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处布局(五)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三十四章两处布局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一个木质小球被高高击起,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直落向远处的草坪上草坪上立有一人高的旗杆,旗杆下面是一个小这软木所制小球落在离这旗杆不过七八步的地方,滚动两下,就此停了下来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喝彩掌声,在掌声中,萧言还保持着挥杆姿势,做眺望状
刚才这一杆的确是水平发挥,一杆足足轰出了接近一百步,看来这一个,怎么样也稳拿个逼rd了要是推杆的时侯再风一点,说不定就是一个eagle
最近萧言的确是比较闲,在坐粜事上得了彩头之后,萧言就显得低调得很有应酬就挑挑拣拣的选一家去,隔个几天去球市子巡视一下经营事每隔几天再去禁中打个呼哨,和赵佶君臣两个计较一下内库家当日子算是过得闲适又惬意
在都当中,现在他也不是才返回汴梁候人人不愿意搭理的那个样子了不少人认定了他在这天子宠信的信臣位置上还有几年气运好走,再加上有财神之目,愿意搭上来的人不少赵佶也对萧言很满意,不仅会生财,而且多少繁难的事情到他手上,他都能办到恰到好处,这就是能臣的手段对他的宠信称得上是日坚,萧言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行情见涨
要是放在大宋前面那些年,按照萧言的出身,怎么也不可能被汴梁中人接受但是托赵佶在位这些年不断提拔幸臣的福,大宋已然士风大坏对于和幸臣往来除了一些极有气节的,大家都不怎么当一回事了所以哪怕萧言刻意低调,没事的时侯就在自己南外别业消闲,每日政接到的帖子都是一大堆
不过萧言也没有趁着现在走上风的时侯到处接,壮大羽翼基本上还是摆出那副孤臣的样子,除了必不可少必须要去的地方,就是在南别业外消磨时日在有心人看来,这是萧言自居谨慎,这家伙实在是个聪明人
其实这还真是高看了萧言的城府,他现在的确是在偷懒现在都当中正陷入一种僵持局面当中,各方势力都在等待有的变故来破局而他要卷起风,还在布局当中只要一日准备未成,他就一刻不敢轻举妄动可他所准备之事,不仅在都,还在边地,横绝千里,近于险一旦风卷起,虽然他是有备行事,但是用力实在太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他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刻意低调而是在偷懒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感受感受这在大宋发了大财之后的悠闲生活一旦他卷起的风涌动起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日日都在风刀霜剑当中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随时可能没顶
但是这也没有法子,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这个时代,这残酷的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
在萧言身边,很矜持的在做礼貌鼓掌的,正是小哑巴小哑巴已经十六岁了,又了一点个子上来,已经有些大姑娘的模样了原来就是个出的小美人,大宋水熏风中再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皮肤显得白皙晶莹剔透,越发的致可爱
小哑巴穿着一身贴身的胡装,右手还假模假样的戴着一只白鹿皮的手套身后跟着一个高壮丫鬟,背着她的球具里面各种球杆都小了一号前些时日因为郭蓉离去,小哑巴郁郁了一阵子,今天萧言带着她来打这个劳什子高尔夫,小哑巴又开心起来
看着萧言这一杆打出了高水准,小哑巴表示了礼节的赞赏之后,淡淡道:“这一杆还是不错,已经是出大哥平日的表现了…………嗯,算是一个好对手”
萧言终于摆完了po,将球杆丢给了一个貂帽都球童,跟他低声讨论了两句,那貂帽都球童还很专业的建议:“要是用四号铁杆,恐怕还能多打出四五步…………今天风有点大,还是顶风,显谟试着加点力道”
听到小哑巴在那里装模作样,萧言回头笑道:“计点你两杆算我一杆,现在你都落后我七杆了,还有五个,瞧你怎么赶?输了可是有惩罚的哦…………”
小哑巴眼流转,水汪汪的看了萧言一眼:“那你怎么惩罚我,萧大哥?”
萧言看着小哑巴突然显现出来的媚态,忍不住就是心里一动小丫头真的长大了………现在估计想着的就是怎么把自己打包好了塞到他萧显谟的上,变成名正言顺的萧夫人…………
不是说萧言不疼爱小哑巴,但是这种疼爱偏向于将小哑巴当妹妹看待原因无他,当日萧言和小哑巴遇见,小哑巴那穿着破衣烂衫,小脸黑黑,后来套了一双萧言的球鞋大得跟船一样晃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就像个小妹子现在小哑巴十六岁了,其实可以吃了再也没法用担心小哑巴岁数太小来推托但是萧言心理这关老是过不去,不是他矫情装b,是个正常人都会有不好下手的感觉,除非是真正的死罗莉控
萧言是个正常男人,如何能没有望对着高挑清丽的郭蓉,他就好几次想将人家推倒要不是郭蓉爹爹死在他手里,郭蓉早不知道多少次双脚担在他肩膀上眼神离的唱着就这样被你征服了
可是小哑巴,真的象妹子虽然这个妹子满心思的就是想跳到他上
这些时日难得清闲,萧言也难免偷吃了几嘴在南薰内那个摆着好看,名义上是他正式居所的宅邸之内,两个身材在这个时代还算火辣的丫鬟已经被他推了又推不过下意识的瞒着小哑巴就是了
今日小哑巴展出来的少青涩媚态,却让萧言第一次感觉到有点不对要糟,老子看来要变成名正言顺的萝莉控…………
说起来自己岁数在这个时代当真不小,中匮乏人也总有点说不过去,是不是干脆就給小哑巴一个代算了?这小妹子自己是这辈子都要留在身边照顾的,在上照顾也是一样…………
正在满心思纠结的时侯,远处突然远远驰来一骑却正是外出办事的张显张显在萧言身边日久,又在汴梁这个复杂地方历练了一阵,已经很沉得住气远远就跳下马来,一路没事人一样跟随警戒的貂帽都亲卫笑谈两句不紧不慢的走到萧言身边,还对今天球场上草的长度,风力发表了几句意见然后才凑到萧言身边,低声道:“显谟,那个人带来了”
萧言双眉一挑,刚才那副闲适模样早就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去腰背下意识的直,已经浸透骨髓的那种杀伐锐气再也掩藏不住点点头招呼声:“小哑巴,你在这儿再练练球,我有点事情要办,今天账记着,你落后我七杆,改天可别浑赖了”
小哑巴多聪明的一个孩子,知道萧言有秘密的事情要去办笑了一声就应了,看着萧言在张显及几名貂帽都亲卫的簇拥下去远背着人小哑巴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大哥的舒服日子,总是这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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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的南别业,已经修整一院墙加高了,还建了不少房舍外围还引了活水进来,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做成壕堑模样,而是用了加倍的心思点缀成溪水跃动,野渡舟横的乡间闲趣但是安全度实实在在增加了不少原来这个方腾的小小别业,已经经营成有些世家大族乡间庄园的模样
在宅邸当中的一个安静院落之内,一条看起来很是有些桀骜的汉子在一张胡椅上坐立不安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脖子上出刺青,衣襟也敞着,看举止做派,当是市井当中的奢遮汉子他不时朝屋外看去,就看见屋外两名貂帽都亲卫守着貂帽都亲卫都是身临大敌,手里不知道有多少胡虏命的汉子这身上自然流出来的杀气,就是这等桀骜奢遮的汉子也不敢轻撄,虽然等得不耐烦却只能强自按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总算听到外脚步声响动那桀骜汉子一下就从胡椅上跳起就看见此时在汴梁已经很有声名的张显张郎君陪着一个略微有些消瘦,面目英,眼神却锐利得让人有点不敢直视的青年走了进来汴梁张郎君恭谨的跟在他的身后,一看就是这青年的随
此人这桀骜汉子却不认识,他也穿着家常服饰,看不出贵贱来走进室中,只是目光淡淡的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让人觉得有些刺人,浑身就有些不安起来这看起来颇为温文的青年,身上那种隐隐的血腥气,竟然好似比那些随的,一看就不知道手里有多少条人命的汉子还要重上一些
这青年自然就是萧言,他走进来不过扫了那桀骜汉子一眼,就不理会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拿些水来,給我净面,打球打出了一身汗”
一名貂帽都亲卫顿时端进来水盆和面巾,萧言就自顾自的在那里擦汗
那桀骜汉子迟疑半晌,看着将他半强迫押过来的张显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立在萧言身边终于有些耐不得,他素来是胆大包天的人物,终于忍不住跳起:“将爷爷来,却是这般,要如何摆布爷爷,说句话就是爷爷也是奢遮人物,什么都接下来就是”
萧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是什么人?”
张显淡淡一笑:“在水外南船市上的车船务运工一个班头,手底下也有百十号兄弟对足球之戏甚是入球市子中投注犹自觉得不爽利,还投注外赌家底不厚却是敢下注,一下子亏欠了二千多贯他加上手底下百十号兄弟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够填这个窟窿的俺们也算是他债主,就将他请过来了”
足球之戏,就是一个金钱游戏在后世,在这汴梁,都是一般的正常投注已经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但是这外围赌球,却是为惊人的大利所在萧言前世是记者,记者的职业就决定了什么都知道一点,不过不就是经营起这么个球市子,这外围赌球的大利所在,他如何肯放过?他正是为了大事在在需钱的时侯,不仅出了债券发行,还以一些从神武常胜军裁汰下来不能经残酷战阵的人手,加上禁军将一些年轻子弟,当起了开外围赌盘的大宋款黑社会
他经营球市子,不仅仅是为了生财,也有整合大宋市井力量的深意在他身边貂帽都亲卫,就张显一个人参与了这项很有前途的黑社会事业其余貂帽都亲卫,却要和这个保持距离要上阵厮杀的汉子,不能在这财市井意气当中消磨了
江湖事业,无非就是人和钱两个字,钱还重要一些足球之戏卷动整个汴梁,几乎所有人都为此痴随随便便就能拉起多少壮健汉子,这些人物上阵是不成的,但是在市井当中争斗还是有一手这整合汴梁市井力量的事业,依附于这足球之戏及其在其间滚动的巨额金钱,很有些事半功倍之效,初初也见了一些眉目汴梁张郎君,正在朝着汴梁城教父的道路上迈步前进至少现在,已经将本来已经被足球之戏抢了风头,原来占据了汴梁黑社会大半壁江山的扑社事业,打压得加倍奄奄一息了
萧言看看这桀骜汉子,有点佩服他他和自己手下那百十个码头小工,腰里银钱加起来恐怕几十贯都木有,居然敢在外围赌球中下如此重注,一下欠那么多一看就是个敢泼胆不顾命的人物这等人物用来打仗是难了点儿,不过对他布局的大事,却是极有用处
那桀骜汉子听到张显提起他的欠债,顿时有点灰心丧气本来赌输了想躲债却被人从偏僻市坊当中揪了出来本来他还想赌命撒泼没想到来的却是汴梁张郎君,轻巧巧就放翻了他,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然后就被挟到了这里来对着这么一个古怪却又气度人的年轻人物
不过江湖儿,向来是倒驴不倒架,嘴上不能吃亏:“直娘贼,不就是两千贯么?要俺陈五婆胳膊还是,你说话就是俺自砍下来奉上皱一皱眉头,俺就是你养的”
萧言淡淡一笑:“我可养不出你这样的活宝”
陈五婆眉一挑就想破口大骂,张显只不过前一步,他顿时就泄了气:“俺在汴梁张郎君面前,不过草芥不必说连张郎君也要奉之人俺就这烂命一条,有什么事情,说话就是俺不过是在码头上讨口饭吃,但有所得,大半还得給上官砸碎了骨头,两千贯也是没有要有什么其他吩咐,俺也是派不上大用场的,好叫两位知晓”
萧言又不以为然的笑笑,这陈五婆倒也明白,张显大费周章的将他架来,恐怕不止是为的这两千贯欠债
张显在旁边轻轻道:“他是拱卫禁军出身,还当过都头人也还算仗义,一班从拱卫禁军流散出来的人物当中,他算是有些威望”
萧言点点头,丢开面巾,自顾自的寻一张胡椅坐下他经历如许多事,在汴梁又成了天子幸臣,站到如此高位举动自然有气度在,这还不是单纯的高官气度,夹杂了经历无数血腥战事,身上自然带着的锋锐人之气在赵佶面前自然是强自收敛,但是在自己家中,却不必掩藏了陈五婆为萧言气度所摄,下意识的就站得恭谨了,背心也有冷汗渗出,再不敢荤素不忌的开口说话
萧言沉一下,看着陈五婆,静静开口:“拱卫禁军?当日能选出来,也是都禁军当中出挑的好汉子了愿意吃拱卫禁军的饷,也是愿意上阵厮杀为国出力的不必说你还做到了都头,怎生又变成了这样?”
这陈五婆在南船市码头虽然能号召百十个小工,却还是最低层的人物禁军所经营车船务事业当中,他们这些力工都是按日结钱吃饭,甚至连禁军的军籍都挂不上军饷没有,粮米没有,衣鞋盐菜钱没有,正常朝廷三年一次的赏赐没有就算从禁军当中退值,多少能领几文遣退钱,他们这些当日被选出来,也算是都禁军当中难得强健汉子,现在却是如此不堪
陈五婆哼了一声:“那有如何了?算俺倒霉就是…………提这个又做什么?”
萧言看着他,只是平静的道:“我想知道”
陈五婆有些烦燥,摆手道:“你是贵人,想知道这些做什么?俺一个穷军汉,现在折在你手里,要命给命就是,还想听一番俺的遭际,然后好好高乐一场不成?”
萧言一笑,指指自己鼻子:“我叫萧言,平辽的那个萧言”
他不管陈五婆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站起来走了几步,自顾自的道:“我现在这个地位,都是上阵厮杀得来的别人瞧不起的军汉,我看得比谁都重神武常胜军是我一手拉扯起来,别人不管,我还在管谁想动老子手底下这些为国厮杀卖命的好汉子,老子就剁谁的手全天下的人都轻贱折辱你们,就我不会因为我一身功业,此刻地位,都是这帮好汉子和老子一起拼杀出来的没有他们,如何有我?你可以向这位汴梁张郎君打听一下,每次临阵厮杀,我是不是都站在你们这些军汉的最前面”
他转身对着陈五婆:“现在你可以对我说说,一个被拣选出来,至少愿意临阵效力的武臣,怎么变成今天这般境遇了么?”
陈五婆定定的看着萧言,眼中各种情绪此起彼伏,最后却转为有些苍凉,苦笑低头:“原来是平燕萧显谟当面…………你要听,俺说便是不过又有什么用?显谟现在也是贵官,俺们这些遭际,听着当一笑便罢,要是萧显谟觉得俺说得可笑,抵了俺一些欠债,就足感盛情了”
在陈五婆低低的话语当中,几年前拣选八万拱卫禁军惹出的那笔烂帐,缓缓的就倒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太过复杂的都禁军实在太烂,全大宋的人都知道强干弱枝的祖制就不必提了,但是总还得稍微有点样子特别是西军势力越来越大,要是都连一点可用之兵都没有,实在叫人不大放心再加上当日辽国已经衰弱得不成模样,赵佶又起了事功之心,当时还没想到要灭辽夺回燕云十六州,但是想占点便宜的心思却是难免
于是蔡京以丞相身份主持,枢密三衙全力配合竭尽所能要在都禁军当中拣选出八万拱卫禁军出来,在汴梁四个方向,每边放上一军两万人马,勤加练平时作为都拱卫,一旦边境有警,都也能拉出一支军马上阵厮杀什么事情全指望西军,将来必有太阿倒持之患
都禁军虽然整体而言,是完全扶不上墙的但是作为一个几十万人的团体,总有一些异类还想着在阵上可以一刀一枪的博出个功名,登上凌烟阁的不过这等人物,自然不会是在禁军当中稍有根基之辈,多半都是家世已经败落下来,全无依靠或者就是为上司所恶,不进那指着朝廷每年拨付军费敲骨吸髓,过那纸醉金日子圈子中的人物
陈五婆就是一个不为上司所喜的小武官,他先祖是在真宗朝就被选入都禁军当中了这一代代下来,传到他手上,已经算是家中破败已极陈五婆算是都禁军当中难得有点弓马的了,但是子桀骜,又颇好酒滥赌,不为上司所喜他又是极讲义气之人,上司压榨士卒,他总看不惯,一张破嘴四下说,荤的素的全无禁忌正好借着拣选拱卫禁军,一脚就将他踢了出来
陈五婆想想也就罢了,拣起弓马又开始练既然在都当中不下去,不如就当了拱卫禁军,一旦有战事,要是命大,说不定还能博出一个封妻荫子不必说,朝廷明文规定,拱卫禁军都是足饷足粮,赏赐也比寻常军伍还要加厚
却没想到,这拱卫禁军事,一开始就是稀烂说是八万拱卫禁军,实则只有五万不足一开始就吃了将近一半的空额这倒也罢了,大家对这等吃空也算是见得稀松平常
足饷足粮就领了一个月,接着就是九折八折一路扣头打下来,一直压到对半其间好处,仍然全部都是那些舒舒服服在汴梁呆着,没有一个子弟被拣选出来的禁军将世家全得了那些拱卫禁军的所谓军将,少有人入营,都留在汴梁什么事情都丢给那些没背景的倒霉小武官自己担着而且一应役使,仍然不免
这些还不算太倒霉,多少还有点铜钱粮米到腰大家多少年都过来了,换个地方接着过也是一般
却没想到,这拱卫禁军的陷人坑,大头还在后面没过多久,蔡京去位王黼上台,自然要革除蔡京一些弊政以显示刷气象一道诏令下来,让拱卫禁军散去,各自归伍回去也就回去罢,无非还过以前的苦日子
却让这些拣选出来,在都禁军当中,难得的几万还愿意练打仗的军汉和小武官却得上司军将告知,他们军籍,早就在原来编制当中革除了
遣退手续糊里糊涂,一文没有要闹事,自然有各级军将层层压下来几十万人对几万人,不用说还有多少游手破落户威胁他们家里只能忍下,去寻些散工度日这陈五婆就在南船市禁军某处车船务底下,当了一个搬运货物的工头带着百十名同样遭际的弟兄,苦挨度日还好陈五婆算是一个泼汉子,真到绝处也能将出命来拼了他们这些人团在一起,还算有口饭吃不少从拱卫禁军退出来的军汉,麦儿卖的有,倒于沟壑的有,现在日子,还不如陈五婆他们远甚
萧言和张显都静静的听着陈五婆述说,萧言神不动,只是冷着脸张显脸上却显了义愤与不忍杂的神而陈五婆却不以为然,象是在说着别人事一般,平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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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和张显对望一眼,张显眼中怒意勃发,一副强自按捺的模样萧言也是眼神冰冷
都禁军将世家,早就烂得彻底什么军伍废弛,什么从不练,什么吃空占役这些都是百余年来大家看惯的寻常事饶是大家对都禁军将世家期望已经如此之低了,但是在拱卫禁军事上,这些都禁军将世家,还是一再突破底线这无下限的程度,简直是强到突破天际了
萧言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从坐粜事着手得了三百万贯一副就此收手的模样禁军将世家松了一口气,觉得萧言还算识相虽然痛,还不至于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本来他们都做好准备,要是萧言敢去查什么吃空占役,裁汰空额,缩减合并营头,动摇整个禁军组织体制的事情,大家就和他拼了不过后来事态发展表明,萧言胆子还没那么
整理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事这么大的一个名义,看起来风不生水不起的就要滑过去了
他们再也没有想到,萧言却根本没有息事宁人,见好就收的打算而是准备揭开拱卫禁军事这个盖子,他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
陈五婆说完自身经历,略略有些忐忑的站在那里他也算是走南闯北,经历颇多的江湖汉子了这个时侯哪能不明白自己被张郎君挟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两千贯欠债萧显谟是汴梁起财神,为天子应奉,手中资财号称可以敌国为区区两千贯就亲身来见他这等小人物,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绝对是有什么事要用到他这个半辈子倒霉的前小军官,现在的江湖汉子了
他心中有丝动,能和这等大人物沾上关系,少不得就有相当好处这等财神,整个汴梁的高大族都想从他手里多上几文,他这般人,就是往日里最有雄心壮志的美梦,也不敢设想自己能站在萧言面前
但是心里面也有恐惧,萧言财雄势大,现在又是汴梁红人想做什么事情,歪歪嘴就有人办了却将他隐秘的架至此处,还不知道是怎样惊人的行事自己和百十个兄弟,苦哈哈的汉子,码头斗殴还算得威风八面,在这等大人物行事卷起的风当中,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别人眨眨眼睛,他们就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陈五婆蛋疼的纠结了
又盼着萧言说出要用他陈五婆的话,又有些不敢听
萧言看看这显得有些焦躁不宁的汉子,淡淡开口:“想发财么?”
陈五婆一震:“想”
萧言又问:“想再得官身么?”
陈五婆苦笑:“如何不想?”
萧言继续追问:“想娶个正经人家的小娘,给你生个儿子,从此传宗接代,延续你陈家香火么?”
陈五婆笑意苦,他爹娘死得早,他虽然早早袭职在禁军当中但是日子一向在闹穷也没什么长辈给他张罗成亲的事情后来入选拱卫禁军,最后再流落江湖,这事就不必提了汴梁作为首都,就是小民百姓眼界都是高的,养出个小娘出来,哪怕去学分茶切脍,每月都有收入夫家没有宅子,没有点家当,绝不会轻易下嫁的
陈五婆现在哪里谈得上这个?憋得急了,攒个几贯辛苦钱,也都扔到了半掩子那里说起来也是可怜,就是半掩子的要从良,也不会选他们这些车船务底下,在码头搬运重物的小工哪怕是小工头目也是一样
陈五婆家里现在就他一个,有时午夜辗转,也怕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祖宗香火,自己存在的痕迹,从此就在这世上再无踪影在最重家族,最重宗法的这个时代,这才是陈五婆最担心的事情
他定定的看着萧言,而萧言不过冷淡的一笑:“为我行事,我保你可以传家稍有些声光的家族自然不必提小户百姓的周正儿,你看中哪个,你便能风风光光的娶哪个要是兴致高身体强,想纳妾收婢,也都是小事生不生得出儿子,就是你自家的事情了”
陈五婆只觉热血涌上了头顶,他们这些当日被选为拱卫禁军的军汉可称为汴梁这十年来最倒霉的一个团体现在散落江湖,都是烂命一条只觉得前路无望,一天当两晌的瞎现在却有这么一个贵人出现在他面前,横竖都是烂命一条,有何舍不得的?
他重重喘了两口粗气,重重拜倒:“使君在上,俺们这百十条汉子,都能泼出命不管使君有何驱策,俺们只索奉命行事便罢就是杀人放火,俺们也是做得来的”
萧言扯扯嘴角就算是笑了,却不马上对他吩咐有什么差遣,转头都张显吩咐:“先带他下去,给他换身干净衣服,再让他将上几贯钱,将弟兄们召集起来,办场齐心酒收拢了人心,再让他来寻我说话要是连手底下人心都聚拢不齐,也就不必再带来见我了”
张显答应一声,招呼貂帽都亲卫将陈五婆带下去陈五婆又胡了磕了两个头,满心忐忑的起身,就要随貂帽都亲卫下去现在他还觉得自己在云里雾里,一颗心纷,半点头绪也理不出来
临出的时侯,萧言又平淡的招呼了一声:“陈五婆”
陈五婆站定回头,疑疑的发问:“显谟,又有何事吩咐小人?”
萧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神不动,轻轻道:“我选你这等人行事效力,倒有泰半,是因为你们曾经主动应募拱卫禁军,还愿意为这个大宋打仗大宋这般待你们,并不公平萧某人是从军中厮杀出来,才到了今日地位的你们这些还愿意打仗,愿意舍命军汉遭遇的不公,别人不管,我来管…………大宋欠你们一个代,别人不给,我给”
陈五婆呆呆站在那里,如遭雷击半生流落,绝大委屈让这些前军汉心早就死了就是市井百姓,说起他们遭际也多半当作笑话在那些贵人们看来,他们就连鞋底的尘土都比不上只有现在这位挟北地风霜而入汴梁的萧显谟,才说了一句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用财货名利驱策人效力转变为让人甘心从命出力,甚而尽死力有的时候真的是一句话
陈五婆再度拜倒,砰砰的碰着响头:“显谟,说掏心窝子的话,俺们也不是主动应募的,无非是别人可以不去,俺们这些全无路的军汉,只有硬着头皮去了但是也真是做好准备,一旦要上阵,也壮着胆子去打上一场的谁让别人有家有业,俺们要得功名富贵,只能靠命去博?这大宋实在待俺们不公,实在待俺们不公别人看俺们就是笑话,俺们也是五尺高,有气力有骨头的汉子愿意卖命,这大宋,这朝廷却不肯要”
他吸口气忍住眼泪朝下掉,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只要显谟为俺们讨回这场公道,俺们这些汉子一条烂命,都是显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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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五婆去后半晌,萧言还默然坐在这间小屋当中,张显在他身后立半晌,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朝廷,这大宋…………显谟,当真拉拔这些苦命汉子一把罢”
萧言点点头:“这是自然,我说了要管,自然管到底这潭水,真当老子不能搅动?”
萧言站起来,又狠狠骂了一句:?ww.?
这些日子,在赵佶面前赔笑脸,和禁军军将周旋,在汴梁城中装出一副知进退守规矩的样子实在把他憋得够呛心中也有些焦躁,这个大宋中枢汴梁,已经腐臭得不堪闻问了偏偏外面还点缀着一派最为富贵悠游的景象却不知道,北地风霜,就要呼啸而下自己时间不多了,也幸好自己蛰伏的时间,也总算快要结束了就要开始振洗刷这所有一切也许在一场场让人惊心动魄的惊雷闪电当中,这本该走向灭亡终结的一个时代,才能迎来真正的生
这声骂出来,让萧言着实有些念头通达的感觉
不过自己这一处的布局,单单指望这帮倒霉军汉,那是不成的还要着落在一些有点力量的人身上,自己唯恐闹得不够大,也唯恐不能将这汴梁中所有势力,都牵扯进来
……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处布局(六)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三十五章两处布局(六)
朔州左近的为郭蓉和甄六臣打开的堡寨当中,此刻正是一片『乱』纷纷的景象。
昨日打开寨『门』,几百『乱』纷纷的兵马一涌而入,再无后续队伍进来,寨中主事之人已经知道上当了。不过此刻寨『门』已经打开,还有什么说的?而且虽然只有几百人,服『色』也杂『乱』万分,旗号不全。但是明显可以看出,其中骨干人马矫捷『精』悍,骑着的也是好马,配备兵刃弓箭无一不是『精』利之物。举止坐卧,动静之间,满满的都是剽悍却又整肃的气息。
真要关紧寨『门』抵抗到底,按照这些人马的模样,也是能打开,无非就是多死伤一些。可是那时候寨中之人,命运恐怕就难以设想了。
这寨中聚居的,也有四五百人,其中两三百都是一个宗族的,田姓。号称是中唐重将田珍之后。在所谓的奉天倡义复辽军入寨之后,人人都是忐忑不安。寨中族长将自家宅邸让出来奉郭蓉甄六臣和她的亲卫入内,再拣选了几个截下来的难民少『女』入内服『侍』。各家集中在几处院落当中,暗自都准备了兵刃。一旦这些人要屠寨,大家一边抵抗一边逃命。打是不指望打得过的,就图着能逃出些子弟,还能延续香烟。至于这些时日截下来的流民,田家人就不管了,随便这些人马祸害去,指望他们发泄过后,也就能满足,不要祸害到他们田家人手中。
除了族中人暗中戒备之外,族中几位领头的人也在外周旋,准备粮米浊酒,放翻了几腔羊犒赏。竭力陪笑承欢,更指望能在那位英姿飒爽的蜀国公主面前能说上几句话,了解一下他们家族将来命运到底会如何。也指望『女』孩子面皮薄些,见不得惨事,约束手下不要太过分了。
结果郭蓉却是直入宅中,这些时日马上颠簸,寒风如刀,在汴梁一段舒服日子过得有点筋骨发软的郭蓉幸福的躺在榻上,抱着厚实的羊『毛』褥子就睡过去了。甄六臣安排了守卫警戒,谁也不得轻易入内。这些田家人自然也不例外。只得讷讷的回返,小心翼翼的提防戒备着寨中一切,不住祝祷这些外表很有些土匪风范的奉天倡义复辽军的好汉们,下手能稍稍轻一些。
大出寨中人意料的是,这支奉天倡义复辽军的纪律,居然还算凑合——甚而可以说,在这北地『乱』世,正规军马凶惨之处远超土匪的时侯,他们军纪算是相当严整的了。
至少行伍算是清楚,放翻了羊大锅煮了,一伍一伍的领去围成一个圈子自吃。寨中翻出的村酿浊酒,按人头一人半斤,多了也没有,省得人发酒疯。吃喝完毕,划定宅子各伍能卸下身上衣甲睡个踏实觉。但寨墙上的守备巡哨,晚间夜探,甚而守马厩给马上夜草的人等都一一安排停当。
晚上还有不少看起来就是公主心腹死士的『精』悍汉子到处巡视,分处民宅的各家歇宿处也都一一进去看。对大姑娘小媳『妇』儿调笑两句,吹吹口哨,这都没事。甚而这些为寨中截下的难民当中『女』子眼馋这帮人腰囊里面的干粮,汤碗里面的羊『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宋钱辽钱,粗蠢钗环,你情我愿的滚滚『床』单。也都可以。不过要是按住哪个『女』子,『女』子又在挣扎惨叫。顿时就提出来按在屋外,二十棍打个臭死再丢回去。
整整一个晚上,动军棍的举措,也就一次而已。这帮杂『乱』收拢来的军汉,对这些紧跟在蜀国公主身边的『精』悍之士,服气得很。
寨中之人看在眼里,暗自乍舌。蜀国公主果然厉害,哪怕辽国已经覆灭。跟在身边的『精』锐甲士却还有这么多。缘边乡下之地的人眼皮子都浅,顿时就觉得这蜀国公主麾下力量很是不小。至少比周遭堡寨强到天上去了。跟着他们行事,至少在这一带,他们田家堡寨,也可以横行了罢?
寨中之人顿时就打定主意,明日一早,说什么也要拜见到这位蜀国公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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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堡寨当中,人声也渐渐开始扰动起来。
寨中之人和这支军马当中负责伙食的军汉,收拾起昨天未吃净的羊骨头,架起大锅开始熬汤。汤锅热气腾腾的冒着烟,里面又丢进去不少腌菜,放的还不是粗盐。那些军汉打开袋子,里面倾倒出来的都是大宋河东路盐池所产的细盐,承平时侯田家族长偶尔还能吃到几次,这几年战火纷飞,也久矣不闻此味了。再加上胡椒粉末,挖出大块的猪油羊油全囫囵放入,顿时在寨中就弥漫起一阵『诱』人的香气。
几个火头军汉,从炊房当中又抬出笼屉,却是蒸的面饼。虽然未曾发酵,也多是杂粮而且只磨了一道的面,可在这个年月这个地方,已经是难得的上好吃食了。
巡守寨墙,还有在外远出放警戒的军汉,已经一脸疲惫的谈笑而返。身上都是薄薄的一层降霜。他们最先吃饭,都从腰里革囊中拿出木碗,挨个去盛汤,再一手抓几个蒸饼。找个避风的地方就开吃。
寨中之人都闻着香气出来。现在时日艰难,哪怕是田姓之人,一天就两顿,哪有这么一大早就能有『肉』汤喝的。而且也就是最粗砺的食物,顶天也就能吃个半饱。哪像这些军汉,看他们手里抓着的吃食,还怕不吃得顶到喉咙!
那些截下来依附田家为生的难民,个个在『门』外看着汤锅咽口水。难民中『女』子看向军汉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勾人。就连关在自家屋子里面,小心翼翼一晚上的田家族人,都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这羊,这面,都是寨中存粮,现在时日艰难,要半饥半饱吃到夏粮收的时侯。这帮军汉这么大吃大嚼,存粮吃空了,大家伙儿该怎么处?只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抢别人的去?就是舍不得此刻也不敢说,这几百装备齐全的剽悍汉子,未曾屠尽这堡寨中人,已经算是大家天大的福气了!
军汉们看着周遭人『艳』羡的模样,一个个都自然而然的洋洋得意起来。吃相加倍夸张,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在炫耀优越感。还有人藏几块蒸饼在腰间,蜀国公主军令严,他身边那些亲卫『精』悍之士大家既惹不起,又匾匾的服气。『奸』『淫』掳掠干不了,凭着这些吃食,大家也有得『床』单滚了。
吃完之后,又到火头军处,舀热水大家洗刷一下。洗刷完了大家各自按伍回去睡***大头觉。这个时侯又出来奇的了,几个看起来是军中头领模样的人物,站在那里,身边放着的是钱袋,招呼着:“蜀国公主与甄将军有令,破寨犒赏就在这里领取,不论阶级。一人五百钱。大家将就一些,也不分什么宋钱辽钱高丽钱了,拿着铁钱的也自认倒霉就是。一个个来!”
在这个时日,在这等地方。粮食比钱文『精』贵到天上去了。田家堡寨也有些藏钱,不过谁都没有当一回事。偶尔宋人商贩过来收马收皮『毛』,也是粮食抵价,粮食不足,才勉为其难收点钱文充数。丢在库房里没人理会。今日却给这复辽军搬出来,一个个的给麾下军汉发犒赏!
这哪里还象是败残流亡之军?倒是一副有约束,有赏罚,有部伍的正规军马做派!
两名巡哨回来的军士,这个时侯就站在那儿领钱。
前面一人却是貂帽都亲卫出身,叫做田穹,燕地常胜军出身。这次选出来为萧言行此搅『乱』边地之事。他当年在常胜军中就以弓马娴熟著称,为萧言收编后又因敢战立功入了貂帽都。随『侍』萧言到了汴梁之后,这安稳日子实在过不惯,求了张显才算是放出来。现在在这支打着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的军马当中为领斥候的头领。现在全军斥候不过才几十名,就挂了一个都头的名义。
发钱的是在军中挂司马名义的同僚,都是貂帽都亲卫。看见熟人忍不住开两句玩笑:“老田,这可是你老家?有没有以前订过亲的媳『妇』儿?要是有,可得喝上两碗喜酒。这么久没回老家,媳『妇』儿没跟别人跑了罢?”
田穹也是早就没了家了,『性』子算是沉默一流。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兄弟,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俺和你们,老家不都是一处?现在不过出来效力罢了,早迟回去,球场上见,看不铲断你们『腿』!钱不必发给俺了,都在你们那里存着,回去少了一文,再寻你们说话!”
几个军中司马嘻嘻一笑,田穹话中意思,大家都明白。他们貂帽都亲卫现在的家,岂不就是那位萧显谟的身边?这次算是出来出差,可以上马厮杀,留守的弟兄们眼睛都红了。这都是功绩,萧显谟都会记着。要是再能经营出一支得用军马出来,那功绩就更大了。憋在汴梁的弟兄们,瞧着他们眼睛都会红!
在这些貂帽都亲卫心目中,燕地出身的自然将萧言奉为神明。跟着萧言才有他们将来地位,而且这地位还不是在燕地自相授受,朝不保夕那种,是可以传家的。就是大宋出身的,也佩服萧言到骨子里。大宋立国百余年,岂有如萧言这般经历传奇的?而且不管在哪里,说出头就出头了,哪怕是隐相梁师成这等人物,在他手里也只有栽大跟头。
貂帽都都是经历过北地厮杀的,已经隐隐感觉出天下不同以往了,就有大变在即。当『女』真强敌呼啸而来的时侯,只有手握强军才可称中流砥柱。萧言哪怕身在汴梁,也无时无刻不在壮大能掌握的军马实力,朝着西军现在的规模气象一路狂奔而去。他们在萧言手下,只要命大不死,还怕经营不出一个传家的将『门』出来?
此刻得机会北上行事,人人都憋足劲要建立出点特殊劳绩出来。而且他们也感觉出萧言似乎也想在这河东边地招揽强壮,在厮杀当中再经营出一支军马出来。这就是他们的基础,将来放出来就是军将了,哪有不劲头十足的?
貂帽都亲卫在萧言身边久了,对他行事揣测得离事实不远。在河东边地之外,当年辽国的云内诸州。萧言布下此子,当然主要是为了汴梁风云准备。但是对于萧言而言,什么事情好处都要榨干净了。现在得他影响的就神武常胜军一支,而且这是大宋经制军马。实力不仅还觉得单薄一点,而且用起来毕竟不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在大宋他自然是没法招募新军的,敢下手就是一个死字。但是在这宋境之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边搅动边地局势,一边以他的财力的储备的人手经营,在烈度不算高的厮杀当中聚集北地强壮,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就又是一支强军!而且这就不折不扣是他萧某人的『私』军了!
田穹在前头瞪眼和几个兄弟说话,跟在他身后是一个新近招揽的斥候。今年不过才十六岁,奚人牧奴出身。北地大『乱』,十三岁就被一支叫不上名号的军马裹挟。和土匪打,和坞壁豪强打,和渤海人打,和辽人打,和『女』真人打。跟他也说不出名目的种种对手『乱』打。
沉浮三年,换了好几支军马效力。仗着从小练出的骑术还有天生警醒,居然活了下来。后来被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军马裹挟。和『女』真完颜宗翰军一仗全军打崩了,糊里糊涂的就逃到了朔州左近,跟了一群马匪。还没搞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被突然冒出的这支劳什子奉天倡义复辽军给收拾了,死了七八个,逃了五六个,还有十几个人归顺了。这小子也在其中。因为马术实在是『精』熟,又多有上阵经历,战斗经验比多数貂帽都亲卫还要丰富。就被田穹选中,加入斥候队伍当中。不知道怎么的对了沉默寡言的田穹缘分,都带在身边。
这小子小牧奴出身,不知道爹妈是谁,不知道自己血统到底是哪族的。三年稀里糊涂的战争打下来,居然也长得高高大大。脸上轮廓颇深,大眼浓眉,是个帅小伙。头发半长不短的也未曾扎发髻,就是用一个抹额束着。因为他说自己十三岁上阵,所有人就『混』叫他十三了。
田穹在说什么,十三听不懂。只是在回味刚才灌下肚的那一碗羊『肉』汤。加了胡椒粉和细盐,打仗三年,吃饱肚子不算什么稀罕事情了。可这种味道,十三这辈子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现在又看着发钱,他糊里糊涂的跟上,看军中司马用钱板凑了差不多五百杂『色』钱出来,让他用身上外袍兜着,哗啦啦倒进去。这小子就傻傻的兜着钱跟在田穹身后,不解的发问:“大人,俺要这个有什么用?”
此刻北地胡俗,管上位之人叫大人。放在宋境,这是管人叫爹。除了谄媚太过之人,少有人这么作践自己。十三是个小牧奴,见谁都叫大人习惯了。
田穹回头瞪他一眼,粗声道:“叫俺都头就是,这大人俺听不惯…………拿着钱自然就是你的家当,到时候积得多了,买房子买地,或者娶个媳『妇』儿给你生个儿子管你叫爹,有什么不好?”
十三更是不解:“俺到哪里买房子买地去?说不准就死了,还娶什么媳『妇』儿?”
田穹神『色』略略松动,问了一句:“你没想过成家?”
十三嘿嘿傻笑:“俺就没指望俺明天还能活着,打了三年仗,身边人说死就死了。俺早晚也轮得上。到时候大……都头给俺立块牌子,上面写上十三就成。好歹死了也有个名字。”
田穹摇摇头,在这沉默汉子脸上,神『色』竟然是难得的柔和:“这算是什么名字?一年前,俺也和你差不多,就等着哪天上阵打死拉倒…………现在俺却在攒着这些钱,指着将来成家立业。有人照应着俺们这些军汉,在背后给俺们撑腰,俺们打完仗了,杀完敌人了,回去就有个家。有那人在,俺们一家一当都是踏实的…………俺老田也能把身上这骨头这血传下去,过了几十年,还有孙子重孙子给俺烧香!”
十三听得半明白半不明白,两手兜着前襟里面的钱不好挠头,直眉楞眼的讷讷发问:“还能有个家?谁照应?俺们跟着的辽国公主么?都头,你家安在那里?什么样子的?”
田穹拍拍他脑袋:“俺还没媳『妇』儿,没自己安家另过。不过也算是有个家了…………那儿吃的足够,什么好吃玩意儿都有。没那么多『乱』七八糟打过来打过去的,人人身上都干净,小娘个个漂亮,还有球场!二十二人上场对博,再『精』彩『激』烈不过!”
他难得有谈『性』,比手划脚的给十三分说起他在大宋见到的一切,大宋之富丽,之风流,之繁华,之『精』致。在小牧奴十三听来,就跟说天书差不多。田穹口才不好,说得夹七夹八。也足够十三听得发呆了。半晌才长出一口粗气:“俺的天老爷,天底下还真有这个地方?”
田穹点点头:“真有…………只要显谟在,俺们就能在那里安家,子子孙孙都传下去。让俺们儿孙过上安稳日子…………不过还有那直娘贼的『女』真鞑子!鞑子将北地糟践完了,迟早就要南下,这俺们安家的地方,可不能给鞑子糟践了!显谟说了,俺们打仗厮杀,就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家…………这功绩,显谟都一一记着,到时候十倍回报给俺们!别人的话俺不信,显谟的话俺信!十三,踏实打仗,到时候显谟知道你的功绩,自然会重重的奖赏你。”
十三虽然没什么见识,可是脑子并不算慢。敏锐的就注意到田穹口中一个新鲜名词:“显谟?”
田穹拍拍脑袋,自家口快,又和这个小牧奴甚是投缘。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要有儿子,也是这个岁数了。不知不觉的居然将萧言给扯了出来。还好此次军中,没有什么绝对不许谈萧言名义的禁令。只要是军将看来可以用作将来骨干的人物,都可以透『露』一些。萧言还指望为他竖立威望,牢牢的掌握住这支未来『私』军呢。
不过田穹还是警惕的左右环视一眼,发现周遭无人,决定将八卦进行到底:“就是始终站在俺们背后,一直照应着俺们,一直统领着俺们的那个人!就是此时的那位蜀国公主,也是显谟的房里人!这次是她来为显谟在这里打出一片天地的!俺们在这里所行之事,都是在为显谟效力!”
十三实在理不清楚这些事情,只是张大嘴发呆。不过低头看看,刚才还完全当成废物,只觉得又重又没用的那堆杂钱,突然就变得有点宝贵起来。直想赶紧收拾个包裹出来将这些杂钱藏好了。
以后百战余生,真的可以有个没有厮杀战火的地方,安安稳稳成一个家么?也许自己真的可以略微想一点将来?只是因为有那个姓显的人站在他们背后?
和十三说完这些话,田穹也顿时觉得和这个小牧奴更亲近一些,更像是自家人了。忍不住又拍了他脑袋一记,温和笑道:“傻小子,踏实打仗,好好效力。有了功绩,我去求显谟,让你补进貂帽都。到时候,我求人帮你说个媳『妇』儿,说不得显谟还要来喝你的喜酒。”
十三眨眨眼睛,有点想哭。
田穹伸个懒腰,就想赶紧回去睡觉。放松之余,这个老斥候下意识的又扫了周围一圈环境。就看见寨中田家原来几个主事之人,正匆匆的向郭蓉居停之处走去。每个人的神『色』举止,都是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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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穹和小牧奴十三悄悄八卦郭蓉的同时。郭蓉也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自己换好衣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这么冷的天气,她穿得并不甚厚。扎束得紧紧的,更显得腰细『腿』长。还是束着马尾,在这冬日的清晨,就和阳光一样耀眼靓丽。
她走到院子中,活动几下腰肢。耸耸鼻子:“好香!是什么吃的?”
还没等院中的貂帽都亲卫回话,就听见脚步声响,却是甄六臣走了进来。昨天一晚上,甄六臣最多睡了两个时辰左右。现在却仍然显得『精』神十足。在离开汴梁之后,这个前辽人大将,却显得越发的『精』神起来。有些人,就是不适合软红十丈的安闲生活。在风刀霜剑之地,才觉得『精』神舒服。甄六臣如是,就连郭蓉,也是如此。
甄六臣看见郭蓉站在那儿,忍不住就劝了一声:“大小姐,穿得厚实一些罢。你要是在这里伤了病了,俺怎么和萧显谟『交』代?”
提起萧言,郭蓉就有些脸红。她当日鼓足勇气,一脸凄苦的和萧言黯然辞别。未尝没有点自我觉得回肠『荡』气,柔肠百转的牺牲感觉。结果萧言一送,再加上自己哪怕来到这里,方方面面所有一切,都还是萧言事先安排照应的。自己似乎怎么也逃不出这家伙的五指山。
但是郭蓉傲娇的本『性』岂是轻易的,哪怕现在和萧言心结已经化解得差不多。要是这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郭蓉估计得化成一汪『春』水。嘴上还是极硬:“我便是我,要和这家伙『交』代什么?甄六叔,什么时侯你也只是为这家伙说话了?隔得这么远,还提他做什么?”
甄六臣摇摇头,这上头和郭蓉扯不清,都是将来萧言的首尾,他扯开话题,正『色』道:“大小姐,昨夜挡了堡寨中田家主事之人的驾,今日一大早他们又上『门』求拜了。大小姐见是不见?对这田家如何处置,也得拿个主意出来。”
郭蓉也收敛了脸上那点羞『色』,正『色』点点头:“见,为什么不见?昨儿晚上实在是太困了,就偷了回懒。咱们这次来就是为…………为那家伙搅风搅雨的,这旗号不打高一点,让更多人知道,怎么能闹出动静来?此处堡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集中所有物资为军中所用,青壮愿意从军者就裹挟上…………不过咱们卷了这么多粮食走,他们不想跟也得跟上…………”
说着郭蓉声音就渐渐有点放低,面『露』不忍之『色』。经历过惨变的人才会同情别人的遭际。郭蓉也再不是当日在燕地知知道驰马『射』猎的小丫头了。这般天气,将田家堡寨粮食裹挟干净,青壮随军,老弱怎么办?冬日还漫长得很,他们怎么过下去?就算自己极想为那家伙出力,但是一直这般下去,自己这颗心也过不去!
决心为萧言在这里出力是一回事,可怎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眨眨眼睛,放低了声音对甄六臣道:“甄六叔,我有个想头,不如就这样大闹起来罢!原来咱们一路走一路吃一路裹挟,不如从现在开始,以这田家堡寨为基业。向四周袭破周围堡寨,选青壮充实军伍『操』练。老弱留居各处堡寨有我们保护。粮食军械不足,我们可以在实力壮大之后打破州治,也可以让背后的岳飞韩世忠支援。就把这里当一处基业经营!这声势够大了罢?”
甄六臣顿时神『色』一变,也压低声音急促道:“这是胡闹!俺们四下流动裹挟行事也还罢了。都是青壮军汉,来去自如。背着包袱在身,到时候怎么走,怎么打?而且『女』真鞑子银术可所领大军正在北面,要是俺们这里当成一处基业经营。『女』真鞑子大军当真南下,又当如何?这可不是当日显谟『交』代俺们所行之事!”
他知道郭蓉是心软了,看不得他们走一路裹挟一路。在将这里闹得天翻地覆,搅动风云的同时,让更多人连这冬天都过不了。可是『乱』世当中行事,还能有这般的顾忌不成?而且萧言嘱托,只是让他们在这里扩充一些实力,打出旗号,然后制造河东边地可控的紧张局势。当然传到汴梁,这危险程度就加了十倍,说不定就成了『女』真大举入寇了。
边疆有警,神武常胜军重要『性』就加倍。而对神武常胜军有绝大影响力的萧言地位自然就是更稳。此时此刻的大宋,虽然还对能领兵稳定军心之人百般提防。但是时势已然不同以往。原因无他,可用之兵实在太少了。西军如此别有心思,保存实力,大宋上下也只能曲为包容。当河东路缘边之地有警,太原重镇将直面敌锋,不管是神武常胜军还是萧言,在朝堂中地位稳固程度,就十倍与前!
萧言想做的,就是这么一番文章。说简单点,就是最老套的挟寇自重。西军放着衰弱下去的西夏半打不打,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套路。
流动作战,不断裹挟,壮大实力。不过份刺『激』『女』真军马——神武常胜军才抵河东边地,一应准备,还未完成。搅动边地风云,营造出入寇假象,造成河东边地直至太原重镇不稳的声势。就是萧言指示这支军马行事的基本原则。
可郭蓉现在的意思,却是要在这里据有一块地盘,真正经营发展壮大起来。这叫甄六臣如何敢答应?他是到现在都未曾真正投入萧言麾下之人,只是以郭蓉家将身份效力。还多了一层难以宣之于口的隐忧。要是这般作为下来,让萧言以为他伙同郭蓉想经营出自家实力,重立当日郭『药』师常胜军旗号,这又如何收场?好容易大小姐与萧言之间才有转机,不要又因为大小姐心软加上这份任『性』,最后害了大小姐!
看甄六臣旗帜鲜明的反对,郭蓉也放低了声音:“六臣叔,那家伙也不笨。我们现在和他相隔千里,那家伙也知道不能遥制的。怎样行事,还要看我们这些具体行事之人。我这般决断,也是想给他拉出更多人马出来!不扎根经营,怎么整顿出一支军马出来?粮食随身带着,打开一处堡寨吃一处,伤了人马没地方安放。就算背后有神武常胜军支撑,可也壮大不出一支军马来!而且要搅动声势,真正惊动四方,没一个稳定地方竖起旗号,别人只当你是流寇,再不会看重的!”
她抿抿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潮』湿红润的嘴『唇』,言辞恳切的继续说服甄六臣:“六臣叔,那家伙的处境我知道,在汴梁别看风光,到处都是敌人。我们在汴梁耽搁了半年有多,你知道他踏实回后宅吃一顿晚饭有几次?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这个什么大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还是和我们在燕地是一般的,那家伙只要手里有听他话的兵,别人想动他就有顾忌。神武常胜军还是大宋的人,就算听他号令,也有顾忌。但是我郭蓉,却不是大宋的人!我只是一『门』心思想为他壮大只属于他的实力!
…………到了此处,才发现这里几处州郡无主,『女』真鞑子兵马还在北面甚远的地方。不必如之前盘算那么小心了。就张扬一些也罢!你的担心,我都知道。这军中骨干,都是那家伙的心腹,对他死心塌地的。实力经营得再大,不还是他的!如果他对我连这丝信任都没有,我将来又何必回到他的身边?”
说完这番话,郭蓉脸『色』有点泛红,不仅仅是说得有点『激』动了。还是因为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她北上以来,第一次当真甄六臣的面,说出了她还要回到萧言的身边。
其实郭蓉早就认命,不过一直在傲娇罢了。她和萧言之间的牵绊太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彻底分隔开来了………………
甄六臣默默听着,也微微有些动容。大小姐这一年来饱经忧患,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对此次北上行事,真正深思熟虑过。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原来北上之前,本以为『女』真鞑子对云内诸州这般要地至少形成了初步的统治。却没想到,真正来到这个地方,却发现『女』真鞑子还远在北面,对云内诸州这等要害地方也未曾深入,现在地方统治体系,正是一片空白。
(在真实历史上,『女』真初起时,对攻打下来的土地统治占领意识的确不强。只在乎金银人口财帛。燕京打下来作价卖给大宋了。第一次南下直打到开封之后,说回去也就回去了。河北郡县全部放弃,只想着回到北方凉爽之地享受抢掠来的东西。只有完颜宗翰和银术可一军见识长远一点,盯着太原重镇不放。打崩耶律延禧最后残军之后,云内诸州,『女』真军马看也不看,而大宋也没人敢去接收,这片内长城外的形胜要地,统治完全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奥斯卡按)
既然现地情形与预料的不一,那么领军在外,自然可以因地制宜有所更张。而且萧言要求搅动的声势要大,要是始终是流寇作派,那么多少还有些勉强。但要是占据州县,打起旗号,那就是足够惊动汴梁的大动作了。云内诸州,此刻名义上已经属于大宋地盘。是克复燕云十六州的丰功伟绩之一。一旦给辽人余孽再度盘踞,然后再向河东打过来。再冒充点『女』真鞑子的旗号,那才是真正能震动大宋!
关于自家的顾虑,郭蓉也分说清楚了。现在他们这一军当中,骨干全是从萧言身边『抽』调出来的貂帽都亲卫。之所以听郭蓉号令,也是将郭蓉看作主母之一。全军其实还牢牢的掌握在萧言手中,他们再怎么壮大实力,也难以被郭蓉或者甄六臣拉走。萧言要是真对郭蓉和甄六臣猜忌成这般模样,怎么会放他们北上?
而且在甄六臣看来,萧言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行事果断,该放权就放权。用人更多以恩义结之。虽然偶有行止古怪,看起来略微有点不着调。可已经显『露』出枭雄本『色』。对郭蓉要改变行事方略,多半也会点头。
沉『吟』半晌,甄六臣才缓缓点头:“此事还不是你我能做主之事,还是召集显谟身边那些貂帽都亲卫公议一下,若是他们能赞同,就快快回禀给显谟,让他决断拿主意罢。只要显谟点头,俺自然是全力从命效令。”
郭蓉得意的一笑,脸上浮现出酒窝:“我又没说不和他们商量…………六臣叔,我又不傻!要是大家都赞同我意见,看那家伙点头不点头!看他说的那番话,我只是到这里来散散心么?我郭蓉能做的事情多着呢!等我做出一番事业来,看这家伙又是怎么一副嘴脸!就算不记他的仇了,他也别想能压我一头,以为我赖定他了,就指望他来养着!”
甄六臣无奈摇头苦笑笑,问道:“那田家之人,还见不见?”
郭蓉点点头:“见,为什么不见?这堡寨家当给咱们搜刮得差不多了,田家人不想将来喝风,只有跟着咱们行事。算是田家人运气,要是效力得好,就不是再在这么一个小破堡子里面窝着的命运了,几年以后,看他们怎么感『激』本大小姐…………六臣叔,带他们进来罢!”
甄六臣领命出去,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郭蓉。就看见郭蓉在院子里面活动身体,舒展筋骨。随着她的举动,马尾巴在脑后一跳一跳。阳光撒下,将她俏脸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少『女』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楚。在她清丽的脸上,分明出现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笑意。
大小姐,看来是真的走出来不少了。虽然这郭『药』师之死,大小姐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但再不是沉甸甸压得大小姐喘不过气的巨大『阴』影了。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出那个有些单纯,有些善良,有点任『性』的燕地少『女』的模样。
此次大小姐做这个决断,除了想让那萧显谟刮目相看,一心一意也为萧显谟壮大实力之外,更多的还是善良不忍心罢?让这里的人们,在这『乱』世里面,稍稍有一点平安渡过的期望。至少不要因为大小姐她的行事,而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却不知道,那位萧显谟,能不能容下大小姐的这份善良单纯?如若能够,则甄某人的『性』命卖给他,又有何妨?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处布局(七)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三十六章两处布局七
艮岳行云当中,此刻正有一行人穿行在江南运来的奇『花』异石之间此刻虽然已经算是初冬可不知道禁中照料之人用了什么法子,园中『花』木仍然还有些绿意流水淙淙绕行其间,溅在石上,叮咚有声宛若江南『春』日景象
内宦宫『女』,身着锦装,到处『侍』立随时等候上前伺候几位禁中有头面的大貂珰,是满面堆笑,亦步亦趋的跟在这行人身后
这一行人中,信步走在最前面,身着一身道袍,戴着羽冠飘飘若神仙中人的,正是当今道君皇帝赵佶了今日跟在他身后,游这艮岳行云的,一个是嘉王赵楷,而另一个满脸谄媚之『色』,笑得六颗白牙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就是汴梁近来最红的进幸臣萧言萧显谟了
赵佶也不挑具体方向,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走着开口说话,语气也是轻描淡写:“萧卿,朕这园子如何?”
萧言赶紧笑笑:“天上宫阙…………难得的是此刻仍有绿意,不知道有什么妙法,臣倒想腆颜向圣人讨教一二,这妙法经臣手中卖出去,多少也能生发一笔”
赵佶呵呵一笑,回头点着萧言鼻子:“萧卿真是一心想为桑弘羊么?这常绿之法,朕也不是很清楚,许是就是让地气热一些耗费颇大,这道理多有人知道这上面,就别指望了…………萧卿也是大臣了,就不必口口声声言利了罢?”
萧言心里面撇撇嘴,老子不言利,你这些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道官的道禄又开始发了,一些宫观也趁着冬天开始翻现在还有风声说,艮岳最后收工的时侯因为江南方腊之『乱』发生,颇有些草草在赵佶心中有些余憾现在手头松动了一些,又想将艮岳中缺憾未善之处弥补起来只是虑着风评,还未曾下定决心
今日召萧言至艮岳陪着他游园,已经有某位很有面子的中官在事前向萧言隐晦示意了要是圣人在这上面『露』出口风探询,你这应奉天家内库之人,可得尽力凑趣这可是咱家对你的关顾一旦艮岳再行大工,钱财自然是你筹集,禁中诸人得了好处,也对你有所分润
萧言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还慷慨的拍『胸』脯禁中诸位陪着圣人苦了这么许久,还对我谈什么好处?都是我萧某人的本份
在中官内使团体当中,除了梁师成和他的心腹,萧言名声好得很无非就是用钱开路
当然这些没『鸡』『鸡』之辈,也出过一些『胸』有大志,『操』行甚佳之辈单单大宋,就出过太监名将秦翰,『性』格温良恭谦,诚以待人,清寒自持又能领军作战,赏罚公平,身先士卒战毕归来,仍然是禁中一个恂恂然少言寡语的老太监身平临战负创七十余处,到老宿疾发作,终夜辗转难以成眠,死时身后萧然这等人物,多少有『鸡』『鸡』的文臣士大夫都比不上李宪比之,都远远不如至于当太监当到长胡子的童贯,那就等而下之
但是总体而言,这般内宦中官,只要有钱,就能搞定
在天子面前献媚,『交』通内宦萧言近来,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白鼻子『奸』臣了
果然赵佶先义正词严的训斥了萧言一句,然后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萧卿,这坐粜事公余钱,现在收纳得如何?可曾齐了?”
都『门』禁军在坐粜事上吐出来的好处,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正式名目,就叫坐粜事公余钱
当下萧言笑道:“圣人,哪有这么容易?禁军财计,都是按月坐支每月才拨付一笔坐粜事公余钱过来现在才开始一月有余,臣在上头追得紧也不过才拨付了两个月的过来,五十万贯臣以此为抵押,以第一期债券附加增发的名义,又发了一百万贯债券认购出去的才六七十万贯,除掉扣头,实收五十五万贯有奇押头自然收库不动,这五十五万贯,已经全部解入内库以后按月坐支坐粜事公余钱,臣准备到明年三月,并着一起发第二期债券到时候当有三四百万贯之数,可以解入内库…………现在为难之处,就是不知道这坐粜事公余钱是不是永为定制,在这上头人心有疑虑,这债也就发得不是特别顺利这上头还请圣人明察”
赵佶点点头,心下有些不满足
可他也知道,萧言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坐粜事公余钱,一年也就三百万贯不到的规模萧言期之半年时间,就答应下来应奉内库过四百万贯的数目完全称得上生『花』妙手可是赵佶向来是『欲』望极盛之人,原来没有还则罢了,现在一旦有了,岂有不得陇望蜀的念头?
而且现在这钱也真不经『花』,财政到处都是窟窿天下毕竟姓赵,该贴补出去的就得贴补出去前几日政事堂正商议着整治汴河自从宣和元年决堤合龙之后,因为连着平方腊,复燕云两场战事下来汴河修治已经停了三四年必须要修整了,不然来年雨水大点大家都得河里了
冬天水枯,正是修河的好时候但是从西川江淮运竹木过来,雇募工人,准备河工衣粮,准备寒天下水犒赏钱,动员都『门』禁军上河执役哪样不需要『花』钱蔡京在他面前已经夸过口说不指望从内库里面再掏多少钱可是管三司的高屐却没这顾忌,镇日就在赵佶面前哭穷眼巴巴的盯着才有了些进项的内库
修河是赵宋皇室历代最为重视的事情之一——其实也差不多能算得第一了首都百万生民的安危不必说,还关系着漕运大事这可是维系大宋的根本高屐一哭穷,赵佶也只得皱眉掏钱才进来的钱就出去了一大半还有多加上给道官发发工资,给皇子帝姬补贴一点欠账,修治修治宫室,换一换这已经陈旧的禁中装饰摆设,将皇家日常吃用开支从一年三十万贯恢复到政和年间的一年五十万贯,又开了十几炉极其贵重的丹『药』…………赵佶现在又穷了
现在赵佶又想将艮岳的那些草草收尾的工程重做一遍,却实在拿不出钱来
可萧言已经做得足够好,再指望他能变出钱来,似乎也不现实
赵佶心中也有些恼怒,这恼怒却不是对着萧言却是对着其他人朝中之人,不管是蔡京还是梁师成一系人马,甚而那些旧党士大夫一党对萧言应奉天家的地位,都啧有烦言当年东南应奉就惹出了多少口舌,但是毕竟不在眼前现在萧言可就神气活现的摆在汴梁,还跟坐了火箭也似朝上升,眼见就红得发紫
这些烦言,无非也还是老一套,国朝本有定制,三司理天下财计之事现在就平白立出一个三司出来国朝制度,置于何地?不必说萧言是南归之人,本非大宋有根脚之辈对此等人物骤加宠信,实在是祸非福
不用萧言也罢,但是你们倒是在理财上面那点本事出来国家财政一塌糊涂,『交』钞越来越不值钱窟窿也越来越大,处处腾挪为难而且都『门』禁军那一摊乌七八糟的事,想在上面节省一些,就哭着喊着说不能轻动要不然会生出事端
还是用萧言,三下五除二就查出坐粜事上的重重黑幕这帮军爷,国朝用坐粜事恩养士卒,他们却趴在上面吸血占他赵官家的便宜,还是来回两遭
萧言动了,也未曾怎样,还为国朝生出数百万贯的收益大部分还不是贴补了国事?
你们倒也有萧言这个南归之人一半本事也好?却现在还在坐粜事公余钱上勒掯着不放,现在还不愿意点头答应这三百万贯每年的收益永为定制,『交』给萧言经营运用
越想越恼之下,赵佶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嘉王赵楷一直风度绝佳的陪在他老爹身边,一直在察言观『色』看到赵佶有些恼怒趁机『插』口进言:“萧显谟为应奉内库所行之事,已经是尽心竭力了圣人所用得人,然则可以用来运营的东西就这么些,无非一个球市子,一个坐粜事公余钱再要萧显谟有大作为,哪怕显谟是生『花』妙手,也就如此了既然朝中理财之人就是如此,还不如再分点责任给萧显谟,让他运营此刻朝中正是要兴革诸事之时,江南税赋大减,北地战事之后,亦要复数年陕西诸路仍要养着重兵以备西贼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让萧显谟担多点责任也罢等四方平静下来,国家财力渐充,再复旧日之制儿臣就这点愚见,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萧言只是恭谨的在旁边听着,悄悄的对赵楷感『激』一笑赵楷不动声『色』,受了萧言这感『激』的表示
这上面他赵楷自然是要为萧言进言说话的他在这财计事上得了大彩头,又回到了舞台中央现在有财计事,赵佶不时找他询问两句他也找了几个三司的老帐『花』子,或者实务『精』熟的三司郎中一流的小官,每日恶补这些大有铜臭味的事情在兵事上自己没显出天分,财计事上见宠于官家,也是一条路
萧言权势日张,就是他赵楷权势日张不必说萧言经营所得,他也有一分好处这段时日,从萧言手里得了不下十万贯皇子每年就那些俸禄,可是『交』接大臣,收买禁中眼线,『弄』些鲜名贵的『花』样在圣人面前凑趣,哪样不需要『花』钱?但行大事,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有足够财力以前赵楷都靠着投靠过来的大臣献纳帮衬,现在萧言一个人,就抵得过过去所有进项而有余
想着自家那个大哥估计看着萧言这个财神爷也眼馋却不能伸手,赵楷就心情大好
唯一有些烦恼的就是,这萧言还没有明确投靠的表示这世上果然没有事事完美顺心的时侯…………
赵佶看了赵楷一眼,却没什么表示
最近这个三儿子风头够盛的了,不必再表现出对他每个进言都欣然采纳的姿态这也是为君的平衡之道至于将来如何,还得再看反正自己在长生道路上勇猛『精』进,还有的是时间观察准备
他沉『吟』一下,对萧言淡淡的却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萧卿家,这神武常胜军移镇之事上头,你也有出力罢?”
萧言顿时一震,不知道赵佶怎么说到这个上头去了不问可知,定然是有人在赵佶面前进言这天下没有透风的墙,神武常胜军移镇之时准备那么多辎重,不是朝廷给的那点开镇费用置办得起的那自然是有人给的,这个人除了萧言,还能有谁?
不过萧言一下许了六百万贯的开镇养军之资,却是他们猜不到的只是料想萧言在球市子经营,在发债当中,腾挪了二三十万贯的数目,塞到了神武常胜军军中这可是大干忌讳的事情,顿时就有人在赵佶面前告了刁状
既然萧言敢给这个钱,自然也事先做了准备虽然赵佶今天问得突然,稍稍一震之下萧言脸上顿时就显出了略微慌张,又略微不平愤愤,又一副有些惧怕的模样僵在那里片刻,先不说话这副表情,可是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
赵佶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萧言脸上的神『色』赵楷却在旁边连嘴里的唾『液』都干了,急切之下,却又不敢说话只是恨恨的看着萧言直娘贼的南来子安安稳稳在汴梁生财,应奉圣人,辅佐我这个三大王,有什么不好?偏偏还有和这些粗鲁军汉藕断丝连这事情岂是做得的?岂不知你才入汴梁的时侯,最遭人忌恨的就是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
也不知道是哪个活该绝户的,告这种刁状准是那个直娘贼的大哥手下所用之人
饶是向来气度闲雅的三殿下赵楷,这个时侯都忍不住在心里大飙村话了
然后又在心里替萧言打气:“抵赖不认便罢圣人现在还用得你不会计较太深只要将来当真和神武常胜军断了关系,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这几年关键时刻,只要你能撑过去便罢只要我能接位,将来就算你被贬到那个穷山恶水,只要侥幸不死,也能让你回转汴梁”
现在赵楷心里信誓旦旦,至于将来真有那么一日,他是否还记得倒霉的萧言,那就得另说了
萧言僵立半晌,缓缓拜倒:“正是臣所为神武常胜军移镇,臣百般拼凑,挪用了十九万贯的资财接济之收条尚在,帐目也清楚当奉于圣人面前,以备圣人详查臣本来还想发自己家财以助之,后来也罢了臣罪无可赦,但请圣人处断”
几名随『侍』在赵佶身后的貂珰都在脸上『露』出了不忍卒睹的神『色』这家伙,居然怎么就认了?以后从这能生财的家伙手里得好处是不必想了…………或者这个消息趁着还鲜**,赶紧卖出去给谁,先结个好再说?
赵楷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就喷出来
赵佶不动声『色』,静静看着萧言,语气却很堪玩味:“十九万贯?为什么要行此事?”
萧言跪得笔直,语气却满满不平:“臣只是不服气罢了那永宁军算是什么东西,当日还要臣去救他们移镇的时侯,能给的都给了臣辛辛苦苦经营而来,应奉天家的资财,也从圣人手里挖出去给他们臣和神武常胜军好歹有一份渊源在,看着他们凄惶上路,心下哪里过得直?圣人畀以应奉天家之任,让臣手里还有腾挪的余地,就东拼西凑了些,算是借支给神武常胜军的…………说是借支,其实就是『私』相授受,臣罪实重”
赵佶居然笑了笑:“萧卿倒是甚讲义气…………”
萧言却是苦笑:“臣就算是不讲这份义气,难道就没有有心人拼命将臣和神武常胜军扯到一处了?现在神武常胜军也全军出外了,臣也将禁军上下得罪了个『精』光却不知道还要臣做什么,以表『精』白之心不过臣之罪已经铸下,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求稍稍垂念臣对圣人的耿耿忠心,让臣还有将来为圣人效力的余地”
赵佶负手,走了几步萧言刚才的愤愤,象是将气力用光了现在才想起自己这次错处有多重,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赵佶站定脚步:“怎么没有发家财以瞻神武常胜军呢?”
萧言耷拉着脑袋,轻声回答:“腾挪经营所得支给神武常胜军,还算是圣人恩养士卒臣发家资,就不知道算什么了琼崖瘴疠之地,臣不想去走一遭”
赵佶突然冷笑出声:“琼崖瘴疠之地?你是南归之人,说明正典刑也就明正典刑了岂是在琼崖瘴疠之地走一遭就能了结?要不是你还有这份最后谨慎,就是朕加恩,也容不得你”
萧言无语,只有免冠叩首而已
在赵佶身边『侍』立之人,每个人看向萧言的目光,都跟看死人差不多就算不死,这一状也算是告准了『私』自发天子内库以『交』接军伍,还想有什么前程不成?赵楷是心灰意冷,看都不想多看萧言一眼一些大貂珰是心里盘算,萧言遗下来这好大一笔资财,该怎样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哪怕萧言自己心里有数,这个时侯背心都忍不住冒出了一阵冷汗想在大宋这个时代,在军中继续保持影响力,实在是有些逆天了口牙…………哪怕自己随身带着主角光环,都有点d不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赵佶却话风轻轻一转:“起来罢先罚你俸一年,为朕白当差执役你的帐,朕也是要遣人查的别以为再能为所『欲』为朝臣待神武常胜军的确薄了一些,你却要明白,神武常胜军不比永宁军,是没有根脚的建之军,自然有些差别,这也是人情之常要是你和神武常胜军军将还有往来信,在上面也要和他们分说一二朕自然在后面要想法弥补他们一二…………”
周遭之人,全都做瞪大嘴状下巴几乎能砸着脚面
这个峰回路转,未免也太过于展开了罢?
萧言也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了赵佶半晌,才突然重重磕头,在石板路上碰得重重有声然后眼眶都红了,站起身来,一副要擦不敢擦,感『激』到了骨子里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模样
赵佶微微一笑,有点志得意满
上位者用人心法,使功不如使过说实在的,萧言这南归之人,表现太过于完美让他领兵,就打下燕京,击败『女』真让他理财,就让三司上下都瞠目结舌让神武常胜军出外就出外,让他去查禁军财计事得罪人就去得罪人越是这般近乎完美的臣子,君上反而越不敢用现在赵佶才算是抓到他的弱点
这家伙野心勃勃,还想朝上升要不然他继续对神武常胜军示好是为什么?而且在应奉天家事中,他手脚也不见得干净了能腾挪十九万贯给神武常胜军,留给自己的说不定就有五六十万贯也有人在他面前进言了,萧言将南『门』外别业经营得各种奢侈华丽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现在萧言是他一刻也离不得的人物,而且需要他出大的气力握着他把柄在手,随时就能翻出来敲打他,他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也得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帝王手段,无非如此
就是大臣与军伍『交』接,其实说透了在地位足够高的大臣这个阶层当中,也并不算是怎么一回事王黼有没有和童贯『交』接,好得如穿一条『裤』子也似?如果身边大臣对于军将没有足够影响力,君王又怎么通过身边大臣来控制着这些军队?政治说到底还是人对人的事情
神武常胜军这么一支没有根脚,没多少历史关系,没多少大臣有影响压制其军能力的强军反而要找到一个可以控制这支军马的人物收而用之,将这人放在身边,随时牢牢掌控另一方面,当然少不了分化压制削弱萧言始终保有一点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至少在此次削弱神武常胜军的这几年当中,赵佶甚而乐于见之
在赵佶身边告这个刁状的,也是地位不高不低之人蔡京梁师成之辈,这等真正的大人物,却没有在这上头多说半句
萧言偷眼看着赵佶那副志满意得的模样,脸上还辛苦维持着感『激』到骨子里面的表情心里却在大骂着你妈b刚才那几个头可磕得不轻,现在脑浆子都还在晃『荡』
算了,为成大事,只要不拿老子当兔子,就都忍了罢…………
赵佶此刻想的什么,萧言揣摩得**不离十不过说实在的,这也不是他的功劳而是方腾事先细细的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他听的方腾所学,接近家一流,在人心揣摩上,最是『精』到萧言在这上头也不是个雏,一说就明白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赵佶犯二,将他干脆杀『鸡』取卵
现在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错过此次,你赵佶别想今后再用此事,来敲打老子
『搓』『揉』一番萧言之后,赵佶自然就要向萧言索取多好处了他摆摆手,转身起步,慢悠悠的边走边说:“这事情就先算过去,改日朕自然知会三司,在帐目上将你这『私』相授受过了明路谁也不必提起了…………不过不能再有第二次到时候,朕绝容不得你…………应奉天家差遣,你也自当加倍效力,才稍稍能赎前衍…………”
萧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忙不迭的表忠心:“臣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赵佶一笑:“朕岂是德薄的要你做武乡侯的?”
萧言忙不迭的又熟练请罪
赵佶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朝下说:?ww.????衷谝还??校?谠谛枨?拗??园斡谀悖?簿褪强茨阍谡馍贤坊故锹杂行┍臼碌摹????砩暇鸵??蠛庸た?秸颍?苍丛床欢系男枰?蛹貌槐厮灯渌?粘Vв昧恕????羟洌?倌贸鲂┦侄卫慈?轮?冢?镂灏偻蚬嵊?比绾危俊?
萧言苦笑,却不接话
赵佶开盘子出来萧言却不应,他顿时停下脚步,有些恼怒的慢慢开口:“有何为难之处?”
萧言行礼下去:“圣明莫过天子,球市子经营所得,以及依托所发之债,已经之至矣尽矣坐粜事公余钱,也就是如此了臣差遣范围,只及于球市子经营及禁军经费财计事对禁军经费财计事再动什么盘算,只怕就为难得很了”
他说得隐晦,意思却是分明都『门』禁军这个利益团体已经是让步了,再『逼』迫下去,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故而自己也绝无可能『插』手三司体系当中,为赵佶生财
赵佶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少顷,却仍然有些不死心,开口问道:“就无一处可以下手的余地了么?”
萧言迟疑半晌,才一咬牙道:“此时此刻,臣如何可以担保?只有静观其变,慢慢发现有什么不伤大局可以下手理财之处…………五百万贯实不敢言,半年之内,另为内库应奉三百万贯,臣就担下了”
赵佶点点头,三个月五百万贯,是他开的价萧言还价半年多给三百万贯这个他也算能够接受萧言意思就是还要对禁军财计下手,不过要等待机会,尽量不引起禁军上下反弹他这般谨慎,赵佶也能理解,不过却还需要压一下要是真生出什么事情来,将萧言抛出去当替罪羊了事便罢反正只要不砍了他脑袋,还能召回来用,说不定用得还顺手都『门』禁军这个团体,也着实需要再敲打一下单单一个坐粜事,便吞了如许多的好处不重重敲打,还不无法无天了?
别人都是滑不留手,不会替赵佶跳这个火坑也就萧言这个南归之人,可以当这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了
当下赵佶就展颜笑道:“既如此,也罢了…………你尽管放手去做朕自然是撑持你到底的…………听说你南『门』别业之外,有一处什么高尔夫之戏?又是什么鲜事物?捡着一日,朕便巡幸一日,你备着接驾就是…………下面也不用你陪着在这里战战兢兢了,下去谨慎奉职便是,朕对你实有厚望”
说着摆摆手,示意萧言不必多礼,就自顾自的去了几名貂珰跟在赵佶身后,看向萧言的目光复杂得很,不知道是羡慕好还是同情好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在这个萧某人价值未曾被圣人利用完之前,他的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赵楷悄悄落后几步,拍拍萧言肩膀:“萧使君萧使君,你实在是运气好”
然后又匆匆嘱咐一句:“半年加增三百万贯之事,你谨慎从事到时候有个百数十万,也勉强就能『交』代过去圣人还是要用你理财应奉的,切不可孟『浪』行事”
说毕这句嘱咐,就赶紧离开,追上赵佶去了
萧言站在那里,神『色』复杂的一笑
果然是身在局中,各有心思…………自己这如履薄冰,小心周旋的日子,还有多久?在汴梁的布局落子,自己正在次第进行一切都还算在掌控当中在北地所布之局,所落之子,现在又怎么样了?
在这一刻,他忍不住向北面天际之外望去
那个高挑单纯的清丽少『女』,现在又是如何?
……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处布局(八)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处布局(八)
又是一个冬日的夜里。这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第二个冬天了呀……
为什么要说又?
萧言在心里发出这般没营养的感叹,舒舒服服的坐在暖和的马车里面。
这个时节,汴梁到了冬天的时侯,还是相当寒冷的。汴梁周遭地势甚为开阔,也没什么可以遮挡寒流的山峦。从北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在河南之地都显得力道强劲。
每到冬日,汴梁都会大雪。开封府到冬天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每天全城巡查,砍有没有被雪压塌的房舍,看有没有扛不住冻的老幼需要救济。当天气最寒,家家封门,汴河连底都冻上,柴炭米粮价格涨到最高。那些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的最低层小民百姓熬不住的时侯。开封府还要计口发柴炭钱。
政和年间,这种最冷的差不多一个月里发的柴炭钱是每口五十文。到了此时财政窘迫,已经减到了三十三文。饶是如此,汴梁城的百姓仍然是这个地球上最幸福的居民,没有之一。
现在还不算是最冷的时侯,对于经历的燕地寒风的萧言而言,其实不算怎么一回事。但是时势不同,在汴梁城中,他也不必硬撑着装铁血。舒舒服服的在升了西川无烟炭炉的马车里面,有什么不好。
做人嘛,苦要吃得,福要享得。才能挥洒自如,做点大事出来。
汴梁冬日夜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街头的那些活市招少了,每家都挂起了的帘子。吃食店外面不少都架起了热腾腾的羊肉汤锅。放了胡椒香料芫香的羊肉汤香气,一阵阵的飘过来。
家家都挂起了hou重的门帘,清寒一些的就是hou重几层的麻布,豪阔一点的就是西域来的白叠。人群进出之间,里面的灯火就透出来。那些几层的酒楼瓦舍,楼上的灯火洒下来,伴随着银铃也似的笑声,错杂在一起的乐器声。给这冬日平添几分温暖的气象。
冬日汴梁,仍然不夜。
这个时侯在地球上大宋疆域之外,西方的贵族们正缩在阴冷潮湿的石头城堡里面,围着壁炉瑟瑟发抖。大批的斩杀牲畜用盐腌起来。领民们在四面透风的木头茅草石头垒起的狗窝里面,将一切能遮在身上的东西都披挂上。唯一的娱乐就是一家聚在一起,说一些很阴暗的传说故事。西方奇幻中的那些古怪生物,多半就是在这样一个个寒冷的夜里,慢慢编织出来的。
这种苦逼日子,自然就让人崇信上帝,唯一的期望就是死了之后能进天堂摆脱这人间地狱。西方宗教情节浓hou,实在是因为这帮白鬼子过去一千年实在没享过什么福。
(西方罗马帝国牛
的时侯,宗教是多神的,瑰丽的,欢乐的,甚而有一些世俗的。和中冇国有些类似。日子走下坡路了,就开始天堂地狱赎罪的闹腾起来了。不管是宗教还是神话,都偏向与阴冷灰暗甚而有些残忍。俺们中冇国人泛信,也是其来有自,不完全是那些只叫兽们痛批的什么功利实用的民族性——奥冇斯卡按)
萧言心里面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懒洋洋。马车里面还有一名侍女,却是前些时日才收入南薰门赐第当中,还小心翼翼的瞒着小哑巴。这侍女是和萧言签了十年的雇佣合约,今年十九岁,在大宋已经算是熟透了的岁数。小门小户出身,学的就是一身服侍人的本事,容色也颇为俏丽。这个时侯正媚笑着将一小盏热腾腾的茶汤饮子奉上。
这主家是汴梁有名的萧财神,骑着黑虎到汴梁的。最难得的是内宅当中颇为乏人。要是有幸能转为妾侍,那可就算是熬出头了!不必服役期满,年纪老大,再寻个市井汉子嫁了。从此过的都是富贵日子!
萧言接过茶汤饮子,朝她表示谢意的笑了一笑。这侍女更觉得萧言待她不同寻常。忍不住就腻上来笑道:“萧老爷,枯坐无聊,可要听奴唱首曲儿消乏?”
宋时称谓,称人为爷就是称人为父。唐时称奴仆一府之主为阿郎,胡风浸染数百年,已经渐渐有些变化。此刻奴仆称主,已经多有用老爷之称。只有一些家风谨严的大族,还杂用旧称。这侍女如此称呼萧言,自然是有百般讨好之意。
萧言看着这柔媚小意的美貌侍女脸上精心装点出来的花钿,又想起推倒她时侯这年轻身躯的火热柔软。心里面顿时就有些痒丝丝的。最后还算是拿得住,摆摆手示意不必。那侍女略略有些黯然,觉得自己魅惑功夫还有待加强,悄没声的又退回去一些。
自己在这大宋,也算是过上了舒服日子了……虽说没电脑没网络没游戏没有在论坛上求妹纸求搅基。可是这富贵尊荣之处,却是穿越前那个小记者拍马也赶不上的。就比如说眼前这颇有姿色的小侍女,自己只要身体撑得住,来上五十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汴梁百姓,多少人家苦心养大女儿,就是要在高门大族当中博富贵!自己穿越之前,要泡妞来个一夜情,还得收拾干净,换个假爱马仕皮带头,点烟的时侯准备一个高仿都彭打火机。花言巧语,在酒吧里面开上两瓶酒把女孩子灌得有五分醉了,再暗示自己是富二代……
要是才穿越过来就给自己这样的日子,谁还管***女真男真。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所求,却是更多。有些沉甸甸的责任,已经压在肩头,已经不能放下了……自己麾下,已经也聚拢了一些人,将来还会更多。他们对自己的指望,也绝不仅仅是让自己能安享富贵尊荣而已。
在这个时代越久,萧言就越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自己,就是应劫而来。而现在就是要在劫难到来前,抓紧时间,拼命的做更多的准备!
汴梁虽然风流富丽,却不属于此刻的自己。自己对单纯的享受这份风流富丽,也没有太多的兴趣。男儿当世,还是掌权柄,驱豪杰,行天下事!
这所有一切性格想法的变化,是随着一场场血腥厮杀,一次次挣扎求生,一回回勾心斗角,随着地位日高,威权日重,自然而然发生的。穿越前那个有些油滑,有些吊儿郎当,有些世故,还有点普通人的软弱善良的那个小记者,已经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了……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这个小记者还会跳出来。耍耍宝,犯犯坏。提醒着萧言,自己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
神思恍惚之间,马车突然一震停下。前面驱车的貂帽都扈卫,在外低声通禀:“使君,已经到地头了。”
萧言的一声,也不看那身材颇为火辣,胸口将褙子绷得紧紧的侍女一脸幽怨的神色。自顾自的打开马车后车门,从车上跳下。两名换了普通服色的貂帽都亲卫,早就在外面侍立等候了。
才一下车,冰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吸一口气几乎都要凉到肺里面去。萧言忍不住就搓搓手,喝彩一声:“这冷得爽快!”
在他面前,正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店内待诏早忙不迭的迎上,要将车马安置到院内的停车场中。这家正店有三层,毕竟是冬天,也就上了一半的座头。三楼用以招待达官贵人,富商豪族的雅间。更只有一小半亮着灯火。周遭行人也不算多浑没人注意到这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随侍之人也没几个的马车。
一名貂帽都亲卫招呼那待诏:“俺们是李大官人上下,安置在何处?”
待诏陪笑:“大官人见礼,方陈两位官人早在等候了,小人自引大官人去。”
萧言点点头,也不多说。带着貂帽都亲卫就随那待诏上楼。被引导三楼一处雅间门外,两名亲卫就在门口侍立,赏了那待诏几张交钞,那待诏一边行礼就一边退下去了。
萧言推门而入,雅间之内,还是老式的陈设。都是一人一个几案独食的格局。此刻雅间之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看见萧言进来两人都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正是方腾,他今天是普通士子的服色,脸被雅间中安置的炭炉熏得有点发红。看起来仍然是那副神采飞扬我就是名门子弟我年纪轻轻就有银鱼袋有贴职我是高帅富我能指点天下我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手中还挥洒着一把倭扇,对着萧言笑道:“使君,何来之迟?”
和他遥遥对坐一人,却是身子粗壮结实。四十颇有余的年纪,体型已然发福,腰大十围没有,七八围却差不多了。一条镶着北来东珠的腰带,已经是系在了肚子下面。酱紫色的脸膛,粗眉深目,一看就知道出身西北之人,轮廓很分明。年轻时侯想必相当英武不凡,现在却是酒色过度,锐利眼神,早已不在。
他也随着方腾站在来,摆出恭谨神色,但是那丝紧张不安,却怎么也藏不住。
此人就是禁军殿前司辖下捧日军左厢左一军都指挥使,名常昭嗣。出身算是西军当中的,高俅在西军当中熬资历的时侯,他不知道怎么对了高俅的脾气。将他带回了汴梁,安插在三衙当中,高俅以殿前司殿帅身冇份实管三衙。常昭嗣也一步登天,从西军小军官一下就变成了上四军中捧日军中武臣。这些年慢慢熬资历上来,已经在捧日军中实领一军。阶官也到了拱卫大夫。正六品的武职阶官,在大宋已然算是相当之高。
再上一步,就可以换班。至从五品的四厢指挥使直到正三品的上护军,都算是横班环卫官了。可以加从节度使留后直到刺史的虚衔。实际差遣在外可领一路都总管,在内则有资格做到三衙正副都指挥使,正副都虞侯使。大宋这等高阶武官,不过寥寥数十人。
再往上就是可加节度使衔,正二品的高官。这就是大宋武臣巅峰。就如在都门高俅,在外老种种师道。整个大宋,只有几人耳。
捧日军作为上四军之一,历史很老。沿袭至后周的铁骑军。宋立三衙之后,归殿前司直领。鼎盛时期捧日军有左右两厢,每厢十军,每军五指挥(营),满编应有五万军马。到了捧日军厢都指挥使一级,作为武官,就已经到了横班。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向来是中冇央禁军最强悍的武装团体,是用来震慑讨冇伐四方不臣的主力。
到了徽宗宣和年间,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已经大大缩水。一军率臣有这么强悍的实力,哪个皇帝在台上也不安心。历代皇帝都不断的新立番号,从上四军中抽调人马出来充实新军。
捧日军虽然还维持着两厢建制,可每厢只有两军了,每军仍然五指挥(营),就算按照法定编制来算,每指挥也只有二百五十名军将使臣士卒了。全军总计二十个指挥,按照编制也才区区五千人。加上吃的空额,还不知道有多少。战斗力已经破败得不堪闻问了。
饶是如此,能在上四军中得差遣,仍然是武臣中的美官。常昭嗣紧紧抱着高俅大冇腿,在都门里面禁军各种生意都掺一脚。除了孝敬高俅之外,日子是滋润得冒泡。随着高俅渐渐不起,他这等没有根脚,靠山只有高俅一人,以前仗着高俅宠信,也懒得去交接都门禁军将门团体之辈的武夫。顿时就没了往日声光。手里掌控的禁军生意,给抢得七七八八,作为上四军中一个实领一军称得上中高层的武官,现在居然给排挤到东水关外管些车船务之事了。
说起来陈五婆这等码头小工,还算是在常昭嗣的管辖之下。
在萧言找上高俅门路,要借重高俅仍然还残留的一些对都门禁军影响力对禁军财计事下手,在高强高衙内居间穿针引线之下,这常昭嗣和萧言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常昭嗣还没觉得什么,萧言却对他上了心。一直断断续续的有所联络。这些日子更加紧了对他的拉拢联络。为他在都门当中一场重要布局做准备。具体经手之人就是方腾。
常昭嗣原本就是一个不得意的人物,高俅不起后心中更是惶恐。对前途满心思的灰暗。就想着要抱一条新的粗腿。可是以前仗着高俅声光谁也不屑搭理,现在再想改换门庭,却哪有那么容易?
方腾本来长处就在纵横术上头,拿捏这个惶恐武臣还不是轻轻松松。一直以来都在拉感情谈条件,今日总算是到了最终定论的时侯,才有萧言微服而来,在此间和这位常昭嗣常将军的一会。
这个时侯,常昭嗣也跟着起身。控背躬身的迎接这位现在在汴梁好大声名的萧显谟。脸上竭力的想堆出一些笑容出来,可紧张之下,却让脸上神色看起来加倍的古怪。
萧言笑着还礼,示意常昭嗣坐下入席:“萧某来迟,有罪有罪。拱卫请入席,再这般客气,萧某人只好站着相陪了。”
萧言如此客气,常昭嗣却更是有些紧张。陪笑着就坐了下来。他对萧言如此恭谨,一则就是萧言现今是官家宠臣,差遣也在枢密中,不管名实,都算是管着他这个武臣。二则就是他已经没了靠山,惶恐中萧言又通过方腾许下如许大的好处。让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就是冲着这些好处,也只能奉承这位萧显谟了。
心下更多的还是忐忑,这方中散言辞里透露出如许好处,此刻又是萧显谟微服亲至。这好处,可不知道该多难拿?也不知道要自己付出多大代价?
此刻席中,设的是暖锅,又名古董羹。其实就是后世火锅。因其投料入汤咕咚一声而得此名。因为三人密谈,不要人伺候,食材都已经准备好放在旁边小案之上。片好的兔肉羊肉,在汴河凿开冰面捞上来的河鱼。满满当当的放了不少。此刻毕竟是冬季,蔬菜就菘菜一道——就是大白菜。酒酱椒桂调好的汁水放在瓷盏当中,以备佐味。再准备好若干道干果做消食用。
冬日这等吃食,放在同时代欧洲白鬼子面前,只怕他们要感动得哭出来。
萧言伸手让客,也没说什么,就请大家开吃。方腾一笑举箸。常昭嗣饶是满肚子心事,这个时侯也只能甩开腮帮子,先塞一肚子再说。
萧言吃了几筷子,就停下来。真论到吃,大宋还是远远不如后世的。食材不必说了,虽然纯天然无公害,但是花样实在太少。冬天也没什么新鲜蔬菜。更不必说后世花样繁多的各种佐料了。萧言坐下来先开吃,其实不过是故做宁定,先让那常昭嗣忐忑不安一阵再说。
看他放下筷子,常昭嗣也马上停下。只有方腾还在涮着一片兔肉。还将过暖好的酒壶,自斟自饮,这装冇
水平,比萧言还要高出一个级数。
看常昭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萧言沉吟一下,缓缓开口:“常拱卫,我要是给你三十万贯,你敢不敢拿?”
咣当一声,却是常昭嗣将摆在几上的酒壶,一下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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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爽的事情之一,还是拿钱砸人。
萧言在心里面发出这般感慨,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常昭嗣脸上的神色。
此时此刻,算是见过钱的常昭嗣,五官都快挤成了一团。只觉得一颗心跳得砰砰响,将这雅间当中所有一切声响都盖了下去。
三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都门禁军一年经费开支是三千多万贯。但是实际发到士卒头上,总得要有一半。剩下一半,却是几十个大的将门世家,这些将门世家门下几千名武臣。再加上枢密院,三司,禁中那些与禁军有牵连为靠山的嫔妃,内臣,皇子,驸马都尉……种种桩桩,相干不相干的人物,都要在里面伸一把手的。
一年在坐粜事上吐三百万贯出来,其实已经到了禁军将门世家的底线了。很大一部分还是照应赵佶的面子。萧言这事情上头抓得刁,赵佶又穷得眼睛都绿了,还深恨都门禁军在伐燕事上丢脸无能的表现。官家真能为这个事情雷霆大作。而且毕竟不涉及到吃空占役这等根本事情上头。让一步就让一步。
而且禁军将门世家,未尝不是愤愤。禁军将门世家分摊这三百万之数,几十家每家也要贴出将近十万贯出来,就算有萧言发行第二期债券他们又扣头来认购,多少弥补一些,也真算是大出血了。
他们暗中也在积蓄力量,做好准备,等这个风头一过去。就要反攻倒算,要让萧言下台,要让一切尽复旧观。都门当中这些时日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基本上就是因为这坐粜事引起的。
具体到常昭嗣头上,在他鼎盛时期,吃空额,虚领公使钱,坐粜事上占便宜。他这一军当中,还有其他带兵武官要分润,还有上司要孝敬。他实际拿到,不过一年万余贯。加上利用禁军士卒占役做买卖,一年收益最好,分到他头上,大概也就是万余贯的数字。
这个数字,对于他这么一个没根脚的人物而言。已经算是相当之多。足可置田买地,锦衣玉食,骏马得骑。姬妾满堂。等到死了,还能留给子孙相当一笔家业。
那些将门世家,一家号称百万贯,几百万贯的家私。那却是开国以来,代代在都门禁军中得掌大权,一百多年下积累来的!
现在萧言可掌握的资财过千万,却是动员吸纳了整个汴梁积蓄的财富。这是异数,不足为凭。而且他算是负债经营,放在后世算是非法集资。是要吃枪子的。
三十万贯,搁在常昭嗣身上,有高俅的宠信,他也要顺风顺水的再干十五年。再算上这么一大笔收入的现值,还要更高。更不必说以后他没有高俅这个粗腿可抱。现在就掌着东水门外的车船务,一年收益,直线下降到可怜的几千贯!
一时间,常昭嗣都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
萧言犹自觉得对这位已经不会打仗的武将刺冇激不够,又似笑非笑的加了一句:“这三十万贯之外,对拱卫的前程也还要有一个交代安置。不然萧某人怎么对得起常拱卫?……愿意锦衣归里,我和老种相公还有些交情,在陕西四路,总有个安静地方军马副总管的地位。要是愿意留居汴梁,萧某事毕之后,则还常拱卫一个捧日军厢指挥使的位置如何?”
一番话说毕,不等常昭嗣有什么举动,萧言轻轻击掌。在外间侍立的貂帽都亲卫已经入内,从怀中取出一叠精心置备出来的皮纸,每张都是五万贯之数,足足六张。摆在了方腾面前,常昭嗣平日不读书,目力保养得不错,远远就看得分明。正是现在汴梁牌子最硬的萧言所发行的应奉债券。认购人正是常昭嗣,后面有萧言花押印章。上面债券编号用朱笔填好,这每个编号,都有记录,再假冒不得的。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万贯债券。每年计息也是最优hou的一分二,坐在家里每年就有三万六千贯可以拿。七年之后还本。说是三十万贯,但是要实实在在的拿全了的话,那就是五十多万贯!
就算不等着七年之后还本,现在常昭嗣将这三十万贯债券卖出去,按照这一份二的利息。也有人愿意以四十万贯以上的高价来买。这一叠皮纸,在常昭嗣眼中,就闪着金光!
要花十几二十年,甚或要余生全部时间来挣的钱,集中起来就放在眼前,这对人的冲击力是空前巨大的。
萧言放松的跪坐在自己几案之后,笑吟吟的看着眼前一切。方腾也停了箸,取过一方雪白的丝巾,慢条斯理的擦着嘴。两人都没有说粀ww.V皇呛苡行判牡牡茸懦U阉玫姆从Α?
常昭嗣的脸已经在抽搐了,喉结滚动,不知道咽了几口吐沫下去。什么久为都门禁军高阶武官的雍容气度,这一刻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别说现在因为高俅不起,他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将来饭碗在哪里。他一个西军低阶小军官,挣扎到这一日非止轻易。现在后半生富贵就这样*裸明晃晃的摆在眼前,还入娘的谈什么矜持!
等胸中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他才哑着嗓门狠狠开口:“显谟与中散,为何垂青俺这武夫,俺不知道。显谟与中散要俺行什么事,派俺什么用场,俺也不明白……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说得?但凭两位吩咐就是!”
萧言一笑,并不开口。这个时侯就是方腾的首尾了。他作为上位者,这个时侯只要装深沉摆气度,作为一个吉祥物就成。
不过在心里面忍不住继续慨叹。
***,拿钱砸人真爽真爽真爽真爽……二十一世纪的*丝,在大宋也有作为高帅富的这么一天!
方腾微笑,亲热的探身过去拍拍犹自在激动的常昭嗣肩膀。萧言惯常的那些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举止,方腾已经学了个七八成。已经不大象一个标准的大宋士大夫了。要是方腾穿到现代,估计也能勉强应付了。
“拱卫好计较!学生与显谟,自然不会欺你,将来拱卫与显谟,还长远着呢……要拱卫所行之事,也没什么繁难的,也在拱卫的范围之内……”
常昭嗣这个时侯平静了一些,勉强理清思绪,听着方腾的话,苦笑答复:“俺现在还有什么范围?就是在东水关外管着一些车船务。栈房仓场,一帮小工,打尖的粗劣吃食店。再加上码头一些半掩门子,就是俺的范围了,显谟和中散难道用得上这个?”
方腾一笑,说不出的智珠在握,俊逸倜傥:“就是用得上这个!拱卫所用这些码头力工,听闻绝大多数,就是当年拱卫禁军流散之辈?”
常昭嗣点点头:“正是此辈,俺这里便有数千人。这班人被革退了名粮,只好在这里寻一口苦饭吃,都是些桀骜之辈。拘管非易。平日里还好,做一日得一日食。到了冬天,汴河封冻,往来无船。为了怕他们闹事,冬日里头都要该管之人贴他们粮食柴炭……现在俺就倒霉管着这个每年冬季封冻时侯,都是干赔……高太尉身子健旺之时,谁敢让俺来干这个?”
说着现在境遇凄凉,少赚不少。常昭嗣忍不住就有些愤愤了。要不是顾忌着萧言这个吉祥物还摆在那里,估计能一巴掌拍在几案上头了。
方腾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开口:“这个冬日,等显谟一声令下,你就不必管他们了,让他们闹起来便罢。”
常昭嗣顿时张大了嘴巴。萧言和方腾要他做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在汴梁天子脚下,让这些前禁军士卒聚众鼓噪,放在对武臣防范森严的前几代,这就是杀头的罪名。就是现在一切纲纪都显得松弛混乱,一句管束不力,追夺出身以来的文字也是论不定的事情。自己要为他们行事,这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
在这一瞬间,常昭嗣就想起身就走。目光一转,却又看着在方腾面前放着的那叠皮纸。方腾这家伙还似笑非笑的用手指敲着那叠皮纸。萧言有时候表现出来的那副欠揍模样,方腾至少也学了七八成出来。
直娘贼,实在舍不得!
就是担了罪名有如何?天大的罪名,破出十万贯运冇动一下,至少出身以来文字保得住。保得住官身,就留得住家当。还有二三十万贯,干什么不够?要是萧言能一直稳住不倒。说不定自己还有再度飞黄腾达的一天!
自己现在掉头就走,麻烦自然是避免了。可是好处却不想了。难道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守着这个东水关车船务么?高俅现在还没咽气,一旦咽气,只怕连这东水关车船务都保不住!
富贵险中求,凭着这三十万贯,难道还不值得冒些险?哪怕是在汴梁左近,这三十万贯也是快两万亩的数字!
(徽宗年间汴梁田价不太好查,只有绍兴年间杭州行在熟田田价,差不多是十贯到十一贯一亩之间。绍兴年间人口密度显然和汴梁不能比。而且其时汴梁高门大户多,能占之田差不多已经占尽。田价只有更高。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常嗣昭常老哥拿着这三十万贯在汴梁也是买不到田的。首都左近田地,基本全在世家手里。暴发户是不用想的。而且大宋商业繁盛,市场流通货币数量极大,不是土地所能承载完的。大部分还是淤积起来。有钱,和这些钱能买到多少实际东西,那是两回事。大量财富淤积沉淀下来,无法投资,甚至多到难以全部消费出去。就让整个大宋奢风盛行,一粒走盘珠卖到几万贯,便是这个道理。所以才有萧言经营债券的余地,此时此刻大家所生活的天朝,隐隐也有这个迹象了——奥冇斯卡按)
常嗣昭微微起身之下,又再度坐了下来。满心思已经准备拿钱效力了。光拿钱不干活,这个便宜却没法占。萧言给的是债券,不是现钱。他认了常嗣昭才能领利息,或者折现。他要不认,只能干瞪眼。这种记名债券但有买卖,都是要到萧言这个应奉衙署里面查号头的。
不过常昭嗣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萧言想鼓动这些前拱卫禁军闹事。必然是有所指。没有对头,他闹什么?这个对头还得知道是谁,这闹事最后是指向哪位。要是得罪不起,自己只能一边出门一边咽口水了。说不定还能去卖个好,混点微
áo好处稍稍弥补一二……
他在席间哈着腰陪着小心,不敢直问萧言当面,转向方腾小心发问:“显谟和中散的吩咐,俺再为难,也得尽心竭力……只是兹事体实在是大。稍稍不慎,俺不直什么,干碍了显谟和中散前程却是大事……却不知道显谟和中散鼓动此辈,却是冲着谁行事?是在什么上头找人麻烦?”
方腾一笑,还未曾说粀ww.R恢痹诰⌒木≈暗焙眉?槲锏南粞匀蠢湫σ簧??刂胤畔驴曜印V缸抛约罕亲樱骸叭么吮补脑耄?褪浅遄盼蚁裟橙耍」脑胛业淖锩??褪枪级髂缰埃?虢???磐ㄍ?黄??榈憬???巡萍剖率虏焕?∑浼涓?泻谀恢刂兀 ?
常昭嗣此刻,下巴彻底砸到了脚背上。所有一切思绪,彻底风中凌乱了。囚攮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言花三十万贯找自己的麻烦?
萧言却不管他如何想,再没了才进来时侯的和善,指着方腾面前那叠皮纸。冷笑道:“拿钱便行事,萧某人自然全你始终!若是情虚,出门便是。这三十万贯,汴梁城中有的是人想要!”
常昭嗣终于下定决心,拱卫禁军鼓噪,却冲着萧言自己。也不会惹上什么了不得的对头。萧言如果所谋得成——他也不知道萧言到底谋的是什么。他常昭嗣自然不会有事。要是萧言玩火*,汴梁中人多的人乐见他倒霉,尤其以禁军将门团体为首。自己更不会受太多牵连,说不定还夸他晓事。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干?最要紧的是,这里有三十万贯!
他不作声的起来,走到方腾面前,将那叠皮纸收入怀中。对着萧言和方腾唱了一个肥喏下来:“俺就等着显谟与中散的号令便是!”
说罢再不多做停留,举步起身就走出雅间之外。直到此间正店楼下,等自家车马过来。寒风一吹,他热腾腾发涨的脑袋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拱卫禁军,拱卫禁军……下意识的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常昭嗣心中就是一震。背心刷的就冒了一层冷汗出来。可是在这上头,他也不敢多想什么了。入娘的,反正三十万贯已经到腰,让自己再退回去,那是万万不能!
而此刻在雅间之内,萧言和方腾正对视一笑。方腾低声发问:“落子已毕否?”
萧言摇摇头:“还有北面河东一局……就只等那里消息了。方兄方兄,这汴梁震动,已经为期不远!”
在这一刻,萧言神色决然。。.。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处布局(完)
大宋宣和五年十二月一日。
在河东路隆德府太平驿外,河东路效节强壮军指挥使张忠笏懒洋洋的走出了驿站门外。
所谓效节强壮军,就是河东路本地的厢军。这个番号成立是在真宗年间。辽人军事威胁大,在河北诸路,在河东路,成立了一大票用以守备乡土的厢军。以乡人守本土,以为用作野战的禁军辅翼。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月,所谓厢军,早就不算军了。不用说效节强壮军是厢军步军。就是厢军当中挂着马军番号的,也不cāo练久矣。从朝廷到地方,也很久没有整理这些厢军了。各个营号下面有多少人,有多少积储,是不是干脆就名存实亡。基本上就是一笔糊涂账。就是阙官了,也往往十几年不补。看朝廷本心,只怕未尝没有让这些厢军自然消亡的意思。
但是对于厢军这个体系而言,还是有一些不得不维系住的。比如说管驿的厢军,递铺的厢军,修治汴河的厢军,发运使下辖用以转运供应汴梁漕粮的厢军。这些厢军阙官即补,偶尔还能遇次升迁。多少也还有一点点粮饷发下来。
强壮效节军一部,现在就正管着河东路东南方向隆德府,威胜军,泽州,潞州一带的馆驿,递铺。太平驿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虽然还是朝廷要维系住的厢军,随着这几年大宋财政收入骤减,资源也集中向几次大的战事全盘倾斜。强壮效节军已经是几年没有看见军饷了,只是每年两次,能在当地官仓里面领一些老陈米罢了。
不过强壮效节军上下不等不靠不要,积极生产自救。早多少年就不指望朝廷能瞻养这支强壮效节军了。靠山吃山,依托着他们管理数州军驿站递铺的优势。将驿站经营成旅社大车店,将递铺用以为商家为民夫带私信,甚而用驿站可以管理马骡的权限,倒买倒卖从北地运来的牲口。
要是位于地方冲要的驿站,驿站中的这些挂着厢军名义的所谓军人。过得比都门禁军当中的普通军汉,恐怕还要滋润不少。
隆德府北面的太平驿,就是属于地方要紧的一个大驿站。从京畿路出发,向西北而行望河东路。这里是主要通路。隆德府就是现在上党这个地区,向来号称山西的脚盆之地,是平地在河东路算多的了,向北过去就是山。往来商旅行人,必然是要在这里落脚的。
太平驿经过几十年的经营,从单纯的官驿已经变成了集客栈,酒肆,大车店,车马行,小规模的骡马市,土货山货集散地为一体的一个市镇。依托太平驿为中心,已经有几百上千户的民人聚居。襄垣县还专门发了这里集市的牙贴,派了监税的人在这里收藈ww.V劣诠苤伟驳难布煲涣鳎?兔挥辛耍?孔承Ы诰??僭趺匆彩窍峋??
此时正是冬季,河东路算是北地,早就冇下了几场大雪下来。道路上行人稀少,往来北地做生意的行商也早就各自归里,等开春化冻之后再出门。百姓们也大多剪门过冬了。集市都已经暂停。襄垣县的监税官也回了县城。平日里显得相当热闹的太平驿,这个时侯就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
贯「百度贴吧启航冇文字」穿太平驿的一条土路上面,只有几个闲汉靠着墙根晒太阳。沿街开门的店铺寥寥无几。只有一两家熬羊肉汤,卖蒸饼的小店还勉力开张。等着做驿站内那些军爷的生意。不过待诏都懒懒的躲在避风处,根本不愿意费气力吆喝。
张忠笏摸摸花白的胡子,打定主意等会儿去来一角酒加一碗羊肉汤。然后回驿内睡个下午觉去。他五十出头的人了,十四岁开始就在太平驿内当差混事。慢慢的也爬到了掌管一驿的位置。自觉过得还算舒服,不缺钱使,孙子孙女都一大群了。雄心壮志早就没有半点,只盼这平安日子能天长地久的下去。
不过想起这个总有些烦燥,辽人早就不和大宋兵戎相见了。就算边境偶尔有打草谷,也打不到隆德府这个群山环抱的地方来。这样两国平安有什么不好?偏生要和那个什么女真一起将辽国灭了。打辽国的时侯,河东路也要支差支马,几十年未曾大动的驿站上下忙乱成一团,不仅一个小钱边子都瞧不见,还生生的干赔下去不少。
这些倒也罢了,听闻北面来的客商说。这女真甚是凶悍,有辽人开国时侯的威风。要知道辽人立国之初的那几十年内,可是深入中原不知道多少次!从后晋到本朝真宗年间,不知道狠狠的打了多少场仗,河东路也向来都是主要战场之一。原来的饿狼喂饱了,现在来个新的,要是深入中原,岂不是又是好长一段时日的兵连祸结?
自己老了,倒也罢了。但是儿子女婿,孙儿孙女婿,现在都指着这太平驿过日子。他们将来的日子又是如何?
越想这个,就越是烦恼。近五十年来,足迹没有离开过太平驿百里的张忠笏张指挥使,也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出来。只好摇摇头不去琢磨。咳嗽一声,就准备迈步向吃食店走去。
这个时侯,就听见北面传来马蹄声响。还伴随着悬铃疾响之声。一听就知道是有人策马疾疾驰来。这么冷的天气,行旅绝足,还有人这般拼命赶路?
张忠笏站定脚步,就呆着脸朝马蹄声响的来路看,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张忠笏是老把式了,在这一带也以熟悉骡马著称。北地商旅贩马过来,对于马骡有什么争议,都是奉请他老人家来论定。虽然不会骑,但是这辈子张忠笏经手过的马不知道有多少。一看就知道这是北面铜韚驿那匹出挑的渤海马。当时铜韚驿的那个指挥使,是花了一百几十贯买下来,留着准备自用的。
马上骑士,穿着红色胖袄,外罩绛红色褙子。再披了一领白色披风。披风围颈处镶了一圈兔毛。军靴佩刀,正是军健模样。头上戴着的却是一顶貂帽,貂尾随着马匹疾奔,在风中直动。这身装扮,既威武又矫健,看他在马上的样子,这马术精熟程度,比北面那些鞑冇子也不差似什么!
转眼之间,这马上骑士就直奔到张忠笏面前,张忠笏还呆着脸站在馆驿门口。那骑士问道:“那老儿,可是馆驿里的军汉?”
张忠笏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有些年在河东路未曾看到这般威风强健的传驿军汉了。特别又是在这种冬日,让张忠笏很是发了一会儿傻。他咳嗽一声,维护自家尊严:“俺便是此间馆驿主事,强壮效节军指挥使。兀那是哪路军汉?这大冷天的,又当的是什么差使?”
那骑士跳下马来,满头大汗也不先擦,忙不迭的先替坐骑松肚带。张忠笏一下就对这军汉有了些好感,是个爱马的汉子!
那貂帽骑士也没对所谓强壮效节军中指挥使表现出太多敬意,只是道:“俺是神武常胜军中军使,急递军情回京,文书牌票在此。既是馆驿官人,就速速换一匹好马与俺便是。”
他停顿一下,又强调一句:“最好的马!”
说着他就从马鞍旁插袋当中取出油纸包裹着的文书牌票,递了过去。张忠笏冇的应了声,这才反应过来,神武常胜军?
天气还未曾全然冷下来,大雪未曾封路的时侯。神武常胜军全军北上,也经过了太平驿。上万军马移镇,随军多少骡马车辆,可是让太平驿足足热闹了好一阵。四下的人都过来看热闹,神武常胜军装备之精良,骑军之多,将士之精悍,都是足以让此间人瞠目结舌的。张忠笏对神武常胜军也是颇有好感,一则是有强军守边,他们这些人自然就多了不少安全感「百度贴吧冇启航文字」。二则是神武常胜军移镇经过此处,吃用的粮米,临时雇募的夫役,补充些马骡,可是让他做了好大一笔生意,饶是驿站中人做的只是中人,在中间不过是抽些贴水,也是一二百贯满满的到了腰。
张忠笏在这等朝廷用以守边的经制军马面前,可摆不出什么厢军中一个指挥使的官威。当下回头吼了一声,顿时几个驿丁就出来牵马照料。张忠笏草草了看了文书牌票一眼。正是军中勘合,神武常胜军缘边开镇,自然就有了凭借军中勘合动用沿途驿站照料军情传递的权力。枢密院也不会在这个上头勒掯神武常胜军,也都将这些勘合颁给沿途驿站作为对照验看的凭证。韩世忠沿途经过,还次第召集这些沿途管驿主事之人交代周旋了一番。
张忠笏迟疑一下,脸上堆起笑意:“上下,好马便有,都是黑马。看你骑过来这坐骑,是铜韚驿中最好的牲口,想必也知道这虚实…………现在驿站当中,官马还能有几匹?就算有,也是老弱经不得驱驰的…………要官马,便没话说,不要一文,是俺们的应分差使。但是上下要好马,那就不同。到了下一驿,换马之后,这个天气,别人要将其养一冬再送回来,xs911这草料钱,都算在俺们帐上。而且伤了损了,又是怎么一番话说?押头使费,都要在这个上头…………上下尽管放心,你回程时侯,只要平安骑回来,押头分文不少的退回。俺们管驿也几十年了,不敢砸了自家名声。”
貂帽骑士嘿了一声,笑意未免就带了三分讥讽:“俺是一路换马过来的,当年又是西军出身,如何不知道其间情事?多少钱文你尽管开口就是,只有一桩,马若是不好,俺却是要生事的!”
说着他就有意无意的按着腰间佩刀。这貂帽骑士是西北大汉,身高臂长,浑身满满都是精悍矫捷之气。更不知道临阵杀过多少敌手,自然就有一股森然杀气。腰间佩刀一看就知道是精利之器。在马鞍侧袋当中,还插着一张骑弓,佩着四撒袋的箭支。箭头粗长尖锐,配平的尾羽也极长阔。不是三石以上的弓,使不得这般羽箭。
单单这个貂帽骑士,估计这太平驿的百十号厢军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怪不得敢孤身在这大冬天的行路传信。
张忠笏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陪笑:“马便是好,马便是好!”
他咽口吐沫,硬着头皮开价:“押头一百三十贯,使费十五贯。本份价钱,不敢欺哄上下。”
那貂帽骑士笑笑,将马鞍袋取下来,弓袋和装杂物的插袋,就摆在地上。还有一个褡袋,就担在肩上,伸手在里头掏摸,问了一句:“交钞可成?”
张忠笏迟疑一下,这个时侯他精明得就如一名老贾:“宣和五年新届交钞,折五。四年交钞,折三。四年之前,就告罪不收了。上下回程时侯,俺还的也只能是交钞。”
貂帽骑士再不多说什么,在褡袋当中掏了一叠交钞出来,一张张点给张忠笏。张忠笏蘸着唾沫数清楚了,才招呼那些呆着脸在旁边看热闹的驿卒:“去将破落青牵来,仔细被它踢着!”
说罢又看看那貂帽骑士,看着他褡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当年新届交钞。怕不有千把贯之多。忍不住好心劝了一句:“上下,这行路携带这么多钱钞,却要多多当心才是。怎生不几人同行?”
貂帽骑士冷笑一声,眉毛就挑了起来:“谁让紧急传递军情,却还要俺们军镇自家贴本?若是几人同行,俺们神武常胜军本来就是被朝廷薄待,十万贯开镇资财就打发出来了。为大宋安危,送一趟紧急军情,全军上下,就得吊着嘴喝风!什么鸟世道,踏实打仗御边,就是罪过!”
张忠笏讷讷的不敢多说什么,大宋驿站体系,除了面向西军一路,还有平燕时侯紧急重建恢复的,其他的早就破败。帐册上也许还有成千上万匹驿用官马,实际存在的加起来一百匹都不知道有没有。不管是地方官还是缘边军镇,想传递什么紧急事物,都得用这些驿站养着的黑马,这也是这些管驿厢军相当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时人都认可这个潜规则,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什么。
但是别人是在缘边苦寒之地,去当着那才崛起,据说凶悍无比的女真鞑冇子的xs911。要吃苦要打仗要si人,传递军情却还要贴钱,就是依此为生的张忠笏,也觉得面皮上略略有点臊。
尴尬之间,只有另找话题:“神武常胜军上下,就十万贯开镇使费?这不能罢?大军北上,俺们也看在眼里。上万大军,上万骡马,一天人吃马嚼就是多少。还得营建堡寨边墙,开设屯兵大营。十万贯够个什么?如此这般,上下们也愿意北上?”
貂帽骑士冷冷一笑,笑意背后,有说不出的自豪:“总还是有人,愿意为这大宋打仗。总还是有人,拼尽全力照应周全俺们这支肯打仗的神武常胜军!赖在都门,俺们不就变成那些废物禁军了?直娘贼,俺们好汉子功名富贵都从马上取,传给子孙,一代代心里都踏实!那些勒掯俺们的人物,哪个在俺们神武常胜军上下万余厮杀汉的眼里摆着?俺们却只听………”
说到这里,他就赶紧住口,问道:“换的马怎生还未曾将来?”
说话之间,几名驿丁就牵着一匹大青马而来。被人牵着犹自不甚老实,不是扬头摆首,发出阵阵嘶鸣。喷出长长的白气。牵马的驿丁都小心翼翼的离开这大青马远些。
张忠笏还在旁边陪笑解释:“这青马却是破落户的脾气,所以叫破落青。有些难驯,脚力却是极好的,不知上下可看得中?”
貂帽骑士却一眼就喜欢了这青马,上去接过缰绳就打量牙口四蹄,还按按这马的背,看看承力如何。说也奇怪,这青马在别人手里脾气甚大。在一身杀气的厮杀汉手里却老实,马头还朝那貂帽骑士身上蹭,一副亲热的模样。
“这可是一匹能上阵的好马,稍稍调教一番,万军厮杀当中也不会腿软。却拘在此间槽里当一匹黑马,怎生不会有脾气?却要去求了显谟,将些钱文,回程时侯买下来便罢!”
貂帽骑士夸赞几句,就招呼驿丁将他的那些行李插袋都装上青马。再将文书牌票从张忠笏手里讨回来。
张忠笏毕竟岁数大嘴碎,忍不住就劝解一句:“日头已经过了正中了,这般天气,歇息一宿便罢。街市里面羊肉汤锅蒸饼都是好的,俺们驿站内有的也是房舍,洗刷一番,俺着人准备干净被褥,明日再出发也罢…………这宿钱自然是体己价钱,上下不必担心。”
那貂帽骑士翻身上马,扯扯缰绳,哼了一声:“军情如火,哪里能耽搁?需得早早回报到汴梁!让汴梁知道,俺们神武常胜军在河东边地,可不是在享福,却是要打仗si人,才能保得住他们在汴梁城高乐!”
张忠笏一震,忙不迭的追问:“不敢动问上下,到底是何等军情?”
貂帽骑士沉吟一下:“也没什么好瞒人的,本来就是要让汴梁中人跳起来,知道俺们神武常胜军不是白拿他们那十万贯…………”
说到十万贯三个字,这貂帽骑士已经满脸都是讥讽的神色。
一边说一边断然一挥手,神色已经是肃然如铁:“辽人余孽在云内诸州兴兵,不时骚扰河东路缘边之地,女真大军也被惊动,就要南下,河东路就要遭逢战火…………就一支缺饷缺械的神武常胜军,当在他们面前!俺们神武常胜军打仗不怕什么,却得让俺们安心打仗!”
说罢一扯缰绳,破落青咴咴一阵嘶鸣,奋首扬蹄,就向着难免,疾驰而去。
听到女真南下,河东路要遭逢战火。张忠笏就跟雷劈也似的蛤蟆,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那貂帽骑士去得远了,他才一蹦老高,挥着手呵斥同样发呆的驿丁:“快追上去,将这些钱钞,都还给那将军!人家打仗,俺们也得有人心!”
驿丁们都苦着一张脸回话:“爷爷,这如何追得上?”
张忠笏丧气,忍不住就默默向汴梁方向祝祷。但愿汴梁那些当道诸公,能明白此间事厉害。多支撑神武常胜军一点,沿途转运,要用到他们这个驿站处,白当差也是情愿。
心中忍不住也有些不平。
如此一支愿意守边强军,朝廷为什么就偏生就要薄待?却不知道,那个背后照应周全这支军马的,是何等人物?但愿此人,公侯万代!
直娘贼,女真鞑冇子要南下,可万万挡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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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脉北麓,在代州治所代县西北,滹沱河之阳。在大宋平复北汉之后,原本设有屯兵大营。鼎盛时期,这里屯兵步骑足有三万以上,而且骑兵还占到半数左右。以五台山脉为依托,作为缘边雁小西陉、土墱、茹越等要紧寨堡关隘的后殿。
进可击武州朔州侧背,退则掩护住沿着滹沱河穿越五台山脉,直入河东路深处的要紧通道。古时行军打仗,全sougeng沿着水路。一则人马饮用水每日所需巨大,没水则是寸步难行。二则就是水路如果有一定宽度深度的话,输送辎重百倍便利于陆路输送。一条可以用以转运物资的水道,足可支撑一支装备齐全的数万人马之大军深入攻战所用。
历史上不论中西,有影响力的大会战爆发所在,十有**,都围绕着水路进行。
在代州大营屯以重兵,辽人就难以越过五台山脉深入河东路。要不就得从西面宁化军岢岚军甚或火山军那里绕行。可是那里更是荒凉,掳掠不多,而且民风强悍。几处地方镇守兵马如鄜州折家,火山军杨家都是世代土著镇将,又没嚼头还又难啃。
就算突破了还得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转向河东路腹心之地。走这个冤枉路空耗实力,不如老老实实的猛扑雁门一带,击破代州大营。
正因如此,代州大营才是河东路缘边防守体系关键中的关键。
在对辽战事紧张的时侯,河东路所占用的军事资源,几天下之半,剩下一半,都在河北诸路。代州大营原来也是军舍连绵,烽火相望,数万大军,警哨穿梭往来。历来都有名将精兵镇守。
随着宋辽澶渊之盟以后,百年以降。代州大营已经颓废得不成模样。镇守精兵猛将或者被调走,或者吃了空额。屯储的军粮器械,或者指拨他处,或者就不明不白从账面上消失。
原来规模巨大的代州大营,寨墙倾颓,兵舍荒废,烽燧倒塌,壕沟平废。已经完全失去了可以屯集大兵的机能。
可以说到了宣和年间,在神武常胜军北上之莣ww.4笏魏佣?吠耆?频蒙虾廖藿浔浮?
(在真冇实历史上,童贯伐燕,大军都没有一兵一卒向云内诸州进发。燕京被女真人击破之后,云内诸州辽人自溃,女真军也未曾直进云内诸州,只是在名义上将其交还给大宋。大宋也从始至终未曾派一官一兵去云内诸州行使统治。
平燕之后,大宋sougeng重整北疆防务。也就是将燕地交给郭药师,遣王禀领胜捷军一部入驻太原聊作防备。缘边之地,仍然没有一兵一卒。女真南下之际,河北诸路郭药师投降,河东路女真军马轻松深入,越过五台山脉,掳掠各处,合围太原。灭国之战,居然打得再轻松不过————奥斯卡按)
此时此刻,在萧言出现的这个历史上。大宋宣和五年之末,荒废数十年的代州大营,却是一片繁忙景象。
南下难民与从代州,谆县,繁峙县,雁门县等处雇募来的民夫。在冬天就开挖壕沟,取土打夯垒起寨墙,重修军营房舍,建立烽燧。铺开了好大场面,在代州左近,赶工的民夫,何止数万人!
南下民夫也还罢了,有粮食就成。从大宋本地雇募的民夫,冬日营建,却非花大价钱不成。一日除了吃食,二百文也是少不了的。要是挖坑取土打夯这等苦活儿,还得加钱再加每人二两好酒。这般待遇,不仅本地劳力一空,河北诸路都有人闻讯过来。一场伐燕战事打得河北诸路骚然,日子都苦,不如过来赶紧挣点钱。
这几万民夫每日所吃用的粮米就是天文数字,本地官仓能调用的只有极少一部分。而且也是指定用在军伍身上。其他的就得要花钱购买了。河东缘边之地粮米出产本就不丰,还得向南在太原等地采购,河北诸路也有人翻山越岭的送过来粜卖。
除了吃用,还得有一部分屯粮。在这个冬日,河东缘边之地少有人在家剪门度冬了。或者去帮工,或者去贩粮。忙得不可开交。
这世上最狠的事物,还是非钱莫属。大笔钱砸下去,整个河东路缘边之地都动起来了。缘边州县地方官吏也被收买,尽力配合行事。有的胆子大的,恨不得将整个常平仓都倒卖给神武常胜军。
这般热闹气象,哪能想到,神武常胜军离开汴梁时侯,竟然是如此一番冷清景象?
数十骑马,簇拥着一名披着红色披风的青年将军,疾疾穿过忙乱的大工地。那些正在赶工的民夫或者避道,或者好奇的张望。那青年将军也左顾右盼,仔细的看着这一番营建景象。
一名骑士突然对那青年将军道:“韩将主迎出来了!”
那青年将军转头一看,可不正是韩世忠。他穿得的,在亲卫簇拥下迎来,远远就下马,脸上也堆起了亲热的笑意,大声招呼:“鹏举,你可是辛苦了!”
来人正是岳飞。先遣北上,布置一切,整修最要紧的雁门寨和西陉寨,一两月来风餐露宿,脸上手上,全是累累冻疮。只是神色间仍然精气神不曾稍减半点。
沿边整备防务的任务太重,时间也紧。韩世忠率大队而来屯驻代州,岳飞直到此刻才赶来相会,也还是因为有要事商议。
岳飞也跳下马来,迎上去和韩世忠一笑见礼。两人执手而起,并肩就朝临时设立的中军营帐行去。沿途屯扎cāo练的军将士卒,看着岳飞都亲热的行礼。大家孤悬河东,在这里努力挣扎求存,见着自家人,有说不出的亲热。
韩世忠拍着岳飞的肩膀笑道:“鹏举,你手脚好快!说是雁门寨和西陉寨已经有个模样了,不过才花了二十来万贯,还收了一千多匹马,招募了两千强壮…………都送过来!在这里好好cāo练,到时候再扩他娘的几个指挥出来。一年以内,俺们神武常胜军怎么也要有两万人以上,一半都是骑兵,看谁还敢小瞧俺们!”
岳飞虽然耿直,但是对着韩世忠褒赞之语,客气话还是会说的:“良臣兄领大军主力,繁杂之处,何止十倍于飞?这代州大营如此气象,岂是常人经营得起的?飞实在是佩服!”
韩世忠摆摆手,气势十足:“拿钱砸,有什么砸不出来的?世上不爱钱的人寥寥,至少这里俺还没有碰着…………现在只是在恢复大营规模。此处有石炭有铁,以前就有就近供应河东军镇的军器监。俺抓紧也恢复起来,新募强壮,马北面有的是,东川洼那里也不断在送,铁甲军器,除了后面运,俺们也打造入娘的一大批,甲坚兵利的装备起来,再交给你岳无敌cāo练…………想俺们神武常胜军si,哪有那么容易?”
岳飞略略有点迟疑,沉吟道:“私下恢复军器监,这动静可是不小…………这些日子俺们收罗粮米消耗屯储,支用何止数十万贯。明眼人当能看出不对来…………这不要牵连了萧显谟…………”
韩世忠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再有些时日,他们就是看出来,又直什么?到时候求俺们还来不及,萧显谟在汴梁也是安如泰山!显谟布局,实在大妙,今日你鹏举过来,不就为的此事?”
说话之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中军大帐之前,扈卫在前层层守卫,看着两人到来,都行礼下去。韩世忠朝岳飞点头:“进帐再细说!”
两人屏退左右,走进中军帐中。帐中已经升起了石炭火炉,暖洋洋的。岳飞和韩世忠都摘下冇身上披风。岳飞搓手笑道:“这些时日,就属现在最暖和。”
韩世忠咧嘴笑他:“谁让你岳无敌对士卒推衣解食,自苦之处,比士卒更甚?要俺说,大将就得有大将气度,赏罚公平,临阵指挥若定,能带麾下博取功名富贵就已经足够。一直恁般辛苦,俺拼命朝上爬,又图的什么?”
岳飞只笑不说话,在这上头他也不和韩世忠争辩。
韩世忠说笑两句,神色也是一肃:“可是为郭家女公子和甄六臣所行之事而来?”
岳飞点头:“郭家女公子与甄六臣领别部,要立住脚经营。还想进兵武州朔州,尽力扩大实力,说不得就得惊动女真鞑冇子。到时候这河东边地,少不得先得狠打一场了。这和显谟交代的略有不同,俺心里也吃不准。就来请益一下良臣兄…………而且这大乱起来,缘边预备还得加强,到大营来,就请良臣兄添兵添将,也多运一些军资粮草上来,不管怎么,总是有备无患。”
韩世忠哼了一声:“萧显谟岂不是要的就是大闹,闹得汴梁动摇才好?俺们这里打得越狠,他在汴梁就越稳。才方便他后续行事…………只不过显谟在女人上头总有些那个。郭家女公子为他行事,显谟就舍不得说什么狠话了,也有点不愿郭家女公子冒险太过…………要事老韩这一脸大胡子的家伙领别部北上,显谟恨不得俺直入西京大同府,将云内诸州能招来的女真鞑冇子全部招过来!”
他神情有些兴冇奋,负手在中军大帐中走来走去:?ww.????购霉?遗??佑肽钦缌?技?路置鞯煤堋E?骥矁幼又皇桥叹嵛骶┐笸???颇谖髅嫠贰⑽洹⒂Α⑽怠⒑胛逯荩?桓霰?嘉丛?拧;固?蹬?嫖骶?乘?暄兆诤惭鹤帕扇四┲饕?裳屿?刈?铣踩チ恕?杉??Σ皇呛芏啵??Ω么竽制鹄础S辛说嘏蹋??撕帕耍?扇擞嗄醯钠旌乓沧愎幌湃恕=?欢嗟呐?骥矁幼诱泄?矗??佣?叩亟脸梢还?啵?傧畔藕佣?返拇笮」倮簦?趸蛞恢毕诺姐炅喝ァU獠攀窍在幼钕胍?模?彩亲詈习趁巧裎涑Jぞ??嬷?拢〉绞焙蚴裁词章蛄覆荩?裁此缴杈?骷啵?顾愀鍪裁词绿澹克?癫荒头常?拍谜飧鏊凳拢俊?
他越说越是兴冇奋,干脆手舞足蹈起来,可见韩世忠在汴梁也的确憋得鸟够。到了这个天高地远的河东边地,又恢复了他泼韩五无法无天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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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默然点头,当面女真鞑冇子兵马不多,这已经是明摆的事情了。让郭蓉和甄六臣壮大声势,将不多的女真鞑冇子引来,在这里打一场规模可控的混战,对神武常胜军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对萧言在汴梁地位,助力不用说也知道有多大。在这上头,他自然是支持郭蓉他们还有兴冇奋得近乎狂暴化的韩世忠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点别扭。
韩世忠总算平静下来,回头认真的看了岳飞一眼,沉声道:“鹏举,这可是为的显谟,为的俺神武常胜军,为的将来大宋还有这么一支能战之军!”
岳飞吸口气点点头:“良臣,俺自然晓得轻重。显谟吩咐之事,俺如何不从命?你放心就是。”
韩世忠点点头,突然怪笑一声:“显谟在汴梁如何行事,俺猜不着。可是在这里,俺却要出口鸟气,好好将这些家伙吓上一遭。那个鸟吴安抚,才到太原,俺就要让他魂不附体。让他再来对付俺们神武常胜军!”
岳飞不说话,转头南望。显谟布局如此,在汴梁城,他又要搅起多大的风雨?不知道为何,岳飞心中,总有一丝惶恐。可是想及将来战事,他又忍不住热血上涌。
韩世忠说得没错,只有在这缘边直面鞑虏之地,才是他岳飞最为如鱼得水的所在。他只管踏实厮杀,其他事情,便交给萧显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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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南薰门外萧言别业院内。
近来清闲,大冷天的,萧言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做。干脆早早睡觉。小哑巴临睡前在他这里打了好一阵旋磨,最后才嘟起嘴回房。让萧言也忍不住决定,等自己布下的此局终盘,一定风风光光将小哑巴娶进门!
这一觉睡得也不甚沉,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也一直等待着北地传来风云。汴梁棋局已经布好,就等自己不能亲自落子的北地传来消息了。也不知道郭蓉在那儿,过得好是不好,能不能担起此等重托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他突然被张显低低的声音吵醒:“显谟醒来,显谟醒来!”
萧言一下翻身而起,目光亮闪闪的,仿佛就根本没有睡着一般:“何事?”
张显低声道:“北面来人。”
萧言一怔,用力搓了一把脸,站起来穿鞋就走:“在哪儿?带我去见!”
他心里面也是有点忐忑,北面来人,那准定是传来布局落子的消息了。却不知道那里所布之局,在远隔千里之下,是不是还合自家心意!
张显提着灯笼,引萧言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他的内书房当中。书房内一灯如豆,一条长大汉子坐在那里,戴着貂帽。看萧言到来,马上跳起来行礼。
这汉子萧言自然认得,曾是他貂帽都得力亲卫之一,正是那个和老驿张忠笏照过面,一路传播暗示女真军要南下的矫健军汉了。他叫做陈彬,胜捷军出身,已经做到了一营的虞侯使职位,在胜捷军中领一都四十骑,在选貂帽都的时侯,说什么也要入值萧言亲卫。这自然是他聪明处,萧言用人最嫡系的班底,就是最初识得的岳飞几人。他一个胜捷军半路加入的,回去也不好回去了。以后想升上去,只有成为萧言亲信之人。随侍身边的貂帽都亲卫再不是亲信,还有谁能是?
这等人物,既能厮杀,又有领军经验。更有头脑心机。如何没有大用的机会。这次神武常胜军北上。萧言从军中挑了新的一批人充实貂帽都。陈彬给放出去,韩世忠顿时大用为实领一个马军指挥。神武常胜军马军指挥都是满编,足足的三百五十骑。这次却遣他亲自回来传信,可见带来的信息有多重要了。
看见萧言也不废话,行礼之后,陈彬就从贴身处取出信函,双手奉上。萧言接过,朝他点头微笑示意一下,就扯开信函,借着灯火细细看起来。陈彬和张显随侍在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陈彬也还罢了,张显却看着陈彬眼热。俺们在汴梁缩手缩脚,你这家伙,又能堂而皇之的将貂帽戴上。却不知道俺要在汴梁熬到哪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言才一字字的将这封简短信函看完。沉吟半晌,才淡淡的对陈彬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吃顿好的。然后再劳苦你一些,尽快将我的回信带回去。再告诉泼韩五一句话,他要什么,我全力支持!”
陈彬又行礼下去:“如何谈得辛苦?为显谟效力,万si不辞!”
陈彬为张显领下去安置,萧言在书房当中却有些站不住。走到外面,呼吸着夜里冰冷的夜风。在这一刻,他也心旌摇动。
两处布局,相隔千里,都已经落子完毕。一场绝大风潮,就要在他手中掀起。直到最为深刻的撼动这个时空的大宋!
自己早已准备好了,来到汴梁以来,拼命周旋应对,拿出了全身解数。也就等待的是这一刻!(。.。
第一般三十九章 北风漫卷(一)
勾注山铁里岭上雁门关,在宣和五年的年末,已经是另外一番气象
两三个月的紧张施工,雁门关这个堡寨寨墙夯土已经层层叠叠的垒起了两人多高夯土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圆圆的夯窝冬日再一上冻,直坚如铁石
这夯土寨墙本来就有一人多厚了,这还犹自不足大群民夫还顶风冒雪的搬运着开采出来的条石上山,用来围护寨墙墙基
这般建设出来,雁门关又尽复开国时侯的雄关气象
此时此刻,天气已经极寒天空飘着碎粉也似的小雪还有大群民夫,在这左近紧张赶工有用圆木粗索牵拖条石上山的有在寨墙上修治堞头,有在摆开大锅熬糯米汁和灰浆混合物用来给石头墙基勾缝的,甚而还有多少半大孩子漫山遍野的拣树枝割枯草用来给这些煮灰浆的大锅准备燃料的
时日已经临近年关,雁门关左近这番人头攒动的景象,倒也有一番别样的热闹
雪花纷飞当中,就看见一队人马,正逶迤沿着山路向山头堡寨处而上这些军汉都是些雄壮矫捷的汉子,穿着厚厚的胖袄戴着白色的貂帽这般天气下仍然显得精神十足,走在山道上也个个步履有力看着他们腰间佩刀佩剑的把手上缠着的那些似乎染透了血迹的细绳包布,就知道这些穿着大宋制式军中胖袄,却戴着极其拉风的白色貂帽的军汉们,都是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厮杀汉子
他们一路穿行而上,周遭民夫都纷纷避开一点,赶紧弯腰行礼下去如此寒冷的天气,眼看就要过年,招募来赶工的大宋百姓绝大多数都回家过年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避乱南下的原来辽人治下的难民无依无靠的他们,就靠着这支神武常胜军才能让一家老小勉强吃饱肚子自然也不掸于对这些军爷们表现出最大的恭谨敬畏
这些亲卫军将们簇拥着的,正是从代州大营处赶来的韩世忠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披了一领全部用整皮拼起来的狐裘已经略略有了些世代将门首代家主的派头,以前西军当中那个泼韩五的踪迹,在外表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来
虽然一身穿得华贵,但是看着韩世忠仍然保持得相当精悍的体型,在山道上轻快的步子,就知道他仍然坚持在打熬筋骨知道自己要真正将韩家经营成可以传承百年的将门,自己这个老祖宗今后还得提着脑袋拼命不少次来着
山道眼看着就走了一大半,已经可以清楚瞧见耸立在山头的雁门关堡寨,回首下顾,一条山道在群山当中蜿蜒曲折而过此间雄关还有在西南面一点的宁武关和偏关,就牢牢的控制住这么一条大军通路死死的卡住了外敌从这个方向而入河东的咽喉要隘
韩世忠在人群当中嘿了一声,吐着长长的白气搓着手笑骂:“要不是俺们军中有个岳无敌,谁能在这短短时间里面,这么荒凉个地方,把三关收拾出个模样?这份苦,也亏得鹏举能挨得住日娘撮鸟的,可真是冻死个人俺倒是着实佩服显谟好运道,居然一开始就拣到个岳无敌”
周遭那些亲卫都笑着点头
韩世忠和岳飞这两名将主身边亲卫,也都是从貂帽都放出来的老人神武常胜军外出河东,萧言身边原来貂帽都人马,三百多人,放出了快二百五然后再挑了人补充这些出身貂帽都的,自然就是萧言身边忠心耿耿之士,也是萧言继续牢牢掌控住神武常胜军的手段之一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是萧言不这般做,韩世忠和岳飞倒要有些不自安了,担心萧言从此对神武常胜军放手
岳飞没了萧言支持,就没有他建功立业,成举世名将的可能而韩世忠将来的将门富贵,又到哪里去寻?
岳飞对身边这些貂帽都亲卫没什么说的,大家一起吃苦,我岳飞任何时侯都比你们辛苦就是韩世忠却是另外一番作派,和身边这些亲卫荤素不禁,打成一团两种作派没什么高下之分,都能团得住人可是今日韩世忠却拿着萧言开玩笑,这些貂帽都亲卫就只能笑笑,没法出声附和
好一会儿之后,这些亲卫们才乱纷纷的应和:“岳将主实在是辛苦,这般天气,也还在赶工岳将主身边那些亲卫,也都是俺们貂帽都里面出来的,未免有些苦乐不均…………韩将主,你看是不是能操持着换换?”
顶在这大宋河东缘边之地最前头,辛苦自然是不必说了但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大家都是最贴身最亲信之人,多少知道一些将来这里就有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事要打有仗打就有功立,功绩不同,将来放出去领军的地位就有高下之分这些亲卫全是年轻强壮的汉子,吃苦倒没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却是火热此时此刻忍不住就开始撺掇韩世忠主持着让大家换换班了
韩世忠已经爬山爬出了一头汗,可仍然气不长出十几年打熬出来,战阵上磨砺出来的厮杀汉子的筋骨体力未曾因为现在地位高了而稍减只不过摘下貂帽扇风,扫视周遭满脸热切的亲卫们笑骂:“你们这帮贼配军俺老韩身边有什么不好?代州大营就没有事情做了?直娘贼,你们要去便去,俺老韩也没拿绳子拴着你们…………是不是听到风传要扩军,一个个心思都热了?这上头,你们自寻鹏举说话便是,他身边人愿意换,俺没什么说的………囚攮的,以后仗只有打得你们想吐,现在还不抓紧时间享享福,一个个都是从马上摔下来傻了不成?”
在韩世忠身边,这些貂帽都亲卫向来说话少一些顾忌,这个时侯都哄笑:“韩将主在上,俺们还不是看着你和岳将主,短短两年就一下升到这般地位眼热?俺们没个好爹,唯一所长就是能吃苦能厮杀,又遇着个赏罚公平的萧显谟,显谟还有这般生财本事,只要出力,俺们如何不想挣一份能传家的家当?俺们升上去了,将来百年,俺们子弟还不是在萧显谟和两位将主麾下效力?”
韩世忠嘿了一声,很是慨然:“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们运气好鹏举也运气好这般岁数,就撞上了萧显谟俺却在西军里面熬了快二十年”
说话间,这一行人就已经上了山顶,直奔雁门关堡寨之间寨墙上值守巡哨的军将早已看见,忙不迭的派人下来迎候,将他们直引入寨墙之上,接到一个已经成型的敌楼里面烤火取暖一人又奉上一大碗热热的姜汤岳飞这个时侯在另一处巡视,又赶紧遣人去通知他韩世忠已经到来
不多时侯,岳飞就带着三两名亲卫,一头撞进敌楼里面来韩世忠正捧着一碗热姜汤慢慢喝看见岳飞到来,瞄了一眼就起身忍不住有些动容:“鹏举,你何必这么辛苦?”
代州一行之后,岳飞就回转此间,日夜督促赶工修筑沿边守备体系,还要操持军招募编练,还得主持屯粮备草,接收后方转运来的军资无时无刻不得睁大眼睛盯着北面,关心郭蓉和甄六臣的动向
饶是他是铁打的汉子,又是二十左右,气血最旺的时侯这时节也瘦了一大圈下去脸,全是被山间寒风吹得皴裂的口子,还有累累冻疮,这些冻疮又开裂了,淌着黄水草草敷了草药用白布包上,也不知道几天没换,白布都有点发黑
韩世忠他们赶来,就穿着胖袄,披着披风既暖和又轻便岳飞却仍然披着铁甲,这等天气,铁甲在外是最能将身体热量导出的虽然同样裹着披风,脸仍然冻得有点发青
就连他身边几名貂帽都亲卫,也全都是给熬得又黑又瘦的模样却也个个筋骨如铁,目光锐利,跟在岳飞身后,目光所到之处,都有些逼人让自家貂帽都出身的弟兄们,都有些认不得了
才回到汴梁的时侯,岳飞已二十左右的年纪,为一军之副,岳无敌声甚大,连赵佶在深宫当中都听说过不过仍然有些年轻稚嫩的样子,不少人背后说小话,都说这个相州村夫提拔太现在缘边守备操持这么多事物,这一点残存的青涩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站在那里如一块百炼精钢,隐隐有山脉默默耸峙之态一代名将,已然破茧化蝶但逢风云,但遇明主,策马封狼居胥,雪夜逐单于在这年轻的名将身上,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名将难遇,百年之中,可为国家脊梁的名将是可遇不可求悠悠千载,此等重宝般的人物,不过寥寥
或彻底将秦与六国间军事平衡打破,在长平奠定了强秦统一天下军事上基础的骷髅王白起或在汉武时侯应运而起,主持大军,让当时强横不可一世的匈奴开始走向灭亡的卫青霍去病或在东汉初年,统帅大军北上,彻底终结了大汉与匈奴数百年战争的窦宪
或唐时开国李靖,或中唐郭子仪李光弼,或大宋初时曹彬或击破蒙元,复汉家天下之徐达
此等只要在战场上出现,只要一秉专征旌节便将士归心,士气如虹朝野上下便以为破敌必矣无数骄兵悍将乐为之用,战阵上百死也不敢回头的大将,才真正称得上一个时代的重宝
王翦李广侯君集哥舒翰高仙芝潘美常遇春等等一时人物,在此等名将面前,也得退避三舍
而现在岳飞,已经隐隐有了此等名将的模样
岳飞朝韩世忠点点头,微笑道:“良臣兄远来辛苦…………”
他目光一动,接着又歉意的笑笑:“现在堡寨当中一切杂乱,山下的大营,俺好些时日也没回去了,没什么方便地方,若是良臣兄不罪,你我就在这寨墙上说话如何?”
韩世忠此来,自然就是为了在河东边地卷起风云之事想必在汴梁的萧言,已经将他的决断传了回来他和韩世忠就要按照萧言的决定,开始行事
虽然周遭都是心腹,但是此等私密话,也只能是两人之间对谈
韩世忠点点头,爽快起身,举步就朝敌楼外走去那些貂帽都亲卫都知道事情重大,也都起身布置警戒将一段寨墙,就留给韩世忠和岳飞两人还有人上去对岳飞身边那几名亲卫锤锤打打,未免动问几句辛苦,再开出价码,让自家弟兄去代州享享福,然后自家来这里吃点苦现在辛苦,就是将来富贵根本,这上面,人人心里面都清楚得很
寨墙之上,岳飞和韩世忠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一时间都未曾开口说话放眼望去,群山皆白,雪花在天空中狂舞飞卷山风呼啸如怒涛击岸几千神武常胜军健儿,山上山下,铁衣冰寒,穿梭值守警戒上万民夫,蜂屯蚁聚,呼喊着号子搬运营建
这番边关景象,如此雄浑壮丽却是汴梁软红十丈中人,做梦都难以想见的
但使男儿至此,意气素霓而生,按剑追思千载往还夜中金戈铁马,自然入梦而来
但在此处,能立男儿功业,才不负生平
韩世忠按着寨墙,悄立半晌,才突然回头笑道:“俺真是跟对了人…………若无萧显谟,何有此般景象?统千万虎贲,与鞑虏决胜疆场将来封侯流传百年,青史斑斑,也有你我姓名…………萧显谟能成事,就能给俺们泼天的富贵,这富贵,俺老韩享受得心安理得”
冰冷的山风当中,岳飞站得笔直听到韩世忠的话,只是淡淡一笑,没开口
韩世忠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俺不比你岳鹏举,要功名,要富贵不过这功名富贵,是一刀一枪对着鞑虏拼杀出来的,俺又为什么不要?这个大宋,俺看明白了,这靠厮杀挣出来的富贵,只有萧显谟愿意给,也给得起说起来,俺真想和你岳鹏举换换,俺在这里带兵,你在后面行事…………”
岳飞摇头:“在这里,俺才心安…………显谟如何定策?”
说到在萧言指挥下行这秘密之事,岳飞脸色总有点别扭一直站在最前面,这也的确是让他能够感觉心安的唯一办法
韩世忠看看岳飞,没说什么这话说深了没什么意思萧言对岳飞爱重,让岳飞忠心效力,那是萧言的事情在这上头他韩世忠没必要代劳
在不同时代,让人归心效力自然有不同的手段要是在这个大宋,萧言对着韩世忠以降的绝大多数人全部手段就是大说特说什么民族意识,说什么无私奉献,说什么拯救国家民族与危亡之际这基本上就是自己找死神武常胜军也早就不姓萧了
驱策这个时代的男儿,除了基于这个时代,最基本一点的华夷意识,最基本一些保家卫国的意识之外还是靠功名富贵
神武常胜军中骨干或为西军当中不得意的军将士卒,或为北地归附的常胜军旧部这些都是在大宋体制下很难熬出头的就算他们肯舍命去博富贵,只怕也没人要对于他们而言,这将来功名富贵,也只有萧言给得起
说到权位,萧言白身南归两年之中就已经入了枢密院,身为天子幸臣说到钱财,萧言财神之目,整个汴梁还会有人怀疑么?
不过人也是要有些精神的可神武常胜军上下这功名富贵来得是足够理直气壮,整个大宋,近些年来,最肯厮杀,最肯流血流汗的,非他们神武常胜军上下万余健儿莫属而大宋却是百般薄待于这个团体,若不是萧言苦心维持,大家早不知道下场为何现在大家就是在没有朝廷支持的情况下,在这荒凉苦寒的河东边地,为大宋御边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大家都是名节无亏
萧言能给神武常胜军全军上下这么多人精神物质双满足,得全军上下归心效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看着岳飞这总有些别扭的表情,韩世忠都忍不住心里面慨叹你岳鹏举未必有俺老韩读的多,这上头怎么总是有些犯傻若不是萧显谟守住大家这个团体,你岳鹏举还谈什么将来事业,还谈什么雄心壮志显谟要做权臣,就随他做去,尽心辅佐助力就是俺们难道此刻还能从这船上跳下来不成?
看韩世忠在那里出神没有答话,岳飞忍不住又喊了他一声:“良臣兄,显谟如何定策?下面我等该如何行事?”
韩世忠了一声,反应过来,笑着朝北指指,又朝南指指:“还不是南北两面?你在前面,我在后面,非将整个河东路翻转过来不成让朝中诸人,哭着喊着也要拼命维系住俺们这支当初被他们赶出来,等着自生自灭的神武常胜军”
“南北两面?”
岳飞皱眉,沉吟着发问:“北面不必说,显谟定然是准许郭家小姐与甄将军有大动作,将声势尽量卷起俺在此间,支撑他们行事是份内事…………可是到底要到何种程度,才算可以惊动河东路…………”
他深深吸口气,迟疑一下,还是说完了整句话:?ww.????钡骄???鲢炅海俊?
韩世忠咧嘴笑笑:“显谟传,就是几点奉天倡义复辽军建号,能整练出多少兵马,就整练出多少兵马兵锋直指武朔应蔚诸州,说什么也要盘踞几处州治…………现在这里名义上也是俺们大宋治下有流贼朝中诸人瞧也不会瞧一个辽人公主兴兵起事,盘踞州县,不时还兵锋南下,直扑俺们神武常胜军当面,这就不是什么入娘的小事了,总得让他们跳起来一番”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章 北风漫卷(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四十章北风漫卷
大宋宣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太原府
这个时侯,此处河东重镇,正是一片年将要到来之前的热闹景象
大宋城市都如此刻汴梁一般,没有严格的坊巷制度到处都是居民区,也到处都是商业区太原府也是一般
哪怕天气寒冷,才下了一场大雪街巷之中,仍然到处是人头攒动平常坐商店铺不用说,什么布匹丝绸店,粮食店,干果铺,卖家中器物杂用的店铺都是生意火爆过去一年大家日子未免有些紧紧巴巴,但是平常窘迫,过年也不能窘迫总要买些布匹丝绸回去添置身衣裳,置不起衣裳也得换双鞋正旦之日,总要有些的玩意儿在身上借借势
不过最热闹的几处生意,还是卖羊肉的,卖酿好屠苏酒,卖爆竹的这些
年正旦,自然要吃角子也就是后世的饺子起源与何,已经不可深考但是此刻已经是大宋的风俗宋人贵羊肉而贱猪肉河东接壤北地,这羊肉是不缺的,价格也不甚贵就算平日里熬些酱佐餐就算罢休,这正旦角子里面羊肉却一定要足每家肉铺都挤得让人转不过身来,人头上面递钱屠夫和打下手的伙计忙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裳厚的换成薄的,薄得都恨不得剥下来
饮屠苏酒这个习俗古,酿屠苏酒也不废什么事情太原府城当中,除了坐商之外,还到处都是卖家酿屠苏酒的担子一角角的打给来买酒的百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大黄和花椒混合的奇怪香气
至于爆竹就不必说,整个大宋最喜欢放爆竹的只怕就是大宋禁中什么发傀儡之类的高级玩意儿都是因为应奉天家才出现的上有所好,下必从焉爆竹铺子同样是生意兴隆之极爱玩爱热闹的大宋百姓,对爆竹的兴致恐怕比吃角子和饮屠苏酒高一些在铺面外头,已经围了几层了
这些年光景眼看着不是太好,伐燕战事,河东之地也被牵动现在风闻女真代辽大宋百姓对这种国际局势变化也有一种朴素的认识原来契丹人算是喂饱了的狼,大家接壤,这些年还算安生女真鞑子继起,却是一只饿狼,将来只怕多事
未来前景既然不算太看好,那不如抓紧这最后的安靖时光,大家好好高乐一场不必说现在隐隐已经有风声在市井当中流传,说是在云内诸州,又有兵火说有什么个辽国公主起兵,女真就要南下这战事,却是贴着河东发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算大家在太原还算远一些,五台山北麓那些州县说不得就要遭殃了而且谁知道,太原这里又能保多久?
有这么个风声流传,太原府城中很有一些将来日子不过了的感觉,大家抓紧时间在这即将到来的宣和六年正旦吃喝花用让太原府城在这一年之交,有一种病态的繁荣
河东安抚使署,就在城中心的唐明街上河东安抚使,当日都门重臣吴敏在上个月月中的时侯,总算是慢悠悠的到了太原河东安抚使久矣不设,吴敏也没有什么要接印和交代的他虽然知太原府,可是此刻太原府早就不是从唐知道大宋开国,辖县众多,驻兵极重,事物繁剧的天下大府了虽然地理位置依然重要万分,可是政务却不多,又正赶上快要封印的时节吴敏进抵此处,也未曾做什么事情,就是见了见僚属,走马观花的看了左近一些地方,天气太冷又没寻幽访胜的心情这些日子干脆就在衙署里面当宅男封印之后是显得安静不少人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设的河东安抚使的存在
底下僚属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位上司据说是在都门栽了一个大跟头出来的天底下什么地方都比不上汴梁,让他在这里,如何打得起精神来?
此时此刻,在安抚使衙署后院的一处小楼上吴敏正在置酒高会,和几个带到太原的心腹幕僚浅饮闲谈小楼上张起了暖幕,设了炭盆楼内暖烘烘的和春天也似几名侍女垂首侍立雪后景象,虽然别有一番景致可是想起汴梁此刻的热闹景象,在座几人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就算幕僚强撑着说些凑趣的话,吴敏也显得有些懒懒的
饮了一杯屠苏酒,吴敏撑起张开的暖幕一角,寒风吹进,倒是让他精神一振放眼四顾,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处可惜再不复当年雄城气象”
这句话其来有自,河东路为天下之脊,太原又控扼整个河东路渡河西进便是直入关中之地,李渊便是籍此建立大唐帝国南下便直指中原,在中国统治中心渐渐东移之后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刘知远便籍此建立后汉从后周到大宋开国,盘踞太原,引辽人以为援的一个区区北汉,就成了大宋的巨大威胁两代皇帝亲征,拿出吃的气力,才算打下了这座雄城
破太原之后,为了维系强干弱枝的祖制在太原吃足苦头的大宋,不仅火烧,还整个平毁了太原旧城
三年之后,为了备辽防御,大宋不得不恢复太原可是城却建在旧城东北三十里外,还隔了一条汾河过去周长四十二里,城门二十四,城墙高数丈,包以巨石的雄城,就只能存在在记忆当中了此刻太原城,城高不过一丈,全是夯土未曾包砖城墙也只有周长十一里,只开城门四处
说起来要是太原还是当年雄城,吴敏的情绪还会高一些现在这般,只会加剧他的颓丧心情
告别都门的时侯,吴敏虽然信誓旦旦当真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的面表示要在这里作出一番事业,为中枢诸兄的呼应牢牢看住边地的神武常胜军
可是漂亮话人人会说,真到了这里,吴敏只觉得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他是河东路安抚使兼知太原府
太原府不必说,在大宋开国的刻意限制下,就辖阳曲一县能有多少事情做,能有多少权位?
河东路安抚使偏重于兵事,名义上有指挥整个河东路所有军队的权力可是在河东路西面,那些属于西军的各路军马却怎么也不会听他这个安抚使的指挥吴敏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原本开国时侯用以备辽的大军,现在早已风零云散在吴敏范围之内,禁军厢军加在一块,不知道有两万人没有没有军马可供调遣指挥,就没有权势威风随着这权势威风而来的好处自然也不会有此刻就是连安抚使署的上宿值守亲卫,也都是吴敏从汴梁带过来的
人在此间,远离汴梁中枢,放眼北望,全是险峻荒凉的高山,人在此间,真是意气全消
听到吴敏叹息一声,语调当中大有颓唐意味一名幕僚宽解道:“相公,河东路毕竟还是雄镇,虽然气象不复以往但是朝中也渐渐开始拣起河东河北诸路的防务相公虽然出外,但是圣人与朝中诸公还是看重相公的…………在此稍延时日,相公必然能风光回返都门,再入两府,学生等在此借一杯屠苏,为相公预贺了”
几名幕僚,都是吴敏从都门当中带出原来都在西府当中有差遣当然也都是一党中人吴敏去后,萧言在西府为副都承旨,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味道,不如和吴敏到河东来走一遭吴敏为河东安抚使,当然可辟幕僚,但是大宋幕僚制度并不是后世明清那种师爷,以私人名义为上官持重权,朝廷体制对其并无约束力
身为上官,你可以约人在你幕中效力,但是也要在河东安抚使署领差遣名义,官僚体系照样可以管得到你的幕僚积功以后,同样正常在这个官僚体系升迁流转
这几名幕僚,就比吴敏心热许多他们正当壮年,来河东走一遭也算是积累了资序做出点事情来,回转汴梁还有得升吴敏如此颓唐,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还想架着他振作起来,好歹做出点事业,为将来打算
吴敏勉强一笑,饮了一杯屠苏酒,斜乜了幕僚们一眼,苦笑道:“都门有信,有复起梁溪先生的风声,到时候,谁还记得某这个措大?一步错过,便步步蹉跌,再返两府,今生怕是无望了”
这话说得悲凉,也的确是吴敏现在所想他现今如此,一方面固然是河东如今无事可为享乐用度,也比汴梁差到了天上去另一方面就是都门传来的风声,说是要复起李纲
吴敏自家知道自家这一党事,在赵佶和蔡京联手摧折之后旧党已经久矣无可以镇得住场面,稳得住阵脚的要紧人物前几年,他吴敏已经算是头块招牌了随着蔡京老去,赵佶君权日重,渐渐有复用旧党之意吴敏未尝没有雄心壮志来做这旧党领军人物,掌握朝中风云的意思
结果在萧言手中,这一跤跌得鼻青脸肿,黯然来到这河东路朝中诸公,有了人便忘旧人现在却想着将那个脾气耿直,却副天下之望的李纲抬出来
到了宣和五六年之交,大宋原来的政治格局已经维持不下去,必须要有所一变这个时侯,有好名声的人,负天下之望的人,就会得到官家加倍的看重李纲在这负天下之望上面,旧党中人,没人能过他吴敏甚至可以想见,当李纲真正起复回返汴梁之后,一时绝对风头无两旧党中人,自然汇集其下,借这个招牌在朝中上位
他吴敏僻处河东,叫他怎样和李纲争?
这个世上,还有一句话叫人走茶凉自己身在汴梁,时时浸润,别人才会想得起他吴敏人远在河东,朝中风云变幻,自己在朝中这些年经营出的一切,要不了多久,就是烟消云散
在河东熬上几年,按照朝官正常的升迁流转,回返汴梁吴敏也是做得到的但是再入两府,却是难以指望自己已经是望六十的人了,仕途时间无多等不起也熬不起了人在西府的使相位置呆过,再领什么其他差遣,都是索然无味
按照大宋的惯例,人要在两府位置上来来去去几遭,才称得上重臣朝中但有大事,随时要咨询这些重臣一旦局势不稳,用以安定人心的就是这些重臣不管身在何地,朝中时时会遣使动问起居,天热赐,天冷赠炭每逢三年郊祭,恩荫都是头一份的家人子弟布列朝中,再以联姻关系与那些世家融为一体,就稳稳的与这个大宋同始终了
作为文臣士大夫,到了这个份上,才算是不负平生也一直是吴敏服官以来,所努力奋斗的方向
现在这所有一切,都是不必再提了
此时此刻,有一种情绪,就叫做心灰意冷
辞别都门之时,吴敏还能拿捏着一点宠辱不惊的气度此刻在河东自家的小天地里面,却再也不用遮掩这种失望颓唐
几名幕僚看着吴敏这个作态,对望一眼,都是在心下摇头不过他们都是吴敏使出来的人,官场就讲站队他们已经打上了和吴敏关联的鲜明烙印和他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为自家前途计,也得让这位吴相公振作起来
一名幕僚沉一下,微笑道:“相公何必如此?这些年未曾得大用,我辈其实乏人一个梁溪先生,纵然负天下之望,就能将所有担子都挑起来了?而且现在圣人用人,看来是要求实绩的…………兵事糜烂不可问,便有整练禁军之举财计之事糜烂不可问,就有整理财计,设汴梁应奉之举那南来子就是在此两事上有点偏才,才一下飞黄腾达起来若是相公在河东路做出点实绩,圣人此时正孜孜求治之际,如何想不起相公来?要是相公真正能整理起河东一镇,对此屏藩拥有绝大影响力,就是朝中诸公,焉能不借重相公?”
这幕僚当真是有些捷才,短短时间,就能整理出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让吴敏都凝神细听,打起了一点精神来
谁都知道,大宋过去十几年形成的还算稳固的朝中格局,统治方式在这宣和五六年之交,已经是支离破碎,让大宋各处生烟起火,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过去十几年主持这朝中格局的当道风云人物,或者老病,或者去位,已经凋零
现在外有崛起女真,北面防务空虚内则财政窘迫,西军坐大都门禁军已经彻底成了一摊烂泥朝局就是不想变也必须得变了
朝局变动之际,一方面就需要有负天下之望的人物,至少是一个道德标杆可以作为朝局变动当中的稳定力量圣人复用蔡京,就是用他还遗留的强大影响力,而有复起李纲的风声,就是用这个道德标杆
另一方面却是要有人做事,拿出实绩来切实持这些变革双管齐下,才能在维持大宋统治不生大的变故的情况下,将眼前危局敷衍过去
在这过程中,自然就形成了的格局,的统治方式会崛起一批的风云人物再过几十年,就是又迎来的一轮变动如果能平安渡过,则国祚再延数十年如果不能,也许就要迎来鼎革之际了有史可载以来两千年,莫不如是
这幕僚话中之意,就是你吴敏吴相公不能和李纲争竞做这块招牌,为何就不在实绩上面下手呢?萧言南归之人,要不是在实绩上有惊人表现,如何能到今日地位?你吴相公底子可比萧言这南来子硬到了天上去,只要能做出一番实绩出来,再返两府,也是想当然的事情
吴敏想了少顷,慨然放下手中酒盏,指着那名脑子灵活,口才便给的幕僚笑道:“存忠存中,你莫不是想某振作起来,将那神武常胜军限制消弱,真正掌握在手中?”
那幕僚姓吕,是关中吕家人以字行,为存中三十岁不到年纪,正卡在选官到朝官这要紧关头,心思最热也的确是殚精竭虑的在为吴敏河东如何行事考虑此时一番进言看来得用,当下只是含笑不语,表示默认
来到河东,吴敏一个重要职责就是限制削弱神武常胜军但是他却没什么动作,一则是来的时间还短,又赶上正旦封印,什么事情也来不及做二则就是吴敏也实在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在他想来,河东边地那等荒僻地方,神武常胜军手中开镇经费又少得可笑,就算萧言暗中支撑一点,还能翻出什么大浪花来?一个缺粮,就能卡死他们用不着吃相那么难看,反倒丢了大臣气度
可是这吕存中却在这番盘算当中翻出了鲜花样,要他真正切实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将河东重经营为强镇以此为助力,重返都门,执掌两府
大宋此刻,中枢军力实在匮乏到了极处要是他吴敏能掌握影响一支强军,以为对西军的平衡牵制,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人,如何不重用与他?而且手中有实力,比起李纲这等完全靠着时望名声的,只怕将来走得远
这个时侯,哪怕吴敏这等文臣士大夫,也隐隐觉得世道要变了武臣军汉的重要,已经远远过以前吕存中这番话,实在让他象是大冬天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几案,沉道:“这到底要是如何,才能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某的手中?”
上官发问,底下幕僚自然是各尽所能,一个个主意拿出来大宋以文驭武历史长久了,这手段自然是应有尽有,任谁都能拣出几个来刚才还略显冷清萧索的小楼里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到了最后,还是今日得了采的吕存中做总结,他神采飞扬的笑道:“无非还是就在辎重上面做文章,神武常胜军一万多军健,一万多骡马每日人吃马嚼,就是好大数字缘边之地荒僻,能有多少粮食?近日学生也听闻到风声,神武常胜军两名将主在尽力购粮,他们有多大家当,能买多少粮草?卡在这个上头,饿也饿慌了他们等开了年,相公在都门稍稍运动一下,转运数十万石粮草到太原府来到时候便以此为饵,让神武常胜军一部部的过来就食一个冬天饿晕冻怕了的这些军汉,还不乖乖前来再调一些武臣过来预备,来一部就整练一部,将我们的人安进去不要数月,神武常胜军就是相公囊中之物
…………其策虽简,却是堂皇之策,再无什么漏洞重中之重,就是这一个冬天自太原以南,河东腹心之地,不要转运一斗粮米,一束草料给这神武常胜军要足食足军,只有就相公范围”
以文驭武,关键就在后勤历朝历代,只要是文官统军,就是这个心法吕存中的筹划的确简单,但也的确有效
神武常胜军开镇河东缘边之地,虽然开镇军费实在少得可怜但是应分支应粮草,却是必须要足额供给的这上头朝中诸人,不会做得太过份原来让吴敏盯住神武常胜军,就是让他在经费上卡死神武常胜军,让这一军人马,无法在地方坐支一文如有可能,在粮草上也稍加克扣
没钱加上没多的粮草,神武常胜军就无法扩充实力但要经营缘边防御体系,就只能贴自家老本干赔却没有生发,一军当中,那些军将自然就有了异志,自然可以坐等全军分化削弱到可以让朝中诸公放心的地步
此刻吕存中的建议,却比原来定策还要毒了许多连养命的粮草,都一斗一束不要支应给神武常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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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座诸人,都有些脸发青
吴敏沉半晌,缓缓道:“军伍鼓噪,如之奈何?”
吕存中应对得飞快:“神武常胜军军将,多是陕西诸路之人,家眷全在大宋,他们鼓噪,难道去投女真么?”
这就是和平时期,文人卡住武人后勤的底气所在了你要鼓噪,甚而造反,就甘心当叛逆么?家眷在国中,你又投向哪里去?大宋对军伍还算宽厚的了,放在明朝,多少年不给缘边军伍发放粮饷,军人卖儿卖女的有,妻子卖的有还不是一年接着一年的苦熬最多闹饷,或者向朝廷告哀真到造反的少,还是对文臣俯首贴耳的多
此等手段,放在世,自然屁也不是不过大宋以文驭武百余年的强大惯之下,虽然吕存中为吴敏设谋的手段很太绝了一些,在座之人,谁也不会去想到神武常胜军真能树旗造反去只要投过来,乖乖接受吴敏约束,还不是就有粮食吃?说不定在经费上也能加以照应,一应军将,未必没有在体系内继续升官发财的机会
吴敏又沉一下:“军将告哀都门,又如之奈何?”
吕存中冷笑一声:“朝中诸公,哪有向着这些军将,却不向着相公的道理?”
吴敏要是真正使出这手段,自然是大违朝廷法度大宋再没有不给守边军伍支应粮草的道理神武常胜军要上告,自是理直气壮可是话也得分两头说朝廷本来就不待见这支神武常胜军,一直以来的手段都是限制削弱吴敏真要做得这么绝,朝中说不定还是乐见其成一边敷衍一边让两头打着笔墨官司还没等朝中有什么决断,说不定神武常胜军已经饿得乖乖到太原就食,接受整编了
吴敏如果真的如此行事,无非就是将朝廷用以限制削弱神武常胜军的手段,做到最狠最绝最不要脸的地步
要是放在士大夫之间的政争,做到此等不要脸再加上狠毒万分的程度给吴敏几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但是对着万余不受待见的军汉武夫,前面又是据此重返都门,再入两府的诱吴敏实在是有点动心
小楼当中,几名幕僚都眼睁睁的看着吴敏脸忽青忽白谁也没有吭声各人表情不同,有的如吕存中这些心思热切的,在那里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替吴敏使劲有的却是一脸惊惶,暗自摇头觉得此举未免太忍心了一些,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一些
吴敏沉半晌,决心还是难下虽然世风日下,法度废弛开国雄烈之辈,早已不存就是几十年前大范小范,富韩二公,拗相公司马光等名臣风范也只在梦中可以追及可是大宋士大夫与君共天下百余年养出的气度,仍然还有些余韵
作为大宋的文臣,正经东华门外唱出的还是多少想着一些以天下为己任而不是百分之百为了自家权位可以不惜一切的
勾心斗角可以,以幸进手段上位现在也不稀罕对武臣也的确是始终瞧不起加上种种压制可是大宋从来没有想过,饿着自家的守边军将让别人打仗,让别人在自家面前俯首贴耳,可总得让人吃饱罢?
大宋当年统驭西军这最强武装团体的时侯,领军文臣杀知名武将如屠一狗韩琦领西军之际,要杀狄武襄麾下重将焦用,说杀也就杀了狄武襄说情还吃了好大羞辱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震慑武臣
饶是如此,大宋文臣也没少供应西军一斗粮米,一束草料平日军饷,临阵犒赏,也没少给一文文臣发财也不在这个上头,倒是武将们吃起空额来好生厉害
吕存中这个建议,让吴敏觉得都有些心寒原因无他,他还要脸
吕存中看着吴敏久久在那里沉,刚才一团火热的心思也悄悄凉了下来自己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背心也是渗出了一层冷汗自己所谋之策要是传出去,同为文臣士大夫,该怎么看他?一个居心凉薄,只怕是跑不了了自己仕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当下也不敢再进言吴敏下决心,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直
半晌之后,吴敏总算是讷讷开口:“太忍,未免太忍”
一名一直静静旁听的幕僚听闻吕存中献策之际,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只是上官在那里沉,不敢发声打扰听吴敏似乎转变了口风,这才吐了一口大气:“的…………的确太太太…………太忍守边边边边…………将士,岂能禁…………禁粜?不不不…………不必说现在还、还、还有风…………声,辽人余孽兴兴兴…………兴起,风传女真真真…………也要南…………南…………南下”
这幕僚快四十岁的年纪,一张圆胖可喜的脸,官容是不错的可惜却是个口吃的,在大宋官场,口吃之辈,是没什么大前程的这番话说得吃力,周遭诸人都听出了一身大汗
吴敏耐心听他说完,顿时就矍然而惊:“什么?辽人余孽兴起?风传女真要南下?坦之,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这身形发福的幕僚一脸无辜的看着吴敏,他叫柳平,字坦之虽然也是三甲进士,但是实在是吃了口吃的亏四十多岁了也还是选官,在枢密院担着个差遣因为和吴敏家中沾点亲,也算是心腹了吴敏去位,他这个结巴在枢密继续担着差遣也没什么味道,没了照应难混就干脆跟吴敏一起到河东了
就算在河东安抚使署内,他也没担着什么要紧差遣,不过领的是个闲职柳平自家知道自家事,在仕途上面有限得很也就没了多少士大夫的架子,喜欢在市井当中流连看着什么生意能做得过,说不定也掺上一脚日子算是很过得
吴敏到了河东,时日既短,心情也是郁郁根本未曾巡视四下,也没有官到任惯有的采风之举几名得用幕僚也差不多就只是柳平既来之则安之,在市井中很是打混了一阵最近才开始风传的辽人余孽在云内诸州兴起,女真大军南下平,甚而要直入河东路,也才听了一耳朵
韩世忠遣使与萧言联络,虽然挂着军情传递的名义,可没有半点军情传递到枢府只是沿途放出风声朝中现在还没听到半点动静,可至少在这河东路谣言已经起来了柳平也是才听闻不久,还没来得及给吴敏回报今天听到吕存中献策要饿垮神武常胜军,让其就吴敏范围顿时就急得脸红耳赤,他又是个口才不便给的,也憋出了一脑门子的白汗这下才算是说出来,顿时就惊动了小楼当中诸人
吕存中也反应极快,一下对着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柳平:“坦之兄,兹事体大,你详细说来”
几个人目光来,柳平头上冒的汗多越想说越是结巴,一张团团的胖脸涨得通红还是吴敏给他递了一杯屠苏酒,温言道:“坦之,不必着急此间都不是外人,谁也不会笑话你话头长也不必怕,某等仔细听着”
得了吴敏鼓励,柳平才吃力开口一番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的用力挤出来说得血差点都吐出来总算将自己听到的那些全都倒出来说完之后就松了一口大气,不住擦汗然然后就忍不住后悔,还不如将这番话写下来,倒比自家说得快
自己望五十的人了,元气宝贵,正该惜福养身今日出的这么多虚汗,也不知道该用多少膳才补得回来
一边后悔一边又是心安,他是本心厚道之人对禁粜粮米饿垮守边将士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既然得知河东缘边不稳吴相公总不必采纳此策了罢
让柳平大出意料的是,吴敏和吕存中对望一眼,都是脸铁青
小楼中气氛,一下就肃杀起来柳平饶是在这上头天资有限,也觉出不对来一张胖脸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怎么触到马蜂窝了
碰的巨响,却是吴敏几乎拿出全身气力重重拍着面前几案案上装满了屠苏酒的酒盏跳起老高落地,又是叮当一声将小楼内原来的安静闲适,全部打破
“居心叵测,莫之为甚”
吴敏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激出此话来语意中的刻毒意味,简直渗入骨髓
吕存中也冷着一张脸,开口附和:“此等,国贼耳”
既然要赴河东,身为河东安抚使河东山川地势,当面崛起之女真军马虚实,总要知道一些吴敏又是从枢密副使位置上面出外的能得到的军情,自然是大宋最翔实的
就算大宋枢密院职方司早就名存实亡,可是河东当面军情大略,吴敏知道的总是不会错耶律延禧军破被擒,完颜宗翰领西路军主力回转只留下数千女真军镇守西京大同府一带离着河东边地,还差着好几百里的距离朔应武蔚诸州女真都没派兵镇守,怎么就生出了个南下的风声?
什么辽人余孽兴起,是无稽唯一差相仿佛的就是当年在燕京突然闹出来的奉天倡义复辽军这个事情,很有些不明不白,大家不过闭口不言就是了毕竟说出来也没什么证据,耶律大石也实实在在的死在了奉天倡义复辽军军覆之时
不过再在这里弄这一套,就是侮辱吴敏的智商了无非都是些养贼自重的故伎夸大当面敌势,以此要挟朝廷让朝廷多拨军费,多支应粮草神武常胜军的窘境自然就迎刃而解
这般作为,两名神武常胜军的将主武夫耳,又没有将门根基,只怕还没这个胆子追根溯源,无非就是那南来子的手段
想到萧言在背后还在弄神武常胜军给自家添堵,吴敏就恨得牙齿痒痒此南来子,居心简直不可问不管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都是理所当然
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底线——要是全无底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想到神武常胜军弄此等养贼自重的手段,背后还有萧言那张可恶的脸吴敏就觉得用再恶毒的手段应对都全无压力
说实在的,萧言在这上头,根本称不上全然无辜只要牵涉到政争,权位之争,就没有人是干净的对于政治上面的事情,有的时侯,的确只要看结果萧言所作所为,也有他的底线,就是全此强军,赶紧上位,掌握大权在真实历史上吴敏之辈守不住这个文明,老子来守
吴敏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吕存中狠狠道:“存中,一过正旦,就随我巡视河东各处五台以南,直至汴梁一粒米粮,一束草料,都不得向缘边发运看看这等养贼自重的手段,他们还能生出什么花样来但有什么波澜,某一人当之看看这安居都门的南来子,到底能搅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去了神武常胜军,此子也败亡无日”
柳平已经吓呆了,在吕存中大声领命之后,还挣扎着开口:?ww.????病????沧拥钡钡钡薄????闭婺舷拢?帧??帧??秩缰?魏危俊?
吴敏狠狠看了他一眼:“鞑子不过在缘边抢掠一番,自然退去此等南来居心叵测幸进之辈,此等不驯武夫,才是腹心之祸怎生也不能让他们遂了心愿”
在这一刻,吴敏已经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在这河东之地和萧言再斗一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位之争他隐隐能感觉出来,这是武夫与文臣权势消长争斗的开端哪怕放鞑子进来掳掠一番,也不能让武夫辈再爬到武臣头上,对文臣士大夫予取予求大宋如许之大,当年辽人鼎盛时期不过也只到了澶州女真再悍,还能亡了大宋不成?改了以文驭武的祖制,才是挖了大宋的根本
在这一刻,吴敏只觉得信心满满有天下士大夫为后盾,他相信萧言加上神武常胜军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都能应对
在这一刻,吴敏再没有想到,将来因为他禁粜决定,生出的风浪,却是如此险恶,让他最后没顶他也实在没有想到,从云内诸州直到汴梁,萧言布局落子,手笔却也是如此之大,直到将整个大宋都搅动
……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北风漫卷(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四十一章北风漫卷三
大宋宣和六年正月初二朔州左近,田家坞壁
田家四下里,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不过月余时间,这个孤悬边地下不靠的小小坞壁,已经变了模样
原来低矮的寨墙已经加高,在这一带,其他不多,就是石头多原来夯土的寨墙,已经用采的石块包了起来外层都未曾打磨,还露出枝枝丫丫的石头茬壕沟也挖了一圈出来,又深又阔饶是天寒无法引水进来,一丈多深,两丈多宽的深濠,下面还埋着削尖的木桩,掉下去也就一个死
不管是采石加固寨墙,还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挖出这么一条壕沟出来,需要的都是大量的人力以田家堡寨原来土著加截获的难民,干到明年也别想收工但是看在田家坞壁涌动的各sè人潮,人力扩充了何止十倍?
在寨墙上巡守的,是穿着杂乱服sè的北地壮汉盔甲不完,器械杂乱但是在这等荒僻地方,聚集起这么多壮健汉子,就是一股足够慑人的武力不比说还有穿着整齐铠甲,裹着披风,戴着铁盔的军官,统摄着他们部勒此时还谈不上森严,但是至少是有编伍,有组织,有号令
这些苦寒之地长大,生死看得比大宋百姓轻了许多的北地汉子,一旦有了部伍统摄,其战斗力又和以前不同
单单在这寨墙上巡守,在寨外扎卡警戒往来穿梭,在堡寨进进出出的汉子,何止四五百人?统摄他们的军官,一层一层,怕不也有二三十人至少在这个地方,已经是很拿得出来的一支力量
除了这些守备队伍,还有大批流民模样的人将堡寨内,堡寨外涌得满满的壮健汉子用来加固寨墙,转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粮草物资入田家堡寨内储藏收纳整治各种守备战具堡寨内外都搭起了棚子,棚子里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却是火头军在准备饭食一叠叠能拉得嗓子眼生疼的杂粮蒸饼对着,还熬了热汤出来那些流民汉子一边干活一边不住的朝着这些棚子望,这些粗砺饭食,对他们而言比什么都宝贵
还有大队大队的老弱fù孺,从寨子旁边绕行而过这些人数目大,单单是眼前所见,就有几千人之多寒风呼啸之下,这些人将所有能裹在身上的东西全部用上了在雪地里踉跄而行
经过堡寨,却又排开了一排棚子经过的老弱fù孺,人人领了一木碗热汤,再加上一袋子干粮
护送这些老弱fù孺的有百余汉子,都骑着马队伍当中还有七八辆做工粗糙的大车,挽马吃力的拉着马车上躺着的都是实在走不动的,或者发了病的到了地头,也挣扎起来领热汤和干粮
护送这些fù孺的骑士,拉开嗓门儿在队伍前队伍后不住的喊:“一人一碗热汤,有盐有油,小心却别撒了这一碗热的,可还要顶五十里路赶五十里路再熬一晚上第二天就能踏入大宋境内了俺们这里已经打得精穷,多少人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到了大宋,有气力的好歹有份工可以养家就是老弱,多少也能求点食就是南面,也比俺们这里暖和一些不是?不必说在这里还要担心女真鞑子了向南一步就得活,大家伙再加把子劲”
这些老弱fù孺默默而行,也没气力争辩分说什么云内诸州是被打得精穷不假,大家朝不保夕也不假,这个冬天许多人熬不过去同样不假但是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要不是突然兴起一个什么奉天倡义复辽军,将左近两百多里的堡寨次第打开,将积储的那一点可怜粮食转运到这里,精壮或者拉出去充实这奉天倡义复辽军,或者干脆就当夫役在这里干活大家这些fù孺,也不必在雪地里面踟蹰而行,向莫测的那个大宋走去
留在这里,这个冬天,也许这些fù孺这些精壮会死一半但是向南而行,谁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死光死绝
可再多怨恨,这个时侯也不能爆发出来原因无他,在田家堡寨外面,已经设立了一个军寨出来和正在加固的田家堡寨互为犄角军寨甚大,足可容纳千人一应防御设施都是齐全在军寨内外,进进出出的都是矫捷汉子比起在堡寨寨墙上值守的那些,这些军汉装备齐全,又全都是骑兵甲坚兵利,呼啸来去在这云内诸州足可称为强悍的铁骑队伍面前,大家实在没有半分的反抗余地
在军寨当中,竖起两面大旗,一面是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另一面却是大辽蜀国公主耶律衍的认旗白底黑字,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这大辽的蜀国公主,怎么就在这里兴兵起事了呢?
但愿到了那个大宋,大家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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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军寨正中的望楼之上,郭蓉披着一身软甲,外面拥着白狐皮貂裘锦带抹额,束着马尾按着望楼栏杆,呆呆的看着眼前涌动的人群她清丽的俏脸之上,一片不忍的神sè
在这个地方,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身世凄惶的郭家女儿,而是金枝欲叶,又坐拥数千人马,收拢了左近数十个堡寨的大辽蜀国公主各家堡寨降伏之人,在郭蓉面前都屏气凝神,不敢直视郭蓉俏丽的容颜饶是大辽已经灭亡,南北两个最后的皇帝,一个病死燕京一个被女真擒获献俘上京,但是在这个时代,曾经横绝万里的大辽帝国最后血脉的名声,也能带给人足够的压迫力
不必说萧言从各个地方给她凑出来,源源不断接济的精锐人马,至少在云内诸州,已经是一支无人可挡的强大武力而这武力,每一天也都还在扩张壮大
在郭蓉身后shì立的,其中一人自然是甄六臣他也恢复了往日燕地大将的气度披铁甲带铁盔,裹着虎皮披风,按剑而立满满的都是剽悍之气领军征伐扫荡四下,多是甄六臣带队去打的,所向皆克
现在六臣将军威名,又是震动四下加上当日萧言借他在燕地组织起复辽军的声名,耶律大石死了他居然还能逃生奉蜀国公主东山再起简直就成了大辽帝国最后抵抗的象征最近还真有少数辽人败残军马远从西北招讨使司来投
另外一人,身上裹着厚重的皮子,戴着一顶皮帽,满脸风霜之sè却正是坐镇檀州,为萧言打理留在燕地基业的王贵
这段时日,王贵一直在各处奔走往来何止走了几千里地他本来就是一副憨厚如老农的模样,这个时侯显的苍老黑瘦说他现在五十岁,说不定都有人相信
说起来萧言也当真疼这个和自己情怨纠缠良久的郭蓉,除了从自己身边抽调貂帽都亲卫,从神武常胜军中抽调精兵强将还飞檄从檀州,从东川洼抽调人马来充实郭蓉甄六臣所部,以为骨干
王贵应命即行,从两地带齐粮草物资军械和抽调出来的人马,经过真定府穿过河东路西面的崇山峻岭,此刻才到这里不过半日
郭蓉闷闷的看了许久眼前的难民大迁徙,才回过头来问甄六臣:“六臣叔,和王使君交接办得如何了?”
甄六臣嗯了一声:“还在清点,听说小姐见召,就先赶过来了不知道小姐有什么事……具体数字,还是问王兄罢,他一路送过来,最是清楚”
王贵笑笑,满脸憨厚之sè:“当不得郭娘子如此称呼,只索叫俺王贵便罢此次道路难行,粮食军资是没有多少的檀州聚粮,只够消耗东川洼这一年却是用马骡换粮,屯聚甚多可运不上来也是无法此次前来,路上这么多人,这么多骡马也要吃用,回程还得留足…………到了地头只转运了五百余石…………
箭镞军械盔甲,却是不少辽人南京路流散在当地的军械甲胄甚多,搜集起来也不废什么事情檀州还开了炉,自家打军刃甲胄此次前来,也携带了四万支羽箭,鳞甲一百五十副弓是来不及做了,旧的弓却是尽有,挑了三百张不同软硬的好弓过来这些军资器械多是当年辽人军国之器,虽然比不上俺们大宋的精利,但是也是极其不坏了…………
显谟对俺们北地两处基业有厚望,俺们能撑持的物资却就这么一点,说起来也是老大惭愧…………”
郭蓉和甄六臣对望一眼,神sè都甚严肃这次运上来的军资数量其实相当不少加上背后神武常胜军也可支撑这些军资说起来打仗的家伙是绝无匮乏之虞的要不是顾虑着遮盖这支军马的真实身份,神武常胜军连大宋的军国重器神臂弓都能将出来百十具
关键最吃紧的,还是粮食云内诸州,要召集精壮所在多有这里本来就是半农半牧的地区,人口密度在塞外算是相当大了一场辽国灭亡的动乱下来统治崩溃,积储耗尽要召集多少青壮都有缺就缺在粮食上头
要支撑几千军队,几千骡马转战没有万石以上的积储绝不可能再加上还有那么多流民老弱fù孺也要吃,郭蓉怎么也不可能看着让他们向南冻饿满途,尸骨相望罢?
可是这粮食吃紧不单单是他们这里,就是背后支撑他们的神武常胜军,粮食也紧张得很一万多北上军马,上万匹军中骡马,再加上聚拢的那么多民夫消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河东缘边之地相对而言又是荒僻,产粮不多韩世忠和岳飞担心的也是粮食,就算是挤出来一点,送到郭蓉和甄六臣这里也是杯水车薪
当萧言定策,引云内诸州难民涌入河东路的决定传到之后韩世忠和岳飞还试探着问郭蓉这里能不能支撑后方一点粮食呢
如此天寒地冻的天气,让这么多军马动起来,要卷起足够惊人的声势没有粮食,什么也谈不上
这些日子打破四下堡寨,将各处积储转运至一处只要是吃的全部算上,也就四五千石的储备到手马上就流水一般支放出去,扩充的军马要吃,干着重体力活的民夫要吃,这在冰天雪地中向南踟蹰而行的难民大队要吃
第一次感觉重任在肩的郭蓉,只觉得自己乌溜溜的青丝都要愁白几根了
郭蓉俏脸都变得有点苍白,转身用力的抓住望楼栏杆,出神的看着向南而行的人潮长龙
寒风如刀掠过荒袤的原野,几千人默默而行支撑着他们在野外长久行路的就每天两碗热汤,和干粮袋里面加了不知道多少麸子的蒸饼不论老少,一天也就是半升不到
这都是她为了萧言的事业做出的事情,萧言在汴梁的安危,云内诸州将源源不断涌往河东路的几万甚至十万流民百姓都沉甸甸的压在自己肩头
这个时侯,郭蓉才恍然知道男儿事业这四个字背后,到底沉浸着多少血泪她此刻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爹爹郭药师和萧言要走到不死不休的道路上去原因无他,就是如此乱世身为大好男儿的一颗雄心
英雄事业,名垂青史的背面,就是这些印入眼帘,至为沉重的所有一切让郭蓉咬紧了嘴唇,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贵和甄六臣对望一眼,多少都明白郭蓉这个小女孩子的心情甄六臣不必说,乱世挣扎半生,早就心硬如铁,看得惯了
王贵往来战后燕地,兵火过后,打得稀烂的燕地四下人间地狱景象也不在少处荒野之中,历历都是白骨冬天吃光了粮食的各处坞壁,仍在交相攻战
檀州为什么地位稳固,为什么檀州一带燕地豪强对萧言仍然忠心耿耿除了大量子弟在神武常胜军要博富贵之外,就是从聚粮的东川洼源源不断的送来粮食他们搜罗的马匹牲口毛皮,又通过萧言留下的人马运抵大宋,换来了大批物资金银,诸般享用器物让他们这些早一步投靠萧言的燕地豪强,过上了燕地中人上人的日子檀州军马,在这统治暂时空白的燕地,威行四下,谁也不敢轻膺其峰
正是因为种种利益,才将他们牢牢困在萧言的战车上才让培育出他们对萧言越来越深厚的忠诚
王贵忠厚不假,可是在燕地这等乱世看惯了,这忠厚也只有对着自家人了
可是眼前这位深得萧言垂青疼爱的郭家女儿,不管经历了多少离乱,却仍然有她的那一份单纯在
郭蓉身份特殊,王贵和甄六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互相目光会意甄六臣使个眼sè,就要王贵换话题来分散一下郭蓉的注意力
王贵会意,笑道:“好叫郭娘子得知,此次随队前来的,还有檀州挑拣出的二百子弟,都是余江余城主精心挑选的精锐…………”
郭蓉还未曾说话,甄六臣却讶然出声:“余江,余kù裆?余城主?”
王贵笑笑:“余江留在檀州坐镇,既不是大宋的官儿也不是辽人的官儿知州知县什么的都谈不上,周遭坞壁之主都魂叫他余城主,大家也习惯了…………”
甄六臣嘿了一声,摇摇头:“这余江也出息了以后见面,却不能再叫他这个花名了”
王贵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六臣将军和余江,现在不都是显谟的家将身份?以前称呼,正显亲热,又直什么?好叫六臣将军得知,余江也娶了媳fù儿了,却是左近一家豪强的小女儿,才十五岁,花骨朵一般余江只道遭逢萧显谟,才让他现在成家立业感jī得什么也似,现在在檀州尽心尽力,婚才三日,就仍然入校场cào练兵马每隔十日,就率领军马巡视四境这年余连同当日留在檀州的神武常胜军退值军马,已经cào练出一支四五千人的军队,旗号到处,燕地四下无不慑服一年中还像宋境转运了七八千匹马,现在河北诸路贩马贩东珠贩皮毛贩参的商人,都指着檀州这条商路很是得了萧显谟几句夸奖…………此次显谟云内诸州行事,余江本来请缨想参与其间,后来没争过汤怀…………”
“汤怀?”甄六臣又讶异的问了一声
提及余江现在风光,甄六臣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有一切,还不是靠着在汴梁的萧言支撑的麾下军官骨干都是萧言使出来的,粮食是东川洼运的,周遭豪强子弟都在神武常胜军余江幸好聪明抱定了自己是萧言家将的身份要是稍有异志,想自立旗号,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型甄六臣这一年饱经忧患,对这些面上的风光已经看得不值一文了只是替自家老弟兄高兴而已
可是提及汤怀,他这么个铁打的冷汉子面皮也未免显出了尴尬的神sè当日和汤怀共事,遭逢董大郎夺军,差点坏了汤怀的xìng命突然听闻汤怀也要来到云内诸州,忍不住就觉得有点讪讪的
王贵看了甄六臣一眼,微笑道:“是,汤四郎这次也来了却拖在后面一两天路六臣将军,俺就托大解劝一句四郎虽是老实头,多少也有点脾气,只是倒不出来六臣将军稍稍放低点身段,给四郎请个罪就是说开了郎再不至于计较的,不都是为了显谟行事么?这次还不是四郎争着要来的,面上抹开了,就一好百好”
甄六臣默默点头放在以前,这位在燕地杀伐果断的常胜军大将,哪里会想着给汤怀去放下身段请罪?但是这一年经历下来,甄六臣只想作为郭蓉家将看着这位老主公的唯一骨血,自家哥哥临终最后托付的可怜女孩子一辈子周全无恙在汤怀面前低个头,压根就不算一回事了而且汤怀神箭,他也是深自佩服这次云内行事,有这么一支神箭在侧,大小姐的安全有多了许多把握
一时间他忍不住也有些感慨,萧言对郭蓉疼爱真不是假的,连坐镇东川洼的汤怀都调了出来
这个他却是高看萧言对郭蓉的关爱了,萧言这次想调出来的却是余江檀州孤悬在外,虽然一切命脉都在掌握当中,但是麾下久镇,也不是个事体萧言本来打算调汤怀去檀州坐镇,王贵往返照应将余江调出来在云内诸州行事的
东川洼那里,就是自家在大宋境内一处产业,了不起做点以马换粮的生意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现在走上正轨了,不需要汤怀这等大将亲镇了随便从都门当中,调一个亲卫过去就能关顾
余江识趣,主动请缨却没想到汤怀得知以后,这个老实头却犯了犟说什么也要参与上阵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而言,张弓驰马,亲临前敌,不用自己绞尽脑汁的主持坐镇方面,只是听显谟和岳家哥哥号令行事,采石觉得最为安心的
老实人一旦认准了死理要争什么,那当真是怎么也扭不过来几番信往还,王贵还亲自前往东川洼解劝了一次汤怀就是不愿意去檀州当什么鸟汤城主,过那种人人奉承的日子哪怕还要和甄六臣共事也在所不惜
连萧言也只能在汤怀面前败退,改变主意,将汤怀调了出来余江仍镇檀州,只是让王贵以后在檀州多留一些时日,以为照应
此次前来,汤怀老实人也有脾气,硬是拉后了一两天的路,多少要让甄六臣知道,他是来为显谟效力的,可不是来为他甄六臣出这份气力
甄六臣和王贵本来是想随便扯些话题转移一下郭蓉的注意力,却没想到一下就说开去了倒是一时间忘记了郭蓉还在那里郁郁
正说话间,就听见郭蓉重重的一捶栏杆带动身上甲叶碰撞,哗啦啦一阵响动
甄六臣讶然转头:“大小姐,怎么了?”
郭蓉站得笔直,寒风将她鬓边垂下来的几缕秀发吹动,她摆弄几下看理不上去,干脆用细白的牙齿咬住垂下来的头发,从牙缝里面只是挤出几个字:“粮食,粮食”
甄六臣淡淡道:“大小姐,俺们都知道粮食是个麻烦,这首尾却不是俺们能了只是照显谟布置行事便罢…………”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放轻了声音:?ww.????崖@吹牧覆荩?灰?鼙Vぐ趁蔷?硇惺拢?嘞碌挠幸环至Ρ憔∫环郑?簿凸涣恕????训腊趁腔鼓鼙涑隼戳该祝克稻淠烟?坏愕模??裳屿?谠颇谥钪菥勐4缶???嬗治鹘??怀〈笳檀蛳吕矗?压蔚镁?饩褪敲挥邪趁牵?饫镆话氲娜苏飧龆?煲补?蝗ァ?
看郭蓉脸sè苍白,甄六臣放软了一些声调:?ww.????笮〗悖?闼狄?幢钡兀?在颖闳媚憷幢钡啬闼狄?谡饫锝?⒒?担?在用换八稻捅硎局С志?势餍稻??魉?鄣闹вι侠聪在佣源笮〗悖?翟谑侵烈泳∫樱?笮〗阋捕辔?在酉胂氚詹灰?偕?鍪裁词吕矗?在釉阢炅海?彩窃诳嗫嘀С拧?
郭蓉俏丽的容颜清冷,缓缓摇头:“不成,我要去打朔应武三州此时此刻,能据守州治的,都是当地出挑豪强,积储必多马上能打下来,就能多活一些xìng命”
她咬咬嘴唇,又强调一句:“我马上带兵,去将三州次第打下来”
甄六臣立时sè变
萧言虽然复同意打下云内女真没有摆兵镇守的诸州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岳飞在雁门一带经营出眉目,至少缘边防御体系粗备而且郭蓉和甄六臣所统领的军马,也要整练出一个模样来
现在岳飞那里,还在拼命赶工还未曾传信说一切都已齐备自家麾下所领军马,骨干就是那不足百名貂帽都亲卫,神武常胜军抽调出的二三百精锐檀州赶来的人马,还没歇过乏来呢这些时日聚拢扩充各处坞壁堡寨的精壮二三千人,不过才粗粗的分了伍未曾如何整练,只有几百骑组成的斥候,才勉强堪用——对于部伍进退要求不甚严格,多看重弓马娴熟的军中骑兵斥候,这些北地出身的汉子,的确比从大宋募来的兵要得用许多几乎是拉出来就能派点用场
虽然云内诸州没有女真鞑子兵马驻守,可是此等乱世,能据州治的豪强,也称得上强悍两个字了比起这边地的小坞壁堡寨,却是两回事而且占据这些州治,不用说对大宋有震动,但是对大同府的女真鞑子,同样也有震动
在萧言同意的计划当中,并不介意引一部分女真鞑子军马卷入这乱局当中说不得还让这场乱局逼真,足以让汴梁中人动容一些可这所有一切,都是要做好准备才成岂能就让郭蓉这样轻兵直入,贸然的挑起战端?
甄六臣断然摆手:“大小姐,这说什么俺也不会同意就在这里静候岳韩两位将主发动的消息你要是心急,就早点将军马整练出个模样…………反正此刻就是不能轻动”
郭蓉淡淡一笑:“六臣叔,论起cào练军马,我怎么比得过你?而且我也不傻,这支杂凑起来的兵马,一两个月时间再怎么cào练,真遇上女真鞑子也是不成的只能在将来配合神武常胜军敲敲边鼓,这场魂战之后存活下来的强悍之辈,才会被选中成立军…………
…………我们既然在这里卷起乱事,强壮从军,家人老弱驱往河东我们带来的这些甲坚兵利的军将压制之下,他们也只能从命…………既然利用了他们,总是尽量让他们家人子弟多活下来几个这般做了,才能让他们多效些死力厮杀磨练出来,还不是那个萧言将来的实力?”
郭蓉一边说一边缓缓摇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ww.????以谙粞陨肀撸?蔡??陨肀咝母顾倒???獍闫疵??獍阍阢炅喝?蚪盘呔褪俏?巳媒?创笏伟傩丈僭庥鲆恍┙倌眩?褂幸恍┪拿鱳ww.气运民族之类的词儿,我也听不懂瞧着他身边那些心腹亲卫,也不大听得懂,只不过是他说的,就信到骨子里…………可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做得太过在燕地卷起乱事,在河东卷起乱事,都是用人命来堆一次两次三次下来,将来却叫人怎么相信,他也在乎大宋百姓的xìng命?我这番心思,说到他那里,想必他也是会同意的…………要成大事,有的时侯必须要行非常手段,我从爹爹那里早就知道了可是在这其间,能多活一些人命,就多活一些罢”
郭蓉这般娓娓道来,甄六臣和王贵呆呆听着都无辞可对在乱世太久了,人命的确就不当一回事了可面前这个清丽单纯的女孩子,说出她的坚持却能敲击到心底
郭蓉振作一下精神,最后再给出一个理由:“要是能早点拿下云内诸州,早点震动大宋对那姓萧的,也是一件好事都说他在汴梁支撑得辛苦,我们早点动起来,总不是一件坏事罢?而且拿下云内诸州,就算早些将女真鞑子引下来,我们经营得也早一些来着,回旋余地大一些,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也可以早些磨练一些麾下军马,六臣叔,你总不愿意瞧着这几千你带出来的人马,万一碰上女真鞑子,一下就被打垮罢?”
不管什么事情,从哪个角度,都能找出理由的郭蓉要早点进军云内诸州,找出的理由可称正当可是要从相反方向,同样能找出七八条正确的理由到底如何抉择,不过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望楼上甄六臣和王贵都明白,无非就是女孩子想尽力多活一些人命而已
乱事是他们卷起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午夜梦回,甄六臣未尝没有想及燕地当日变乱的尸山血海既然在利用他们,那至少尽力多给他们一些活路罢…………
郭蓉摘下抹额,将被风吹得散乱的秀发整理一下,再将抹额在头上扎紧俏脸容颜上露出一丝浅笑:“六臣叔,我决定了,今日就出兵,早打些粮食回来,就能多活些人命你随不随我去?”
在这一刻,郭蓉将萧言心思,已经想得分明
当初北上,交代的只是在河东边地,云内诸州打出辽人蜀国公主及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做出存在的表示并没有要甄六臣和郭蓉在这里经营出基业出来这一方面固然有萧言担心郭蓉安危另一方面却是此间具体情况,萧言并不是多么了解一切要等到切实在此地活动,弄清虚实之后,才好决断
云内诸州空虚,郭蓉和甄六臣轻松在此卷起声势郭蓉心软,不想完全靠着劫掠在此间活动就想经营起基业出来,一则可以在这乱世略保此间百姓平安二则就是既然我为你萧言在这里建立基业扩充实力了,你总得运粮食军资上来支撑罢?本姑娘总不能给你白打工有粮食运进来,这个冬天,此间百姓估计能好过许多
萧言顺水推舟的就同意了他们的决断,而且进一步借题发挥扩充军队,直至打下云内诸州州治,彻底震动汴梁另一方面将云内诸州百姓驱往河东,在神武常胜军配合下造成河东路风声鹤唳的局面,一步加深汴梁诸公的惶恐要是再能引一部分女真鞑子南下,那就是妙,反正现在西京大同府女真兵马并不甚多,这场乱事规模不至于到失却他控制的地步
这般谋划,已经到了十分
郭蓉发现,因为自己要在此建立基业的盘算,却给云内诸州百姓带来了大的灾难此间百姓青壮从军,老弱在冰天雪地中跋涉向南这一个冬天,不知道因为自己,要多死多少人
对于萧言如此决断行事,郭蓉并不觉得有什么厌恶的要成枭雄事业,有的时侯必须要足够忍心到了他那般地位,道德准则已经和一般人不一样了郭蓉是燕地大豪女儿,在这上头,从小就见得惯了要是萧言仍然是个心软优柔的家伙,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可是萧言做得太忍的,她就要来弥补萧言要是在这充满血腥的权势道路上走得太远,她就要以自己的行动,让他还保有一些人心谁让这个眉目清亮,有时候锋锐逼人,有时候却又笑得可恶的家伙,是她将来的男人…………
或者换一个角度而言,萧言的枭雄岁月,也能包容她的一些任xìng,一些心软罢?谁让她已经不计较她和他之间的杀父之仇已经决定将来一切平靖之后,安心在家给他生儿子?
扎束完头发,还是那副利落的马尾模样郭蓉朝甄六臣点点头,就大步向望楼下走去甄六臣迟疑一下,狠狠一跺脚:“王兄,这里你暂时坐镇一下,汤四郎来,就让他先领全军回头俺再向他磕头招赔另外再传信岳韩两位将主,大小姐和俺去打朔武应诸州了他们要是能多接济一些粮食上来,大小姐也许还能收敛一些王兄王兄,万事拜托”
说罢,他也就匆匆而下只留下王贵呆在望楼上面,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郭家娘子,是个有脾气的,显谟显谟,将来家宅当中,还不知道你镇不镇得住…………”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北风漫卷(四)-
雁门山铁里岭上,雁门关堡寨的寨墙之上
比起前番韩世忠来时,雁门关堡寨成个模样了寨墙主体已经全部完工,条石一直砌到了寨墙顶部现在正在修治凸出于寨墙外的马面大堆大堆的建筑材料,就堆叠在外,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民夫又比前些日子多了不少,喊着号子在拼命的拉着大木上山
在山脚还增设了一处骑寨,以为岭上雁门关堡寨依托要是敌人来攻,主力指向骑寨则雁门关步军出击,以弓弩支援骑寨若主力指向岭上雁门关,则骑寨屯驻的骑兵出击,抄击敌人侧背
一个关隘的防御体系,还不止如此而已从骑寨直到雁门关石堡沿途还要依着山势节节设立小寨,互相之间能以弓弩相接,可为援应岭上主堡屯粮屯械,还有重兵,作为最后的依靠
这整个防御体系建立起来,雁门关才能称之为关在规划中总计要屯步骑加起来接近二千之数作为整个三关防御体系的最重要的锁钥只要卡住这里,敌人再怎么强,也不能从这个方向深入河东路
现在单单是作为修治重点的雁门关,整个工程也不过才完成了一半左右不必说完成度低的宁武关和偏关了
此刻在寨墙之上,岳飞站得笔直,看着山下山道之中逶迤而来的大批云内诸州难民大雪纷纷而落,难民长龙却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只是在慢慢的朝前挪动在山下一个开阔一些的地方,原来正是施工民夫的住所一排排全是开挖出来的地窝子现在开出了不少的地窝子正在那里赶工的民夫扶着锄梠,都愣愣的看着来的这大批难民
原来为这些民夫提供食物的一排棚子,现在灶上都升起了火白烟腾空,水开了哗啦啦作响的声音连成一片在士卒的监护下难民机械的走到食棚前面,领点热水热汤,再加一点冰冷的干粮,一个个就地坐下狼吞虎咽的就朝肚子里面塞
前几日难民到来,还有军中司马挑选强壮作为参与施工的民夫这几天也免了来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只是能白吃饭的按照计划应该是供一顿饭之后,就安排他们到地窝子里面挤一宿第二天继续沿着已经冻上的滹沱河河道朝代州大营方向走
不过这个计划也很快就做改变,岳飞下令,从北而来的难民大队,在这里将养两天好歹吃两顿饱饭,稍稍有些气力,再驱之向南直到震动整个河东
这群难民到来,不知道哪个在这里已经干了几个月的民夫发现自家亲眷,喊一声就冲过去抱住哭喊声顿时响起来,周遭难民不过看了一眼,就麻木的绕开,继续朝提供饭食的棚子走去
生逢乱世,又在兵火交加之地什么辽人女真人说不出是什么部族的人来来去去这个皇帝那个贵戚甚么公主旗号穿梭妻离子散是常事,就算运道好重逢了谁又能保将来?
一名军中司马匆匆而来,走到呆呆站着的岳飞身后,低声禀报:“将主今日比起预料,要多发出三十石粮米,现在军中所储,已经不足六百石…………请将主示下,代州大营何时有粮米输送过来?属下也好早点安排计点入库收纳…………”
说到这里还好好的,最后这军中司马却忍不住多加了一句:“现在俺们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粮米将主,多留每日到来的难民一日就多支用接近百石难道让俺们自己勒裤带不成?”
岳飞回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代州大营,能运上来的米粮,都运上来了韩将主那里难以指望,筹粮之事某自有决断南下难民支用不减,要不然再驱之向南滹沱河上,你就等着看尸首相望罢”
那军中司马犹自还想争辩,岳飞挥挥手:“要勒裤带,也是勒我的每日给某支用,减一半就是”
岳飞这般说了,军中司马还有什么说的?只得行礼告退而下
在岳飞身后侍立的几名军将与貂帽都亲卫忍不住都上前解劝:“将主,在这荒僻地方,本来就供应菲薄将主和底下军卒一样,都是每日一升米,半合酱再减下去,饿也饿倒了…………直娘贼,俺们到了此间守边每日里所吃米粮,都是自家拿钱买到现在河东安抚使署也未曾运一升一斗上来直当俺们不是大宋官军了既然他们能这般做,俺们就能驱南下流民好生吓吓他们”
此次与在燕地时侯卷起乱事不同,神武常胜军中军将,多半都知道从萧言到韩世忠岳飞他们的布置在云内诸州生乱,驱流民南下以震河东,以震汴梁且用以稳固神武常胜军地位
此种原因,正因为时势易移神武常胜军有灭国之功的胜军,却给从汴梁赶出来要什么没有什么,只等自己坐困削弱神武常胜军上下,焉能没有怨气?要是这样还甘之如饴,只能说萧言带出了一万多圣人都不用上阵打仗了,直接就能感化女真鞑子
现在是萧言独立支撑这支神武常胜军,困苦磨砺之下全军比起在燕地时,已经是一个向心力比以前甚十倍的紧密团体了将来神武常胜军要是能发展壮大,军中将士互相联姻,就又是一个的西军而且独立性只怕比西军强
在边地如此行事,神武常胜军上下都觉得心安理得至于是不是会泄密,萧言韩世忠和岳飞乃至麾下军将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则官场上的事情,瞒上不瞒下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能说破二则就是这个时代的稳定性远后世,人在一个团体当中,就是一辈子再加上未来多少代的事情跳槽之类的事情少之又少而且武臣团体的稳定性比起文臣士大夫团体甚十倍文臣有升迁调转,在一支军中为士卒,为军将,除非做到了横班级别要不然做好自己连同儿子孙子重孙子都在这支军中吃饭的准备罢
大家在这荒僻之地,外无援应,朝中冷遇,安抚使署只等神武常胜军自家坐困正是要紧密团结在一起努力求活的时侯谁要是脑袋被门夹了想去出首,半夜里就被拖出来扎上七八刀,能不能落下个囫囵尸首就看命罢
岳飞没有顺着那些军将的话头说下去只是摇头心里面却还是忍不住在琢磨:“缺粮…………却不知道代州大营那里,能不能从太原府解决一些马上就要开印了,总该支应俺们一些罢?要是安抚使署能供应一些,这乱子也不至于闹得太大…………再这般对俺们不闻不问,真不知道最后如何收场这神武常胜军,须得也是大宋的神武常胜军若不是朝廷如此薄待,何至于此?”
这番话却是不必说出来的身后这些军将,一个个都是生怕闹得不够大
几个军将互相挤眉弄眼一阵,一个胆子大些的上前一步,朝岳飞行礼道:“将主,醋便恁得酸,盐便恁得咸说一千道一万,现在俺们就六百石粮不够几天嚼裹的是不是该弄起来了?俺们陪将主勒腰带不直什么,士卒们俺们也敢保是能忍苦的可是军中那么多好马都是辛苦攒下,花时间调教出来,上过几次阵的宝贝饿到了这些坐骑俺们以后上阵还逞什么威风?请将主下令让俺们出去筹粮”
岳飞默然这难民涌入,遣军筹粮的行事方略是他和韩世忠早就议定好的单单是这些流民涌入,哪怕饿死了几万,河东路直到汴梁的诸公都能装作看不见只能挟流民涌入,辽人余孽及女真兵马犯关的名义,几万难民,几千悍军,乏粮便要生乱的名义在周遭大户处筹粮
但凡在大宋可称大户可为士绅和官场的联系自然是千丝万缕直到他们都觉得痛了才能真正震动官场,震动当道诸公
岳飞沉吟半晌,最后也只能在心底一叹身子都掉进井里面了,还指望耳朵能挂着?自己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全这一军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几千军马还有这几万甚而多的于途难民,生生饿垮罢?
他摆摆手低声下令:“按照之前议定,去左近诸州县大户处借粮记住,是借粮朝廷该给俺们支放的粮米到了,连本带利,都要还给他们的这只是一时从权某这些时日,就要领兵四下巡查,你们要是稍有掳掠奸淫事,不管是哪一都里面生出的事情这一都从十将到都头,甚而到营指挥使,军前立斩这句话你们必须让麾下儿郎都记分明了,无谓俺岳鹏举言之不预”
说着这番话,岳飞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处喉咙里面只觉得一股咸腥朝外冒冰冷生硬的山顶寒风一吹,再按捺不住哇的一口血就喷在了寨墙之上
周遭军将都是大惊,忙不迭的伸手要来扶岳飞无敌之名闻名全军,万军当中节节血战,身负数创仍然意气自若什么时侯见他会吐血出来?
岳飞猛的一挥手,自己站定唇边血迹殷然:“但朝廷能待俺神武常胜军如别军一般,则飞敢立誓,所领之军,冻死不敢拆屋,饿死不敢掳掠今日行借粮之举,飞实深愧于心若有触犯军律情事,领军军将立斩之外,飞当自缚于阙前,只等正于国法昭昭此心,天日共鉴”
语气沉郁之处,诸将全都深深动容,拜倒在地:“末将等敢不从命但有触犯军律事,末将等也自缚于辕门之前,将主斧钺加之,末将等不敢有丝毫怨言”
岳飞站得笔直,迎着山风,胸膛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啸:“显谟显谟,但愿俺从命行事,没有错,没有错今日所作所为,将来只有在鞑虏万军之前,才能还俺清白此心”
在繁峙县北一处庄园之外,庄园管事正站在护院围墙之上,脸色苍白的看着不断涌过来的人潮
这些人都是破衣烂衫的南下流民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裹在了身上一到冬日,河东路边地就是时常下雪,今日还算好,空中飘着的只是细碎雪花以此处的标准还不算冷到了极处这些南下流民只怕有一两千人,在河东路这个人烟不算繁盛,空旷开阔地面又比平原少的地方,猬集在一处,已经相当有视觉上的冲击力了
人群默默向前涌动,少有发出声音站在寨墙上似乎都能听见上千人踏雪而行发出的沙沙声音
远处滹沱河一川白亮,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让站在寨墙上的这位管事眼皮直跳
作为位置在乡里的庄园管事而言,最还怕的场景就是看到青黄不接的岁月当中,大群流民聚集求食不必说,这些看起来就知道是从北面被兵火驱赶而来的流民在大宋没有家当,只有烂命一条大宋的统治体系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威慑力,为了活下去,真能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
单单只是这些流民聚集,倒也罢了河东路边地是临近胡地的边塞所在虽然过去几十年宋辽承平,然则云内诸州活动的部族并不在少数,民风强悍,南下做小规模的掳掠之事时有发生就是在宋辽之间往来,贩马贩盐贩茶的客商商人和土匪也不是分得太明白,弱肉强食之事所在多有,大家都看得惯了
只不过相对于开国初两国几十万大军沿边对峙时常厮杀得尸山血海,对这种小小的争斗厮杀掳掠,河东路缘边之地的官民都表示压力不大辽人境内缘边之地民风强悍,河东路缘边之地民风也不见得弱了
缘边之地,这地方上的庄园和大宋腹心之地那些经营成园林也似,戒备也不森严的乡间别院不大一样接近于北地墙高且厚,有弓有马有些能做小规模厮杀械斗精壮汉子的坞壁堡寨
大宋不禁兼并是国策,百余年来土地已经极大集中哪怕是在边地这庄园规模都不在小处,足够支撑起一个规模合适的堡寨倒是和在陕西诸路密设军寨,百姓多为军寨将主依附佃户,依托着军寨进行屯垦有些相像
不过区别之处就在于陕西进行了几十年大规模的战事,大地主基本都是各军将主各寨寨主而河东路承平几十年,大地主就是最常见的大宋官僚士大夫阶层
此间庄园也是一般庄园主人是河东陈家,陈家原来是京兆人,唐末避乱迁峨眉,大宋中叶一支转迁河东世代算是耕读传家,多有为官做宦之人,仁宗朝天圣年间出过曾经官至刑部尚的陈希亮几十年经营下来,这一支籍贯已经从峨眉改成了河东
此时此刻,陈家这一支在服官的有做到了地方通判,中枢部院员外之类的,官运不算特别亨通,但是也足够撑持起家业家主陈追尹进士出身,科甲甚早可因是旧党一路,虽然未曾载于元佑党人碑中,也心灰意冷,早早就返乡悠游了
这等有家声传下,历代都有进士及第,都有登仕为大宋中层官吏的世家,正是大宋官僚士大夫阶层中的骨干因为科甲同年联姻有着在大宋盘根错节的关系又不树大招风横招莫测的政争后果在大宋地方地位稳固得近乎难以动摇
在繁峙县这里,大量土地都集中在陈家手中河东路边地地方虽然广大,但是坡田山田旱田都不甚值钱,沿着滹沱河那些腐殖土质足够厚,取水又方便的好田有一亩算一亩,基本全部都在陈家手中繁峙县苦寒荒僻,陈家当代退职乡居的家主陈追尹就常年都在太原府,在乡里只是设下管事管着这些家业每年不过派内宅管事来一趟对对帐,运钱钞特产去太原供使用罢了到了天气暖和,又沿边平靖的时侯,也许才回乡住上一段时日
此间庄头,就管着沿滹沱河几万亩好地就是繁峙县的土霸王大宋人身依附体系不算太厉害,真正入了陈家为庄客,住在这堡寨当中的庄客不过三四十户两百来号人精壮半数不到但是周遭还有七八百户承佃乡民,都是仰承这里鼻息这管事在乡里,算是过得滋润无比,但有什么事情一张二纸宽的条子送到繁峙县县衙,就是县尊,也多少得给三分面子
此时此刻,这管事在大冷天里面,却是满头热汗
几千流民聚集在前,庄园中几十号精壮已经全部上了寨墙周遭虽然有佃户可是冬天都剪门了这个时侯都各保各家他平日也不是一个宽厚的,谁这个时侯来帮他卖命?
要单单是这几千流民,这管事倒也不是太怕此处庄园寨墙高厚,守庄庄客几十条精壮汉子都是边地剽悍之辈庄园内有弓有弩还有各色精利兵刃几千最多有木棍的流民,是打不开庄子的一旦在这里耽搁久了,冬天野无所掠,只有去抢那些佃户村落将七八百户佃户惹动了到时候谁赢谁输还真是说不准的事情他就在寨中笑看涛生云灭罢
而且闹得大了,县里有马弓手步弓手,边地民风彪悍这些马弓手歩弓手平日里多为往来商户保货骑得劣马开得硬弓单打独斗论心说比大宋内地军伍说不定还要强悍一些几百贯将出去就能打着县尊旗号来帮忙还是名正言顺的平乡里之乱不必说在北面还来了一支什么直娘贼的神武常胜军,沿着滹沱河这支军马北上时也曾路过兵强马壮,器械精利步骑俱备,据说将主还是个什么岳无敌?管事当日还送了十腔羊,算是敷衍过的
这里是自家家主基业,家主在来的河东安抚使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一道军令过来这些军马就得来平乱看他们北上那个军伍严整的架势,这些流民再多几倍,也经不起一击的
可是这些盘算在看着在大群流民周遭游走的骑士之后,就全部化成了冷汗这些骑士都顶盔贯甲,披着大红披风骑着的是高头骏马,雪亮军刃进退之间,整然有序各色旗号飞扬,威风凛凛正是大宋强军,正是那支北在雁门关的神武常胜军
要是大宋军马在背后推动这些流民生事现在又是大冬天的,往来消息艰难游骑巡逻一卡住各处通路自家这个庄子无声无息的给人灭了,到时候报个匪乱就是谁还能如何?
这管事身上一边发抖一边却是不解这支军马,怎生就这般无法无天?就不怕他们陈家家主追究起来?文臣一使气力,大宋再强的军伍也得俯首贴耳他们裹着这些流民,到底是什么盘算?
正内心里面各种念头错杂在一处一边忍不住两腿瑟瑟的管事弄不清这是个什么事情的时侯随着那些骑士的呼喝之声,默默前行的大队流民乱纷纷的停住了脚步就在这雪地坐下来各自挤成一团取暖,几千双眼睛,就呆呆的望向眼前这个墙高足有一丈,周长两百多丈,里面不知道屯了多少粮米的堡寨
大队流民止步之后,就看见一队骑士簇拥着一个军将模样的人上前那管事定睛打量,就看见这个军将骑着一匹在这北地也算得相当雄俊的健马鬃毛虽经修剪,却还是又长又厚一看就知道是北苦寒之地产出的好马
马上军将披着一领红色披风,未曾束带,寒风一吹,厚重的下摆就被扬起露出这军将浑身上下裹着的铠甲从下至下都是精铁鱼鳞细编,擦得雪亮,一丝铁锈都找不到每片镔铁之上还有冷锻留下的瘊子看起来斑斑点点,犹如在身上长满了一层獠牙
这管事不识货,只觉得这身盔甲甚是可怖加在一起怕不有三十来斤份量加上这条大汉,要不是这坐骑雄俊,还真驮不起
这身盔甲,正是瘊子甲宋初从青唐羌传来防护能力极强,却又重又厚非身强力壮之辈披着就难以厮杀如意又用料多,又锻打费时在大宋也算是军国重器神武常胜军在参与北伐战事的时侯,都未曾有这般好盔甲发下都是北上河东之际,萧言自家掏腰包,从武库历年积存当中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百余领,神武常胜军上下,都是宝爱异常
这军将身长按照后世来算,足有一米八五左右手长脚长手掌张开如一张蒲扇那么多西北汉子的浓眉深目马鞍旁边就挂着一柄铜锤正常骑兵用的铜锤,锤头也就是两个拳头并起来那么大他的这柄铜锤怎么看也有一个寒瓜大铸造出来的锤头坑坑洼洼的,看着就让人背心寒气直冒
墙头管事本来还想先发制人的逼问一声,被如此雄壮武将上前的气势一迫咽了一口唾沫,竟然是一声未吭
这武将倒是自来熟,大大咧咧的扬手朝墙头打了个招呼:“俺是朝廷秉义郎神武常胜军左厢第一军前营虞侯使刘保忠里面那位上下,俺便在这里有礼了今日前来,原是想和上下商量点事体,俺们可是大宋正经武臣,经制之军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俺好说也是个朝廷的大使臣,离横班不过一步,立下什么军功便能得特旨的了你这厮也太没礼数了些”
墙上管事再没想到这个凶神一般的大汉上前第一句话便是说他无礼,居然紧闭寨门一时间目瞪口呆你带着百十名狠霸霸,呼啸来去的披甲之士再驱赶着成千看着就瘆人的流民俺难道还不能关寨门了?
不过这刘保忠骑在马上,顾盼自雄,倒是觉得自家说得是理所当然
他是白梃兵出身,马上披甲重骑天生神力,白梃兵多使长军器他偏偏喜欢使又沉又钝的铜锤西贼铁鹞子也碰过铁锤挥舞处,不知道将多少西贼重甲骑士锤得筋断骨折头上脚下的坠下马来
入神武常胜军后,和后崛起的牛皋并称军中锤锏之将,都是以神力勇武闻名
这般勇悍之士萧言自然要收到身边调教一番理所当然的进了貂帽都离开燕地的时侯就放了出来,入神武常胜军中领军神武常胜军在汴梁进行了整编,将建制完善分左右两厢,左厢是马军,右厢是步军左厢辖一二三军,总计十五个马军指挥右厢也是三个军,步军同样十五个指挥马军当中一军是重骑,二三军为轻骑
刘保忠所领前营又是左厢第一军中最强一个指挥平燕战事以来,差遣不必论阶官积功已经升至拱卫大夫和都门当中萧言着力拉拢的那常嗣昭一样再往上转官就不靠磨堪了,除授得依特旨就是所谓的横行官,简称横班单论阶官,他刘保忠已经不差似神武常胜军中一厢军都指挥使
整个神武常胜军也就岳飞和韩世忠两人是横班而已
横行官贵重,现在都门禁军当中近来大出风头的石崇义石老胖子,阶官都只是和刘保忠差不多做梦都想升到横班上面去不过石崇义因为家世还有开国子的爵位,富贵势力,比起刘保忠这个靠厮杀升出来的武将,那是强到天上去了
北宋一直到灭亡,官品都未曾滥授,可能也是灭亡得太快,来不及滥授武臣到了大使臣的顶峰,已经相当不错能不能成横班,就得看家世奥援还有rp了或者就是如韩岳二人有灭国之功,不给一个横班怎么也说不过去——奥斯卡按
以刘保忠如此地位,对一个庄园管事,还用了个上下来称呼在他看来,已经是足够的礼貌要不是岳将主有严令,这管事少不得换个贼配军囚攮的之类称呼
那管事吃他这么一番话一噎,怔了半晌好歹是大家中管事,见过市面还能壮着胆子扬声反驳:“这位刘将主,你这话却是不公上百军马,加上这生多流民俺如何能不闭庄自守?倒是刘将主这般行事,不怕传到河东安抚使处么?要知道俺家家主,乃是致仕朝官,正在太原府,在安抚使面前也说得上几句”
刘保忠满脸无辜的看着这个管事,也懒得问他名姓,讶然道:“这位上下,却是如何说起?云内诸州乱起,辽人蜀国公主起兵女真鞑子南下现在边地已经乱成一团,俺们守边军将,日日戒备都来不及,哪里能到你这里来生事?还不是成千上万的流民南下这么冷的天气,这许多人又没有吃的,俺们散发军粮都不够这些人自然要觅食求活,哪里有粮便望哪里去要不是怕这些流民生乱俺们何必顶着这寒风戒备弹压?你这话却是好没道理”
这管事一怔,云内诸州乱起,风声也隐隐约约传过来了往来贩马贩盐贩茶的商人,也带回来消息原来经常往来的一些小堡寨坞壁,都被打破被裹挟到大股去了据说正是什么鸟大辽蜀国公主的旗号有人还信誓旦旦说远远见过那蜀国公主一眼,天仙般的人儿却骑得劣马,开得硬弓白布抹额,正是为辽人皇帝戴孝闹出好大动静
本来这管事还是半信半疑现在看到涌来的成千南下流民,看来这事情是错不了了再听到女真鞑子也南下卷入,如在这天气里兜头一盆凉水浇下辽人这么强一个国家,都被女真鞑子灭了再南下,河东现在缺兵少将这个模样却怎么当得住?
河东路虽然承平已久,可是老人口中,原来宋辽大战的惨景依然口口流传
几十万大军舍死忘生的厮杀,每逢夜里,山谷之中若有鬼哭自不必说不幸身在战场,则村镇兵过如洗也算正常就是大宋往年在三关直到太原屯以重兵,河东路徭役之中,都是甲于天下单单是为大军转运粮草就能经年累月服役,辗转与群山的冰天雪地当中田地抛荒,十户有十户破家
要知道这繁峙县正在雁门关后要是不管是辽人还是女真鞑子突破雁门,沿着滹沱河谷,要不了一日,就能将左近扫荡干净
这却怎么处,这却怎么处?这个消息,却要早早回报给在太原府的家主就是自家,说不得也要打脚底抹油的主意借着传信的机会,去太原府走一遭风头过了再回来收拾这堆烂摊子罢
一边筛糠,这管事一边转着心思看着这凶神一般的刘将主顿时就觉得亲近了许多要是辽人和女真鞑子来得快,自家有一时不得脱身,还得指望这帮丘八爷在雁门关那里挡着这些后话先不论,现在这么多流民逼上门来了总得和这刘将主商量着办才能解决不是?
当下这管事脸上就堆出了笑容,亲热的道:“刘将主说得是俺们也是有人心的,如何能不感盛情?大军镇守雁门,俺们本应犒军天气太寒,就躲了躲懒想着翻过年再走一遭,现在却劳动将主,都是俺们的罪过本来应该开了寨门,迎将主入内偏僻村地,也没什么好的,就是醇酒嫩羔,当好好的与将主共谋一醉,一众使臣,辛苦一遭,也该有点心意压压手可是现在这么多南来腌臜货在,俺也是为家主守家,这寨门实在开不得…………要是将主能将这些腌臜货驱散了,当得好生迎将主入内,消散个几日避避这寒气再说”
这管事态度恭谨,刘保忠听得还算入耳要不是有大事要行,再加上岳飞军律约束得严谨单单是他们这些骑人马,说不得就要入庄内扰一遭了有些好处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可是在岳飞麾下,给他再加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些事情了
一个团体,主事之人影响是巨大的就算在后世,不同单位,主事的人是不是一身正气,对这个单位的风气潜移默化的力量都很大不必说现在这个时代,本来就显得闭塞和令行禁止的军伍当中了
在这个时代,指望靠制度建设,靠觉悟来让一支军队廉洁献身,勇于公战那是绝对不现实的军将卖命厮杀,除了一点华夷之分,还是为的将来富贵萧言除了能许给他们富贵之外,运气还好在选将得人岳飞为军中统帅,有他这名垂千古,带出了岳家军这支雄师的不世名将在神武常胜军制度谨严,军将上下不敢逾雷池半步处不过成军一年,就远在以前大宋强军西军这个团体之上
现在神武常胜军敢厮杀,能厮杀,又军律严整已经渐渐有了成为一个时代中有数强军的雏形
刘保忠心里略微有点惋惜的咂嘴,摆手道:“也不必说什么虚的了,这么冷的天气,俺们就乐意出来走一遭?弹压约束这些流民?人家也是可怜俺们说些实在的陈家庄园算是繁峙县有名富庶,总要将些粮草出来,好赍发给这些南下流民罢?让几千饥民围在这里,难道滋味很好?要知道俺们也不是能时时替你陈家盯着”
那管事咬咬牙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难得过身,一跺脚道:“刘将主既然开口,还有什么说的?俺便替家主做主了,将五十石米粮出来,给这些腌臜厮支放就是烦请刘将主尽心,早点将他们遣散别祸害到俺们这里一旦事了,俺这里自然对将主和麾下儿郎有一份心意,到时候还请将主不要嫌弃才是”
在管事想来,有五十石米粮,这几千流民,每人就有二三升,半饥半饱足够他们撑持两日的了这刘保忠无非是想不让地方糜烂,怎么也说得过去,有点粮食敷衍,将他们驱之向南就是这刘将主接下来关心的,无非就是一番辛苦,他们这个庄子该尽多少心意
这个倒是大头,一百多虎狼也似的骑士,看着就让人胆寒没有个几百贯恐怕不得过身
不过他这个庄园,管着接近三万亩繁峙县最好的滹沱河谷水浇地,一年经手的地租就是一万一两千石粮米自己作为管事,一年也是至少一成一千多石米粮的出息现在粮价又高,来揽收粮食的客商就地收一石就出到了四百一十文的价码要是强征佃户服役,水运到太原去卖贵,滹沱河运一段后要走陆路,一石百里百文的脚钱,加上去接近九百文一石足陌才七百七十文,这就是一贯多了听说汴梁一石粮卖到了两贯三四百文不过这个也只能做梦想想汴梁多吃南粮,河东运粮过去,山路崎岖,脚钱加上去,只怕大户也吃不起
就算家主将来不肯认账说不得就是一年替家主白当差了罢
他在心里算帐,甚而都想到汴梁粮价去了浑然没注意到刘保忠神色古怪由下而上翻白眼乜着他,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就五十石?”
这管事被惊动,才从自己的展开当中清醒过来,当下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五十石不少了哇边地本来就穷,俺们庄子看起来不小,其实也没多少家当将主,俺说句打嘴的话,这些腌臜厮,敷衍过去便罢,饿死几个,直得什么?”
刘保忠嘿了一声,举起马鞭对着他们这个庄园画了个圈:“恁大一个庄子,俺们也打听了,存粮便有四五千石马上鞑子就要打过来了,还善财难舍今日便是一句实在话,俺们要三千石粮你可知道,眼前这流民只是开头而已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要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在寨子里面暖暖和和,饱得打嗝就忍心瞧着几千上万的人沿着滹沱河死一路?直娘贼,俺们厮杀汉都没恁般心硬”
刘保忠骂骂咧咧的吼了几句,又放软了点语气:“就是俺们备边,如何不要粮草屯着?现在后面粮草还没运上来鞑子和辽人兵锋就逼在门口,没粮俺们守个屁奸不厮欺,俏不厮瞒,俺们这只索算是借的拿着俺们开具有神武常胜军勘合关防的收条,去太原府运使处领回来便是太原粮价可比这里高,你还省了脚钱,一里一外,这是多大便宜?”
三千石这个数字开出来,直把这管事吓得如雷劈了的蛤蟆一般
虽然陈家在此处的田地多,可是河东路产粮本来就比大宋腹心之地低而且运营生利,从北面换马换皮毛到大宋去卖,都靠着粮食庄子里面,存粮也就三千多石要是将出去,家底就空了虽然自己这个管事,不是陈家写了死契的家人,可是陈家势大,扒了他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看起来又要起兵火,这粮食是命根子就算这丘八军爷口口声声说是借,有什么鸟勘合关防可这上面事情,谁又说得准?要是开了寨子,搬出粮食,别人拍手就走他就只能在滹沱河上砸个冰窟窿,自家沉下去了
刘保忠犹自不肯罢休,大嗓门在寨墙下扯得跟雷霆一样:“要不是安抚使署迟迟不将俺们该得的军粮运上来,俺们何必吃这番辛苦?现在既要备边打仗,又要自家筹粮,还得安抚这成千上万涌来的流民,最后还得替你们弹压地方,怕闹起来你们这帮贼配军厮鸟也不得个好下场好话已经说到了十二分,这粮食,你们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说到后来,刘保忠也将出了原来嘴脸,墙上管事顿时就在他口中换了一个好听的称呼
管事也横下一条心,这粮食说什么也借不得冬日存粮,向来都是丝毫不得动用是留着镇库底子的要等夏粮收下来,才大宗支用出去有大片土地,靠着粮食生利的世家无不是如此都知道粮食是命当日雁门驻军到处购粮,他壮着胆子,才卖了百余石出去还都是一石接近一贯足陌七百七十文的高价现在却是一文不给,三千石全搬出去就算是在河东路运使处能领出来,他这个开寨门的管事也是死定了的
当下也就在寨墙上跳脚:“刘将主,须知道这个世上是有王法的俺们家主,也是东华门外唱出的不是你区区一个大使臣就能得罪俺在这里好言相劝,拿几十石能过身就成这地位来之不易,何苦丢掉?你要想破寨,俺便等着死到时候还怕你不来?”
刘保忠看他腮帮子咬得跟铁一样紧,也不废话,冷笑一声打马掉头便走几名一直在旁边畏畏缩缩看着的庄丁,赶紧扶着软下来的管事,七嘴八舌的发问:“这怎么处?”
那管事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满头大汗跟瀑布一样朝下淌,咬着牙齿发话:“等天黑下来,派人去繁峙县,去太原府,将这里事情捅出去看这丘八敢不敢动俺们陈家的庄詗ww.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风漫卷(五之上)
夜色渐渐的沉下来。
在陈家庄园之外,星星点点的篝火升腾起来,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滹沱河的冰面反射着篝火的光芒,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美丽。
陈家庄园之内,庄客当中,只要是个男子,都打发上了院墙。裹得houhou的呆呆看着眼前一切。[]
从管事以降,没有一个人有心情欣赏眼前这所谓的美緒ww.V皇切暮?姆⒕酰?搅艘辜洌?黾拥捏艋鸲讶丛嚼丛蕉唷2恢?烙卸嗌倭髅裼衷诟狭斯?矗?奂?谧?爸?狻?
四野里的佃户聚居的村落,也升起了火头。家家互保,紧张的注视着这漫山遍野的篝火。流民越聚越多,已经让每个人都害怕之极。这么多半饥半饱的流民在寒风中聚集,稍有不对,就是一场大乱。这成千上万的人,转眼之间就能将周遭所有一切淹没!
陈家庄园管事这个时侯也裹上了几层houhou的皮衣,暂时充当甲胄使用。腰里也配了一口刀。搬了张胡床在寨墙上面坐定了,周围虽然升起了炭炉取暖,还是忍不住在胡床上瑟瑟发抖,上牙下牙磕得格格作响。也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怕。
外间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疾响,所有人汗毛都一下竖起来了。一个半老头子庄客,更是怪叫一声,丢下手中长矛,从寨墙上就朝内跳。碰的一声摔在地上。谁也没心情管他是不是摔得个半死,全都紧张的望向马蹄声来处。一个拿着牛角弓的庄客,手一软,嗖的一箭就射出去了。又偏又软,夜里寒风一吹。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去。
那管事一下跳起,嗓门儿都变调了:“不要放箭!”
底下也传来应和的声音,拖长了在那里叫:“不要放箭………………”
寨墙上人都是一愣,这声音好熟!却不是庄中胆子最大。身手最好的那两个庄客的声音?
转瞬之间,来骑就一直奔到了寨墙上灯火照亮的范围之内。却是五六骑甲士。还牵着两匹马,马上担着两条捆住手屁股朝天的庄客,脸都给颠绿了。却正是天黑下来之后,派往繁峙县和太原府的庄中之人!
马上甲士意态自若,得心应手的操控着坐骑停步。虽然披甲。却空手未拿军刃。正是神武常胜军中矫捷军汉。一个剑眉星目小军官模样的人冲着寨墙上笑骂:“都说河东边地民风彪悍,不差似俺们燕地陕西诸路什么,这一箭却射得好村!这厮鸟,弓箭如何是这样使得?改日有暇,俺来调教你几手!”
周遭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那管事,管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信使都被人截住了。大雪封路,四下音问不通。就算有人前来。想必也被神武常胜军赶走。现在陈家庄园左近,算是给牢牢封死了!绝望之下,这上牙敲击下牙的声音,在这寒夜里就显得加倍的响亮了。
那小军官示意一下,几名军士跳下马来,将那两个庄客解下。破麻袋也似的扔到寨濠外面。还将两匹马拴好。小军官又笑道:“外间那么多流民,少不得有心狠想生事之辈。群集在此,俺们说不得只有辛苦一些巡视弹压。却撞上了这两位贵价…………只是本事差些。惊动了流民。两个都从马上被掀下来了,要不是俺们喝止。人估计就埋到了雪堆里,马也就进了流民肚子。俺们救得一次。不见得能赶得及第二次了。贵庄当中,自己斟酌
a!”
说完之后,这小军官呼哨一声,翻身上马。举止剽悍轻捷已极。虽然看起来甚是年轻,只怕二十都未曾足岁。这气度已经有百战勇将之资了。
庄上人都暗自咂舌,这神武常胜军中,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将模样兵头将尾的年轻军汉,看起来都骁勇万分。这支军马。当真是一支无敌强军!和这支军马硬撑下去,能得什么好?庄中管事一年千贯的出息,可以在这里硬撑到底。俺们这些庄客,就算在田间地头对佃户能耍点威风,周年到头。也不过就是十来贯到腰。何苦陪着硬撑?
一名好事庄客是久走远路,为庄中来往贩粮收马护卫的。人有些四海的场面。当下就动了结交之心,忍不住喊了一声:“这位军爷,上下怎么称呼?”
那小军官马上回身,纯用双脚就将坐骑纵控自如:“俺是相州杨再兴!庄中粮食,文字是张家的,让他去河东路运使那里报账就是。俺们没粮,可杀不得鞑子。就不得这么多百姓!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就是!”
后世流传千古的无敌武将之一杨再兴,这个时侯不过才十九岁。伐燕战事时他十六就应募河北敢战士。没捞着什么仗打,也没捞着什么功绩。伐燕战事结束之后,神武常胜军南旋,河北敢战士遣散。在得知敢战士中出身的岳飞王贵汤怀张显牛皋等人出头之后,也有不少人去神武常胜军中投奔。岳飞主持,拣其中精悍得用的一些充实在军中。杨再兴就是其中之一。
但凡勇将,一有机会,便能脱颖而出。杨再兴随神武常胜军操练,打熬筋骨,训练马术。进益之快,殆有天授。神武常胜军是新军,没那么多旧事物积淀。这个时侯有本事就能在军中出头,北上河东之际。已经在左厢第一军前营当中领了一个十将的职位,连自己一共管着五骑。连萧言都没注意到,神武常胜军中,有这么一个未来勇将在。
此时此刻,杨再兴正是锐气方张。
(杨再兴是哪里人有几个说法,有说江西不过祖籍是河南相州的,有说就是河南人。甚而还有说湖南的。不过曹成在汝南为寇,杨再兴就已经为其部下。一个江西人跑到汝南去,似乎有点那个。本书就将其安排为相州出身,应募敢战士。流散之后人神武常胜军。在历史上,敢战士出身的流寇极多。女真人侵,就成了河北各地风起云涌的义军主体。为宗泽所收拢使用。出了相当多的风云人物。杨再兴为敢战士出身,就算是合理演义吧——奥斯卡按)
那管事早没注意到身边庄客与杨再兴兜搭,只是坐在胡床上喃喃自语:“这怎么处。这却怎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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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寒风当中,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一堆堆篝火次第熄灭。昨夜围坐取暖的那些流民缓缓起身活动已经被冻僵的筋骨。
此次为神武常胜军驱而至此,好歹还选的是流民中看起来结实一些的。太过不成的,或者留在雁门关左近,或者就安排计站南下。去代州大营那里。
再加上这两天肚里有食,多少糊弄个六七成饱。已经比他们在北地苦挨的时侯吃得多些了。乱世当中人生命力也顽强一些。一夜下来。靠着生火取暖,居然也熬过来没有冻倒几个。
这个多流民,进退还算是听号令,也未曾四下靠着人多掳掠。也是有原因的。一则就是有神武常胜军的精锐甲士在左近弹压。二则就是队伍当中领头之人,或者为在雁门关当了几个月夫役的精壮汉子,或者干脆就是神武常胜军新募的云内诸州出身的黑军。大红胖袄一脱和往日乡亲在一起,自然到了万分。没有半点碍眼之处。
南下的老弱妇孺居多,这些精壮汉子自然就掌握了领导权。进退之间,都暗自奉着神武常胜军的号令。所以才看起来这般老实,没有成为地方的祸患。
天色渐渐亮起来之后,这些流民四下张望。讶异的发现一直离着他们不远的神武常胜军甲士增加到了差不多一个指挥的人马。却退远了一些,拦在了流民大队和周遭佃户聚居的村落之间。原来挡在他们和庄园堡寨之间的甲士,也让开了路。
大队流民之间,顿时就有些骚动起来。虽然这些时日一直有些食物分发下来。但是天寒在外。要吃得更多才能抵挡身边寒气。来时发的那些干粮,昨夜已经吃光了。眼前庄园,领头之人早就告知。怕不有几座粮食山。得了这些,大家这个冬天说什么就熬过去了!
攻寨死人大家是不怕什么的,冬季乏粮,坞壁之间还不是自相攻杀。他们这些老弱,一人发根木棍都能跟着蚁附爬寨墙,至不济也能站脚呐簑ww.P悦?谡獗叩芈沂溃?钡檬裁矗?
正在人群有些骚动的时侯,精壮多一些的流民队伍当中已经鼓噪起来:“打开寨子。打开寨子!”
一声呼喊,四下应和。流民们都是都从散处的四下篝火堆旁跳起来。跟着扯着嗓子呐簑ww.J掷镉懈?髯拥木突游杵鹄础C还髯拥木退南录鹗?贰?
那些精壮汉子居多的人群当中,还有人将出了长矛短刀。还有几架不知道什么时侯绑好的梯子。
用以攻破壁垒,这点装备,连蚁附都谈不上。不过眼前庄詗ww.8卟患罢伞:竟狄睬常?暇故谴笏尉衬凇T僭跹?奈氡诒ふ?膊换峋??贸歉叱厣睢W钜?舻氖钦饷锤鲎?D艹直??降淖?停?还?偈?恕H?妨?垡舱诨げ还?础W蛱炻叫?侠矗?衷诨乖诓欢涎刈配镢?有欣醇尤说牧髅瘢?丫?沃谷?那?耍【褪谴钊颂莩?锩婀啵?补嘟?飧鲎?傲恕?
丢上几百条性命,就连这些流民自己,也毫不在意!
人群骚动开始向四下蔓延,吼声越来越大。那些精壮之辈已经迈步向前,大群流民不成队形的踉踉跄跄跟上。一开始这些呼喊还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最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声音:“打开寨子!打开寨子!”
此刻在寨墙之上,每个人都是脸色苍白如纸。那管事更是连胡床也坐不住了,想站起来腿却使不上劲。还是两名庄客将他拉起。这管事就靠在他们身上。只觉尿都快要出来了。往年庄园不是没有遭逢闹事,或者租佃纷争,或者山寇经过。了不起就是几百人的规模。人在庄中,想着繁峙县近在咫尺。只觉得如泰山之安。
佃户们闹事。也不至于到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惧怕朝廷官威。流寇们更是为财,舍命最难。几十吊钱,几石粮食一腔羊说不定就打发了。
几千红了眼睛的饥民接地连天,漫山遍野的逼上来。老弱抓了块石头就挣扎而莣ww.R桓奔盖?瞬幌г谡饫锲戳诵悦?哪Q?U庵趾?饺斯亲永锩娴母芯酢H词谴永次丛?庥龉??
河东路虽然号称边地,民风素悍。但是和云内诸州之人,这两年日日在生死当中挣扎却还是有天差地远的分别。此间争斗,或者为财,或者为气。云内诸州流民,争的却是这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从寨墙上向外望去。甚而都能看见那些佃户聚居的村落。村落外面,数百甲士或在马上,或在马下冷眼旁观。身上甲胄齐全,手中兵刃锋利。眼睛好使的还能看见这些甲士撒袋中箭支尾羽在风中一颤一颤。催马而来,不要一刻这些马上甲士就能催散了这几千流民。但是他们却一动不动。
村落当中,那些佃户百姓也明白过来今日是陈家庄园倒霉,他们却是万安没事。都在那里看热闹。屋顶上都挤满了人。河东路土地兼并太过——或者说现在大宋土地兼并太过。大宋腹心之地百姓还能靠着此时繁盛的商业讨生活。过得还算凑合。
河东边地除了贩茶贩马贩盐,走到兵荒马乱的地方赌命的苦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商业?百姓们都靠在土里刨食。滹沱河谷的水浇地都是陈家的。要佃下来不仅是要交一半的租子。还得吃这管事的威福。这管事现在脚软得跟什么也似,平日里欺男霸女也不止一遭了。
不种陈家的地就得去种坡地,挑水就累得个臭死。石多土薄,还有官府升科。熬下来更是不縲ww.4蠹抑挥腥套偶绦?璩录业奶镏帧7仿矸妨阜费位沟米员噶甘橙ビσ鄣苯帕Α3粤舜罂嗨挡欢ɑ褂行悦??牵?∏?咦佣记撇患?父觥?唇袢照夤苁乱?姑梗?杌?撬淙恢?啦籬ou道,忍不住都有点幸灾乐祸。
就算是念及乡里情分。不想让被外人欺了去。这个时侯如此声势,谁还想不要性命搅合进去?
幸得这些军爷将大家遮护得安全,夜里都宿在村外。不曾有半分骚扰勒索。也算是大家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时侯踏实看热闹就是。
村外一处略高的地势之上,刘保忠在亲卫簇拥之下,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一切。半晌之后才摇摇头:“要不是朝廷薄待俺们,何至于此?这些流民在努力求活,俺们不过也是努力求活就是了…………说到底。要是西军吃朝廷这般播弄,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戍边,没粮没饷还要自己营建堡寨,临阵犒赏更谈不上。满心只等着你自家军散。早人娘的反了!西军几十年,兵变也不止一次!”
也许岳飞尚有心结,只觉有些愧对本心。少少几名军将也觉得是不是有些太过。对于刘保忠这等神武常胜军中绝大多数军将士卒而言,却觉得全然的理直气壮。
大宋武臣对文臣俯首贴耳,地位差出十万八千里。却是有个默认前提的。俺们卖命,俺们低三下四。该给的钱粮犒赏都得丰hou。该赏军功,必然都得是重赏。平常武臣磨堪升迁最是艰难,九年一转。但有军功,一下超迁几转也是常事。
这也是大宋开国之初,因为时势变易,武臣团体不得不向文臣团体交出掌控的大权之后。当事双方所默认的潜规则。百余年下来,约定俗成已经成为不是祖制的祖制了。
都门禁军不必论,他们毕竟不经战事。在汴梁左近这个大宋最繁华富庶的地方驻扎,有诸多便利。而且他们更像市井百姓多过象一个军人,还有其他兼謜ww.<悠鹄创?鲆膊患?貌盍恕6?宜档酶?镄囊恍??济沤?????疑僖坏闼?堑拇?鍪允裕颗贪??海?彩撬?抢炊?皇怯烧馕某祭础?
西军这等始终在一线苦战的团体,大宋就不惜以整个国力支撑陕西诸路。钱粮犒赏军功超迁,从来未曾短少过。直到将整个大宋接近拖垮。
神武常胜军有远征灭国之功,却遭际如此。实在是触到了这个时代武臣的底线。西军甚而王禀马扩所领的永宁军都有兔死狐悲之感。神武常胜军上下也有汹涌郁郁难平之气。萧言正是利用这点,紧紧的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作为自己将来上位的根本。以神武常胜军在此行如何肆无忌惮之事。神武常胜军上下绝大多数,都是衷心支持。萧言也在朝着未来权臣道路上一路狂奔而去。
还好萧言能守住本心,为上位固然不惜一切手段,全部目的。还是整合这个因为百年来制度性缺陷积累到了虚弱万分的大宋之所有资源,拯救几年后天崩地裂的劫数!
(大宋制度性缺陷累积,最后为女真一击就轰然灭国。文臣体系固然误国不浅。军事体系也的确有深重的制度性缺陷,甚而积累到了难以挽救的地步。其中之一就是因五代军队威权,让他们平稳交权出来就必须以重利诱之。大宋对待军队的hou待,在中国历朝历代是绝对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出十万八千里去,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所能承受的极限。冗兵冗费源头就在于此,最后积重难返。后世朱重八起于淮上,就没有这样的包袱。所以明朝不管是军卫还是营兵,被朝廷薄待了多少年,还撑持到最后。换了大宋,早就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奥斯卡按)
刘保忠口快。浑无忌惮的将自家心思一说。周遭军将士卒都大感深获我心。刘保忠的统帅风格也接近于韩世忠一流,麾下儿郎,不能有一个临阵时侯是孬种,可平日里却是言笑不禁,根本谈不上什么架子。绝大多数新团体在形成向上的时侯,氛围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刘虞侯说的如何能错?平燕之后,朝廷一脚就将俺们踢了出来。要不是显谟撑腰,俺们在半路就能饿垮了!现在还有个鸟的人马为朝廷守边?朝廷不待见俺们。俺们自然要闹腾。没有赖在汴梁鼓噪,已经算是俺们遵奉号令,为朝廷效力不遗余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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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鞑子南下,没说的,俺们必然死战。谁朝后退一步。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俺们给自家寻口饭吃,又有什么错的了?正是要折腾得动静越大越好。看那个新来的鸟安抚使,在太原府坐不坐得住!”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没这般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俺们是有灭国大功的。就不能太驯善了。反倒落个没下场!”
“瞧瞧这云内诸州南下流民的模样,要不是俺们在燕地死战。凭着原来打的那个鸟样。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兵马都压到了雄州!更不必说背后还有更强悍的女真鞑子,这是硬茬子。就千把骑,俺们神武常胜军全压上去了才将将对付下来。要是没有俺们,这些鞑子涌人河北诸路,河北诸路百姓,还不是这般遭际?朝廷还想折腾俺们这支神武常胜军,到时候看谁来给他们擎天保驾!萧显谟努力支应,俺们自家挣扎求活。到时候汴梁那些不当人子的家伙,就念到俺们今日的好了!”
杨再兴也在这些军将士卒当中,他年少英俊,已经显露出未来勇将的潜质。刘保忠是个喜欢悍勇儿郎的,就很看重这杨再兴。他还是相州人,和岳飞同里。虽然岳飞再不至于在这个上头有什么关照。可是在这个最重宗法戚里的时代,底下人自然会有些另眼相看。现在他所在的一都骑军,刘保忠一直带在身边,最是信重。在刘保忠面前,杨再兴也说得上粀ww.?
他侧头对着刘保忠灿然一笑,露出这个时代中下层出身人士难得见到的一口白牙:“虞侯,现在发这些牢骚做什么?只要俺们神武常胜军能全下来,到时候疆场上见。节节死战,和鞑子杀个血流成河。到时候看还有人说什么废话?俺们现在理直气壮,还不都是从厮杀中来?平燕俺没赶上,将来大敌。俺只是向虞侯讨个前锋!而且阵阵都是,除非俺死在马上,别人才能冲到俺前头去!”
这等话刘保忠最是爱听。当下哈哈大笑,坐在马上就伸手过去重重的拍着杨再兴结实的肩背:“说得好!闹归闹。这是为了自全。俺们也算是理直气壮,可别忘了俺们立身之本!出汴梁的时侯,显谟也曾经说过,就是舍不得俺们是支强军,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周全俺们到底。要是俺们异日也是见敌就走,别的不必说。俺们就自家见不得显谟,回家抱孩子去
a!这上头,你们这帮兔崽子可要记得牢靠!”
周遭军将士卒,轰然应是。数百骑士,也并未成太过严整的队形。就是在马上,姿势也各个不同。有人自恃马术,还侧过来坐在鞍上。连镫也不踩着。如此寒冷的天气,没一人表现出畏寒的模样。只是这等姿态,就显出见过生死,不惧死战。任何大敌当前,骂一声抄家伙就干的超级剽悍强军气度。
这等气度,不是等闲经过几次战事就能历练出来的。西军当中,打过仗的多了去。可是大宋任何一支军马,都没有神武常胜军一般的经历。孤军可在敌人的腹心之地纵横数千里。一支支强敌排头打过去。每一场都是死战,都是咬紧了牙关才能争得胜利。耶律大石,萧干。银可术,这些名动天下的重臣猛将,在手中或败或死。最要紧的,还是这一军平灭一国的功绩!
任何一支军马,有这样的经历战绩打底。不磨砺出强军气质,才有鬼了。这等强军,也是可遇而不求的。而且任何强军,承平时日持续数十年下来。这种浸在骨子里面的杀伐之气。也就渐渐烟消云散。
萧言有幸,大宋有幸。在这个时间点奇迹一般的磨练出这支军马来。而且还处在这蓬勃发展的阶段。这就是萧言最大的底气,这也是萧言不惜一切也要维护住这支军马的理由!
现在这支军马,也越来越有只有萧言能掌控的私军色彩。放在河东边地,天高皇帝远。朝廷薄待,萧言用不同渠道大力施恩支撑之下。神武常胜军行事已经有了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再这样发展下去。军阀藩zhen的名义,就可以安在头上了。
也许神武常胜军有的人对此会有心结,午夜梦回,未尝不会忐忑。可是萧言对这一点,半点心理障碍都木有。他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建立什么皿煮柿油,制度完善的新大宋。而是为应劫而来!没有牢靠掌握在自家手中的实力,还谈什么挽回劫数?
而且功高不赏,鸟尽弓藏之忧。萧言也不能不考虑。击败了女真鞑子,挽救了大宋灭亡的命运。然后再老实交权,让大宋文臣士大夫体系将自家收拾了。岳飞的风波亭也***不能落在我萧言的头上哇!只有从始至终,坚定的在这权臣的道路上走下去了。还要开枝散叶,在这个时代建立起自己的家族。所有一切,都离不开掌握在自家手中的权位实力!
守护住这个文明,不沦亡在胡儿手中。萧言自觉也对得起穿越一场,对得起自家的良心了。至于其他,他当年是个小记者,又不是雷锋。枭雄岁月经年,心肠也早就硬了。
至于将来到底是霍光还是曹操,就到时候再说
a。
内外两处布局,现在都开始渐渐发动。从神武常胜军在这寒冷冬日的里,驱成千上万流民行事。大宋原来的命运,就开始朝着另外一条道路狂奔而去。
不过此刻在陈家庄园之外远处,看似散漫的冷眼旁观着这所有一切的神武常胜军左厢第一军前营的三百多骑剽悍甲士,浑然没听到历史车轮转朝另外一个方向碾去的轰然响动。
一般来说,这历史车轮转动的声响,都是后世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学家才听得见…………
看着这些流民在雪地里面挣扎向前,为自家驱使行事。无非就是为了求活而已。刘保忠忍不住还是嘟囔了一声:“这还是正旦…………”
对,不知不觉,已然是大宋宣和六年了。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风漫卷(五之下)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风漫卷(五之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汴梁南门别业之外。萧言裹着厚厚狐裘,站在园中,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时侯还是正旦才过的日子。这两天萧言也好生的在这个时代过了一个年。他现在也是新贵气象,在汴梁这个地方。你要是太寒酸了,未免就没有场面,是人都不乐意与你打交道。萧言也不是来当清教徒的,苦能吃得,福更能享得。就随小哑巴主持一切,好生的热闹了一场。
天下最繁盛的都会度岁节日,自然热闹到了万分。哪怕以萧言穿越而来后世挑剔的目光而言,也很是不差。
如此寒冷的天气,汴梁四门大开,金吾不仅,满城重新装点,到处张灯结彩。街市当中,人头攒动。爆竹烟花,将黑夜都映成了白天。男男女女,簪花穿行。酒肆瓦舍,丝竹弦乐之声直到天明。
在南门别业之外,现在萧言这个家当,内宅百十口子,身边貂帽都三百多精壮汉子,再加上依附于此间别业的数百庄客村民。萧言大请客,放翻了几十腔羊,准备了上百坛屠苏酒。设了几百口暖锅。好好的高会了一场。在汴梁没有家人的左聊寄等幕僚,还有自己这个局面中用的些人,在汴梁没有家眷的,都群集一处。入席大吃大喝。
萧言举杯穿行席间,很是喝了不少。不过他的酒量将出来,也让周遭人吃了一惊。屠苏酒的酒精含量最多也就是啤酒水平了。这酒性子又热,只要喝通了,随喝随出汗。两坛下去萧言都不带上厕所的。
打虎武二郎所谓十八碗三碗不过岗,折合酒精度数算是相当高的金陵干啤,最多也就是七八瓶的量。在萧言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人人都暗自咂舌,这萧显谟还有这般手段!
酒宴过后,又是家中下人纷纷来贺岁。萧言趁机也将南薰门内宅邸那两个艳婢过了明路。小哑巴除了白了一眼,仍然言笑晏晏。对于皇族中人,萧言这等手段连荒淫无耻的边都挨不上,战斗力最多算是0.5鹅。
这反而让小哑巴暗自松了一口气,萧言也算是年轻精壮了,结识以来,就没看他推倒过谁。女色上再干净不过。这世上也是有天阉或者只好男风之辈的。小哑巴虽然为了萧大哥一切都能忍了,可后半辈子未免要眼泪涟羨ww.O衷诳蠢矗?磺姓?!V灰?约以俅笠恍??缰略俪墒煲恍?T谙舸蟾缑媲霸俨皇歉隹闪?赓庑∨?⒆幽Q??兰谱约汉芸炀鸵?涑上粢?墒狭税眨?
几十个家人来贺岁,一份份赏封发出去。就是开始大放烟火爆竹,就是药发傀儡这等高级货,都很有几个。在庄园外放了个接地连天烟气弥漫。大宋火药水平如此之高,萧言都忍不住想着以后是不是来开发一下火绳枪之类的了…………
这烟火爆竹一放就是半夜,这等热闹,连皇族出身的小哑巴都未曾见过。兴奋得又拍掌又跳。这个时侯才像个虚岁十六的小姑娘。
这是在她的家,这是在让人最安心的萧大哥身边。但愿将来有生之日,年年如是!
烟火还未曾放完,又是四乡舞灯而来。鱼龙变化,一队队的在萧言面前赌赛手段。要讨最大的一份彩头。萧言这南门别业,又是建高尔夫球场又是建练习足球场。雇佣了相当多人手日常维护。四乡当中,指着萧言这别业吃饭的不少。这个时侯头一水的灯,自然要给这位在汴梁位高权重的萧显谟赏鉴了。这萧显谟又是汴梁财神,这赏封也自然不会小了!
这等热闹,却是后世都瞧不着的。萧言果然看得兴高采烈。放下一切心事,只是单纯的赏鉴这份繁盛。他屠苏酒饮得多,这个时侯身子发热,穿着单薄,就站在门外,看着一队队四乡灯队在自家面前往来穿梭。赏封自然是流水价一般发出去。
这些灯队在萧言处舞弄过后,就开始朝着汴梁城方向汇聚而去。四乡里好热闹的青年男女,追着灯就跟随而去。
萧言在亲卫和家人簇拥之下,登高而望。就看见四下里流光溢彩,都朝着汴梁雄城汇聚。而方圆数十里的汴梁城在这夜里,也大放光明。城中沿街建筑,全都张灯结彩,但凡店铺,都搭起席棚,扎起灯山。禁中方向,更是燃放起无数灯火,更有烟火冲天而起。瓦舍勾栏,装点着花钿的娇俏女郎倚楼半醉半笑,干花果子,纷纷而下。宛若下了一场花雨。
如果此刻有外星人在地球轨道上,穿云破雾向下而望,没入黑暗的半个地球,也只有在东亚腹心之地。为汉家儿郎胼手抵足一代代经营出来这个文明,才这黑暗当中,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公元1124年,大宋宣和六年。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在欧洲,人民辗转于瘟疫和盲信之间。意大利那些稍稍繁盛一些的城邦都被摧垮。仍然还有一点文明余韵的君士坦丁堡帝国奄奄一息。在小亚细亚,十字军和穆斯林进行着血腥而野蛮的厮杀。原来富庶的小亚细亚城邦都已经残破不縲ww.?
这个地球,唯有东亚在黑夜里还有光明,只有在大宋的土地上,才有不夜之城!
自己,没有做错。从燕地一路走来,虽然都伴随着腥风血雨。现在两处布局,也必然会掀起更大的动荡。可是此时此刻,萧言就觉得自己坚持的本心,并未曾有丝毫动摇。
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牵扯到道德层面上,就争论不清楚了。每个人都会有见仁见智的看法。
可是在这个时代,只要守住这片光明,在未来数百年不堕入黑暗当中。至少自己的内心,全然没有半点愧疚。
在这一刻,萧言念头通达。换句话说,他的道德观,已经从穿越前那个和平时代的普通人,转换成这个时代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一个合格枭雄所该有的。
对自己手段到底是对是错,萧言并不想理清楚。
不过身上穿得单薄,在寒风里面也太通达了。萧言扶醉睡下,早上起来就拖起了鼻涕。在这个时代感冒,是可大可小的事情。要是转成肺炎,那就是穿越大业未成身先死,长使时空管理局泪满襟了。
小哑巴闻讯立刻张罗了起来,萧言自然是见不得风了。他的卧室,全部遮挡得严严实实。汴梁城内的好医生大过年的就给硬请了过来,开了一堆药出来。屋子里面又用醋熏过。原来还准备留在身边调教一段时间,让她们知道自己耶律余里衍虽然岁数小,却也不是好欺哄的,想凭着狐媚子手段爬到本小哑巴头上,梦上一百年也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个时侯也说不得了,两名艳婢都拨过来贴身照料。
小哑巴自家更是在廊前,亲自看着一堆丫鬟在那里煎药。医生为了显名医手段,更为了对得起那几十贯的丰厚诊费,开出了稀奇古怪的药引子。小哑巴也一一遣人去张罗。
宅邸当中,虽然对小哑巴这不汤不水的地位有点讶异。但是皇室宫斗里面幸存下来的小哑巴,岂能连现在这么一个简单宅邸都镇不住。虽然还是个虚岁十六的娇俏少女,笑起来又萌又可爱,卡哇伊指数爆表。这段时日下来,没一个人敢在她面前耍手段,都是言出法随。可怜萧言还只是将小哑巴当成一个柔弱小妹子,浑没在意到小哑巴在内宅当中的强悍之处。他要开后宫,郭蓉也还罢了,小哑巴容不得天下女孩子也容得下郭蓉。换了其他女子,只怕和小哑巴有一场狠斗了。
说句题外话,要是三大王赵楷一直转着的念头,用尚主的手段将萧言绑在自家战车上。而且一旦尚主,萧言就无法成为可以理政带兵的重臣了,只有踏实经营些应奉天家的财计之事。既贴心又好用。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不管哪位帝姬真的下嫁萧言,萧家内宅,这宋辽两国公主的大宫斗戏,就不知道要精彩到何等程度去了。
小哑巴一番手段使下来,萧言却受不了了。捂在不通风的房子里面,谁能长远受得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个时代在身体里面遗留的抗生素太多。这个时代的感冒病毒似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眼看着原来的头昏眼花渐渐见好。萧言干脆就偷偷溜出房间来,裹着厚厚皮衣对着北面发呆。
昨夜短暂的放松过后,此刻却又是各种心思在心头辗转。
河东那里,也许已经发动了罢?这确切消息,什么时侯传来?这动静,是不是足够震动汴梁?而这场风云,自家是不是能够完全掌控?汴梁布局,和河东卷动风霜,是不是又能完美的配合得上?其间又会有怎样可能的变数发生?
种种桩桩,纷至沓来。一时间竟然想得痴了。直到重重一个喷嚏打出来,鼻涕亮晶晶的垂下来老长一条,才将萧言从自家心事中震醒。打个哆嗦就要朝回跑,不知不觉在雪地里就站这么久。病情可不要加重,老子现在可躺倒不得!
一回头间,就看见小哑巴小脸鼓着气,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恨恨的瞧着自己。两名艳婢手里捧着暖窠子,想必里面放着的都是汤药。头也不敢抬的侍立在后。看来短短时间之内,小哑巴这位脸颊还略微带着点婴儿肥的卡哇伊美少女,已经将这两名先得到了萧言**的艳婢收复了。
看着萧言脸上挂着鼻涕一副被抓到的模样,小哑巴展颜一笑。挥挥手,两名艳婢就无声退下。小哑巴上前替他整理一下衣领,又摘下巾子替萧言擦干净了鼻涕,低声道:“还在想着郭姐姐?”
…………也算。
萧言含糊点头,在他胸中盘旋的这一场纵横几千里,连接内外的绝大风波。郭蓉和甄六臣那一部,只算是不大的一个部分罢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和小哑巴说。这个小女孩子,只要如昨夜一般天真喜乐,就足够了。
小哑巴沉默少顷,突然低声道:“会死很多人么?”
萧言一怔,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尽量少死人罢…………到了我这个地步,心软就是一件太过于奢侈的事情了。”
小哑巴缓缓依在他身上,尽力感受着萧言厚厚皮裘下的有力心跳。转瞬抬首,笑得又是灿烂万分:“萧大哥,只要你活着就好。”
萧言淡淡一笑:“我要是死了?这还了得?我是应劫而来呢…………”
小哑巴不理这些,认真的看着萧言,又重复了一遍:“萧大哥,只要你活着就好。”
萧言心下感动,摸摸小哑巴柔顺的秀发。小哑巴还是那个小哑巴,那个荒村遭遇,光着脚追上他,和他在患难当中相依为命,一颗心里只有他萧言的小女孩子。
就算是为了她能平安喜乐的活着,自己杀个尸山血海,等闲事耳。
小哑巴笑意温柔,眼波流转。转瞬之间就狠狠掐了萧言一把:“萧大哥,回去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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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四章 北风漫卷(六)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北风漫卷(六)
繁峙县北,滹沱河谷陈家庄园之莣ww.?]
虽然还是清晨,可是头顶天空云层堆积,色做铅灰。雪花飘飘卷卷,比昨日更大了一些。眼看得就有一场更大的雪,将呼啸而落。
穿过河谷的寒风,也变得越发刺骨。
流民当中,不论是领了号令作为骨干的那些青壮。还是因为已经没了干粮,只想着寻觅到一点吃食好挨过将要落下大雪的老弱。在雪地当中,都拼命挣扎向莣ww.?
几千人的人群,却显得出奇的沉默。就连人群当中半大娃子,这个时侯都没有什么响动。在地上跌倒,就爬起来。走不动就互相护持。人人将手中木棍石头攥得死紧。
正因无声,才显得加倍可怖。
寨墙之上,所有人都觉得两腿发软。十来个持弓庄客,下意识的就张弓搭箭。却流着冷汗看向率领他们的那个庄客头目。就是昨夜和杨再兴搭话的那个四海汉子。
那庄客头目已经将头顶冬帽摘下来,捏在手上。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
一名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往日里也算得乡间好勇斗狠一条汉子的年轻庄客带着哭声开口:“米大哥,这怎么处?放不放箭?”
这米姓汉子嘴里发干,飞快摇头:“十几张弓,抵得什么鸟用?见了血,更不好收拾!”
他转向已经瘫在胡床之上瑟瑟发抖的庄园管事:“都管,却不成了。还是打开庄子罢!明明白白,就是神武常胜军想俺们庄子里面粮草,驱这些流民行事。招呼这些军汉上前,开庄子予他们。还能保个平安!要是这般迸下去,真让流民扑庄子,俺们几十个庄客,能当几时?这般流民为了吃食活命,却不惜命也!粮米只是主家的,性命却是俺们自己的!”
那管事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却下意识的摇头:“开了庄子,搬空粮米,俺还是一个死!这行不得也,这行不得也……………过往神明,六丁六甲,值日功曹,却救救俺们则个!”
他咬死了不开庄子,米姓汉子无奈转头。就看见流民大队已经漫到了庄外的壕沟之莣ww.U夂竟当纠辞常?笏尉衬冢?竟的谝参丛?袷裁醇庾?疝肌<赋〈笱┫孪吕矗?纠淳筒簧跎畹暮竟涤痔盍艘话耄?成现?螅?呐吕先跻材芴?屡郎稀5跚潘淙桓咝??从旨玫檬裁从贸。?
这些流民在壕沟之前,果然未曾止步。纷纷跳下,连滚带爬的翻越而过。转眼间就直逼寨墙之莣ww.K?裁磺颇钦趴?耸?刚排=枪?谎邸;赝肪瓦汉茸乓??羌刚糯致?ぬ菰斯?础?
更有多少人沿着寨墙蔓延开来,用手中木棍石头敲击着寨墙。想寻路上去。更多的人涌到紧闭的寨门前面。开始用身子撞门。已经有人在吆喝:“寻大石大木来,砸也砸开了这鸟门!打开庄子,饱食一顿!”
听到外间响动,一直缩在庄子当中的女眷忍不住就爆发出尖利的哭声。和寨墙外大队流民的呼喊混杂在一处,如一阵阵狂风卷过,让寨墙上这些庄客站也站不定了。
十几张弓胡乱的移动着,却不知道指向哪个目标。拉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却不敢稍松。只怕这羽箭飞出,白雪染红。就让眼前这数千流民,爆发出更大的狂乱!
远处数百神武常胜军骑士,缓缓向前压了一些。和流民大队保持着一个短途冲击就可以杀进去的距离。每个人都定定的看着眼前一切。刘保忠脸色也沉了下来,再不复刚才轻松模样。
他身边一名都头,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句:“直娘贼,管庄的贼厮鸟真是舍命不舍财,真想让这些流民灌进去才肯罢休?”
刘保忠青着一张脸没说粀ww.G?狭髅瘢?薹蔷褪怯美聪呕U庑┍ふ?U娴娇?颍?陀行┠芽戳恕2还?乱阎链耍?褂惺裁此档模砍汕?贤蚵叫??吹牧髅瘢?诒泵嫘惺碌氖?Ь?恚?谘忝殴刈な氐募盖Ф?伞4?荽笥?纳裎涑Jぞ?髁ΑD睦锊恍枰?覆荩坎唤?饫锍沟兹哦??趺凑鸲?犹???恢钡姐炅海?
要不是朝廷
áo待俺们至此,如何会到此等地步?俺们倒是想踏实守边打仗,可要不是萧显谟一直苦心孤诣的在汴梁挣扎维持,俺们这些能厮杀肯厮杀的军汉,过段时间,骨头都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真要闹,就直娘贼不能回头!萧显谟地位在,总能想法善后。俺们这些用性命博来的地位富贵,才能踏实落在手里。
只是要见了血,只怕岳将主哪里不好交代。囚攮的,俺就担了这责任就是。岳将主什么都好,就是耿直了一些。不知道西军那里,向来闹得是更加不縲ww.0忱狭蹙拖茸稣飧龆袢税眨〔还苁切芯?ɑ故谴蚓?鳎?莱菀灰Фプ啪褪恰W约一褂懈龌爰液投?佣?阢炅海?在幼芑嵴沼Γ?裎涑Jぞ?冢??映ご罅讼?埃?彩蔷??恕:霉?幼畹紫碌男∽湟宦放郎先ィ?
刘保忠腮骨咬得紧紧的,恶狠狠的在心头想着。身旁军士不住的看过来,他硬着头皮就是一声不吭。西军出身的,才知道经营维持一个团体的不易。团体在,几代人的富贵都在。团体不在,什么都不必谈起。从现在开始在河东路的举动,就是这个团体是不是能发展壮大的关键!
刘保忠虽然粗,识点字却读不通书。作为大宋武臣,这点上面却看得分明得很。
他在这里内心天人交战。寨墙之上却比其他更是不縲ww.2簧僮?退淙换拐抛殴??聪诺媚蚨汲隼戳恕8?兴晔?∫恍┑难劾嵩缇突├怖擦髁寺?场?
梯子已经运过壕沟,这些流民呼喊着就要支架起来。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第一批流民漫上墙头,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
那管事却突然从胡床上跳起,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头。捏着拳头声嘶力竭的大喊:“放箭!放箭!养你们何用!派人去粮仓放火,要死就都死在一处!”
他嗓门凄厉,有如狼嚎。这么多流民猬集在下,都被震得稍稍一顿。旁边米姓汉子知道此刻局面已经是干透的柴堆,经不起一点火星了。当机立断,狠狠一掌切在这管事颈子上。这管事呼喊声戛然而止,重重软到在寨墙之上。
米姓汉子猛的扯下身上披风在空中挥舞,拿出吃奶气力呼喊:“俺们愿意开寨!军爷们但请上前!”
周遭庄客在这生死关头也立刻反应过来,同声大呼:“军爷们上前,军爷们上前!”
米姓汉子是久走江湖的,早就看得分明。今日关键,就是这跟在后面缓缓而来的剽悍甲士!直娘贼的神武常胜军,行事直这般肆无忌惮!不必说河东边地就是他们做主了。自家有弓马有气力有胆子,何必在此做个庄头,投军也能博场富贵!
那边刘保忠憋着的一口气,在这一瞬间就重重吐出来。猛的一催坐骑,将马鞍旁边铜锤扯了出来,扬声大喊:“全都退开!再围着寨子,格杀勿论!借出粮食来,总把你们塞饱就是!”
三百多弦早就绷紧的甲士,立刻同时催马而出,跟着刘保忠一起大声呼喊:“退开!退开!俺们总管你们吃饱就是!”
流民大队就是一僵,不知道内情的还舍不得眼前就要漫进去的庄子。可是流民中精壮已经七嘴八舌的大声招呼:“都退开!让军爷们给俺们做主!再当在这里,踏死都是白饶!”
这些精壮汉子,都是流民中有些号召力的。居中主持,也多是他们行事。这般一喊,已经有一大半人向两边拼命退开,一个个在雪地当中跑得跌跌爬爬。其他人反应过来,这可不比只有几十名庄客的寨子,而是三百多披甲骑士!一名披甲骑兵足可抵五六个未曾结阵的有甲步卒。能当多少个他们这般甲无一领,手中只有木棍的老弱?
算是算不过来了。三百多匹健马踏雪而来,这个时侯再挡着,真是踏死都白饶!
乱哄哄着,几千流民退开得比上前都快。神武常胜军骑士毫无阻挡的直到寨墙之莣ww.A醣V一勾蟛宦?獾恼泻簦骸胺诺跚牛???牛“趁鞘谴笏尉?凭?椋??私枇福?D阕?扒锖廖薹妇褪牵≌饬甘车皆耸鼓且灿械胤搅欤?且?值秸獍隳芽矗?几鍪裁矗俊?
几百骑士,也向两边散开,隔开流民和寨子。都大不耐烦的等着庄子打开。不多一会,吊桥咯吱咯吱放下,寨门也轰然打开。那米姓汉子架着已经鼻涕眼泪满脸的管事同几名庄客迎出来,朝刘保忠点头陪笑:“却不是俺们死硬,实在是庄中都管不晓事。大军在前,命须是自家的,这般迸着做什么?这位将爷,一庄老小性命都在将爷手中捏着,还望将爷慈悲!”
一边陪笑一边就回头招呼庄客:“快遣人去烧热水,准备酒食。让军爷们安歇!这般冷的天气,军爷们也吃辛苦了。奉承军爷,都是俺们的差使…………却不知道神武常胜军还招不招人投军?这般威风大军,能吃份粮,那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保忠嘿了一声,放松之后,看这个主持打开寨子的庄客头目就顺眼之极。跳下马来走到那瘫成烂泥也似的管事,从怀中扯出一纸文书塞在他手里:“仔细瞧着!有俺们神武常胜军的勘合与关防,借你们三千石粮!多了少了,俺们再说粀ww.I裎涑Jぞ?荒暧υ诤佣?纷?Ь磐蚴?福?菔?煌蛭迩???寺矶荚谄渲小5侥睦锱獠怀瞿阏馊???吭偎嫡獬汕?贤蛄髅衲舷拢?愕娉稣庑┝覆荩?彩且怀『么笠豕Γ∈战魃髁耍??嗽耸鼓抢锱虏蝗险耍 ?
管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脚更是僵硬,裤裆里面还湿冷冷的一片。头更是昏昏沉沉,已经乱作一团,不会想事情了。只是下意识的抓紧了这纸文书。周遭庄客也都提心吊胆,他们是依附庄客,家眷都在庄子里,这支军马行事肆无忌惮,要是祸害到庄子里,大家也只能瞧着。
没想到刘保忠却对米姓庄头摇摇头:“庄子俺们就不进了,等会儿这些流民俺们自会编队。一队百人,押着他们进来搬粮。要是有人乱动,尽管回报于俺,俺砍他们脑袋。俺是领军之人,将主严令,要是自家高坐进去,好酒好肉再抓两个小娘陪着,砍脑袋有份。军律太严,这份心就领了。”
在场庄客都讶然。如此强横霸道的驱流民迫开庄詗ww.H床唤??缆铀亢痢U庵Ь?碡夂分?Γ?醚鄱寄芸闯隼础P惺赂?撬廖藜傻?????性际?词侨绱酥?稀F浼浞床钐?螅?萌硕纪耆?岩岳斫饬恕V幻靼滓患?拢?兴我岳矗?慌挛丛???獾染?椋?
刘保忠又瞅了米姓庄头一眼,在他胸口捶了一记。他手上戴着铁手套,这一记敲得米姓汉子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摇摇晃晃,却一声不吭站定了。
“怎么称呼?跑过北面?会骑马么?”
米姓汉子马上答话:“小人米三,没个正经名字。会骑马,会开弓。护商走过北面,最远到辽人的倒塌岭节度使司处,来回怕不就几千里。射杀过六个马贼,当面搏杀也割开过两个马贼的喉咙。将爷,你瞧小人成不成?”
刘保忠点头:“此间事了,跟俺走!看你练不练得出来。俺们神武常胜军就是大宋第一强军。能厮杀能立功有人照应,不会干没你的。却是要拿性命来拼!俺们这一军立身根本,都是在能死战杀鞑子上头!凭着这个俺们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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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已经是午时时分了。
头顶铅云,显得越发的hou重。低低的似乎压在头顶。冬日阳光,丝毫无法从houhou的云层透下来。
寒风比起昨夜,大了许多。卷得雪花在空中狂舞。寒气似乎要一直沁到人的骨头里面去。要是昨夜换成这般天气,在野地里面苦熬的流民,不知道要冻倒多少个。
在陈家庄园左近,却是一片火热的景象。
大队的车马,源源不绝而来。都是神武常胜军中军将押送。一队队的流民,由神武常胜军中军汉们领着,打开了庄园内的粮屯。将各色各样的米粮都运了出来。人喊马嘶的声音响成一片。
庄园当中,实际存粮自然是三千石不止的。不过多也多得有限,来之前,这些大户的底细,自然都摸得清楚了。留个一二百石给庄园中庄客度冬。其他的就清楚不了糊涂了。就按照三千石这个数字结算罢。
三千石米粮,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就是这几千流民一起动手,估计也得运上两三天的。组织起来的车马,更是得在雪地里往返好几趟。不过好在神武常胜军中别的不多,骡马比起大宋任何一支军马都要广盛许多。更不必说北面郭蓉甄六臣他们活动,这些时日又搜罗了上千的马骡转运回来。
一袋袋沉重的粮食为流民辛苦的扛出去,装在车上或者驮在马背上。凑到一定数字,就听见带队军将一声呼喝。朝着雁门关方向转运。那里几千军马,五六千精壮民夫,再加上源源不断而来的流民。多少粮草都消化得掉。现下雁门关的存粮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程度,对此间收获,可是望眼欲穿!
流民一个个搬运粮草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也没有亏待他们。在陈家庄园之外,排开一溜铁锅,铲雪烧开。焖出一锅锅焦黄的黍米饭,或者熬出一锅锅的肉汤。扛一袋子粮食便能换一张纸筹,凑够一定数量将去就能换吃食。吃饱为止。围着这些锅灶。一堆堆的流民只顾发出稀里呼噜香甜饕餮之声。
若是已然吃饱了。照样可以换成米粮发给。到时候还要南去代州大营,说不定还会望河东腹心之地走得更远。虽然沿途也有发给干粮。可是这个年月,这个天气,身上多一升粮食,就多一份活命的本钱!
周遭村民看着这实打实的换吃食换米粮,忍不住都是眼热。边地租佃为生的乡民,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租子重,官府加上主家的差役又重。冬日又漫长得很。糊口问题还不大,但是整天也别指望能吃到塞脖子的程度。
这里主家陈家又刻
áo,平常大族对依附佃户青黄不接的时侯,多少会散米散柴。佃户不比自耕农。对自耕农大族自然是百般针对,巴不得将他们手中田地并到自家手中。佃户却是生财工具,按照大宋的规则,大族若是太过于刻
áo,那是要被其他家瞧不起的。
偏偏在这河东边地,染了一些弱肉强食的胡俗。没有大宋腹心之地尚存的一点农业社会的温情。行事苛酷许多。陈家繁峙县庄园的佃户,日子相当之窘迫。所以在流民迫开陈家庄园的时侯,基本上都在看热闹。没什么护主的举动。
此时陈家庄园被打开,还有许多佃户男女老幼一齐上阵,参与了搬运米粮。同样凭着纸筹,换了或多或少的粮食,眉开眼笑的转回家去。
陈家庄园之外,几千人往来穿梭。数百匹骡马嘶鸣喊叫。几十口大锅冒着腾腾的热气。一时间竟然热闹得跟集市也似。
刘保忠说不进庄子,还真就不进庄子。将坐骑马鞍搬下来放在雪地里面,四仰八叉的坐着。一手端着一碗热汤,一手抓着houhou一张蒸饼。胡乱的就朝嘴里塞。还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一切。
押运车马而来的另一营指挥使和刘保忠是旧识,看刘保忠得了彩头,没死一人就搞到了如许多粮草。纵然是同僚也有些眼热,凑到旁边笑道:“老刘,没想到你在这上头天分也不浅。怎么样,干脆做个司马得了。不用上阵厮杀,每日就经手钱粮资财。要不了几年就面团团富家翁了,不必和俺们一般,提着脑袋上阵厮杀,将来说不得还能死在床上。”
刘保忠横了他一眼,摸着自家心爱的大铁锤。从鼻孔里面发出重重的哼声:“诸乙,论军功,你争不过俺,就别出这样的鬼心思将俺压下去。有本事下次和俺一起冲阵!要不是朝廷不给俺们粮米,俺来做这个鸟事?流民逼着寨子,眼看就要漫进去的时侯,俺背后全入娘的湿了!显谟说得好,俺们厮杀汉,根本就在杀鞑子上头。这是眼看着河东路鞑子辽人都要闹起来,俺们才敢这样行事!什么直娘贼的军中司马,什么钱粮财货,岳无敌在,你敢伸手试试?在显谟面前,岳无敌一句就顶十句。除了韩将主,谁也漫不过他去!”
叫诸乙的指挥使吃刘保忠顶回来,不过嘿嘿一笑,摇头道:“俺们是轻骑,你们是具甲重骑。俺得多缺心眼,和你比冲阵?到时候杀的鞑子,不比你少就是…………你这句话说得没错。俺们是新军,在朝廷眼里又是后娘养的。立身根本全在军功,有军功,俺们就稳得住。显谟在汴梁也就稳得住。这点借粮之事,就不直什么了…………囚攮的,北面什么时侯才大动起来?”
这句话一说,诸乙就觉得有些失口。刘保忠虽然粗直,这上头也不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并不答粀ww.R豢谡舯??帕耍?弊挪弊庸嗳忍馈?
诸乙笑笑,解下腰间水葫芦扔给他:“瞧你塞肚子那个又夯又村的模样!俺的天下第一泉水,相公们都拿来煎茶的。送你喝了!”
刘保忠接过水葫芦,喷着饼渣骂他:“俺有热的不喝,喝你这冷的?就算要做人情,也不似你这般模样…………”
说着还是摘下葫芦塞子,热汤究竟喝得不爽利。他是粗豪军汉,冰天雪地喝凉水也是等闲事耳。结果摘下塞子却闻到一阵酒香,当下又惊又喜的看向诸乙。
诸乙直笑:“又不是当真临阵,你给俺们借来三千石粮,就是岳将主在,也眼睁眼闭了。要是不要,还俺就是。”
刘保忠吼了一声:“囚攮的才还你!”顿时就咕咚的一大口。
喝得猛了,淋淋滴滴,洒了一胡子。接着摸着胡子豪气干云的大笑:“痛快!”
正顾盼自雄之间,就看见杨再兴满头大汗的挤过来,朝他禀报:“虞侯,半日就是六百石粮运出来了。散了七八十石。其他的都装车装马完毕。要是连夜紧着弄,说不定到明天天亮,这三千石米粮,俺们就落袋平安,笑纳他们陈家的了。”
刘保忠骂了一句:“是借!直娘贼,说得俺们好像跟盗匪也似。俺好歹也是个大使臣,值得抢这么个庄子么?却没有骚扰庄子里面半分罢?”
杨再兴年轻的脸上笑得一脸傲气,剑眉高高挑起:“俺们是神武常胜军,欺负这些百姓作甚?岳将主严令,谁敢不从?弟兄们都老老实实,就等运完粮草走人。有粮吃,女真鞑子大队南下,俺也挑他七八十个再说。”
刘保忠大笑:“说得好!”
就手将水葫芦扔给他,杨再兴接过来就闻到酒香。顿时眉开眼笑,直着脖子也是一大口。才喝完,一边擦嘴一边无意识的看向远处。顿时低声惊呼一声:“岳将主!”
刘保忠和诸乙一起转头,就看见雪花狂卷之中。远远立着十几骑。这般天色,形容并不是看得分明。但是当先一骑身后侍立的亲卫,头顶貂帽貂尾舞动,却是分明。更有一人,持着一杆长长的大枪,用火红锦缎包裹。更是岳飞的招牌。这杆无敌大枪,枪缨的每一丝,都不知道是用多少鞑虏的血染红的!
大雪当中,每名骑士肩上,都是houhou的一层落雪。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如此距离,要不是杨再兴眼利,只怕再有一阵都没人发现得了。
刘保忠顿时一身冷汗又渗了出来。岳飞说要巡视四下,就准定要巡视四下。自家还好没有半点扰民举动,更没有进庄子勒索什么供应。舒舒服服的醇酒美人。要是做了半点,岳飞说不得就要过来,当下就行军法!
当下什么也不顾了,伸手就去牵别人的马,翻身上马就要迎过去。岳飞等十几骑却是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将缰绳一带,掉头就走,转瞬之间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雪当中。
这么冷的天气,如此大雪,岳飞更不知道要巡视多少地方,牢牢的掌控住散出去行事的几支人马。
刘保忠在马上挠挠头,忍不住就是嘟囔了一声:“现在总算是有粮有钱,北面大闹起来,朝廷也再没个不重视俺们神武常胜军的道理。岳将主年纪轻轻,也是如此地位了。怎么看起来就是一副开心不起来的模样…………当真古怪。”
风雪当中,岳飞和十几名貂帽都亲卫缓缓而行。要赶往另一处行借粮事的军马那里看看。军马撒出来,岳飞就一时间连雁门关修筑事都放下了。领着亲卫就踏冰卧雪,一直在外奔波。
这里三千石米粮到手,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至少雁门关几千大军,说不得还有北面行事的军马,粮食都能支撑一气了。岳飞身后貂帽都亲卫都是兴高采烈,觉得甚是解气。朝廷
áo待又如何?显谟一份号令下来,俺们也能自活。听显谟号令,就是痛快!
岳飞一张年轻的面庞,却始终沉着。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既然已经决定遵奉号令行事,也就再没什么迟疑不绝的心思。岳飞虽然耿直甚而有点单纯,却不是拿得起放不下之辈。只不过在这风雪当中,他心中的呼喊之声,却比外面狂风大雪还要猛烈。
“显谟,你在朝中稳住地位,得掌大权。神武常胜军如愿发展壮大之后,但愿你终能率领我辈,与铺天盖地的鞑虏,决胜于疆场!到那个时侯,俺岳飞,又何惜为显谟你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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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陈家庄园当中。那名管事,也从寨门打开时那种惶恐欲绝当中清醒开来。
米三虽然打定主意要投军,毕竟相交一场,对他还算周到客气。将他扶到了自家居所当中休息。
此处居所,却是边地当中少见的一座二层小楼。陈家是边地当中难得大族,就算难得回来这庄园一趟。住处也要气派精洁。平日里这管事老实不客气的就住在这里。每每在二楼向外看去,看着依附了几十家庄客,再越过寨墙看河谷的几万亩良田,上千佃户。就觉得自家很是一个人物。
到了今日,他才发觉。自家什么也不是。一些平日里再也瞧不起的军汉。拿他就当一堆烂泥也似的看待。
河东路兵事废弛,繁峙县左近已经没了驻泊禁军。就算还有点厢军,也都是给人扛活打工。再没一点厮杀汉的豪气。放在平日里,这位陈家管事。哪里会用正眼看这些军汉?
看着这些剽悍军士押着大队流民,将仓中米粮不断运出去。周遭佃户也来帮忙。人人兴高采烈,笑逐颜开。那些庄客家眷,也未曾受到骚扰。大着胆子也就在门口张望。米三带着一些愿意投军的精壮汉子,满头大汗的四下奔走帮忙。谁都将这管事当成了死人。
主家三千石米粮看不住,大家是穷庄客穷佃户没什么好怕的,了不得鞋子一拔走他娘。他这个管事,却怎么和主家交代?陈家家法严谨,说不定就活活打死了。
管事两眼血红,死死的攥住手中那纸文书。到了太原府,回禀了主家,看在怎么说话!你们这帮军汉,难道想造反不成?读书的人一句话,你们还不是得乖乖的摇尾巴?就是自家不得好过,你们却也别想就能好过!直娘贼的鞑子和辽人余孽怎么不大举南下,你们这些吃断头饭的,最好都死个干干净净!
心里怨毒诅咒过后,忍不住又将那纸文书捧紧了一些。
皇天,但愿真能在运使处支三千石粮出来!要是如此,自己多半还能剩条性命。也不在这繁峙边地呆着了,自家还有几千贯家当。在哪里不能过日子?自家那几个蠢笨儿子,砸锅卖铁请最好的先生,也得让他们考出来,到时候给他们老子出气!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五章 北风漫卷(七)
雁门关东北二百余里之外,正是前辽西京道彰国军节度使治所应州。
前辽西京道普华,全在大同府盆地。应州就正卡着大同府盆地南端通路。周遭山势陡峭,道路难行。应州内卧羊山海拔足有两千三四百米,望之森然。[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应州向南向北,地势都相对平缓许多。这种地形,正是兵家必争之要隘。当年辽人在此设下节度治所,就算宋军突然逆天,想收复云内诸州直指西京大同府,应州这个要隘,也绝难越过。而此刻郭蓉甄六臣他们行事,如果先能克复应州。一则是此等要隘之地,震动必大。二则就是守住这里,就卡住了西京大同府女真鞑子南下的道路。回头过来,朔州武州等地,如在囊中。北面安全,就可以切实经营出一个局面来了。
而且此时不比后世,后世应县,已经是一个植被稀少,粮食出产不多的所在。但是一千年之前,应州却是西京道一个不大不小的粮仓。原因无他,应州水资源太丰富。桑干河和浑源川都流经其中,植被也未遭破坏。虽然平地不算多。可是河谷间的田地都是北面难得高产的良田。且这里畜牧业也甚是发达。前辽时侯,与宋直面的朔武诸州,都要靠着应州的粮食支撑。
西京道因为兵火破败之后,应州靠着底子厚。应该还算是此间积储最多的。在这几年统治空白当中,地方豪强也毫无疑问的互相攻杀。原来彰国军节度使的兵马被耶律延禧征集调走,却是一个地方豪强孟暖占了上风,一举盘踞了应州州治。将此间积储全部掌握在手里。养了一支足有二三千人的军马披甲真正临阵能厮杀的骨干至少四五百。在这里已经算是相当大的一支地方武力了。应州境内的坞壁豪强,都多少要支应他一些。俨然就是此间土皇帝。
孟暖祖上是汉人
云内诸州沦陷百余年西京道更是各族杂居。孟暖也实在说不好确切是哪族的了。原来以马贼为生。遭逢乱世,因为能厮杀有些老弟兄,居然成就一番局面。可他虽然不文,却是个心胸大的,想得一个真正贵官做做,留待传家。在云内诸州还是几方都不管之际,踌躇着不知道投向哪一方。
女真兵强,自不必说。孟暖自谓麾下有几千健儿,女真偶尔来十几骑游骑,孟暖都丝毫不敢放对。竭力支应要什么给什么。惹得西京大同府的女真鞑子说不得就经常有些散骑来走一遭,捞些好处。不用厮杀就有丰厚获利,女真鞑子也不是真轻生死到那一步,非得将孟暖打垮了再说粀ww.E?嫔舷拢?衷谝舱?谙??薮蟮氖だ??担?诓恳苍诮?凶偶ち业娜?φ?罚?坏雀窬稚远ǎ?菔被共换岽缶傧蛲饫┱拧?
不过这些女真鞑子,将本族之外的人看得极轻。孟暖这般竭力支应,也没得到什么好。每次女真游骑经过
都是将过金银财帛,马上捆着送上女子。见人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负责支应他们的孟暖麾下很是死了几个在他们手里。接着就狂笑不顾而去,根本不将这里当一回事。
这般硬贴上去,孟暖能得到什么,可想而知。
至于南面大宋,更是难以琢磨。照理说现在大宋声势不坏,和辽人并称大国。向来富庶天下闻名。近来更号称灭了残辽,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兵威似乎也是相当强威。
可是孟暖就觉得奇怪,照理说应州也属于燕云十六州来着。怎么就未曾见宋人一兵一卒来此?就算他想投靠,也找不到人投靠!
而且女真和宋人之间,也不好说。他是北地人,最是明白这些新起胡族的性子。弱肉强食,有着难以餍足的扩张掠夺欲望。击灭了辽国,女真正是心气最威,兵锋也最威的时侯。这么富庶的大宋,怎么可能将来不打主意?
应州就在西京大同府马足之下,虽然有地势之险。可是自家这几千破烂,就算对着现在西京大同府的数千真女真兵,都是一丝一毫胜算都没有。云内诸州现在算是空白,女真人可以丝毫不在意。万一改了大宋旗号,逼到女真人鼻子底下。随随便便一击,自家这点基业,就算是交代了。
每每想到苦恼处,孟暖都在当日彰国军节度使衙署当中,抱着以前也算高门大族的小娘叹气。奶奶个雄,在这乱世,想找个好主子,指望将来吃口安稳饭都难!
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孟暖也就只能先抛开。北地冬日降临,四下寒风呼啸。路上行人断绝。应州储粮不少,有肉有酒。更有女娘暖脚。舒舒服服的挨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再想法子就是。俺孟暖也是一时豪杰,不管怎的,总是能有一条路走罢!比起当日马贼忍饥挨饿,在山里冻得瑟瑟发抖,现在已经是天上的日子了!
谁知道这贼老天,真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孟暖已经就想着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个冬天了,谁知道正旦才过未曾多久。应州四下坞壁就不断传来消息。南面突然崛起的那支奉天倡义复辽军,大举北上。开始军马并不甚多。不过千骑左右。可是甲胄完全,器械精利,来去如风。厮杀起来也很硬。一下子就打开了好几个坞壁堡寨,再一裹挟,顿时就壮大成二三千人。现在更直指向应州治所而来!
这奉天倡义复辽军,孟暖也多少知道一些。据说主持之人是大辽的什么鸟蜀国公主。起兵才未曾多久,只是在朔州一带打转。本来想着朔州地疮民贫,素无积储。离着宋人又近,大宋是灭了残辽的。还能看着这蜀国公主威风?既发展不起来,又有强敌,说不定指日就要灭亡。自家背后几百里外就是真女真兵,还能闹到自家这里来?这等冬日也不是大军出外作战的时侯。
结果这蜀国公主,偏偏就在这冬日北上数百里直指向自家这里来了!这就是要人命的事情了。
辽人蜀国公主,这个旗号实在太大。
西京道为大辽统治百余年,也一直都是辽人统治重点之一。余威还未完全散去。女真人杀伐太惨。
虽然慑于兵威,但四下流亡不服女真统治的辽人余孽也不算少。蜀国公主是血统再纯正不过的辽人县室血脉。这就是足够有力的号召!
这些时日,关于这蜀国公主的来历传言也不少。孟暖冬日无聊,也就当故事听。蜀国公主年幼,又自幼喜欢南朝风物。耶律延禧是个成年四下按钵的游猎狂,干脆就将这个无法跟随他一走几千里去打猎的小女儿留在了南京道暂居。
女真崛起,耶律延禧按钵中召集号称七十万大军,与女真决战。惨败之后向西南方向逃往。南京道宗室自立为帝据说也要对蜀国公主下手。结果却被辽人重臣耶律大石保护起来。宋人伐辽,攻破燕京。耶律大石保护着蜀国公主逃出,举旗起事。结果耶律大石败亡,败前仍遣精骑护送蜀国公主投奔仍然在集乓准备和女真最后一搏的耶律延禧。结果还没赶到。耶律延禧就已经兵败被擒。
蜀国公主负国仇家恨,以女儿之身毅然起兵。准备复国。
据说已有不少辽人当中原来军将臣子在败后流散之际,去投奔了蜀国公主。蜀国公主细说当自皇家故事,人人流涕,皆呼为此是大辽真公主!
关于这前朝皇室的八卦,向来是人们喜闻乐见的的事情。这蜀国公主起兵不过短短时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鼻子有眼睛。孟暖自己何尝不是听得张大了嘴巴。觉得这段故事有曲折有高潮有狗血,实在是神作。
不过听到自家麾下也在传着这些故事的时侯,忍不住又是恼怒。他的麾下辽人军马败残流散之人不少。要是都向着这蜀国公主了,他孟暖摆到什么地方?你们连一个恁大辽国都丢了,这些时日,可是俺孟暖在养着你们!
不过此时此刻,也谈不到什么恼怒了。孟暖站在应州治所城墙之上,呆呆的看着这个北地现在最大的八卦故事,就出现在自家这个前马贼的面莣ww.J窆??鞯陌椎缀谧制旌牛?驮诤?缰辛粤晕瓒??
这,这却怎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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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治所,确切来说,是一个军镇模样。唐时所置金城县。早已平毁。五代十国的后唐重置应州,因为要应对北方崛起的契丹巨大军事压力。一开始就是军寨的规模。辽人割燕云十六州之后,再发展城市建设上对于塞外胡族而言,压力山大,相当之不给力。百年以降,差不多还是原来模样,反而是因为彰国军节度使的设立,强化了用以军事规制的城市建设。
应州治所依山而建,就是一个小而坚的堡寨。周长不过两里,比起大宋腹心之地的下县都差出老远。但是寨墙既高且厚。水源也有保障。就是一个最完整的要塞。
在其所依之龙首山一处险峻山岭,上面更设有一个更小的坚寨。如此直上直下,只有一路可通的山势,滚石头也就轻松守住了。可为应州的坚强依托。而且在山上,战场一览无遗。攻城军马动向,随时可以传递堡寨当中。两厢配合,这防御态势在这冷兵器时代简直是天衣无缝。
作为军事堡寨,越大反而越难守。
小而坚且地势大占便宜的堡寨,才是让每个率领大军攻城的统帅头皮发麻。要是守军有决心的话,不丢下多少条人命,或者做长远到跨年的围困,是难以攻拔的。唐时吐蕃石堡城,既小且坚。数万强悍唐军尸首,几乎填满了石堡城才将其拿下就是明证!
单从军事上而言,应州城塞,所谓奉天倡义复辽军凭着北上这几百骑骨干,裹挟出的二三千乌合。打下这个要塞的可能性万分之一都不到。身在堡寨当中,有力量足够的守军,有可支两年之粟的孟暖应该是极有信心才是
不过此时此刻,凭着坚城的孟暖在城墙上却是脸色发白。一点守住应州的信心都没有。
在城墙上向外望去原来依托城塞类似城下町的附廓市镇,早因为这几年兵火成了一片白地。白雪覆盖之下更显得荒袤一片。城外壕沟虽然几年未曾修缮加深,但是底子仍在,几场大雪之后,仍有一人多深。阔足有两三丈,不是轻易就能翻越的。守备体系,仍然基本完好无缺。
逼来军马已经依城下寨,骑士呼啸往来。这等天气人马依然矫捷如龙,人人具甲完全,手中兵刃闪着比天气还冷的寒光。纵横驰奔
有的时侯直抵城下耀武扬威的展示着军威。
这等披甲骑士的强悍之处,一眼就能看明白。孟暖麾下那些披着残破盔甲,当作老底子使用的四五百骨干,拍马也是难以赶上。
单单是这些骑士,就算强到了天上,万军当中也能杀个来回。孟暖也自浑然不惧。
没有足够攻城器械,慢慢平毁壕沟,击破掩护城墙的工事。然后慢慢摧毁城墙上的守具,再压制住守军。或者将城墙砸开,或者将城墙拆个洞出来。是别想灌进城来的。
用云梯登车蚁附强攻
那是用人命填。眼前这几干人全伤亡了恐怕都不够的。眼前这支军马虽然剽悍轻捷,野战定是一把好手。可是一点攻具都看不见,不要说蚁附了蛾博都不够资格。
最让孟暖感到绝望的,是在对手逼城而立的军寨当中,高高飘扬的那面蜀国公主的旗号!
城墙之上,满满当当挤着的都是人。就是身后依着的龙首山军寨,远远也能看见小若蚂蚁的人头攒动。拼命的在朝下望。
孟暖这些人马,除了一点马贼老底子。大多数都是靠着辽人败残之军杂凑起来的!就是靠着这支在应州可称强悍的武力。孟暖才能在一隅之地称王称霸,盘踞治所做他的土皇帝。周遭坞壁堡寨,才仰承他鼻息,任他予取予求。
一个传承上百年的巨大帝国,不是那么容易就彻底灭亡的。在真实历史上,女真已经击灭南宋,建立起自己的帝国之后。辽人余孽起事还此起彼伏。牵扯了女真极大的军事资源。在南宋立国之初,追着宋人狠打,渡江扫建康,西进战陕西的,基本都是完颜宗望一系女真军。不过是女真实际军力的一半不到。很大部分,都还用在镇抚辽人余孽上头。
最后到蒙古灭金之时,还借用了契丹人的反金力量,封了一个辽王出去。
这些流散的辽人余部,说实在的,不过是暂借孟暖这里栖身。只要有机会,如何不想恢复自家当日的威风荣光?更不必说完颜宗翰已经率领主力回师,西京道可称得上是相当空虚。要不是冬季降临,说不定早就大闹起来了!
昨夜奉天倡义复辽军突然踏雪抵止,掩护大队逼城下寨。城中就开始骚动起来。孟暖将自家心腹弟兄集在身边,四下弹压。很是砍了几颗人头,又搬出金银酒肉,大把的槁赏将出去,才勉强稳住局面。孟暖也不敢回去休息,就在城墙上冻了一宿。既防城外,更防城内。内心煎熬,苦不堪言的等到天明。就看见城上守备军士,昨夜勉强老实了之后,现在又开始骚动起来!
一声声议论,几乎没有刻意低声掩饰,就直入孟暖耳中。
“真是蜀国公主不成?”
“多半不会有假,俺们都头原来是宫分军出身。据说是随陛下四下按钵过的,见过这位公主。他也信誓旦旦,城外就是耶律家的血脉!”
“若是蜀国公主,俺们岂能发一矢以向?大辽虽然不在了,可是也没有和蜀国公主厮杀的道理。”
“看看蜀国公主麾下这些铁骑,还是难得的精兵强将!俺们契丹,还是有好汉子在!”
“据说是南京道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将部下精兵,最后留给蜀国公主做复国用的。虽然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另立新帝,有些对不起陛下。可是败亡之际,还是有份人心。”
“不说什么大辽不大辽的了,俺们也没享着什么好处。可是女真人,真是伺候不得!一路杀过来,多少地方给杀绝了?俺们性命,在他们眼里,直恁般轻贱!还不如从蜀国公主举事,要是能复国,俺们也得个甚节度使之类的做做。”
“不管怎么说,这是公主,岂能对敌的?不知道公主招驸马未曾?”
“如此举旗直逼应州,声势再大。惊动大同府的女真兵如何是好?”
“怕个鸟?这个世道,谁的命值钱?就这几千女真兵,要是真是蜀国公主号召。西京道败亡流散,凑几万人马也难说。战一场便是!要是这旗号打不久,到时侯再说粀ww.A瞬坏冒潮阕叩降顾?虢诙仁顾灸抢锶ィ?褪椅と朔怕硌?蛉ィ ?
如此议论,声声入耳。大部分军士,竟然一丝一毫战心都没有。现在站在城墙之上,更多的是想等着蜀国公主出来,大家居高望远,看得更清楚一些。
孟暖两腿微微发抖,一时间已然绝望了。一点法子都难得拿出来。
他身旁几名马贼出身的心腹也脸色苍白,一个人还有点胆气:“节度(孟暖自称西京彰国军节度使),是不是带着老弟兄再砍几颗人头下来?见了血,说不得就能吓住他们一些。还能撑持一阵子。”
孟暖一震,忙不迭的摇头:“万万不可!此刻不比昨夜,眼看着这些人都串联起来了。再动手见血,只怕立时就要生乱。俺们脑袋就保不住了!”
那心腹为难的道:“那就这般僵着不成?应州如何能保得住?”
孟暖吐口长气:“这应州是保不住了…………”
在马贼当中,孟暖算是个异数。头脑明白,心思灵活,更有勃勃野心。现在有了局面,更想着如何能更进一步。北地这势力消长,已经在心头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要是出身好些,根基厚些,或者如萧言萧显谟一般有穿越者光环加身。说不定在这乱世还真能自成局面。
昨夜还在做最后挣扎,天明之后看清旗号,再看到这军心。就知道大事去矣。现在心中所转的,就是这蜀国公主,到底能不能成事?
他忍不住向北看了一眼。女真兵再不将这里当回事,也不会容忍应州落在辽人公主之军手中。要不然西京大同府南下道路,就给封住了。一冬过后,谁知道会生什么变数?对应州这里落入蜀国公主手中,必然会动手收拾局面!
这蜀国公主杂凑起一支军马,纵然有些精锐,如何扛得住几千真女真兵?
如果还是原来马贼,就是烂命一条罢了。活一天算一天就是。现在怎么说也拉扯起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盘踞州治,乱世里伊然一方豪强。享国富贵权势的地位,就必然想让其长远一些。所以什么事情,都得多动些心思!
越想越深之后,孟暖反而没了刚才的心虚胆怯惊惶,扶着墙头定定出神。周遭几名心腹急得冒汗,偏偏也没法子。只能紧紧围着孟暖,靠得紧了,仿佛才觉得安全一些。
就在孟暖出神,城墙上头各人心思纷乱之际。逼城下寨的的那个不大军营却传来了悠长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吹动,一阵阵的拍击着城墙。
眼前军寨,其实并不成个样子。郭蓉他们那几百精锐自然是有保证的,从神武常胜军拨来的牛皮军帐,檀州那里赶制出来的旗幡号令,布置得整齐森然。塞门刀枪拒马,布设鹿砦蒺藜,不少都是精铁打制的,反射出比雪地还要冰寒的光芒。
可是裹挟出来,甚而各处投靠的军马,就寒酸许多了,虽然在外布列的也算整齐。可是军帐破破烂烂,还数量极少。更多的就是干脆在雪地里面掏出个地窝子用以避风。
倒不是郭蓉甄六臣小气,神武常胜军那里,檀州那里,靠着萧言雄厚财力支撑,都有相当不小的家当了。就是东川洼基地,真金白银将出来,也能在大宋收买多少器物以充军用。可他们毕竟是为萧言打工的,这些辽人余孽,云内诸州豪强,现阶段只是利用。还未曾到檀州那里燕地豪强差不多就化为萧言团体之中那般。一时间犯不着将这些聚拢的云内诸州豪强的力量发展壮大起来。
号角声中,先是外围的那些裹挟军马。在该管军将的喝骂当中。从破烂军帐,从地窝子里面钻出来。缩手缩脚的聚拢列队。然后一队队的开出来。军容自然严整不到哪里去,手中器械也是乱纷纷的。有长兵有短刃,佩的弓也是杂乱无章。一队射士当中,同一排手中用的弓都是力道不同,材质不同,甚而所用的羽箭都是不同。
所谓军将,也多半是一些地方豪强子弟。前辽军将不多一在应州这个地方,孟暖聪明,已经尽可能的将前辽流散军马抓在自己手中了。才能号令全州,莫敢不从。
这些人多是只能率领家族子弟干一场宗族械斗的本事。只顾喝骂着众人开出来。什么阵型掩护,全都谈不上。经常还两队错杂在一起,嘈杂叫嚷,推推搡搡。自家就乱成一团了。
看到这依附的数千军马开出来列队。城墙上的声音都小了一些。原来嚷得最凶,对蜀国公主这个旗号兴致最浓的前辽军将们都脸色难看下来。心思未免摇动了三两分。
虽然耶律延禧在最后关头召集出来的军马,已经不是大辽帝国精锐。部族军地方军居多。就是宫分军,也是那些建号最早,十几代传下来老弱混杂的。可是好歹也有个模样,军中也还有些见过大场面的军将。这些一州当中土包子也似的豪强,杂凑起来的人马,怎么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蜀国公主借重这些军马,就能成事么?
围在孟暖身边的心腹看到这般场景,慌乱之心渐去。有的人还跃跃欲试起来。低声建议:“节度,要不带着俺们老弟兄开城出去厮杀一场?就凭这些村夫,不用那些投效收拢过来的白眼狼,俺们自家两百贴肉贴骨的涕兄就够,准定将他们杀得逃出几十里去。雪地里面沿途都能跑死一大片!抓了这个鸟蜀国公主,给大人暖床!”
孟暖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摇摇头:“再看一眼这蜀国公主的心腹还没开出来。要是还是这般,再说话不迟。”
要是蜀国公主中军,还是这般乱七八糟的模样。孟暖倒不介意出城厮杀一场。至于那个蜀国公主,他倒没有多少摧折之心,为了女人惹动军变,也太不值得了。女人嘛,无非都是那个样子。北地娘们儿,膀大腰圆,身子结实,在榻上经得起折腾。就算手里有些乱世破家的大族女儿,流亡于途,风霜璀折,也早就不象个样子了。南朝女儿听说花骨朵一般,孟暖倒是有些兴趣。不过他自认是有野心有壮志的男儿大丈夫,对女色不是看得很重。
要紧的还是这个公主名目正是奇货可居,宋人女真两边,只要决定投靠谁,送过去就是一场大功绩。至于什么干脆娶了这个蜀国公主以大辽继承人自居。孟暖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实力太小。这个大帽子戴不得。
七转八弯,孟暖一下子又冒出许多念头之际。就听见号角响动之声变紧。蜀国公主中军当中塞门刀枪,鹿砦蒺藜都被人拉开。一队队披甲之士,从军帐中整齐而出。肃穆无声的列队。大批高头骏马从避风保暖的马槽中牵出来,嘶鸣扬蹄,声震四下。每匹战马都是马具齐全,凡是用铁之处,都擦得闪闪发亮。
最先出来的都是轻骑甲士,身上都是锁子甲,外罩皮毡。再裹一领战袍。
足有四五百骑。列队之时,就一左一右分为两翼。这些甲士看起来就轻捷剽悍,其中二三十名头戴貂帽,未曾顶盔的甲士,更是显得杀气凛然。对着眼前应州坚城,看都未曾看一眼。好整以暇的就在那里整理马具和兵刃。
这些轻骑甲士,马上身上,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马鞍两旁,是骑弓弓袋,和装得满满的羽箭撒袋。马鞍前面得胜钩卡着长兵刃。最差的也是锋刃尖锐的长矛。那些貂帽甲士,却都是马槊。又韧又长,槊锋足有二尺,几面都开了锋。挥舞起来,沾着就非死即伤!
一杆马槊置备不易,辽人鼎威时期骑军极多,远拦子更是精锐。用得起马槊的都是寥寥无几!
轻骑甲士翻身上马之后,整齐而出。在背上插着认旗的军将率领之下,默不作声的就朝两翼一张。稳住了阵脚。比起那些裹挟军马马步混杂的纷乱喧嚣。这支军马行动,只能听见马蹄踏雪之声。一片沙沙低响。逼人之气顿时就迎面而来。
就连那些纷乱军马,也为其所摄
自然而然的就安静下来。军中气势也有了点肃然的模样。冻得缩手缩脚的军汉们不自觉的也挺直了脊背。
这真是强军!一等一的强军!尤其那些戴着貂帽的统带军将,既肃然静默又好整以暇。一看就知道是打老了仗的。有他们坐镇调度,这几百骑,野战当中,就足够包打孟暖麾下全部人马!
城墙之上,都已经觉得至矣尽矣。如此强军,当是蜀国公主的全部本钱了。却没想到,号角之声仍然未停。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催动。又有百余甲士次第开出。这一下却是让城墙之上军马,连喘气都不大敢了!
这百余甲士,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
百多名健壮汉子个子长大最矮的也未曾低于后世一米七的高度。人人都极是壮悍。冷兵器时代,除了阵型和装备之外。体力就是战斗力。越是健壮,就越负担得起重甲,就能使得起长大兵刃,就越能坚持艰苦的厮杀麝战。
出来之时,这百余名健壮高大汉子,身上都已经披了一层锁子甲。在云内诸州这个地方,已经算是豪华配备了。不过刚才先出四五百骑人人如此,也没什么太惊人的。没想到还有同等数目的辅兵跟出来,人人都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甲包。
这百余甲士站定了辅兵们就忙不迭的打开甲包,帮着他们披甲。这些壮汉,居然都是身披两层甲!这些甲胄色做青黑,一片片的缤铁用熟牛皮穿起来。其中自然也有十余骑也是戴着貂帽的,这些人身上甲胄更吓人一些。每片甲叶之上,都有冷锻之后留下了瘾子。
城墙上面见识广一些的前辽军将,已经禁不住惊呼出声:“癫子甲,瘾子甲!”
大宋中期由青唐羌传来的瘾子甲已经是军人心目中的神物一般,一领甲足值干贯。冷锻打造而成的甲胄望身上一披,等于就多了几条命。因为实在打造不易,宋辽当中,数目都不算多。不到相当地位,用不起这等甲胄。谁知道眼前这荒僻小小州治之前,就能一下看到这么多!
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另外又有百余名辅兵牵马而出。这些坐骑更雄俊高大一些就不必说了。连这些坐骑,都也完全披甲。如一个个活动的铁铸堡垒。从具装面帘当中,这些高骏战马喷出长长的白气,更显得慑人之极。
在辅兵的扶持下,百余名裹双层甲的甲士翻身上马,接过一杆杆马槊长矛。有的人身上还佩着铜锤铁榈等钝兵刃。简直就是一个个冷兵器时代的活动军火库。甲士面帘放下,铁制面帘之上,各各装饰不同,却无一不是凶狠狰狞。
城墙之上,发出一阵阵呻吟一般的惊叹之声。
这是甲骑具装,不折不扣的重骑兵!
此时此刻,在应州之莣ww.U獍儆嗝?刈暗募灼锞咦澳贸隼矗?丫???嬷仄锵牌频ǖ脑颇谥钪葜?耍?聪诺昧?耙菜挡怀隼础U馐窆??鳎?疵饧业滋?袷狄恍┝税眨棵吓?切┗褂行牡挚挂幌碌男母垢?窍肟蕖?
这不是欺负人么?
说到底还是萧言不好,这未来媳妇儿冒险为他在北地行事。萧言为了郭蓉安全,能拿出来的支援都拿出来了。就是重骑,也给他配了这么一队。在郭蓉甄六臣立住脚跟之后,这支援就源源不断送来。更给郭蓉拉出北上,耀武扬威于应州之前!
百余名重甲骑士整装完毕,却未曾急着出中军。列队在那里静静等候。号角声激荡,就见郭蓉在甄六臣和几十名亲卫的护持下最后出现。
坐骑高骏,甲胄鲜明,锋刃闪耀。数十虎贲竖持马槊。一名足有一米九的壮健军汉策马捧旗,正是白底黑字的大辽蜀国公主之旗。
猎猎舞动的旗幡之下,郭蓉也全身披甲,英姿勃勃的骑在一匹白马之上。她仍然未曾顶盔,只是以黑巾抹额。一身戎装,越发衬托得她腰细腿长,容颜清丽无双。黑而长的眉毛之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神清亮。身上披风为寒风一卷,高高向后飘起,郭蓉独一无二的飒爽之气,自然显露无遗。
已经摆脱了大半心结,在这北地为心爱的男人拼力行事的郭蓉,这个时侯,才展现出她所特有的魅力。那种中性的英气和十八九的女儿娇丽容颜揉合在一处,就有一种最为动人心魄的魅力!
列队军马,回首而望。数千被裹挟而来军马,人人神情激动。虽然是在兵锋压迫之下,大家不得已才从军效力。可是这位大辽蜀国公主,策马戎装之时,实在是有一忖偶像一般的气场。只要是男子,身在其间,总有一种忍不住要为她效死的冲动!
此刻所谓大辽蜀国公主郭蓉,实在有士气加5的功效。
军阵当中,一个地方豪强的年轻子弟眼睛都红了,目光只是随着郭蓉转动。年轻貌美的公主,身旁忠心耿耿的精锐甲士,一段传奇的精力,高贵的皇室血统,阵前这种勃勃英姿。实在是对每个单纯男儿的绝对大杀器。情不自禁之下,就举起手中长矛,大呼一声:“蜀国公主!”
一声响起,群声应和。从军阵深处向四下蔓延开来,直到刀枪都如林举起:“蜀国公主,蜀国公主!”
在城墙之上,所有站着的人。在郭蓉出现之时,忍不住都被她实在太过强大的气场冲得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当一种美丽到了极致,就已经有了足够的杀伤力。
郭蓉本来就清丽娇美,萧言初识她的时侯。更有一点单纯的娇憨。要不然后世见过那么多美女的萧言,也不会和她这么一直纠缠不清,这也是不必矫情的。男儿大丈夫,岂会有不喜欢美色的?后来在一起叠经忧患,叠经离乱,就越发的理不清楚了。两人都是用情日深,已经是可托生死了。
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归蓉已经另有一番经霜更冷,遇雪犹清的气质。可眼神仍然是清清亮亮。如此人物,加上蜀国公主这个名义,一路北上,只要出现在人面前,就有足够震慑力!
连甄六臣都忍不住私下里感叹,大小姐以前在燕地,不过就是一个漂亮却单纯的疯丫头。经历这么多之后,已经越来越向祸水级别发展了。要不是萧言这等不世出建立了无数奇迹般功业的男儿,还真不知道有谁配得上她。
呼喊声拍击着应州城墙。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城墙之上,突然也刀枪如林一般举起。应和之声接地连天响起:“蜀国公主,蜀国公主!”
应州城中,辽人流散兵马更多。大辽在他们心中余威更深。一旦呼喊起来,就近乎疯狂。不少军将更是从城墙上探身出来,眼里都包着泪水,拼命的向着郭蓉身影呐簑ww.?
这就是大辽的蜀国公主,蜀国公主还在,大辽就未曾灭亡!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另一日,他们追随麾下,就是中兴功臣!
萧言此刻布局所为,都是在驱豪杰,行大事。可他所驱之豪杰之士,却不仅仅是大宋而已。就连已经灭亡的辽国都未曾放过。如此格局手段,若让汴梁诸公得知。却不知道做何感叹?
城墙之上,孟暖心腹都已经目瞪口呆。这连成一片的呼喊声,让他们连站都已经站不稳了。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这应州治所,是怎么样也守不住了。随时随地,城墙上这些疯狂呐喊之士,就会打开城门,迎这蜀国公主入内!
孟暖也是脸色如纸一般白。此时此刻,以为自己是一时豪杰,对女色弃若弊履的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所见,都是庸脂俗粉而已!此等女儿,若是在自己怀中,自己简直愿意舍弃一切!
强烈的欲望之下,让孟暖这个史上籍籍无名,未曾有载的前马贼脑子飞也似的转动起来。若是自家不得已开城,无非就是帐下偏裨。这蜀国公主要重用,也是前辽人马。更谈不上什么委身下嫁,来招揽他这个只有几百心腹人马的前马贼了。
更说不定因为对自家有几百心腹的忌惮,慢慢瓦解他的实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后杀与不杀,都无足轻重。这位蜀国公主,更不会多看自家一眼。
要得到她,就只有摧破她的实力。混乱当中,也许还有一两分机会将她抢入自家帐中,从此成为独有禁脔!
而要摧破她的实力,就只有指望西京大同府的女真兵!指望那个坐镇西京大同府的女真统帅完颜银术可!以前辽蜀国公主名义盘踞应州,是女真人绝不能接受的。如果自己在能居间策应一把,就有很大可能见功于女真人面莣ww.?
说不定就会得到相当重用。比起女真人而言,蜀国公主这点势力,虽然有点精锐心腹,也远远不够看的。更何况自家在蜀国公主这点实力当中,也难有出头的机会!
转瞬之间,孟暖就已经做了决断。但凡乱世当中能出头的人物。无一不是行事果决,欲望极威之辈。在真实历史上,孟暖也许就默默无闻的消亡在乱世当中,史书都懒得记载一笔。可这并不代表,孟暖不是个聪明人。
他一把扯过自家一个最为贴心的手下,又急又快的下令:“等会俺便下令开城迎蜀国公主入内,混乱当中,你带两个弟兄去西京大同府!找到女真统军大帅那个银术可,告诉他辽人蜀国公主起事,就要席卷西京道!俺孟暖暂时投效其间,原为女真内应!听明白了未曾?”
那手下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向孟暖。孟暖立刻许下好处:“将来俺便与你,富贵与共!俺有的,便是你有的。这份基业都是你我兄弟打出来的,如何便轻轻许了人?看这些前辽军将,往日在俺们麾下效令。将来压在俺们头上,这日子还能过么?就算投了女真,以为依附,一军当中,也是俺们自专!成事之后,俺手里有什么,你只管挑就是。金帛女子,俺的便是你的!”
这手下是从马贼中和孟暖一起熬出来的,刚才不过一时怔住。稍稍清醒一些马上领命:“俺们打出来的基业,岂能让这些人翻过来骑在头上?节度,俺领命就是!等俺的消息!”
一番话说罢,这手下左右扫视一眼,悄没声息的就退下了城墙。此刻周遭一片狂乱,谁还注意到他的头上?
孟暖看着这手下离开,转身大声下令:“开城,迎蜀国公主入内!俺孟暖,愿为蜀国公主马前卒,为公主复国大业效死!”(未完待续)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风漫卷(八)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四十六章北风漫卷(八)
大雪纷纷而落,河东山川大地,一片银白景象[]
比起在河东边地,在云内诸州已经次第卷起的风潮。代州大营这里,还算得上是安静。但是相对于平时而言,代州左近,已经也开始扰动起来。
本来在这深冬寒冷天气,哪怕代州左近已经算是河东路较为繁盛的地方了。路上也少有行人。谁没事大冬天的在外面穿州过府的走?河东路缘边之地,这寒风可跟刀子一样!
但是在大宋宣和六年之初,却有些不同了。先是更北面一些州县,陆续有车马仓惶向太原府方向赶来。多是这些地方大族人家。还有一些州县当中执役的递铺军汉,也得吃这个辛苦,赶紧要到太原府去。
如此寒冷的天气来受这个罪,一则是辽人余孽起事,女真兵就要南下的消息,越来越象是真的。至少大批流民,已经涌人了此处。搅扰得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北面那些州县,这等要紧变故,也得赶紧禀报河东路安抚使处。他们自然是没什么法子应对,更不安于位。河东路得赶紧拿出个法子来。更有地方官吏,干脆自家咬牙忍这份辛苦,以亲自前往禀报的由头,直朝太原府跑。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等险地再说。地方大族,更没有守土的责任。但凡胆子小点的,都赶紧启程。就是那些胆子大些,手里有上百精壮庄客之辈,也不知道还能在当地稳住多久。
二则就是,神武常胜军在雁门关左近。做得实在太不成模样了。以大敌在侧,流民涌人,军中乏食的原因。以流民迫之。除了州县治所未曾搅扰——也实在是知道这些州县常平仓中已经没什么粮草了,往日制度,早就虚费。最后一些,在神武常胜军以前的金钱攻势中。都已经卖了出去。其他大族,好些家都不得不开了庄子,被神武常胜军借出去多少粮草。加起来林林总总之数,差不多都有接近三万石之多。
河东路缘边承平日久,在三交大营,代州大营。雁门三关废弛之后。地方多少年未曾见过这等跋扈肆无忌惮行事的军伍了。那些大族当中有功名的,更是又气又怒。除了逃命之外,也得来河东路安抚使处,狠狠告上这些军汉一状!真以为是戍边军将,得罪了文臣士大夫体系,就能无事了?不仅吃了的都得吐出来,还有更多罪过要追究!气愤之余更有加倍心痛。这些粮食。可都是钱。要是河东路安抚使不照赔出来,大家可是老大的损失!
这些腿脚快的人物,先经过代州大营之后。接着就是大队流民,已经次第出现。虽然现在还是人数不多,可是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到来。本来还算意态悠闲的代州本地官吏,也都开始紧张起来。这些年真是不顺,伐燕战事,河东路也牵扯得不浅。现在好容易喘口气。踏实过了一个正旦,接着就是这场狂风骤雨!
要是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真的南下至此,大家到时候如何处?
本地官吏。除了赶紧回报河东路安抚使处之外。也不断的朝着代州大营来,对坐zhen此处的韩世忠,他们还算客气。毕竟韩世忠比岳飞会敷衍当地,也还未曾做出什么跋扈的事情出来。不过话里话外,都是警告这位神武常胜军正任将主,要知道大宋文贵武贱,可不要做出什么跋扈之事。这里不比缘边之地,离太原府更近一些。到时候闹出什么事体出来。谁也救不了他韩世忠!
义正严词的警告之后,忍不住还要心虚的动问两句。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会不会一直杀到代州来?如果真有万一,代州大营这里撑不撑得住?
应酬了这些本地官吏几拨,韩世忠对他们那副又骄横又虚怯的模样实在是鸟不耐烦。干脆就率领亲卫出外,巡视代州大营安排的收容流民之事。这些大队南下流民。除了在雁门左近生事卷动风潮之外,就是在他这里。也是得用利器。俺老韩的手段,不过还未曾将出来
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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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当中,一川冻得结实的河水就文字静静的横亘在面莣ww.U饫镆丫?谴?菹较碌谋呓纭Q刈配镢?庸弱仵槟闲械拇蠖恿髅瘢?褪谴诱飧龅胤蕉?舜?荨?
河谷边上开阔之处,已经搭起了棚子,挖出了地窝子。先期抵达的流民已经有千余人之数,每日在棚子那里领点干粮热汤,晚上就在地窝子里缩成一团。虽然还算是苦,不过比起路上踏雪南行,已经是好到了天上去。
这支从一人宋境,就从奉天倡义复辽军押送军将手中接过他们的神武常胜军。在吃食上倒是给得极hou。比起他们在云内诸州边地苦挨度冬的时侯还吃得多许多。南下一路,一天一人一斗干粮是保证的。这还是做好的干粮,正常粮米一斗磨一道下来,最多也只有八合能到了肚子。在云内诸州的时侯,虽然有寨墙破屋挡风,可每天一家几口,说不定才有一斗粗粮填肚子,饿得眼睛都发蓝。更不必说多少人家,连破屋都没有,同样也就是靠着挖地窝子出来栖身!
就是靠着这粮食上面给得hou,这么多流民才能挨下来。虽然还有一些在路上撑不住冻死的。可大家都视作等闲。这个冬天,就算留在家中,正常来说,十个人是起码要死三四个的。现在还算是多全活了些。
对神武常胜军,这些南下流民也感觉甚是奇怪。和奉天倡义复辽军的关系,不用说是奇怪的了。不过却不关他们这些边地小老百姓的事情。他们所关切的,还是自家切身,能不能在这个世道多活几年。
人宋境以来,神武常胜军遣了多少精壮充人他们队伍当中。以为统领。有他们主持,就少了许多流民队中惯常弱肉强食之事。虽然驱赶他们行事,在雪地里面东奔西走。可是沿途都有照应,每日食粮说多少就是多少。基本上没什么克扣的。打开庄子运了粮食出来,说不得还加hou给予。也未曾掳掠难民队伍当中女子,约束得虽紧,却也没什么作践。
这支神武常胜军的实力雄hou,甲坚兵利,而且随随便便就能调配出多少资财的富庶。也都看在眼中。反正这些难民就是在北地,也是依附着各处堡寨豪强求活。换一个更厉害十倍的靠山依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多数人还指望这日子更长远一些。没有堡寨豪强欺压,没有驱之为互相拼杀,争夺粮食,没有牛马活。每日就是走走路,然后就有吃的。纵然有些人倒于沟壑,也是自家命数如此。乱世百姓。这上头看得极淡。
充人难民当中聊为统带的那些精壮,也是早先几个月就南下,依附神武常胜军做工求活的。往还言谈之间,这些汉子说着的事情,无非就是将来神武常胜军是不是收他们为军。边地汉子这个世道首为求活,其次也是服气更强悍的人物。神武常胜军养得起他们,自家精强得又让人眼晕。自然是一个绝好的去处。
流民老弱们也听得眼热,自顾之余也却是无奈。他们家中那些精壮。早就被奉天倡义复辽军挑去了。其他的才押送南下。投军是怎么也指望不上了。唯一期望,就是老实顺着神武常胜军的布置行事,叫做什么便做什么。将来说不定给他们也有一个交代。能给一个稍稍安稳一些的日子过。乱世所求,无非如此。神武常胜军看起来也颇为hou道,这上面说不定还真有些盼头!
正因为如此,现在在代州左近设立的流民收纳之所,看起来还算秩序井然。没有什么变故,在冰天雪地里面就这地窝子苦挨,也没有什么骚动生出来。
韩世忠带着十几名亲卫,站在不远处一个山丘之上。凝神看着眼前一切。神色还算是满意。天气着实有些冷,周遭亲卫却没有一个显出缩手缩脚的模样,在韩世忠身边站得笔直。
随侍在韩世忠身边的军将,就一个牛皋。在岳飞几个最先投效萧言的弟兄当中,他算是进步最慢的。不管是萧言还是岳飞。丝毫都没有放他独当一面的打算。连一个实际指挥都不让他领。虽然有一个什么都虞侯使的差遣名义,其实就是在韩世忠身边听用。领着十来个亲兵。关键时侯,可以遣出去冲阵的。
牛皋也丝毫不在意什么权位名义,他基本上能算是一个浑人。太复杂的事情想不来。现在日子,每天有肉吃,军中多少人对他也算客客气气,对他而言已经是好到天上去了。就是身在军中,难得吃酒,就算吃也吃不爽利,有些小小郁闷。
韩世忠虽然留牛皋在身边,却也从来未曾大用于他。牛皋也做不来大事。随他在中军当中自行其事,每日吃饱之后就是驰马耍锏,磨练武艺,打熬筋骨。要是干犯军纪,军中纵酒之类,以前有萧言,现在有岳飞,自然会收拾他。
但是最近,韩世忠却时常将牛皋带在身边,准备用一用他了。牛皋这等浑人,没什么复杂心思。放他出去生事,往往也不知道分寸,一闹就朝大里面闹。往日在这上面一定要盯紧,但是最近行事,却是要好好的用他了。
此时此刻,一名管着收容流民营地的军中司马正恭谨向韩世忠回禀:“将主,这三日陆续到了流民一千二百七十八,路上熬不得死了四十几个。人营三日,没一个冻饿不起的。每日每人给足一升粮,还有加盐热汤。多少也有点油花。时时还有军马巡营,敢有人抢夺别人口粮,军前正法没有宽贷…………流民中那些精壮也算效力得不错,约束得还算不错。”
韩世忠哼了一声,看着那军中司马迟疑脸色,问道:“有什么难处?”
那军中司马苦笑一下:“将主,现在每日少则三百,多则五百的流民南来。据说后面还有更大队。次第前来,三五万人只怕都打不住…………营地不够大。扩充倒不是难事。吃饱了这些流民也肯干活,挖地窝子就是。天气冷,也不担心什么时疫…………可是这粮食实在是难事!拨给俺的就一千石粮。现下这些人一天就是十几二十石。后面还有几万人要来!一千石粮,支撑得了几天?这些流民好容易挣扎到这儿。再冻死饿死,却都是俺们的罪过了。还求将主再拨点粮草过来…………却不知道还要养他们多久。”
韩世忠淡淡的道:“粮草,某也没有。代州大营现在存粮也就两千石。近万军士,近万骡马。一天消耗是你们现在二十倍,存粮只够支用十天不到。某到哪里拨这个粮草给你?”
那司马吸口凉气。军中第一要紧就是粮食。现在神武常胜军存得就这么一点。冬天可还漫长得很呢!
“将主,代州左近州县。难道支用不了么?就算是买,也先买一点来救急
a?”
神武常胜军北上,在代州设立大营。虽然吴敏来得晚,太原府那里没有组织军粮接济。但是韩世忠在代州左近州县坐支粮草,本地文臣还是支给一些。反正是朝廷经制军马,到时候和安抚使和运使处冲销就是。坐支不足,韩世忠花高价去买。本地官吏更是乐意了。不管是从仓中买走,还是通过他们向本地大户收买,这经手好处总是少不了的。
代州还算繁盛,粮源不少。比起雁门关那里的岳飞,韩世忠这边日子好过许多。还经常运粮去接济雁门关左近的神武常胜军遣出军马。就算是神武常胜军上下都知道现在河东安抚使吴敏和自家不对付,本地筹集个几千石总不算太难。
而且放出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南下的风声,更驱使这么多难民深人宋境,现在都直抵代州了。就是为了震动河东路的。让他们将神武常胜军倚为泰山之靠。吴敏要是知道厉害。该赶紧接济军粮稳住军心才是。如何现在军中如此乏粮?
万人大军,更有大量骡马,一旦断粮。那可不是好玩的!
韩世忠神色却满是讥讽,摆摆手道:“本地去筹粮了,代州左近州县官吏。却不肯坐支一升粮一束草给俺们。出钱高价去买,他们也是摇头。问急了只是说让俺们去寻安抚使说粀ww.;寡洗歉娼氚趁牵?坏迷诖?葑蠼??隆U饫镄氩皇茄忝疟吖兀“哺?挂桓?种竿罚?愦了懒税趁钦獍憔?骸??????椿挂??剩?趁窃诖?菽懿荒鼙5盟?巧砑移桨病0趁巧裎涑Jぞ??表グ悴徽腥舜?? ?
那军中司马顿时就冲口而出:“那么就去寻安抚使说话!军中乏粮。岂是轻易的?俺们也是大宋经制之师,是为大宋御边的!现在更边关有警,饿垮了俺们,安抚使也担待不起!”
韩世忠脸上讥讽笑意更甚:“岂能没有去寻安抚使说话?安抚使却未曾见俺们,一个安抚使司衙署姓吕的司户参军就打发了俺们。粮食便有。转运却难。只是让俺们去太原府左近就食。一次去两指挥。五日之后第二批再出发。现在代州大营二十指挥人马,总要次第全部去了太原府。才管俺们这些丘八饭吃。不然一粒米粮都是没有。”
那军中司马顿时愤然:“这却是要吞了俺们神武常胜军!”
韩世忠冷冷一笑,太深的话也雅不愿和这军中司马说下去。只是吩咐道:“下去实心任事,总不会断了这些可怜人的粮就是。一切有俺做主。”
那军中司马不敢多说,唯唯告退。
韩世忠却仍然笔直的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当中,笑意越发的森冷。
吴敏似乎也看出神武常胜军养寇自重的手段了…………毕竟是曾人两府之辈,气派大得很。一出手便是禁粜这种招数!神武常胜军饿得受不了了,拆分南下就食。河东路虽然没什么兵马了,可是挂着武臣名义的军将却不少。更不必说吴敏曾任西府,夹袋中可用赋闲军将还少了,轻轻便能集结于太原府。一下将神武常胜军中军将换完,将这支强军吞吃下来。
虽然一下换完一支军马的领兵军将在大宋百年,是足够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真论起来,还是在河东安抚使的权限之内。不过任谁也不敢做这种事情
a了。这等于就完全突破了大宋文臣武臣之间统驭方式的底线!
但是这手段。却对神武常胜军使了出来!真要到那一步,只怕朝中诸公,也喜闻乐见得很…………直娘贼,俺们可是为大宋拼死血战的。要不是朝廷恨不得俺们自家瓦解。何至于将出这般手段?这却是将俺们武臣,整个的踏到了泥里!
若说养寇自重,卷起河东边地风潮。就是胆大包天如韩世忠,也多少有些心虚。不过吴敏这般刻毒手段使出来,却让韩世忠那若有若无的一丝顾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娘贼,这却是叫俺老韩死!就是不死。这辛苦用命博来的富贵。也就烟消云散了。自家现在已无退步余地,身上已经深刻打上了萧言烙印。就算一时苟活,萧言因为没有神武常胜军支撑倒台,韩世忠的命运可想而知会有多么不縲ww.?
争斗到这种地步,已经什么话都不必说了。只要不扯着军马杀到汴梁城,什么事情,也都做了!对着俺们神武常胜军。你吴敏敢突破底线,俺泼韩五是个兵痞,又怕什么?就跟你大闹一场,不闹到天翻地覆,此间事不得收场!
想到此处,韩世忠忍不住就向南望了一眼。神武常胜军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除了以精兵强将并养寇自重外。朝中支撑他们的萧言,也必须要有足够地位。有足够支撑他们的力量。单单是有钱,那是绝不足够的。也要在当今官家心中,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汴梁那一局。却是萧言自家事情了。就是韩世忠也知道得不太深。此时此刻,韩世忠只是一句粀ww.0趁且丫?谖?在幽闫此佬惺铝耍??赶在幽阋膊灰?毫税趁恰R欢ㄒ?阢炅阂怖卫握径ń鸥?〈笏卧?吹姆ǘ龋?讶痪∈В??星康性诓唷U馐赖溃?劭醋啪鸵?淞耍?
他收起涌动的思绪,脸上还是那副老兵痞玩世不恭的笑意。转向在旁边鸟不耐烦的牛皋,拍拍他的肩膀。
牛皋对韩世忠还是服气的。马上站得笔直:“将主,何事?”
韩世忠笑道:“姓牛的,敢不敢闹事?会不会闹事?更敢不敢闹得不可收拾?”
牛皋一听,顿时就觉得胜任愉快。自家其他不成,闹事耍粗却是头等。当下就摩拳擦掌:“将主。什么事情,交给俺就是!这些时日。闷得鸟够。其他的俺不懂,生事却是睡着了都会。但请将主吩咐!”
韩世忠哈哈大笑,转身上马,朝着山下驰去:“这些时日,有你痛快的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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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安抚使衙署当中,吴敏冠带俨然。在节堂当中,听着僚属们回禀近来措置之事。
比起才到太原府时侯的颓唐,吴敏已然换了一个模样。脸上神采熠熠,尽显精明强干之色。虽然封印的日子还未曾结束。他却已然早早开始办公。
言辞举止之间,更是有着强大的自信。每一句话,颐指气使之态十足。这个时侯,他才感受到独当一方重zhen的威风权势。比起在都门当中,要看那么多人脸色,简直强到了天上去。
吴敏宦途经历,虽然也外放过地方任通判等僚属官,也做过知县知州等正印官。但是总有该管上司。出外为安抚使是第一次。安抚使权势极重,兵事自然是全管,就是政事也插得下手去。基本就是封疆大吏了。
现在一声号令之下,全路束手领命。为他调遣行事。其中况味,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吴敏内心之中,只怕觉得自家出外,并不是一件坏事了。甚而还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坐在下首的,就是吴敏手中第一得用的僚属吕存中。一桩桩一件件的回禀着近来所行之事,和最新发生的变故。吕存中也是有才之人,说起来条理分明,清晰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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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敏冷笑一声:“随他闹!闹得越大,越难收场。代州左近存粮算五万石
a。他们万人,如许多的骡马。还有那么多流民。一日便是千石左右消耗。够撑过这个冬天不够?难道他们还敢带兵围了太原府?朝廷还须有西军在!到河东路渡河便是,真到那种兵乱之际,神武常胜军再强,也平了他们!底下军将。也未必和他们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稍稍分化一番,只怕底下军将就自家带着队伍过来了。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就是一个死字!”
吕存中一笑,恭谨的说了声:“安抚说得是…………不过这女真南下和辽人余孽之事。会不会起什么变数?”
吴敏摇摇头,嗤笑道:“还能起什么变数?无非就是虚张声势。某倒是想看看,他们能从哪里变出来个女真军马和辽人余孽大军?难道这女真人和契丹余孽。还听他们的话不成?不过是两个才从微末小将甚而应募之士窜起之辈
a了,学了点西军养寇的手段来吓唬人。岂能有这么大的格局?要是能让女真人和辽人余孽听命行事,他们自家都有封疆裂土的实力了。何必屈居在这河东边地?”
吴敏算是大宋河东路省委班子的一把手,应该算是省委书记兼河东路大军区司令员政委一肩挑还加一个太原市委书记兼市长。河东路久矣废弛,没什么有实力的大员来牵制平衡他。再加上他也算是有使相的资历了。定了调子,谁还敢来反驳?就是河东路的转运使之类的大员,在他面前直什么都不算。更不必说现在衙署里面这些幕僚了。
吕存中是个精明人,虽然心里明白。神武常胜军必然不肯安心就范。不过想来也就是多费一番手脚的事情。不至于闹到连吴敏拥有的政治资源都顶不住的程度。
再说了,吴敏如此振作,岂不是他们这些幕僚所喜闻乐见的事情?这些随着吴敏前来河东的幕僚。既是心腹,又有烧冷灶的心思。吴敏要是能顺利回返都门,重人两府。他们这些人的前途,还可限量么?
当下吕存中微笑道:“安抚说得是,神武常胜军当无大患。属下无非担心还有反复,这事情上,还是小心一些。省得都门当中,有人说安抚鲁莽灭裂。到时候未免有些不美。”
吴敏冷笑一声摆摆手:“鲁莽灭裂?时势不同以往了。现在正是朝中人物新旧更替之时。但凡断然行事之辈。至少眼前都有便宜。要是能对武臣有些影响力,更不会吃亏…………某算是看得明白了!”
他语气感慨,虽然还是说得隐晦。但是对着吕存中已经算是说掏心窝子的话了。
现在时势,的确已经不同以往。大宋百余年来一直通行的政治上的明暗规则。也有极大变化。身在其中之人,都已经多少看出了一些。大宋政治。原来官僚体系的运行方式,文臣和武臣之间的制约平衡。都已经被打破。现在正处于一个重新确立规则,新起人物在互相卡位的阶段。
这个时侯,胆子大的人,行事果决的人,甚而有些飞扬跋扈,个性强硬的人。能在其间取得最大的好处。而且武臣势力,也越来越重要。但凡对一支强军有足够影响力,在朝中地位就越稳固。这般对待神武常胜军,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是既然决定了要奋起一搏,岂能一点风险都不承担?天下没有这般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
吕存中点点头,深以为然:“安抚说得极是,此时此刻,安抚应该与都门诸公,多多联络。除了河东本地,都门当中赋闲不统兵,只是吃俸禄的军将,得用的也赶紧调到太原府来。属下和同僚们在去左近州县走一遭,给州县官吏撑撑腰。如果神武常胜军耍兵痞手段,让他们能沉住气…………最好还就近看看神武常胜军动向,盯紧他们。但有变故,安抚也好有所处断。若有可能。属下还想直人神武常胜军中,看看岳韩以降当中,有没有可堪造就的。”
这番话就是实心任事的话了。如此寒冷天气,吕存中还要在外面辛苦奔走。甚而逼近神武常胜军。就近观察。也是冒了相当风险的。更不必说他还想找准机会直人神武常胜军中,拉拢分化韩世忠岳飞以降那些神武常胜军实际带兵军将。、
荒僻之地,粗鲁军汉当中。要是半途给截杀了,只怕都没地方查根去!
吴敏动容,斩钉截铁的道:“存中,其他某都许你。这直人神武常胜军中。却是万万不可!这上头,你不必再说话了!”
吕存中一笑,朝吴敏行礼道:“多谢安抚关顾,学生自然不会孟浪从事。一切看时机
a了。”
说起来吕存中还真不是那种画策之时头头是道,行事之际却畏险避难之辈。吴敏有再人两府的野心,他又如何没有能为使相的雄心壮志?他是进士底子,出身极正。家世也还算凑合。更以才华本事自矜。吴敏看出时势不同以往。大宋格局正在新老更易。他又如何看不出来?也想借着吴敏大旗早点卡位,更占着年轻的优势。只要顺利将这件事情办下来。吴敏之下,功绩第一非他吕存中莫属。将来仕途道路,就是一片坦荡了。
要功名,要富贵。这个世道,就得冒风险!萧言一个南归之人,短短两年,就是一路用性命拼出来一个馆阁侍制。大宋东华门唱出的硬底子文臣士大夫。就是世家子弟,异数连连,没有十年以上。岂能巴到这个地位?现今这种时局,安步当车的熬资历是别指望出头了,只有冒风险去博!
此时此刻,他在吴敏面前笑意恭谨。心头盘算,却是坚定无比。
吕存中和吴敏说了一大番话,其他幕僚自然也有各自事宜回禀。说到最后,却是坐在最下首的柳平涨红了脸开口回禀他那一番事情。
“安……安抚。现在太太太…………太原府南来之之之人群集。特别是…………雁雁雁门左近州…………州县仕宦人人人人家,都拿着军中文文文…………文那个书。要在官仓动…………动…………动支粮米。这…………这怎么处?”
听他说粀ww.5娜贩蚜Α2还??湃站茫?游饷粢越怠4蠹叶枷肮吡恕T婪稍谘忝抛蠼?枇福?嘶轮?夷米啪?锌?龅奈氖椋?教???驼野哺?古獠埂:佣?凡执ⅲ?Ω枚际呛佣?纷?耸垢霉堋2还?思湓耸顾晔?汛蟆>褪堑茸虐就暌蝗尉推蚝」恰2幌敫?盼饷羯?略偕?簧??纱嗑兔?苌辖弧8貌桓弥Ц?裎涑Jぞ?该住R彩悄惆哺?沟氖孜病W约仪踩巳チ侠?
a。
吴敏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替神武常胜军擦屁股?神武常胜军借粮,他在太原府赔补。何必辛辛苦苦再闹这么一出禁粜?太原府储粮再多,也不会还上一升的。这事情要有人敷衍应对,这等繁剧又要挨骂,还得罪人的事情,大家有志一同的交给了地位最低的柳平柳胖子。
这些时日,柳平实在是有些苦不堪言。哪怕是边地乡里仕宦之家,七拉八扯,家中也有扯得上的远房亲戚为官做宦。更不必说还有陈家这等大族,手眼是可以直通到汴梁的。这么多粮米被借走,眼睛都红了。就着落在安抚使署等着赔补出来。吴敏卡得死,柳平就只得顶缸。天天被人围着,骂得臭头。明里暗里受的威胁,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他又是一个言辞艰难的,经常被人骂得连回嘴解释都难。眼瞧着就瘦了一圈下来。
再加上柳平是个hou道人,怎么也难接受就要生生饿得戍边军将就范。万一那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南下是真的怎么办?大家就在太原,还不得一勺给烩了?
诸般煎熬之下,只是后悔。自家就在汴梁耽着。哪怕投闲置散,何苦要跟着吴敏到河东路走这么一遭?
硬挺了几天之后,实在有些熬不得,忍不住还是开口。希望吴敏能稍稍松手,多少赔补一点,让他日子也稍微好过一点。
吴敏淡淡笑笑,干脆不曾开口。还是吕存中解劝他:“坦之吾兄。此事如何能为?神武常胜军跋扈行事,未经允可擅自抢掠仕宦之家储粮。要是安抚使认了这个帐,岂不是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这般军汉,将来如何可制?这是关切着朝廷法度的大事!要闹就随他们闹去。直闹到汴梁才算
a休。让朝廷也知道,俺们约束这支骄兵悍将有多艰难,才不得不采取断然手段!你就多多辛苦担待一些,安抚如何能不知道坦之兄的辛苦?”
柳平颓然叹气,他也不傻,心下如何不明白吴敏他们巴不得这些仕宦大族。闹到汴梁震动。把天也给捅一个窟窿。让全天下的文臣士大夫都起同仇敌忾之心。支持吴敏这同样也是大违法度,跋扈飞扬的禁粜手段。
说一千道一万,却还是俺在这里顶缸!
而且事情真是越闹越大,到时候怎么好收场?
不过此时此刻,说什么也都没用。他也知道自家的话在吴敏面前没有半分份量。只得认倒霉就是。
看柳平最后不开口了,吴敏轻轻一击几案:“就这般
a。各自去行事。只要我辈在此稳坐,死死顶住。看这帮军汉。还能拿出什么手段来?最多熬上一月,他们也只能就范。真要闹到兵变一途,那他们是自寻死路!某就不信,我辈正气之下,此等无文之辈,却还能翻天?”
真要闹到了神武常胜军兵变,吴敏自然也要担极大责任。不仅无再人两府的指望。说不得还得黯然归里。可是神武常胜军就是死无地矣。河东路临近陕西诸路,到时候朝廷怎么也要将西军调出来平乱。韩世忠岳飞以降。就成齑粉。吴敏怎么也不相信,这些家眷都在大宋的军汉,会走到这一步。
就算真的有此顾虑。难道现今还有退步的余地么?只有硬着头皮,撑持到底!吴敏自有绝对的信心,这一局,他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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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代州大营中军衙署中。油灯明晃晃的亮着,将帐中几名侍立的貂帽都亲卫身影映出,在墙壁之上轻轻的晃动着。
韩世忠凭案而坐,看着往来文书。武臣到了他这个地步。也有许多案头工作要做。不是光靠着厮杀就成。大宋有着完整的官僚体系,军队同样不能例外。但凡官僚体系,就代表着大量的往来文书。身在其位,就靠着这些往来的文书,对自己所节制的体系。进行着管辖调度。
一万多军马分在各处的行事,军中储粮的变化。新募军马的编练情况。往来物资调拨的数量。都要一一展阅掌握。下属公禀呈文,也要加以批示。韩世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家是老丘八,但是岂是颇有点墨水。
西军这个团体发展壮大已经垂数十年,对军中子弟的教育居然是抓得极紧。原因无他,这么大个家当。庶事总得让自家子弟来管理。军中司马之类人员,也得是贴心贴腹的。难道让文臣小吏,全方位的渗透进来?那还如何谈得上西军上下成为一个牢固的团体?
西军军中子弟,但凡是要读书的。绝少不了机会。说不得还有些贴补。西军当中军将,上马击贼,下马露布的也绝不在少数。这也是托了大宋在这个时代,有着笑傲全球的识字率的福。
总而言之,韩世忠阅读批示公文,毫无压力。这上头比岳飞还强一些。不过岳飞在文事上也学得极为刻苦。将来有所超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衙署门外,突然传来轻轻脚步响动之声。一名在门外值守的亲卫低低询问了两句来人。进来通禀:“将主,北面来人。”
韩世忠嗯了一声:“是鹏举处,还是更北面?”
亲卫低声回禀:“更北面。”
韩世忠忙不迭的摆手,放来人人内。来人也是貂帽都亲卫中人,一脸风霜之色。身上还有雪花,此刻开始化了,随着脚步一滴滴落下,洒出一道水痕。
韩世忠笑笑:“辛苦了,等会儿将些好酒好肉,烧热了铺,好生睡一觉。回程之时,说不得还要辛苦你。”
在韩世忠面前,貂帽都亲卫都显得要随便一些,虽然疲累,却还是咧嘴而笑:“就巴着将主这顿酒肉…………有将主犒赏,如何谈得上辛苦?”
韩世忠笑笑,示意他将文书递上。他已经遣使去郭蓉甄六臣处,要调他们南下行事。不过想来文书还未曾到他们那里。这个使节前来,通禀的当是其他的事情。也不知道那里又生了什么变数。
面上韩世忠自然是一番轻松作派,神武常胜军中有岳飞这么一个zhen日绷得紧紧的人物了。他再严肃,一军上下,干脆寻绳子上吊了干净。此刻心中纵然紧张,却是丝毫不显。
那亲卫双手将文书奉上,韩世忠接过,匆匆看了一番。心下顿时就是一沉。
文书上面说得简单,就是向他这里通禀近来行事。现在郭蓉和甄六臣拉起的局面大了,可用精壮有五六千以上,更要转运数万流民。军中乏粮,不得不北上应州,那里算是云内诸州储粮最多的地方。打下来之后,几千军马,几万流民,都可以松一口气,一段时间内不虞饿肚子了。现在从檀州和东川洼过来的兵马已到,王贵汤怀暂时坐zhen在朔州左近。郭蓉和甄六臣已经率领军中精锐,直奔应州而去了!
直娘贼,这显谟爱宠和那个甄六臣,怎么直打到应州去了?虽然让他们大闹起来,在云内诸州攻略州县,以hou声势。却也指望他们就是打下就近的武州朔州这些。所谓奉天倡义复辽军,还是要为河东路这里大局配合行事!
一家伙就捅到了更北面二三百里之外的应州去了,调度起来,就更费事一些。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单单在朔州武州一带行事,因为贴近大宋。就算旗号再大,这个冬天大雪之时,西京大同府的女真军马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现在直逼应州,当着西京大同府南面门户。就算女真鞑子再懒,只怕也容不得,其间更不知道要生多少变数!
说来说去,就是郭蓉这小娘心软。现在他们那里积储,几千军马只怕还是饿不着的。就是几万老弱难养活,又怎的了?只要送他们人了河东,就有人接手。其间就算死了一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这般婆婆妈妈,不要坏了大局!
当下韩世忠就做了决断,盯着那貂帽都亲卫道:“王贵汤怀二位将军,现在可在朔州左近坐zhen?”
那貂帽都亲卫点头:“正是如此,汤将军还领兵将朔州打了下来。盘踞州治的千余人看到蜀国公主旗号就开城投降,浑没有半点抵抗意思。说起来这个旗号在前辽境内,也当真好用…………”
貂帽都亲卫正准备继续说几句轻松闲话,却看着韩世忠面沉如水。顿时就不敢说下去了。韩世忠平日里自然是和他们打成一团,每逢紧要关头,却是比岳飞还要狠!
韩世忠深深吸口气,断然摆手:“说不得要辛苦你了,不必休息。带俺的回书过去。让汤怀王贵甄六臣三位将军,还有郭家娘子,定然要按照俺回书所言行事!切切不可有误!”
在这一瞬间,韩世忠已经打定了主意。赶紧让汤怀领兵,去应州接应郭蓉甄六臣。要是应州还未打下,那是谢天谢地。要是应州已破,就让汤怀卡在那里。女真要动,也有一个缓冲的余地。郭蓉甄六臣赶紧率领军马南下,直人河东,打着复辽军和女真鞑子的旗号行事。现在该用他们这支人马,狠狠刺一下安坐河东的吴敏之辈了!至于王贵,也不急着回檀州,居间策应就是。
但愿此时此刻,不要真的惊动女真鞑子来搅局。显谟和神武常胜军地位稳固之后,自然会去找西京大同府的女真鞑子的麻烦!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四十七章 北风漫卷(完之上)
在应州治所左近,冰天雪地的天气,仍然是一片忙球景象。几处军寨,已经开始营建。大队人马,正忙忙球碌的在赶工。
原来应州治所的防御体系,除了靠着小而坚固的治所城池之外,就一个背后依托者的龙首山军寨。无非做的还是据城而守的准备。[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孟暖搜拢的二三千人马,积储又都抓在手里。虽然这家伙算是有头脑,有野心,也多少有些本事的人物。但是毕竟这二三千人马是因势而起,人心不齐。他的骨干心腹也多是小富即安之辈,在这乱世里面有个城墙可以确保一点安全,城墙里面有足够的粮食吃,还有抢掠来的流民可供役使,还有几百个女娘可供发泄。就已经觉得足够,犯不着再冒险出去打生打死开疆拓土。就是这么一个据城而守的姿态,才是最符合孟暖麾下这些散乱人马心意的。
乱世横行乡里的乌合之辈,一百支队伍里面,有九十九支都是这样。还剩下一点有约束,有野心,麾下也能同心协力一起咬牙奋斗的。也不见得都能成事。或者就在征战厮杀当中消亡,或者就被更有力量的收编。历史数千载,起于乡里而能最后成就大业的,无非就是沛县大风,淮上布衣两人而已。
就算孟暖自家不甘心,却也无法。最后真正能将这几千人消化为可以切实掌握的力量。以孟暖的心计本事,估计也能办到。但是在应州北面,须还放着女真银术可部的军马!要是他在应州摆出拼命壮大实力,切实掌握这个要地,并且向四下扩张的态势。那么说不得女真兵马就要到他这里来走一遭了。
乡里豪强只要能支应粮草,不多生事。女真兵马也懒得在这个时侯来打你。要是不晓事那就难说得很了。虽然女真贵人多数无文但此时此刻,正是以一小小部族开国,气运最威,一时普英汇聚其时。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
有的时侯孟暖也是哀叹,为何自己这般草根里面拼杀出来人物,哪怕乱世,出头也还是那么艰难?
不过自从蜀国公主率军而来,夺取应州之后。别人毕竟牌子硬胆子大,和女真又是不折不扣的大敌不用顾及这些金钱鼠尾之辈的心思。顿时就在应州大动干戈起来。
军中甲士在这风雪漫卷的天气里,持蜀国公主旗号,周告应州四下坞壁堡寨。让他们送出精壮以从军。辛苦积攒下来的军资器械好马,也都要拿出来大半。不然就打破堡寨,鸡犬不留。若是顺风景从,大辽复兴,少不得一个中兴名臣的地位。
蜀国公主的军马,在应州这一隅之地实在算得是一个庞然大物。连应州治所这等坚城,孟暖这等滑悍之辈。说开城也就开城了,没有半分抵抗的力量。周遭坞壁堡寨之主如何敢硬顶?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在这里蜀国公主未曾要四下坞壁堡寨之主输送粮草。应刚积储丰威,哪怕是到了现在
支撑几万人熬过这一个冬天也是胜任愉快。这个世道,粮食就是命,这上头蜀国公主不和他们计较,其他的当然是能顺从就赶紧顺从了。
短短十日之内,四下坞壁堡寨全部打出了奉天倡义复辽军的旗号,蜀国公主号令传处,应州四下无不遵从。自家亲族子弟自然是舍不得送入复辽军中将来和女真人死战的。依附于各家坞壁堡寨的精壮却还有不少,多是庄客乡民,还有乱世破家的流民。多少家你几十我几十的一凑,也有一千多汉子。乱世里面辛苦积攒的一些军资器械,各家至少也将出一半来。马匹更是不缺,可以上阵的战马送来三百多匹。其他的可以驮载拉车输送转运的马骡也有五六百。有些更识趣一些,家当也大一点的,多少也点缀了一点粮草过来。实在指望这个时侯,少生出一点祸端就是福气。
这些日子里面,应州治所总是乱纷纷的。天气冰寒,却不断有人马有物资有精壮赶来,然后被束伍为军,拨给各军将统带。大量物资收纳到应州治所当中,又发送出来,源源不绝的朝南面输送。据说在朔州左近,才是此次起事的复辽军根本所在。
每天里面各家坞壁堡寨之主或者可以代表他们的亲族,都围在蜀国公主行辕之外。给守在外面的亲卫们说好话赔笑脸。希望能参见一下这位蜀国公主。乱世里头,弱肉强食是最理直气壮的道理,说要灭他们堡寨就是灭了。这个时侯表表忠心,保住自家家当,实在是很便宜的事情。
私心当中,还有一点这个时代追星族的心理。不必说传言中这位蜀国公主既英气勃勃又清丽明艳。策马行于军中,直似天上般人物。单单这个蜀国公主身份,就够让人下意识的就五体投地。
大辽鼎威时侯奄有万里,是突然间就崩塌下来的。不是那种慢慢侵吞看弱,最后灭国的。余威还深刻笼罩在当日大辽治下之人心头。拥有大辽皇室最为纯正血脉的蜀国公主,放在平日里,岂是他们这等乡间土豪能见着一面的?要是能达于公主面前,甚而说上两句话,这一辈子,也算是不枉了。
要是让这帮围在郭蓉行辕外面,对着守门亲卫做狗腿状的坞壁豪强们知道正牌蜀国公主小哑巴耶律余里衍落魄时侯那个可怜兮兮的模样。估计他们最后剩下的对大辽的那些敬畏,就得马上烟消云散。
什么时侯,包装都是很重要的。
除了这番热闹之外,复辽军在应州营建防御体系也可称肆无忌惮。
现在单单在应州人马就扩充到了五千之数。其中六七百是郭蓉带来的骨干,不是貂帽都带出来的,就是神武常胜军支援的,甚而有些檀州选调出来的精锐。孟暖手下
也有一千精锐,却不是孟暖的那些心腹
而是当日大辽军中流散之辈。有厮杀的经验
也有点带兵的本事。拿过来就能派相当用场。这一千六七百军马作为基干,统带这在应州扩充出来的三千左右精壮,足以统带得住。军资器械,也勉强有个样子。毕竟郭蓉身后站着个大金主。要是假以时日,后方支援的物资不断送上来,将全军武装完全,再有几场战事磨砺一下。说不定数千能战之军,就磨练出来了。
既然有了五千人马一、虽然可称能战的也就千余骨干。单单在应州治所就摆不下了。此刻在应州治所之外,方圆十几二十里之内,要隘之处,都设下了军寨烽燧作为依托。一帮各处送来的精壮先干苦力,在冰天雪地里面干活。将这扩大的防御体系赶紧建立起来。
天气虽冷,活计虽重。可蜀国公主也是个大方的,应州积储的粮食干肉粗盐,流水价的支放下来。每天都能让人吃饱。就凭这一招,足能让乱世中人士气高昂起来。
种种桩桩凑在一起,应州治所左近,竟然有了几分士饱马腾,气象日新的景象出来。
不过谁也不知道,在西京大同府女真兵马的阴影之下,这份兴威景象,到底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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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帐幕突然掀起,一阵寒风夹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就卷了进来。在中军帐中随侍的使女本来缩在四下休息,这个时侯一下就都跳起来。几名从应州城中挑选出来,当日破家之前多少还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使女们顿时就拿着干爽的披风,和一直捂在炭炉之上,温热的中渍迎了上去。
郭蓉一身戎装,裹着一件雪白的披风。领子上面围着的却是一领青蓝色的雪狐狐皮。俏脸带笑,迈着一双又细又长的腿走了进来。使女赶紧将她的披风解下,抖掉上面的积雪。将一领烘得暖暖的新披风送上。几名军将以甄六臣为首跟在恭谨跟在她的身后。除了甄六臣和貂帽都神武常胜军出身的军将之外,其他投效军将进了军帐当中,还客气的朝郭蓉身边使女点点头。
郭蓉行辕虽然设在应州治所之内,但是她最常呆着的地方,还是应州城外当日扎下的军寨当中。
进了城中临时行辕,每日里求见的人那么多。郭蓉女儿家实在觉得厌烦。身在军中,几百甲士在那里一摆,杀气森然,谁都不敢硬凑上来。
而且郭蓉现在也在抓紧整练军马,好稍稍让这五千拼凑起来的乌合像个样子。将来好歹能多活下来一些。整练军马之事,她自然不算精通。虽然是郭药师的女儿,可她毕竟没带过兵。不过她打着蜀国公主旗号,在军中一摆,这高等级的吉祥物就足够让军中士气值乃的了。
每日巡视四下军寨烽拯一次,让这些投效汉子看着蜀国公主未曾在城中暖暖和和的享福,而是和大家同甘共苦。这个姿态,也能起到一定的让人归心之效。
郭蓉精神极好,俏脸上给寒风冻出两团红晕。却不知道是年少资本足还是有什么保养秘方,肌肤还是显得柔嫩细腻,拈一下仿佛都能化了也似。
如此美丽的一位蜀国公主,周遭人除了甄六臣之外谁也不敢直视。更别说在她俏脸上拈一把了。这福利,整个天下,估计只有萧言能享受。就是赵佶看上郭蓉,郭蓉也敢对他来上一箭。要知道郭家大小姐开得硬弓,当日连岳无敌都差点着了一下。除了萧言能让她化为一汪春水,谁敢对她用强试试?更不必说,在这云内诸州,大宋女真统治空白地带,郭蓉现下拥有的绝对实力,还有随着这绝对实力而来的威风权势!
郭蓉依旧是一个单纯善良美丽拥有模特身材的长腿妹,这美丽在塞外风雪当中,还越来越绽放出娇艳清丽的光辉。可却也越来越象一个真正的大辽仅存血脉蜀国公主了。
烘得暖暖的新披风一裹,郭蓉舒服得差点叹一口气出来。自家虽然在塞外为萧言这小贼辛苦,不过这小贼也不算是完全没良心的。这次王贵他们赶来,光是郭蓉自家所用器物就装了好几车。雪狐皮毛披风,军帐中点起的西川无烟炭,甚而女儿家贴身用的事物,都丰威已极。
郭蓉又不是女斯巴达,辛苦之余享受一下理所当然。而且萧言这般讨自家女人好的心思还带来另外一个意外效果
哪怕此刻,郭蓉享用气度仍然如此,果然不愧是大辽皇室血脉!
郭蓉笑颦如花,自家一边在用毛皮堆得暖暖软软的坐榻之上坐下,一边招呼诸人:“六臣叔,各位,都请坐下罢。现在军中这般气象,都是诸位的功绩。此刻还谈不得什么,等收复了西京大同府,有了规模了。本宫自然有以报之,复国之后,又何惜王侯将相之位,诸位之家,将与大辽同始终!”
蜀国公主当得久了,郭蓉说话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娇憨,很成一个样子。这些场面话,不知道背地里郭家大小姐咬着舌头练习了多少次。
甄六臣一笑,模样深沉得很。并没多说什么。
他现在是郭蓉麾下诸将之首,郭蓉以叔视之。而且这位六臣将军,将复辽军的旗号从燕地一直打到云内诸州。诸军皆败,两个末世皇帝一个被抓走献俘一个病死。耶律大石萧干等名臣猛将纷纷败亡,他却仍然咬牙坚持。屡败屡战,总能经营出一番气象出来。这份经历也可称传奇。自然可以拿得起这个架子。
就是那些貂帽都神武常胜军中出身的军将,对这复辽军虚实心知肚明。这个时侯也不会凑什么趣。这位郭家小姐,也是在为萧显谟行事。在给萧显谟经营家当,在这云内诸州,开的就是夫妻老婆店。谁还在意这鸟大辽的什么复兴大业,功名富贵。大家要的,是萧显谟手里的功名富贵!
可是新投效之辈就不一样了。初初投效,正是要表现的时侯。人人找个地方坐下来,顿时就有人大声开口应和,却是当日应州的霸主孟暖。
“公主如此说,俺们还有什么说得?只有尽心竭力。拼力为公主将此间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女真鞑子虽然厉害,毕竟人少。俺们这些忠义之士为公主聚拢麾下,和女真鞑子胜负正未可知!只要公主一声号令,俺愿为先锋,杀奔西京大同府而去。将银术可的脑袋,挂在大同府城头之上!据有西京道,北联倒塌岭节度使司,背后依托西南西北招讨使司,到时候全军声势实力,就再无人能制了。俺们还要追随公主,杀到上京府去。将那帮姓完颜的,一个个从老窝里面掏出来!”
孟暖双手扶着膝盖,坐得再端正不过。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脸都涨红了。一副忠勤勇猛的模样。众人听到这番话,人人脸色有异。就连坐在上首架子十足的甄六臣,都忍不住淡淡扫视了他一眼。
郭蓉半倚半靠在卧榻之上,其时倦意已经有点上来了。帐中被炭炉熏得暖暖的空气一烘,长长的睫毛直有合上之势。还好知道自家现在是个什么地位,拼尽全力才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突然听到孟暖这番话,忍不住身上就是一阵恶寒。倒也清醒了不少,一双妙目,就朝他望去。
她单纯却又不傻,孟暖这等当日在应州威福自持之辈,如何甘心被自己夺了应州。剥夺了他全部威风权势,只以部将视之?复辽军说到底也是在边地苦苦挣扎,面前还有大敌。什么中兴大辽的话,说说也就罢了。在孟暖口中,却仿佛是她郭蓉借用小哑巴的蜀国公主旗号一举,就马上能重光那个大辽帝国也似。
这等人物,也是甄六臣私下里让她要提防注意的。孟暖说到底也有四五百心腹,在他身边团得紧紧的。有这个实力就自然要忌惮。还在琢磨着怎么将他所部全部吞吃下来呢。他越是这般忠勇勤奋,越是让人不放心。
可这也是孟暖一个借以自保的绝好姿态,他都一副俯首贴耳的模样了。再动手对付他,吃了他的实力,别的投效之人如何看自己?既然为自家男人在这里经营一番基业,心里面再恶心得跟吃了一只苍蝇也似也只能忍着。
郭蓉清亮的大眼睛扫过,淡淡笑道:“孟将军忠勇
本宫自然是极感激的。将来也有用到孟将军处想必将军不会让本宫失望……
只是现在西京大同府的女真鞑子,并不是急务。现在要紧的却是在这应州扎牢篱笆,北防女真。此间军伍稍稍整练之后,要赶紧将背后的朔武蔚诸州拿下和……”
孟暖心下微微失望。此刻立即北上西京大同府,寻银术可军决战。自然就是为自家行事方便。缩在应州城里,城小而坚,自己可动手脚的余地小了许多。要是两军野战,可玩的花样却就太多了。
不过他倒也没怎么指望郭蓉被他一番话就怂恿得头脑发热。郭蓉身边甄六臣以降一般心腹军将,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哪里会这般不知道轻重?
自己这番话无非就是表忠心立场而已。至少在蜀国公主还需要时间消化麾下杂凑起来的军马之际
自己姿态越低,也就越安全。
不过郭蓉靠在坐榻之上,无意识展现出来的那修长完美的身姿。那娇丽清艳的容颜。却让孟暖心头那团火,越烧越是旺威。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火焰自己到底还能忍多久?一旦爆发出来,说不定就能让自己彻底疯狂!
如此高贵的血脉,如此英姿飒飒的气度,如此完美的身形,如此清艳的容颜。甚而偶尔还表现出来一丝娇憨单纯。此等人物,自家一个马贼出身熬一百辈子,也是配不上的。却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将她收入私房。
越是自卑,心头这团火焰却燃烧得越威。孟暖虽然坐得端正脸上神情也是既恭谨又巴结。可是胸中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转着疯狂的念头一,
拔剑而起,将帐中所有人砍倒。一把将这蜀国公主抢走,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人也不带了。就携着她到一个渺无人烟的所在。一辈子拿她当女神来侍奉!
这种疯狂心思最威之际,孟暖却深深低下头去。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蜀国公主所言之恭顺领命。
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一天!
坐在孟暖上首,一个四十多岁的矮壮汉子,满脸乱蓬蓬的胡子。接过了话头,点首道:“公主说得是……现在什么西京大同府,直不必去想!老实将南面诸州打下来。应州这里扎着口子,女真兵马一时就过不来。冰天雪地的,难道他们翻山越岭,艰险万分的绕个大圈子来打俺们?女真兵马是人也不是牲口……只要能挨过这一冬。俺们就有时间整练军马,尽可能的经营实力。和朔州武州接攘的宋人境内,这些年也无防务。宋境富庶,俺们走一遭,也能弄到许多军资器物粮饷。能抓多少实力,就抓多少!等到开春,要是女真南下,当真势大俺们抵敌不过,就朝西面走。两个招讨司,还有倒塌岭节度使,地方广大得很,还有多少部族都可以招揽,到时候俺们回旋余地尽大,随着公主就慢慢和女真人周旋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叫萧古烈,正经辽人后族。当然是很远一支了。耶律延禧即位之后,立自家的宫分军。他因弓马娴熟,颇能厮杀,就顺利应选入卫宫分军中。虽然不过是个小军官,却也是忠心耿耿追随耶律延禧多年。耶律延禧一路败亡,他一路辗转相从。后来耶律延禧所部授官极滥,他也开元帅府了。实领兵马,不过六七百,号称一军就是。
耶律延禧所部最后为完颜宗翰所击破,萧古烈总算挣扎出一条性命。
这等追随耶律延禧日久的军将,自然不甘心降顺于女真,任他们作践。一路流亡到应州,为孟暖所收揽。一段时日之后,凭他曾开元帅府的声望,也聚拢的千余人马。孟暖对他是百般提防警备,各种各样的限制手段层出不穷。甚而动过鸿门宴的心思。
萧古烈在大辽崩溃之后心灰意冷,也懒得和孟暖这等马贼出身的豪强争什么。混一日便算一日,真到被女真兵马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战死就是,也不打什么紧。以他的阅历威望,孟暖想害死他
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日子。
本来以为就这样胡混度日,直到最后战死的那一天到来。谁知道突然冒出一个蜀国公主出来!
应州开城投降这么顺利萧古烈其间出力不少。对于这个蜀国公主萧古烈自然也是要试探虚实的。是真那自不必说,老主子效力完了接着给小主子效力。若是假的,火并不必了,萧古烈却肯定拔腿就走。自己正经是皇帝亲军,胡混度日等死也还罢了,怎么会给一个假公主卖命?就算死了,也对不起老皇帝!
结果一番盘问,却是皆大欢喜。萧古烈虽然入卫宫分军,经常能见到耶律延禧,甚而还对答过几句。不过实在未曾见过正牌的蜀国公主。小哑巴本来就年幼也从来未曾随耶律延禧四下按钵
懂事之后就在南京道燕京府深宫当中。萧古烈要盘问也就是问一些前辽故事,这位蜀国公主对耶律延禧私下里情状了解与否。
郭蓉是在小哑巴那里做足了功课的,连耶律延禧最隐私的事情都知道。如何过不得这关?顿时萧古烈就死心塌地的为郭蓉这个西贝公主效死了。
一旦效死萧古烈就是实打实的为蜀国公主辛苦经营起来的这点实力着想。真要去碰女真,那是不够瞧的。萧古烈一路而来,和女真血战何止十几场?
现在生熟女真能战军马已经接近十万。真女真兵披重甲,持长兵,不论马上步下,悍然而进,更番叠战。一日间内,可反复冲杀十余阵,每一长都是不死不休的劲头。直到破军杀将,让敌人尸首,布满整个战场!
打交手战的时侯真女真兵马之硬之剽悍,这个时侯可称天下无双。而且北地崛起民族的本事也自然有。马多后勤简单,来去如风,可做长时间远程的机动。有时候咬住一支军马,甚而不用决战来分胜负,就是这种不时撕咬也能让敌手全军崩溃。
这等保持了北地民族的机动性,又偏生有硬碰硬交手的能力。不仅凶悍,而且耐战。伤亡高达数成仍然做不死不休决战的女真兵马。战斗力实在居于这个时代的顶峰。后世蒙古,说实在的,在打硬仗上,比起此刻女真军都屈居其下。再后世的假女真建州鞑子,就更不必说了。
(宋时女真打仗太狠,消耗也大。一次死战之后,女真将帅痛哭伤亡惨重。史书上记载比比皆是。女真建立金国之后迅速汉化,除了腐化之外,这消耗巨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主要用以经略中原的完颜宗望所部数万真女真兵,在江南,在陕西,在中原,几次大战,几乎是拼光了。后来真女真这个民族,基本上没保存下来什么。后世建州鞑子乱认祖宗,可是比起真女真的悍狠,差得远了,战斗力忍受伤亡的能力,都是几个级数的差别。不过建州鞑子的狡诈阴狠,却是在其之上
奥斯卡按)
击破银术可所部,几乎是不用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争取时间,能经营多少实力就经营多少实力,然后向西走。在各部族杂居的西北西南招讨司,甚而倒塌岭节度使司所在招揽部族,苦撑待变。公主与强大部族联姻也是可以考虑的。再看将来有没有复国的机会。
萧古烈也算是宿将了。如果郭蓉是真的蜀国公主,真的以复国为己任。这番筹划,几乎就是最好的安排。萧古烈一番话理直气壮的大声说出来,投效之辽军出身的军将,都暗暗点头,各自出声附和。就是甄六臣和貂帽都神武常胜军出身的军将,同样也觉得有道理。
当兵打仗的,特别是在这随时要死战的乱世。这个时侯来不得半点虚的。有几个人差点要跟着辽人出身的军将赞好了。瞬间也就反应过来,在心里嘲笑自己:“直娘贼,难道俺们还真的去为辽人复国打算?”
萧古烈一番话说完,先狠狠扫了低头的孟暖一眼,接着就是一脸热诚的看向郭蓉。看样子郭蓉要说什么他不爱听的话,萧古烈真能死谏一番。
郭蓉秋波转动,展颜一笑。郭蓉的美丽,是渐渐绽放出来的。此时露齿一笑,当真满室生晕。哪怕是萧言使出来的心腹,忍不住都有些脸红心跳:“怪不得显谟怎么也放不下这个郭家女儿呢…………”
“萧叔叔说得自然是正论,本宫正和六臣叔叔商议。以他在这里留守,当住女真鞑子可能南下。本宫亲率军马,就准备尽快回师。将背后数州拿下和……到时候自然要烦劳萧叔叔,随本宫南下出力。在此先谢过了。”
郭蓉自然是半点也不想和西京大同府银术可打一仗的。她尖上就是为了应州的粮食。同时尽力将对女真兵马的防线向尖展开得远一些。防止女真兵马突然南下搅局,坏了萧言大事。
理由自然算是正当,当是在场甄六臣王贵他们都未曾说什么。内心里面郭蓉未尝不是有点情虚。生怕自己给萧言行事添了太多的麻烦……如果麻烦不大,郭蓉就不当一回事了。这家伙本事这么大,轻松就能摆平了罢?
既然应州顺利到手,搞到了不少粮食。还封住了西京大同府女真兵马南下通路。郭蓉已经觉得心满意足,按照萧言有时候骂人的新鲜话,脑袋给门夹过了自家才继续北进呢。
应州要守好,背后诸州也得赶紧收蕎ww.N?粞晕茸≌饪樾碌没?怠W约揖桶舶参任龋?谔锛冶ふ?抢锵砑柑旄#?愎?庾罾涞奶炱?偎怠?
萧古烈这番话,正和郭蓉的心意。
郭蓉笑颦如花的对着萧古烈点头:“本宫直领人马,抽一半随本宫回师。萧叔叔自然是要诩赞左右的,现下军中,抽调哪些人马。由萧叔叔来做主……孟将军自然也是本宫要借重的,一并南下就是。这样安排,萧叔叔觉得如何?”
萧古烈忙不迭的避座行礼:“属下如何当得公主这般称呼?公主安排,自然是极妥当的。属下并无异议。六臣将军坐镇应州,必然固若金汤。属下自当拣选精锐,只等公主下令南旋!”
旁边孟暖,心头却一下就沉了下来。蜀国公主南旋,自己随之南下。虽然可以时时看着这张清丽容颜。但是自己谋划之事,却将如何?西京大同府这些女真兵,那女真统帅银术可真是蠢驴不成,现在还未曾有半点反应?奶奶个熊,这却如何是好?
他有心抗辩,却也知道,自家不是能让蜀国公主他们放心的。真在这上头固执己见。那么说不得就有断然手段降临在头上!
帐中温暖如春,孟暖身上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个时侯,一名戴着貂帽的亲卫大步而入,对着郭蓉行礼下去:“公主,汤将军引军而来,已经就要抵达!”
郭蓉顿时和甄六臣对望一眼。他们未曾对汤怀有所调遣号令。一方面是后路要紧,没有大将坐镇,才打下的基业只怕就是不稳。而且还有那么多配合河东路所行之事要操持。另一方面也是他们也不大能使唤得到汤怀,倒不是担心汤怀会抗命。汤怀是萧言最信重的岳飞几兄弟之一,甄六臣也有点愧对他,怎么也不能当作下属使唤。
汤怀突然引军而来,自然是河东路那里有所布置。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生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