有一条蜿蜒道路的崇山峻岭当中展开会战,料想自家大军会在易州左近平原的东缘展开阵列,等待宋军出来。都头优质远拦子的任务无非就是保持接触,密切哨探,控制战场,防止宋军这里张开疑兵,另有大队从其他地方潜越过去,打准备正面迎敌的自家大军一个措手不紈ww.?

    远拦子数百,顿时有更多的人马分了出去,向两翼展开,在夜色中翻山越岭,张开的警戒幕越大越好,留在当面监视宋军这支前锋力量的不过只有数十骑。

    在他们想来,这支宋军前锋,既然已经张开了疑兵,算是任务已经完成,在大队没有跟来之际,总不会继续前进,直面萧大王麾下主力罢?

    留在当面的人马,算是任务比较轻松了,到了下半夜,大家都已经纷纷下马,找了一个避风处半蹲半跪地靠着休息,偶尔瞄一眼对面漫山遍野的壮观篝火,静静地等待天明。

    谁也没想到,宋军营地当中,低沉的号角,在天色池黑暗的时候响起,呜呜地一声接着一声,然后就看见举着火把的蜿蜒火龙,在道路上面慢慢集结在一起,汇聚成一道向前的洪流。

    留下的远拦子人人都是惊动,他们站在宋辽两军之中山羊皮在高处,同样可以看见易州城下,大队大队的火龙同样朝着这个方向涌来。

    宋军前锋,难道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朝前,都头优质以这支劣势兵力,直冲辽军在易州城下的主力,还要主动求战不成?如果这样,那么这支军马,还是疑兵么?难道还有更多的宋人大军,潜藏在黑暗当中,潜藏在连他们远拦子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等着次第加入战场,直到将辽人这支最后的主力,消灭在这萧萧易水旁?

    不知道有几个远拦子哨探小队的领队军官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并翻身上马,出了急促的呼声:“迅回报大王!宋人看来是准备用这支人马,死死缠住俺们主力,等待大队宋军加入,和俺们决战于易州!回报大王,俺们向前路哨探去,但有军情,当源源回报…………请大王慎思,是不是要在易州,和宋军现做决战!”

    萧言就骑在马上,和身边白梃兵一样,同样披着双层重甲,现氏人营养充足,骨骼育良好,虽然不习惯披着如此重甲,但是倒也承受得住,只不过骑在马上,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罢了。x小s说ち屋ちち自己无法后退,既然已经来到此处,身后涞水之阳,有丘虎臣等忠魂暂厝于此。他们追随着自己,为自己这个至为冒险疯狂的追寻奇迹之路死战,而自己又怎么能退回去?

    如果说一开始,现辽军和力不退,自己只有摸摸鼻子逃跑的话,现在却已经再无退路,除了这些追随自己战死的忠魂之外,更有一种感觉,同样让自己无法后退。

    男儿当世,纵横疆场,立不世功名,将天地翻转,将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这种纵横驰骋的英雄事业,一旦身在其中,稍有意气,无不沉醉!

    自己以前很不了解,历史上如许枭雄,都头优质明明后退一步,就可以当一个富家翁,在家里安闲燕居,小妾爱玩儿几个就玩儿几个,为什么还要奋力向前,向命运,向老天爷挑战?只因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真正最为沉醉的东西!

    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没有错!萧干心思,决不可能在易州,只不过大军统帅,最忌讳的就是轻进轻退,要是简单就被自己乱了心智,仓促解围易州,那么他萧干,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所有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对萧干压力施加得还不够大,这疑兵,就疑到底也罢!让萧干再也摸不清自己实际拥有的实力,让他自己再去考虑,他有没有时间,有没有这个精力,和老子在易州死缠烂打下去!

    不会再有奇迹了,那老子穿越至此,还须顽强地活着,算不算已经是最大的奇迹?

    萧言披着重甲,只是沉默地坐在马上,催策而前,身前身后,全是身披重甲的白梃兵,这些朴实敢战的西军菁华,只是义无反顾地追随萧言到底,都头优质履行了他们在涞水东岸的誓言。这支人马,身上披甲,被告火光映得只是一片血光在流动。山上山下,正不知道有多少远拦子的眼睛,在敬畏地注视着这支重甲骑兵部队。

    马扩就在萧言身边,郭蓉也披上了盔甲,只是跟随在萧言身边,在萧言做出这个决定,带领全军——也不过不足三百骑,直逼易州左近,迎上萧干分兵逼来的辽军大队,只留下李存忠带着胜捷军残部,维持住他们在后面布下的阵势,马扩就再无多话,只是跟上,白梃兵,也暂时归马扩调遣。

    谁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是看到萧言同样在队列当中,大家也没有一个人出半点疑问的声音,萧言同样是在拿自己的命拼!

    家国,对于西军来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世代祖居陕西,西夏人打进来,踏足他们的家乡,也就是大宋,家国,本来就是不可分的东西。

    燕地,虽然对于他们这些陕西诸路土著是过于遥远了一些的地方,来到这里,还有诸多的怨言,白沟河一败,更是士气不振,可是看到总有人还是为了收复这片大宋的国土不惜此身,只是努力向前,他们自然也能理解,这里,同样就是大宋,同样也是为了燕地后面,大宋百姓的家乡!

    追随上官若此,身前身后,俱是袍泽,转战土地,都是家国,还有什么好说的?有死而已矣。

    铁流沉默而前,直迎向萧萧易水,直迎向辽人大队,都头优质山外鼓角之声,已经可以略略听见,正不知道有多少辽军洪流,正在呼啸着迎向自己这支小小队伍。

    马扩突然低声笑道:“萧兄,易水之侧,正有荆轲高贤,但只西去,再不回顾,俺们此去,不知道能不能在史上,留下比肩先贤的名声?”

    萧言转过头来,铁盔在他头上压的低低的,眼神竟然有些凶狠:“老子可没想到死!马兄,我就不信,萧干肯在这破地方跟老子纠缠到底,吓不走他,就赶走他!这场大功,老子要定了,涿州易州拿下,燕云之地,老子也收复定了!”

    马扩一征,随即失笑:“俺就怕萧兄只是有必死之心,而无必成之念!既然萧兄现在还能不忘记大局,只是在千方百计求胜,俺们陪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辽军夜间分兵,看似坚决,其实正暴露了萧干这厮的仓惶,他既然认定俺们是疑兵,为什么就不等到天明?非要夜间调动,搞得惊天动地,无非就是稳住军心罢了…………俺们就冲杀他一场,看着萧干仓惶北顾而去!”

    他伸手从身边骑士手中接过一柄马槊,槊头长大,两面开封,交到萧言手中:“要跟着冲阵,短兵刃不成,就用这把丘虎臣留下的长槊吧…………老丘总会帮你一把的,都头优质俺想着,老丘说不定就在俺们队列当中!”

    队伍后头,突然响起了李存忠的声音:“老丘当然在里头,俺总觉得,在身边的就是这个老伙计,带着几十号弟兄,要跟着俺们一起上前!”

    萧言和马扩都回头,就看见李存忠单骑从后面赶上,同样披挂整齐,后面白梃兵分开一条道路,让他们老上司进来,李存忠一路过来,一路就是亲热地拍拍自己麾下儿郎的头盔。显得气定神闲,心安理得。

    马扩骂道:“李都头,你怎么也上来了,后头没人统带怎么成?”

    李存忠行礼笑道:“无非就是点火摇旗摇旗,俺姥姥都能干得了的活计,让俺留在那里,两位宣赞真是屈了材料!白沟河北,俺也冲杀地,辽人除了骑兵,还有结阵步卒,易州这阵仗,有什么了不得的!都头优质老丘盯着,俺能在后面闲着?俺也想明白了,萧干那厮实力远远厚过咱们,带兵的这个时候,以静制动最好,他暗夜分兵,反而心虚,不如杀他娘的一阵,让萧干这厮下定决心掉头跑路!这大功,两位宣赞闪下俺,俺可不干!”

    萧言在铁盔底下,只是无声地一笑,将士同欲者胜,大家都看出了萧干坚决的举动背后的犹疑,可是以区区两百余骑,冲击辽人大军,还是九死一生。扩和李存忠说这些话,无非是告诉萧言,他的决断,他们都是义无反顾罢了。可是大家都愿意博这一博,谁说这场胜利,就不会落入自己掌中?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就是因为追寻它的人,付出了最大的决心,做出了最大的牺牲!李存忠嬉皮笑脸地赶上来,看着萧言拿着马槊的姿势不伦不类,探过身子帮萧言调整:“宣赞只怕不会舞槊,夹在胳膊下也罢,平端向前,碰着天王老子也不能撒手!俺们在宣赞前头,到宣赞不得不厮杀的时候,宣赞就可以掉头了,两位宣赞,实在已经做得足够,渡河以来,俺们胸中怨气,挥洒得实在痛快!”

    萧言摆摆手,将马槊夹好:“滚到前头去,什么时候瞧见我**朝着辽人了?给老子开路,直直杀进易州!”

    李存忠咧嘴一笑,呼哨一声就赶到了前头,马扩也意气勃,只是和李存忠一起上莣ww.9?卦谙粞陨聿啵?恢鄙磷啪Я恋难劬Γ????偶溉硕曰埃?吹铰砝┖屠畲嬷疑锨埃?蛹紫滤合乱豢榘撞迹?呗砜拷?粞裕?桶锼??黹美卫蔚乩υ谟沂执蟊凵贤贰?

    “别撒手,别落马,我总是在你身边,放心,我要活着,没人伤得了你!”

    萧言瞧瞧她,有点尴尬。郭蓉赤.裸着少女的身体相就,做了是禽|兽,做是禽|兽不如,总之都够让郭蓉难堪的,这个时候只有低声道:“你不一马当先,去救你爹爹了么?跟在我身边做什么?”

    郭蓉大胆地看着萧言,眼神火热:“爹爹重要,你就不重要了么?爹爹在易州,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下面就是看命而已…………我既然不在爹爹身边,都头优质就要保护好你,我是燕地女儿,不会拐弯抹角,你同样比我性命还要重要!”

    郭蓉这男儿气的少女,动起情来,同样是干脆利落,义无反顾,没有半点小儿女的娇羞扭捏处,一切对她而言,都显得自然而然。

    萧言一笑,也难得温柔地看着郭蓉:“活下来,活下来再就罢!只是希望到了后来,你不要恨我就好了!”

    “李处温已死?”

    成百支火把,在萧干身边出猎猎的响动声音,将周遭一切照得通明,映得萧干身上铁甲,同样如血一般的红。

    辽军大队,已经整个动了起来,到处是人喊马嘶,到处是兵刃林立,到处是杀气森然,数十将领,簇拥着萧干,而萧干也再没了前些日子懒洋洋的神色,只是容色如铁,身后将佐,全部按刀而立,个个脸上,杀气腾腾。

    辽军毕竟是劲旅,虽然前些日子顿在易州城下军心不振,只是思归燕京,但是一旦统帅下令,大军分兵行动起来,这气氛就自然绷紧,战场感觉,回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队队的辽人骑兵正次第起行,都头优质在远拦子的接应下赶赴东面。火把如龙一般照得天地通明,更多辽军正在督促民夫赶造器械,擦拭兵刃,集合成一个个攻城的纵列;一边准备将宋军拒之于战场之外,一边就准备等到天明,拿下易州!

    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

    远拦子的第二波消息,已经飞快地传了回来,前头通报的是前军败退的消息,现在按着通传而来的,就是宋军大队已经在易州东面山间张开了声势,燃起了大堆篝火,更竖起了大旗,上书李处温已死!

    李处温辽人将领谁不知道,萧干大王的盟友,朝廷南面官班,萧后宠臣,在朝廷当中位高权重,又是拥立天赐皇帝的功臣。

    宋人怎么会突然传出李处温已死的消息,这消息,又派上什么时候用场?

    有的知道一点萧干和耶律大石心结的将领,不由得也是心下忐忑。大辽现在就萧干和耶律大石这两员重将在苦苦支撑了。都头优质耶律大石看不惯李处温也不是什么秘密,难道大石林牙回师,动手对付李处温了?那宋人又怎么得知的?萧干大王,又将有什么反应?

    到底,燕京都是根本,宋人突然竖起这等旗帜,只怕未必无因,那么现在,是不是就要果断回顾燕京根本…………难道萧大王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盟友不幸?

    奚人将领,更是脸色铁青,只是看着萧干,性急一点的,就差张口劝谏:“大王,俺们走吧!”

    契丹将领,却是目光游移。这消息实在是太过诛心,宋人也真是歹毒!李处温要真是死了,那么就代表辽国朝廷,权力斗争即将白热化,天赐皇帝本来就病重,大石林牙要的是耶律氏掌控大权,而萧大王和萧后,却要的是萧氏掌大权!

    耶律氏和萧氏,都是辽国国族,辽国历史,有的时候耶律氏操大权,有的时候萧氏独大,本来大家也不太在意。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爆这种争斗,却是辽国承受不起的!他们这些契丹耶律家的子弟在,到底站在哪一边?

    萧干只是冷冷一笑:“这疑兵,倒是当真疑到了妙处…………这就想将某惊走?我大辽的事情,要他宋人这么关心了?先在战场上打败某家要紧!区区一支疑兵,别想将某惊走!传令下去,让东进诸部,将宋人封死在山里头,某瞧着他们也只有看着我们拿下易州!某判断,绝不会错!攻城诸部,加快准备,天色微明,就攻他娘!将郭药师的脑袋,给某拿回来!”

    他猛地一甩披风,大步就走向土堆高处,身形虽然依旧挺拔,可是诸将从他微微显得急促的脚步节奏,却可以看出来,萧大王也许不如他语气中表现的那么坚决,燕京局势,他们这些家族在燕京的国族子弟关切不用说,只怕萧大王的关切,还过他们十倍!

    众将面面相觑。

    “赶紧拿下易州罢…………这里实在无心再呆下去了…………”

    “但愿宋人来的只是疑兵,要是真是大军而来,俺们也没心思打这个仗!”

    “大军不能轻易进退,萧大王更折不得威望…………可是燕京根本,哪里是易州这块地方比得了的?”

    “天色一明,就能见了分晓…………只要宋军不出,大王所断,就是对的,俺们还有时间拿下易州,下了此城,就赶紧走!这坐易州,干脆屠个鸡犬不留,谁要此城,尽管将去,俺实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脑袋疼!”

    “但愿宋军,只是疑兵!”

    晨风鼓荡,天色在一片薄雾当中,渐渐的亮了起来。

    易州残破城墙,只是裸露在人山人海的攻城大军眼前,无数攻城队列整齐而立,橹车在前,后面是一排排的刀枪丛林。常胜军、契丹军、奚军,都已经扫数上阵,每个人都只是仰望土堆高处,看着萧干高大瘦削的身觲ww.?

    无数将领,只是等待着萧干的号令。

    萧干沉默少顷,猛地一挥手,背后上百面皮鼓,同时惊天动地地擂响,几十名号手,用尽气力吹响了号角,军阵深处,同时爆出巨大的呐喊声音,接着人群组成的阵列,如波浪翻卷一般,直扑向易州。

    而易州也绝无可能在他们面前,再支撑下来!

    在易州战场爆出巨大呐喊声音的同时,辽军东进诸部,也终于赶至易州东面的山口不远处。夜间调动,队列不免紊乱,一名名骑兵传令兵往来穿梭,都头优质只是布置阵列,准备迎接宋军可能的挑战,前面初初成了一个样子,成列的骑兵纷纷下马休息,后面的还在源源赶来,旗号招展,猬集成一处纷乱的漩涡,每个人都在扯开嗓门大声招呼,更有无数人向西而望,看着地平线上残破的易州城墙。

    谁也没想到,这场战事打到了这一步,指顾间就能拿下的易州,被他们曾经打得失魂落魄的宋军,都成了不可侮的存在。让大家手忙脚乱地连夜调动,这里战事一旦结束,谁要再回这个鬼地方来,死了狗都不吃!

    对面山口,突然响起了修长的号角声音,几十骑远拦子已经飞也似地从各处退回来,只是拼命朝着这面大阵摇着旗号。

    太阳的光芒,从东面洒下来,辽军将领,都头优质只是纷纷眯着眼睛朝东而望。

    就看见山口左近山头,突然冒出了红缨,接着就是一名铁甲骑士,夹着一杆马槊,出现在了这不高的山头的棱线上,阳光在他身后,绽放出万千华光,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那名骑士,正是萧言,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成为第一个直面辽军大队的人!

    山下平原,正有无数骑兵正在纷乱地集结,不少人都在马下将息马力,无数人只是仰面而望,隔得这么远,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再向前看,正是易州,无数小黑点,正如狂涛声巨澜般的扑向易州城墙!

    山川大地,萧萧易水,生死大敌,全在眼前,而全部都无法阻挡自己!

    十余名骑士几乎同时,跃马出现在萧言身后,每个人都手持号角,不稍停顿,只是呜呜吹响,接着就是更多的黑甲骑士出现在萧言身边。

    萧言回头朝着麾下虎贲一笑:“如此场面,可快意否?”

    无数个声音几乎同时吼出:“男儿至此,可以无憾!”

    萧言哈哈大笑,马槊前指:“那就前进吧…………把萧干赶走!让今日之战,成为传奇!”

第七十四章 奇迹(完)

    鼓声震天动地而响,似乎在下一刻,易州就会轰然崩塌,周遭战场所有一切,都笼罩在这惊天动地的咸杀声当中。

    衣衫杂乱的百姓,只是艰辛地挽着数十辆橹车,麻木地朝莣ww.H羰腔涣艘丫?谝字莩乔较麓虻寐槟荆?郎说靡丫??急涞梦薅?谥缘亩?罄伤?浚?飧鍪焙颍??圆换嵩傩列量嗫嘧稣庋?墓ゾ撸?纪酚胖嗜缓蟾?诤竺嫦拗谱约撼?暗亩取R字莶衅迫舸耍?乔缴贤罚?共恢?滥苡屑父瞿苷酒鹄吹氖鼐?鸺?鼐撸?际褂酶删唬?飧鍪焙颍?嗖采狭艘舶眨?

    可董大郎所部,同样是打得精疲力竭,除了董大郎披甲挽盾持刀,和数十名麾下将佐在头里,其他的人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大队里头。

    攻城主力,已经换成契丹军和奚军,他们初上战场,而且心思都在燕京,虽然遂行军令,参与攻城,但是也绝没有了当初在白沟河背水一战的哀兵锐气。

    易州残破得仿佛一脚就能踢倒,这个时候,还是轻易不要冒什么太大风险,把性命丢在这个已经顿得深恶痛绝的易州城边!

    易州城墙下的土地,因为经历了太多人的践踏,吸满了太多人的鲜血,已经变得泥泞不堪,数十辆笨重的橹车,只是在缓慢地向前爬行。橹车之前,是挽着长绳的百姓民夫在艰难地朝前挣扎。

    大队大队的辽军,只是拥挤在之后,一边跟着前行,一边大声呐喊,兵刃敲击在盾牌上头,蓬蓬作响,应和着鼓声,萧干已经将家底全部拿了出来,除了身边数百最为精锐的重甲亲兵支不逊于白梃兵的契丹精骑,其他留在易州城下的契丹奚人骑军,全部下马扫数上阵。

    吼声虽然高昂,可是前进的脚步并不甚快,饶是如此,这铺天盖地的人浪,从易州城上望下,仍然让不多守军,兴起抵抗不能之念!

    易州,保不住了!

    董大郎浑身重甲,头盔下面,还戴着面甲,只是在一辆橹车后面。如此沉重的披挂加于他高壮的身上,也一点没有阻碍他的动作,他挽盾持刀,几次不耐烦地想要越过橹车,冲到前头去,直扑城墙缺口,都头优质却被他的部下死死拉住:“都管,俺们慢些,给俺们留点种子罢!萧大王所部看了几天戏,今天俺们也就是随大流也罢…………这个世道,没了兵,俺们什么都不是,俺们现在少不得都管!”

    董大郎少了往日的沉稳,今天胜券在握之时,却浑身满满的都是焦躁。他奋力甩了几下,却没有甩开身后将佐拉着的他的手臂,最后只得耐着性子,不住回头向东看去,辽军大队骑军旗号正在远处招展,太阳从东而升,向着战场洒下万千光芒,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通透,无数战士正在这个战场,随着萧干号令东西东西调动,在自己身后,萧干旗号正猎猎招展,而那四军大王,就坐镇在那里,差遣号令万千虎贲,要竟全功。

    为什么这萧干就是不走,为什么自己如此豪杰,要听别人的号令!

    不知道为什么,董大郎今日心就是静不下来,宋人可能是疑兵,他是自小就披上阵的,战场嗅觉灵敏,如何判断不出来,萧干所为,虽然略略显得有点做作,对付疑兵,以静制动就好,不必这样大张旗鼓,可是也还算是稳妥坚决,易州已经是囊中之物,郭药师,也绝对不会看到明日升起的太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觉得焦躁的无从着力也似!

    这宋军统帅是谁,带着不多人马,北渡白沟河,深入辽境,抢下涿州,涞水河边大破辽军精锐,现在又直逼到易州城下,如此坚决,如此义无反顾?

    在千军万马的呼号声中,一声悠长肃杀的号角声音,在东面远处响起,如此微弱,却如此的惊心动魄,撕破了轰雷一般响动的震天鼓声,一直传到了易州城西的萧萧易水之上,仿佛在这一刻,就卷起了一千年的波浪!

    董大郎面甲下瞳孔收缩,易州东面太远,萧言出现的地方,他完全分辨不清楚,可是从东面大军阵列深处,传来的呼喊声音,都头优质却分辨得清清楚楚!

    橹车后面大队大队的攻城士卒,都掉转过头,身后土丘,萧干同样回,那么隔得这么远,董大郎也能感受到萧干在这一刻目瞪口呆的表情!

    所谓宋军疑兵,竟然敢漏夜越过崇山峻岭,挟着万道阳光出现在易州之东,直面辽人大军,并且以号声宣示,他们来了,他们击败辽国的四军大王,拯救郭药师,将涿易二州,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还是疑兵么?或者在他们之后,有乌云蔽日般的宋军,旗号遮天,盔甲闪亮,兵刃林立如莽莽丛林,在铺天盖地地涌来,这支小小疑兵,正是有这样的倚靠,才敢前行直冲得如此锋锐?

    宋军来了,宋军居然来了,宋军真的来了!

    董大郎猛地大喝一声,甩开身边拉着他的将佐,一个箭步,就从橹车旁边冲出,跳出坍塌的长濠,一人一刀,直扑向易州城墙!

    “直娘贼,杀了郭药师!”

    在易州城头,郭药师从天明起,就一直脸色灰败地看着辽人集结起的万千大军,看着辽人大队向东而行,在夜间,辽人突然分兵的时候,他和甄五臣还有一丝欣喜,援军真的来了?惨败之后的宋军,竟然有如此心气,如此锋锐,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杀到了易州?

    但是当看到辽军万千火把,直涌向东,至少分出了千人出去,人喊马嘶地前行,这点希望,也就破灭,宋军援军就是来了,也来不及救下易州!都头优质面前大军若此,又是辽人精锐,就算是他,要筹划一场主力会战击败辽军,没有几日的调整部署也来不及,焉能这么直挺挺地不顾一切就撞上来?

    他一直守在城头不退,却连拿起兵刃的力气都没有,究其本心,无非是想找一个死所而已。

    枭雄梦断,除了就死,还有什么选择?落到董大郎手里,自己也别芶延残喘。

    夜里头,他和甄五臣都是无话,两人一坐一卧,偶尔对视,都是苦笑。

    也罢,也罢!

    天色放亮的时候,辽军擂起鼓号,大队大队集结好的攻城部伍开始缓慢向前,城头之上,连准备站起来抵抗的守卒都没有几个,大家无非闭目待死而已。

    郭药师支撑着城垛勉强起身,也不在意随时会扑面而来的箭雨了,只是看着眼前山川大地,看着黑压压涌来的人浪哈哈一笑:“原来男儿末路,是这么回事!”

    号角声在远处响起,撕破了辽军鼓号之声,直直扑向易州,这号角声音,在东!

    甄五臣猛地从百矛杆搭成的担架上头起身,独臂东指:“都管,那是什么?”

    郭药师呆呆地向东而看,嘴角蠕.动了几下,萧干旗号所在的土堆上头,同样引了一阵骚动,易州左近,万千战士,同时引颈而东!

    巨大的呼号声音,从辽军军阵深处响起,让在场所有人,不管城上城下,都立脚不定!

    神采在一瞬间,就全部回到了郭药师身上,所谓枭雄,就是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只会咬牙坚持到底,除非所有路都已经走绝!都头优质虽然号角响起的地方,离易州城还有数十里,那里情势,也完全分辨不清,可是郭药师已经挺直了腰杆。

    男人的精气神,就全部在腰上,脊梁骨一硬,天塌下来也扛得住!郭药师猛地回头:“城墙不可守,俺们兵不多!退守易州知州衙署,那里小而坚,俺们咬咬牙齿,能守到援军到来!除非萧干这厮,想在易州城下来场决战,把燕京丢给别人!”

    甄五臣支撑着想爬起:“俺在这里给都管断后,拖一些时间是一些!”

    郭药师却猛的摆手:“五臣,你哪里打得动!阿蓉也少不了你这个叔子!”

    他转头四下一望:“谁的性命,是俺郭药师全下来的,到俺这里来!”

    他这一声,让城头呆呆的朝东而看的士卒们都是一动,少顷之间,就有百十条汉子,浑身又是泥又是血,衣甲俱残,朝着郭药师这里涌来。

    郭药师和他们对视一眼,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突然拜下:“受某郭药师一拜!诸位身后事,某自当任之,就请诸位断后了!都头优质你们尸骨,某当厚葬,有家眷的,某自然照料,孤身一个的,某也给你们续绝嗣,到了地下,不怕担心冻着饿着,来世俺们再当兄弟…………也说不准,俺们这次还是一起到地下闹个天翻地覆去!”

    百十名士卒,都坦然受了郭药师一礼,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咬牙叫道:“活到现在,都赚了,俺就是瞧不得董大郎这厮得意,都管,你们且走,俺们和董大郎分个生死!”

    郭药师支撑着站起,这个时候,城下董大郎已经越众而出,虽然只是孤身一人,却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持盾挽刀,大步冲向城墙的塌陷处!

    在他身后,董大郎部下呆了一下,也同时出受伤困兽一般的吼叫声音,从橹车两旁涌出,跟在董大郎身后,直直扑了过来!

    拉橹车的百姓,还有橹车后头的大队辽军,一时都失却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这场战事,走到现在,已经混乱得难以理解,是战是走,谁也说不准。

    大家只有一个念头,这易州之战,是董大郎和郭药师之间的恩怨,俺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难道还要以如此疲兵,在此和宋人决战不成?

    郭药师在城头哈哈大笑,指着当先扑来的董大郎赞道:“不愧是某家虎子!”

    十几名带伤亲兵已经扑上,拉着郭药师就朝城下退,剩下的抬起甄五臣,招揽流散,只是掉头下城奔向易州知州衙署,留下的死士,那带队小军官只是挥臂:“走!都管你走!俺孤家寡人,也不要继嗣,生平就爱玩娘们儿,到时候给俺烧几个活的就成!”

    着郭药师下城,那些死士同样凄厉惨叫,纷纷跳城,只涌向城墙塌陷处,就准备在董大郎扑来的方向,死死挡住他!

    土堆上头,萧干站在自己旗号之下,只是看向东面,易州如何,他甚至连关心一点的心思都没有。

    他高瘦的身子只是在那里微微的颤抖,捏着拳头咬牙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宋军只是疑兵,某高度判断,绝不会错…………他们怎么敢直扑过来?”

    麾下几个奚人将领扑了过来,拜倒在地:“大王,走吧!回燕京!俺们辎重匮乏,羽箭都射光,军心思归,战不得了!更不用说燕京城现在李处温李郎都已经死了!宋人不是知道燕京内乱,绝无胆扑来这么快…………前锋虽然不多,都头优质但都是宋军精锐,在后头,就是宋人铺天盖地的大队!涿易二州保不住了,俺们回燕京修整,在高粱河还可拒敌,再将他们打回去就是!”

    契丹将领,同样脸色铁青,宋人直扑而来,那么说明,燕京内乱的消息,可能是真的,只是还没传到这易州荒僻之地来,燕京一时已经绝难给他们支持,宋军敢于直击而来,说明只能是大军全师而来,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在这里和宋军展开旷日持久的会战!

    他们比起奚人将领更多了一层心思,回转燕京的话,到底是站在大石林牙这一边,还是在萧干大王这一边?单单这个念头横在胸中,就让契丹军将,再无半点在这里作战抵抗的意志!

    萧干猛呼哨一声,忠实亲卫,已经将他的马牵了过来,萧干眼睛也泛起了血丝,翻身上马,数百重骑同时上马,只是簇拥着他。

    “这宋人统帅是谁?如此豪杰,如此英锐!非我大辽之福分!某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敢直扑而来,某要看着!不擒斩此人,某誓不回师!”

    他话音才落,已经给马加了一鞭,呼啦啦地直奔下土堆,都头优质数百重骑,如轰雷一般跟上,土堆上诸将一怔之下,纷纷大呼着奔下山,各自牵马,飞也似地跟上。

    萧大王绕不开这个弯子,他们不能让萧大王这么一意孤行下去!

    辽军在易州东面正在集结的大队,如同着了魔也似,只是看着山上出现的宋人铁甲重骑。

    在任何时候,装备完善,人马披甲的铁甲重骑,都是一种最大的威慑。

    他们看着那最先出现的宋人统帅放平马槊,朝前一指,数百重骑,就已经越过他的身边,沿着山坡疾驰而下,仿佛天河倒卷,马蹄溅起大块大块的土堆,仿佛天地,在这一刻就已经塌陷!

    宋军重骑,都已经放下面甲,都可以看见上头狰狞的图案,每名骑士盔上红缨舞动,白蜡杆子的长矛直直放平,有如一道道整齐的钢铁海浪,直直朝他们拍击而来!

    阳光照在锋利的矛头上面,闪烁着万千寒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由山坡朝下直冲,还能维持冲击阵列。每名骑士都在战马上俯下身子,绝不动摇,绝不后退,只是将全身气力,都集中在了手上长矛里头,如此威势惊人,如此显得训练有素的冲击,除大宋引以为豪的白梃兵重骑,还能有什么人?

    大宋已经将他们的家底都拿了出来,在这些白梃兵的身后,又将是有多少宋人,呼啸而来,直到将他们彻底淹没?

    辽军大队,在易州城下困顿日久,战意早就不如在白沟河两岸那边高涨,连日露宿野外,忍受大雨,虽有营帐,但是人马体力都削弱日甚,战马更是掉膘,漏夜调动而来,赶得是人困马乏,正在纷乱的列阵,本来士气就水甚高,都头优质当宋军挟着东面出现的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心旌动摇,前头才列阵完毕的辽军士卒,第一个念头,就是反身让开,不要直面这义无反顾而来的宋军最为精锐的重骑!

    这些战士,都是看到过白梃兵数百,在辽军大阵当中如波分浪裂一般地冲过,直直扑向耶律大石大旗,到了最后,才功亏一篑的景象!冲击一路,都是血肉开路,多少辽人精锐骑兵迎上去,都被杀得人仰马翻的那种景象!

    好在宋人重骑,不过就白梃兵千余,轻易难得冲阵,可是今日在易州城下,又看到了这些白梃兵,而且作为宋军先锋!

    难道萧大王真的打算在这里死战一场?辽人大军,在这里毫无依托,燕京城据说也有内乱,宋却已经抢了涿州,可以源源接济,这一仗,如何战,怎么战,谁愿意战?燕京的亲族子弟,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一个状况!

    辽人大阵,只是爆出巨大的喊声,这喊声却不是准备呼号着迎上去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混乱惊惶的意思!有的辽军下马准备结阵迎敌,有的却要打马向两边散开,不正面当其锋,有的胆气豪壮一点的,却翻身再度上马,准备迎着冲击上去。

    可是白梃兵重骑来得如此之快,借着下坡的冲力,这铁墙一般的重骑,已经扑至面前,那些披着马甲的高骏战马,长嘶着喘着粗气,已经踏进了黑压压的辽人大军当中!

    对于裹在大军当中,直扑入辽军大军当中的萧言,这一刻,几乎凝固。

    周遭所有一切,在一瞬间都失却了声音,他虽然被裹在大军当中,旁边还有郭蓉寸步不离,还牵着他的马缰绳,帮他控制住前进度,他马术就那么回事,要不是郭蓉帮他控马,从山坡冲下来,自己就先得摔个人仰马翻。

    在这一刻,虽然从面甲向四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层层的铁甲,只能看到紧紧簇拥着自己的白梃兵战士,但是萧言却仿佛看到了在最前面,无数辽人士卒,已经被白梃兵踏过,践踏在马下,长矛涌动处,不知道多少辽人战士落马。这些白梃兵将士,有的已经丢矛抽刀,没头没脸的砍杀过去,借着马力,长刀过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就是一条血路!辽军惨叫着,呼喊着,跌跌撞撞地朝后挤,将自己队列践踏得更加纷乱,都头优质每个辽军,都没有反身迎敌的勇气,只想离开这些黑甲杀神远些。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同样,那就是说不出的惊恐!

    瞬之间,所有声音在这一刻回到了战场上头,巨大的呼喊声音,惨叫声音,在这一刻爆,直冲上云霄!萧言给裹在队伍里头,只是朝前,还能清晰地听见马扩的大笑声音:“痛快,痛快!这才是俺的本色!”

    萧言拼命地想朝前挤,这个时候,热血除了朝上涌,再没有其他出路。三百重骑踏阵,视万千敌军有若无物,和贼老天斗气,此时看来都是儿戏,上天对谁,都是不偏不倚,这命运,只不过掌握在自己手中,既然自己追求的是不可能的奇迹,那么就只有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血泪,更多的辛苦,更多的牺牲!

    还好有这么一群千年之前的大好男儿,追随着自己这个错过千年的穿越客,共同想将这奇迹,彻底地掌握在手中,为了这个目标,只是将自己一条性命,只是看得无足轻重!

    辽军已经列好的阵列,并不厚实,后面还有人马不断地加入战场。

    这条薄薄的阵列,在白梃兵面前,实在太过微不足道,更不用说这些辽军,并没有白沟河那场战役中那么高昂的士气,那么充足的羽箭器械,那么多可以结阵死死抵住的步卒!

    个辽军,都被搅动,外面的想朝里面挤,里面的想朝外面逃,混杂在一起,人喊马嘶声音搅成一团,军官将领大声喝骂,却没不半点办法,都头优质白梃兵冲过之处,却毫不停留地收割着生命,砍翻了不计其数的辽人士卒。将无数人体,在马蹄下践踏成为烂泥!

    瞬之间,辽军阵列,已经被冲破!

    白梃兵厚实的队形,一下就因为突破辽阵散开了一些。萧言眼中,不再只能看见那些森寒铁甲,从人马缝僚当中,就看见无数支辽军骑队,正呼喊着朝这里涌来,回头而顾,只看见一路血肉,被突破的辽军大阵,还在混乱拥挤成一团,辽人骑队,射过来的羽箭寥寥,敲在盔甲上也只是出点声,想撕破白梃兵的两层重甲,实在是骑弓弓力,不能办到的事情,更不用说辽军绝大多数,已经是腰间撒袋空空。

    每个白梃兵衣甲之上,都满满的都是血迹,人马只是出粗重的喘息声音。刚才一次突击,将冲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度自然减慢了下来,辽人大军,这个时候才终于恢复过来一点,从四面翻卷而来,每个辽人骑兵,都尽力催策着马力,呼喊着涌上,这个时候,结阵什么的,都用不上了,就想用人多,以一场乱战将萧言他们彻底淹没!

    从上朝下望,就可以看见以白梃兵数百为圆心,外面是黑压压的辽军大队,虽然纷乱,但是却只是朝着这圆心狂暴地卷来!

    辽军所部,毕竟是这个大辽最后的菁华之所在,虽然疲惫,虽然思归心切,虽然士气不振,可是在萧干未曾下令撤退回归燕京之前,也只有死战到底,绝不后退,哪怕后面继续涌来无穷无尽的宋军,也只有战。一次败于宋人之手,那不知道在燕京城下,还能不能挡住宋军了!辽国存亡,同样系于他们的身上!

    马扩已经圈马回来,推开面甲朝着萧言一笑,一场厮杀,让马扩原来身上武将少有的文质彬彬全部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杀气:“萧兄,如何?”

    那边郭蓉已经丢开了萧言战马的缰绳,塞到萧言手里,自己抽出了两把长刀,认真地对萧言道:“兵刃别撒手,别落马,别离开我身边!”

    萧言略略一顾四下涌来的辽军,再向远处残破的易州城墙看了一眼,笑道:“如何?朝前!”

    马扩大笑:“好!杀过去也罢!如果战死,萧兄记得将俺骨灰,用西军西军熙河军军旗包了,带上燕京城头!”

    萧言也笑:“要是一起战死呢?”

    马扩已经推下面甲,呼喝着将手中马槊在头顶转了一个***,白梃兵骑士纷纷再度催马,自然成一锋矢阵型,再度提,不顾四迎上的辽军,直直朝着正当其锋的辽军涌去!马扩的呼喊声音,只是在身后飘动:“九泉之下再追随萧兄而战罢!男儿一世,总有杀不尽的胡虏,人间泉下,都是一般!”

    萧干纵马疾驰,将马提到了最高,他犹自觉得不够,只是猛力地踩着马刺,**健马,本是良驹,这个时候已经被踩得马腹鲜血淋漓,疯一般地朝前疾驰。

    身后甲士,更远处追来的契丹奚人将领,只是跟在他身后,都头优质怎么也追不上。

    萧干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要燕京,还是要易州?”

    涿易之行,本来是立威之举,要是轻易而退,那么反而对自己威望是好大的折损!可是宋前锋,已经打出了李处温已死的旗号,宋军此举,未必无因,只怕是瞅准了燕京内乱,无力支撑对着大宋的前线,才这么快的反扑而来!就算九成是假得,那一成可能性是真的,他也承受不起!耶律大石一旦稳住燕京局势,慑服内外,那么他回燕京去,也只有将大权交出,英雄事业,就化为泡影!

    怎么办,怎么办?

    前面突然传来了喊杀的声音,远远地直飘过来,萧干一生长于马上,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宋军铁骑,直直撞入辽军大阵当中,才会出的厮杀呼喊之声!

    他心中一动,猛地勒马站住,健马跑了性子,只是高高人立长嘶而起,后腿撑地,猛地朝后退了几步。

    要不是萧干裆劲大,这一下就得落马!

    宋军居然冲阵了?

    这还是疑兵么?

    没有大军在后,这支宋军,怎么敢冲阵?他们无非是想将自己人马在易州死死缠住,然后以大军加之,一举将这支大辽最后精锐歼灭!

    宋军怎么一反常态,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在这一刻,萧干心中无答案。

    远处十余骑远拦子飞也似地奔到,他们都是负责传递战场消息的。远远的那些远拦子就已经下马,飞扑过来跪于萧干马前:“大王,是白梃兵,是白梃兵!都头优质宋人重骑,出现在山口,现在只怕就是这些白梃兵在冲阵!”

    萧干身后将领,也终于赶了上来,几个奚人将领跳下马来,跪在萧干面前,语气急促:“大王,退吧!涿易二州,保不住了!俺们不能在这里和宋人决战,大辽最后菁华,不能消耗在这里…………俺们回燕京,再打回来!”

    萧干脸色铁青,挥起马鞭,就打在那些奚人将领头上:“退你娘的退!不把这反宋军粉碎,某誓不回军!”

    那些奚人将领挨打也只是忍着,跳起来只是死死拉住萧干坐骑缰绳,后面更多将领下马,跑到前面跪下;“大王,俺们的根本是燕京,现在军无斗志,走罢,走罢!大王为大辽奋力冲杀,俺们都看在眼中,感念一辈子!求萧大王快快回师燕京,和大石林牙稳住燕京局势,现在燕京不稳,俺们大辽才是真的完了!只要燕京稳住,俺们还怕不卖力冲杀?不管是大石林牙,还是萧大王,只要带着俺们上前,战死了也不值什么!”

    萧干脸色,终于松动了下来,麾下将领,奚人不论,契丹人也这么说,意思也很明显,他们不在乎到底是耶律氏和萧氏,反正都是大辽国族,不论大权定于谁,只要这内乱早早结束就好,到时候事权归一,辽国未必还没有翻身的机会…………现在燕京内乱的消息被宋军放出来,大家实在是无心战斗下去了!

    萧干只是黯然不语,向东看看,厮杀声一浪接着一浪卷来,都头优质再向看,董大郎所部已经当先而登,杀破易州城墙塌陷处郭药师所部的抵抗,后面契丹奚人军马,正源源不断地涌入易州城中!

    他猛地掉头,马鞭一挥:“只有让宋人赢这么一阵了…………某且立誓,若某不带儿郎,夺回此处,天地不容!传令,退军,不管在东在西,都退,都他娘的退!随某回转燕京去!”

    在这一刻,萧干眼中,同样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也不擦拭,只是最后看了易州城墙一眼,就不顾飞奔而去!

    易州城中,董大郎同样杀得浑身是血,只是带着部下朝前,在易州城墙塌陷处,董大郎大展神威,只是不退,奋力斫开木栅,更不知道砍翻了多少郭药师留下断后的死士。每一步前进,都要取走几条性命,不管郭药师的死士怎样咒骂着朝他涌来,他总是更加凶狠地将对方砍翻,他的盾牌已经打掉,手中长刀已经换到了第五口,而且同样砍得缺口累累,杀到后来,哪怕抱着必死之心的郭药师死士,也只是在他面前步步后退,最后一声喊,丧失了所有抵抗的勇气,不辨方向,只是逃走!

    大队大队的人马,只是越过城墙塌陷处,涌进这里流了太多血的易州城墙。

    城内就如城外一般残破,城墙左近,全是尸伤兵,每间房屋都被拆得七零八落,只有知州官衙算完好,这也是郭药师当初选定的最后抵抗的地方,才逃脱了被拆掉的命运。

    城中残存百姓,只是蜷缩在废墟里乞命,对能不能活下去的前景,就连百姓也放弃了所有希望,溃卒在城中只是乱窜,拼命地逃向郭药师所在的知州官衙。

    董大郎只是一马当先,带队直直冲向郭药师最后所在,都头优质眼之间,就已经杀到面前,官衙围墙上头,就是一阵箭雨泼下!

    后一点器械,都给郭药师屯在这里了,做万一的指望,要是没有援军,郭药师估计都懒得退回来,战死城头拉倒,现在一线曙光就出现在眼前,这在知州衙门做的最后预备,就派上用场!羽箭过处,董大郎身边无数战士纷纷倒地,董大郎所部本来就盔甲不完整,而墙头守军都用的是步弓,顿时就射翻了几十人。董大郎大腿上面也中了一箭,他却哼也不哼,抬手折断箭杆,用力一拍,那羽箭就从腿那一头透了出来,血淋淋的就扯出扔掉!

    “盾牌,上!”几十名士卒,举盾就迎了上来,不知道中哪里,几名士卒找到一根不大的木头,抱着木头,就在盾牌掩护下直直撞门。墙头羽箭**十余轮,也就射空,这知州官衙围墙也不甚高,虽然里头都用东西抵上,却哪里经得起扑击?

    无数跟进的人马,只是团团围定围墙,杀红了眼睛的不等大门撞开,就欲攀援而上。有的人更疯也似的用手中兵刃掏着并不算厚的夯土围墙。守军只是在墙头探索出半边身子,疯也似地用长矛拼命朝下刺。墙头墙下,呼喊叫骂声音混杂一处,有的守军长矛被拽住,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拖下墙头,乱刀顿时分尸,还有守军猬集在大门后头号,一边拼命抵住,一边做好最后厮杀的准备。

    董大郎只是连盾牌都不要了,只是大步在围墙左近走来走去,红着眼睛,大声下令,可是战到现在,一直冲杀在前头的他的嫡系,已经欲振乏力,都退了下来,现在围着围墙的,多是存在契丹军和奚军,虽然都在努力向前,可谁又听他的号令了?

    僵持一阵,夯土围墙已经有几处轰名坍塌,大门也被撞得残破,露出了破洞,守军绝望地汇聚在围墙坍塌处,拼命用长矛阻拦人涌进。大门破.处,也有四五支长矛探出,拼命地朝外攒刺,董大郎大呼一声,跳到前头,长刀过处,大门里伸出的几柄长矛矛头,全部都斩落!

    “郭药师就在里头,取了直娘贼的性命,这易州,是俺们的了!”

    董大郎狂呼的声音犹自未消,城处突然就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音。都头优质呜呜吹动,只是反复,直传入易州城中,每个人都是一怔,这战事到了最后关头,郭药师已经如穷鼠负**,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吹动退军的号令?

    号角声音仍然在不住响动,越来越显得急切。契丹奚人军将扑击的动作已经缓了下来,只是呆,而墙内常胜军同样识得辽人号令,只是出一声吹呼!

    数名契丹奚人将领都举起手,准备大声下令,董大郎红着眼睛扑过来拖住了一个契丹将领的手:“这个时候,退他娘的退!郭药师就在里头!”

    那契丹将领却轻蔑的将董大郎推开:“你们父子相残去也罢,俺们却只要燕京!”

    “走,退兵,萧大王带俺们回燕京了!”

    这一声令下,契丹奚人军将,同样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主帅下令,他们只有拼死而战,但是一听到马上撤回燕京,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已经死了太多人的鬼地方,在多耽一刻时间!

    数千兵马,只是纷纷地从易州退出,走得比来时快上十倍。董大郎茫然地走了几步,突然咬牙又要上前:“俺自己上!不信杀不得郭药师!”

    在他身后,几员将领扑了上来,牢牢将他抱住:“大郎,战不得了!俺们已经精疲力竭,再战不得了!宋人援师已至,再耽下去,只有全军覆没!”

    董大郎奋力挣扎几下,红着眼睛回而顾,身力儿郎,憔悴疲惫已经到了极处,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有再度上前的意思,只是惊惶地四下而顾,听着外头的声音。

    他麾下兵力,本来就强郭药师残部不多,攻城又是消耗最大的事情,这个时候,要不是契丹奚人兵马加入战团,根本不可能杀进易州城来!

    现下此刻,他的人马,已经绝无可能再战下去,更没有指望能抵挡住宋人援军的扑击,连萧干大队人马都已经撤退,他们凭什么在这里死战下去?坚持下去,只有让这最后一点种子,全军覆没!

    董大郎喃喃道:“去哪里,去哪里?都头优质天下之大,俺可以去哪里?”

    员将领,满眼是泪,只是大声道:“只要能活着,总有机会!天地之大,大郎带着俺们,哪里不可以去?”

    董大郎神色渐渐宁定下来,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大宋,大辽…………闪得俺好苦!天下之大,也只有一处可以投奔了!”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厉色,最后看了一眼郭药师所在的衙署,决然掉头:“走!俺还要带大家回来,只是下次,俺们抢的不是易州,而是燕京!”

    易州之东,白梃兵已经陷入了苦战当中。辽人大军,已经将这支小小队伍层层围定,只是不断地扑上来。

    辽人疲惫,白梃兵也同样疲惫,他们也是从涿州奔袭过来,辎重不多,战马掉膘,漏夜而来加入战团,一次决死冲击,同样将精力马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白梃兵的冲击度,再也提不起来,当冲击的脚步停顿下来,剩下的也只有苦战而已。辽军不断扑来,白梃兵围成的***,一层层被削弱,每当有缺口出现,就连萧言也要跃马上前,去挡住这缺口!

    郭蓉只是跟在萧言身边,死死地保护住他,每当对手兵刃扑来,郭蓉不惜挡在萧言前头,替他承担,不长时间厮杀,已经是人人满身带血,不少白梃兵折了战马,只是步战,每个白梃兵战卒倒下,身边不知道要有多少辽人士卒的性命来换!

    萧言也受了几处伤,有钝器敲打,也有长矛刺来,要不是两层重甲遮护,身上不知道得开多少血窟窿。**战马,也带伤无数,终于一次退下的时候,都头优质轰然哀鸣着倒地,萧言跟着落下,被压倒在战马底下,辽人士卒,也看出来萧言是白梃兵死死保护的对象,他的级不知道值多少赏钱,多少功勋!

    在这一瞬间,几名辽人军官领头,舍死忘生地直朝萧言倒下的方向撞来,白梃兵拼命阻挡,也是遮拦不住。郭蓉尖叫一声,已经从马上飞扑过来,高挑的身子,只是挡在萧言被长矛戳中多处,要不是甲叶厚重,郭蓉在这一刻就没了性命!可是身上鳞甲也大片大片地被扯开,有的兵刃,直嵌进了郭蓉身上锁甲当中!

    萧言躺在地上,只是大呼挥手:“走!走!不要管我,你自己管自己活下来!这条路,是老子自己选的!”

    在如此关头,郭蓉犹自回身一笑,她的面甲也早掉落了,只是露出清冷俏脸,嘴角带着血丝,那是被锤锏之类敲击兵刃打吐的血,朝着萧言只是浅浅一笑。

    个辽人将领,只是纵马而来,手中长矛森寒,直直戳向郭蓉面门,而郭蓉也再无可能闪避开来!

    空中突然响过剧烈的破空之声,却是一柄马槊,头尾颤动,如龙而至,那辽人将领还未到时,就被一槊戳下马来!

    在另一头,马扩空着双手,已经下马飞奔而来,只是伸手来扯萧言,同时大声下令;“都围过来,俺们和萧宣赞,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白梃兵将士残余,只是下马,拼力朝萧言这里涌来,萧言被马扩扯住,就看见李存忠也下马,他一瘸一拐的,只是朝自己迎来,李存忠身累累伤痕,还有紫黑的血,从面甲开口处不断流出,他推起面甲,只是朝萧言这里一笑,后面辽军涌上,刀矛齐下,李存忠身子一顿,大喝一声,反手揽住那些吹在刺在身上的兵刃,用力一转,他身边七八名辽人骑士,一起被带动栽下马来!

    “老丘,前路不远,等着俺!”

    此刻萧言,已经是热泪盈眶,伤痕累累的白梃兵甲士,只是簇拥在他身边。

    自己穿越而来,不过短短月余,可是这短短的另一世人,可以无憾!能和这样的祖先战死在一处,区区一条性命,在过去那个平和时代无比重要的东西,在此刻,又算得什么?

    萧言被马扩才扯出来,身上一松,忍不住就长啸出声,老子来过,奋斗过,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拼命过,死又如何,死又如何?只恨不能看到将燕云收复!

    仿佛要应和他的吼声也似,易州城下,突然响起了号角之声,一遍接着一遍,反复低回,只是远远传至战场。

    逼近的辽人骑士都是一怔,纷纷回顾,转眼之间,这些同样杀得浑身是血的辽人将脸上同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萧大王要带着俺们回燕京了!眼前敌人,虽然只剩百余,都头优质却不知道还要拿多少性命去换,更不知道宋人大队,什么时候会加入战场,趁来得及撤退,还是先走罢!到燕京修整,然后再战!只要能不全军覆没在这易州!

    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奚人军官同时下令,辽人将士,纷纷拨转马头,临行之际,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这些伤痕累累的白梃兵战士一眼。

    呼哨声中,大队辽人骑兵卷起烟尘,只是这样不顾而去!战场上,只留下一地的死人死马,无数失却主人的战马,只是在战场上踟蹰独行,每个残存的白梃兵士卒都没有出声音,只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奇迹,就在他们报着必死之心的时候,终于降临了?

    每个人都回头看着只是张口大呼的萧言,马扩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萧兄,萧兄!大宋得兄,才是最大的奇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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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介绍:
一段传奇,一段冒险。
仍然是一部比较爽的历史架空小说。
敬请期待天使奥斯卡2010年最新奉献。
2010年,1月1号,正式上传。
宋时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