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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永罪诗人     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     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生魂禁术

    虞幸一时没有去接江婆的话,知道他性格的赵谋立刻将主动权完全接管了过去,开始试探灵魂相关的话题。

    谈起这个,江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忧愁。

    “哎……”

    “说来话长啊。”

    据江婆所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邪术,名为皮影术,演化自民间皮影戏。

    创始者本是个皮影戏班主,不知怎么得来了一本从古墓中挖出来的生魂禁术,班主将二者结合,最终练就了一身将活人生魂抽进皮影中,以魂入戏的本事。

    不过这本事有个限制,那就是生魂进入皮影后,这皮影就不受控制了,表演者只能自己编好故事,诱使这些生魂沉浸其中完成表演,或者在剧目中死亡。

    生魂进入戏中之后便会失去现实中的记忆,沉浸在表演者编排的身份当中,自然,时间一久,生魂还是会察觉到不对劲,因此安排的角色要与生魂本人越相似越好。

    生魂演完了一场戏,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宛如做了一场大梦,过不久就会淡忘,并不知晓自己曾被表演者摄魂。

    而这终究是邪术,以外力将魂魄抽离肉身本就是对灵魂的巨大损伤,而且生魂在剧目之中死亡越多,本身的防御就越微弱,越容易被剧目中的身份替代。

    如果表演者有心杀人,只需诱导生魂多死几次,之后哪怕剧目演完,这生魂也早与肉身生疏了,会越过死亡那一步,直接变成孤魂野鬼,或者一回身体就暴毙而死。

    即便表演者只是抓了人的生魂来玩一玩,这一来一回也会耗费生魂的力量,还回去的时候只有一半多,有可能导致活人变得痴傻迟钝,抑或落下残疾。

    于是这皮影术在刚出现时就被江湖中的各个异人门派打压了,将之封为禁术,从此再难出现。

    可,万般大师便是皮影术的传承人。

    “皮影术练成之后如此离奇可怕,防不胜防,但最令人痛心的,还是这邪术的修习过程啊!”江婆用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梆梆两声,以表她的愤慨。

    赵谋敏锐追问:“怎么说?莫非万般大师修习皮影术的方法,和六年前的大水有关?”

    江婆又叹了口气。

    她缓缓道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真相。

    要修成皮影术,首先得学会生魂禁术,而这生魂禁术早在数百年前便被封禁,禁止任何人修习,因为想要学习它,需要许许多多条人命做铺垫。

    修习者要抽出九九八十一条生魂,还必须是带着浓烈负面情绪的生魂,将这些魂魄打碎融合,架锅烹煮,在禁术的影响下,这些杂糅的魂魄最终会凝炼成一枚小小的实体胚胎,修习者只要将胚胎吃下去,再把锅中的汤喝干,便能青春常驻,寿命绵延。

    那万般大师从来都是为了这个,越是见的多,越是想要活得久,他为了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已经不知道杀过多少个“九九八十一”了。

    可禁术见不得光,万般大师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是东躲西藏,九年前,他来到了风头镇这个四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的地方,便相中了这里。

    万般大师偷偷地收集生魂,用了三年时间害死了八十一条人命,有的是本地老人,本就迟暮,在睡梦中忽然安静地去了,家中子女也不会太过怀疑。

    还有的是外地来客,客死他乡者最难追寻,只要消息传不出去,这些人的家人也找不过来。

    偶尔,他也会佯装意外,抽走一些壮年人与女人的魂魄,若是孕妇,那便连腹中婴儿一同带走。

    就在这八十一条生魂到手之际,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被烹煮而成的胚胎,没进万般大师的嘴,竟然喂到了业江里。

    业江本就常出现水患,里头死过不少人,怨气横生,隐约有形成邪祟的趋势,这凝聚了怨气的胚胎一进去,顿时便成了天然的容器和引子,使“江祟”彻彻底底地成型。

    那一日,阴风大作,天地色变,江水骤然狂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大水,是江婆赶到,镇压了江中邪祟,才让大水退去的。

    可这一切太过艰难,消耗了江婆太多精力,她将江祟镇压之后就晕倒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功劳已经被万般大师抢去,百姓们都以为是万般大师治水有功,对他无比崇敬,却对真正的功臣江婆不理不睬,甚至抱有偏见。

    “您就没有尝试说出事实吗?”海妖皱眉,面上透出些许怜悯和不忿,心里却十分警惕。

    因为眼前的婆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能一个人悄无声息治理水祸的样子,在镇上百姓的传言中,万般大师好歹还是集结了手底下许多异士帮忙,做了许多准备,才勉强将大水压制回去的。

    而且她作为轿女的时候,曾经在戏台世界见过江祟,那可是个几乎成型的“神”,连靠近都会被污染,江婆要是真有一个人战胜江祟的能力,还愁杀不掉万般大师吗?

    “说来惭愧,我的力量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大半,再醒来已经算半个废人了。”江婆呵呵笑着,说起这样的往事也十分释然,“我已无力与那些邪门外道纠缠,只能保全自己,就主动在江边建了小楼。”

    “住在这里,我还能时不时注意一下江祟的镇压情况,也算是为这一方百姓尽最后的绵薄之力了……”

    他们这边聊着,虞幸有些心不在焉。

    余光一扫,他便看见一抹黑色阴影在墙边那些罐子盒子后面流窜,像手一样到处摸索。

    他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望向酒哥。

    果然,是鬼酒正在江婆眼皮子底下检查那些物件。

    “总之……现在你们明白,你们的灵魂出了什么问题了吧。”江婆摸了摸拿在手里的动物皮毛做成的暖手毯子,用怜惜的目光看向他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凡俗之人,魂魄比一般人强大许多,可即便如此,在万般那邪门外道的刻意折磨下,也早已残破不堪了。”

    “他肯定要对你们动手,届时,你们的灵魂就是最大的软肋,本就不稳,只要他再次施展生魂禁术,不管你们有多厉害,也逃不掉了。”

第三十一章 修补灵魂的准备

    关于灵魂缺失,推演者们虽然没有明显的感觉,但其实也在一些细节上察觉到过。

    比如,他们会更容易受到鬼怪的影响,抵御能力远不如从前,再比如,他们偶尔会在见到鬼物时恍惚发昏,失去行动能力。

    原本,他们就有这方面的怀疑,因为主线任务而进入眼帘的“灵魂缺失”,或许就是他们在戏台世界死亡后的后遗症,由于灵魂的不稳定,才会使得他们更加“畏惧”鬼魂的接近。

    现在听江婆这一番话,倒是对他们的猜测完成了一次验证。

    而且随之而来的消息,简直是最坏的那一种。

    ——生魂禁术,对他们这些灵魂不稳定的人有着更大的克制作用。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原本的意志力和能力足以抵抗万般大师面对面施展生魂禁术,现在也不行了,一具具残缺的灵魂与身体就是生魂禁术最佳的舞台,或许一个照面,万般大师就能将他们的魂魄再次抽出。

    不放进新的戏台世界也无所谓,只要他们魂魄离体,万般大师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机会,将他们的肉身毁灭,使得他们的灵魂被迫变成死灵。

    而他们仅剩的机会,要么就是在万般大师施展生魂禁术之前将其制服,要么就是在魂魄离体的瞬间就往回跑,在肉体被毁灭之前回到身体中。

    无论是哪一种,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都非常少,甚至可以说是……不大可能。

    他们还没有见过万般大师,本着做最坏打算的想法,他们必须假设,就算他们本身能力强大,但万般大师的确有能力借着生魂禁术在他们使用能力之前的瞬间夺取他们的生魂。

    ——起码在江婆口中,已经不知活了多久的万般大师对生魂禁术的掌控已然炉火纯青,施术手法绝对够快。

    若是要赌这么一个时间差,那就有点开玩笑了,性命攸关,谁赌得起呢。

    所以问题已经摆在他们面前,那就是,以他们现在灵魂的残破程度,根本不应该去见万般大师。

    可寿宴是他们目前惟一可以推动任务的节点,无论是怎么混进去的,都有很大的可能被万般大师发现。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们,必须在去寿宴之前,将灵魂修补到一个足以防御万般大师的程度。

    如何修补?

    知晓方法的人,可能只有江婆一个了。

    赵谋十分礼貌地询问:“如您所言,我们还有修补灵魂的机会吗?”

    “当然。”江婆刚一回答,便咳嗽了起来,转瞬间便咳得撕心裂肺,离得最近的鬼酒自然不会管她,只有海妖往前蹭了几步,扶住江婆轻拍她的背。

    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江婆皮下的骨头,这老婆婆衣服下的身躯已然十分消瘦,或许正如她所说,六年前那一战之后,她的身体就已经废了。

    “婆婆,您没事吧?”海妖掩下眸中神色,有些着急地问。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阿兰像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门外,看到屋内的场面,立刻奔向江婆,把海妖给挤开,连声问道:“婆婆,您还好吗?我把药拿来了,您快吃!”

    说着,她手中多出一枚乌黑的药丸,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道瞬间弥漫在房间中,还混合着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腐臭。

    江婆接过药丸,直接塞进嘴里,阿兰抬起江婆的下颚,帮她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一番着急忙慌的折腾,江婆才缓缓恢复平静,她由着阿兰一下一下抚在她胸口,帮她顺气,缓过来之后,对着屋中几个神色紧张的人道歉:“真是抱歉……不用担心,老毛病了,我呀……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有用这药才能在这世间多逗留些时日。”

    “咳咳咳……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别担心,婆婆来帮你们修补灵魂,或许等你们都好了,万般的事情也该迎来一个了结了……”

    “婆婆!你都这样了,还要帮他们?今天上午才刚刚帮过赵家那几个!再这么下去,您会吃不消的!”阿兰一脸的不赞同,语速也很快,竭力地阻止着江婆的行为。

    “阿兰,这就是我的命啊。”江婆只抬起了一只手,便制止了阿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脸上的亲和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语气也带上了些许不容置疑,“立刻做修补灵魂的准备,去烧水。”

    阿兰闻言紧紧地皱着眉头,瞪了推演者们好几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虞幸终于抬眼,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江婆身上。

    他道:“您时日无多,每一次帮人修补灵魂,都会耗费您所剩无几的经历,加快您生命的流逝,是这样吗?”

    江婆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一条老命,换万般的结局,死得其所啦。”

    “……好吧,我也没有立场说什么,毕竟我们真的需要您的帮助。”虞幸神色低落地摇了摇头,“婆婆,您真是个好人。”

    赵谋心中不知有没有触动,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他依旧冷静而理智,抓住重点问:“为何缝补灵魂所做的准备中还有烧水这一项?”

    江婆也没有要隐瞒他们的意思,直接说:“想要缝补灵魂,先得入桶沐浴,不着衣物,再由我将你们缺失的那一部分暂且用其他东西替代,总归,是要让你们的灵魂和身体完全契合……咳咳咳……”

    她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了。

    鬼酒见状轻轻地嗤笑一声,好在当前没有人注意到他,等阿兰再次返回,告诉他们谁都已经放好了的时候,鬼酒第一个起身,嘟囔了两句什么,毫无留恋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也陆续起身,虞幸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对队友们说:“你们先去,我等会儿就来。”

    他和赵谋的眼神对上,彼此对对方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又瞥见了海妖的眼神,看到了海妖眼中的疑惑。

    最后,他与鬼酒四目相对。

    鬼酒悄悄地用身体挡住背后的影子,让影子做了一个“拇指朝下”的手势。

    这个角度,只有虞幸能看见。

    等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房间,房间中便只剩下虞幸和江婆了,他笑了笑,坐到江婆旁边,轻声道:“婆婆,谢谢您,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不过……之前一直没问,您的腿是有残疾吗?”

    “老了……老了就走不动道了。”江婆道,“这腿呀,也动不了喽,现在有什么事我都是交给阿兰去做的,这孩子,有孝心,愿意照顾我这把老骨头。”

    “是吗,您的腿真是可惜。”虞幸垂下目光,忽然伸手捏向江婆的腿,动手时一个不小心,把江婆长长的裙摆给掀起来了一点,露出她盘腿姿势下,脚上的一块猩红色布料。

    “唉哟,你这是做什么!”江婆显然愣了一愣,而后好笑地摇摇头,顺势将裙摆盖了回去,“你这后生真是冒失,我的腿已经没救了,你也不必看。”

    虞幸连忙道歉,但脑子里已经有答案。

    这颜色,这质感。

    不正与之前红布鞋少年脚上穿的那一双如出一辙么?

    他就说,为何从见到江婆开始,江婆就一直盘腿而坐,遮挡住自己的脚。

    原来,是为了掩饰这个啊。

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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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笑死我了

    恍若未觉地起身,虞幸冲江婆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踏出门的同时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薄薄的木门阻隔了江婆慈祥悲悯的眼神,他一转身,就看见阿兰站在不远处,环着胸凝视她。

    虞幸目光下落,确定阿兰的鞋子是正常的深蓝色布鞋。

    这姑娘还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模样,现在站在原地不动,没好气地催促道:“就剩你了,快走吧。”

    “好。”虞幸应了一声朝她走去,走到她身侧,阿兰便也转身与他并行。

    因为走廊只有一个方向,虞幸也不用问往哪儿走,只要一直向前就行了,他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听着这架空木板的沉闷呻吟,开玩笑似的问:“阿兰姑娘,有件事我很好奇。”

    阿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地回答:“别问,憋着,婆婆会给你答案。”

    被很不客气地截断了话头,按理说是很不礼貌的事情,阿兰预测虞幸会生气,连表情都冷硬了几分,似乎已经做好了当个带刺冰山的准备。

    但是虞幸没有生气,他轻笑了一声:“是关于你的事,江婆大概给不了我答案。”

    阿兰这才偏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虞幸回以微笑。

    几秒后,她嘴唇动了动,言简意赅:“说。”

    “我想知道,阿兰姑娘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们呢?”虞幸眉毛微微挑起,一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他又垂下目光,一边细数一边总结,“婆婆明明对我们十分亲善,而你又照顾了婆婆这么多年,应当知晓婆婆的愿望,如果帮了我们就能解决万般大师,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阿兰姑娘,你不想让婆婆达成愿望吗?”

    “呵呵。”阿兰听后却冷笑了两声。

    眼看就要到前边用来沐浴的房间,她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虞幸:“婆婆是婆婆,我是我,她愿意牺牲自己拯救这个镇子的人,我却觉得不值,婆婆这么好,这镇子的人配吗?”

    “你是个外来人,根本不懂……风头镇,本就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

    “咳咳咳……”

    正当阿兰语气冰冷地准备控诉风头镇时,江婆那屋里又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阿兰脸色一变,立刻噤声,有些懊恼。

    这一回她倒是没有着急忙慌地往江婆的房间里赶,阿兰瞥了虞幸一眼,小声道:“算了,婆婆不喜欢听到我说这些,就这样吧。”

    说完,江婆的咳嗽声果然低了下去。

    虞幸若有所思,然后对阿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问了,就被阿兰推进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房间里。

    其他人已经分别坐在不同的木桶里了,听到声音齐刷刷朝他看过来,从虞幸的角度看,就好像一桶桶冒着热气的水中长出了清一色的黑长发人头。

    还剩下一个木桶空着,虞幸自然而然的走过去,阿兰就在门口盯着,催促:“赶紧进去,你倒是悠闲,事儿全是婆婆做。”

    虞幸也不反驳,他走到自己的木桶边往里看了看,木桶中的水汽氤氲,像是普通的清水。

    “留个底裤吧。”赵谋笑眯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光着上身,线条匀称结实的手臂就那么大爷似的架在木桶边缘,“全脱了,被阿兰姑娘看见也不太好哦。”

    这话表面上看像是说给虞幸听的,实际上就是在说给阿兰听,告诉她——要么别站在这盯着,如果要盯,那就别怪他们完不成婆婆说的“褪去所有衣物”洗净身体了。

    阿兰不为所动。

    “还有我呢,还有我一个女子在这里呢!”海妖探头,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尽管在修补灵魂的大事面前斤斤计较并无意义,但她还是给自己保留了一件里衣,伸出来的手臂上裹着薄薄的一层布料,都湿透了。

    “好,我可不想耍流氓。”虞幸动作麻溜的除去身上衣物,穿着自己的裤子,抬腿迈进了木桶里。

    一进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与热气完全相反的阴冷,这桶中的水温出乎他意料的冰凉,简直像是浸泡在了冰泉里。

    “怎么这么冷?”虞幸问阿兰。

    阿兰眨眨眼,语气毫无波澜:“这水是用婆婆的力量制成的,不仅可以洗净肉身,还能一定程度上修补灵魂,你会觉得冷,是因为灵魂正在受到拉扯而疼痛。”

    她看着终于安安分分地全部坐进木桶里的人,面容缓和些许:“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说完,她终于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关上。

    “好家伙,看的真紧啊,不像是在看需要帮助的人,反倒是像在看犯人。”

    阿兰一走,隐藏在他们耳朵里的道具耳麦中就响起了海妖的声音。

    “可不是吗,一副生怕我们逃跑的样子,真是有趣。”赵谋用手捧起一捧水,一边接话一边瞧着水流从他指缝渗下去。

    虞幸已经完成了用诅咒之力对水的隔绝。

    刚刚他和阿兰在走廊上聊天的时候,就听到耳麦里不断的传来队友们的声音。

    主要是海妖在提醒,让其他人快一点将水隔绝起来,这水有问题,有麻痹人身体的功能。

    简单来说就是像麻药,是那种慢性的、逐渐使身体失去知觉的麻药。

    海妖在和水有关的事物的敏锐度上从来不令人失望,在虞幸进门之前,几人都已经完成了自救。

    现在五人都来到了这个单独的泡澡房间里,以防偷听,他们继续用耳麦进行交流。

    赵谋:“江婆问题大了,她在六年前的水患上撒了谎,据我调查,大水的确是被万般大师亲自退去的没错,她是在大水结束后一周左右才来到风头镇。”

    任义:“我观她腿的数据完好,是一双正常的腿,用不着和我们装瘫子。”

    海妖:“她摸我手说我最命苦的时候好恶寒,我感觉她看的不是我,是一个她非常珍惜的……‘物品’。”

    鬼酒:“箱子里是皮影,罐子里是人肉,真是笑死我了。”

    虞幸道:“是啊,真是笑死我了。”

第三十三章 两个人

    直播间的观众就这样看几个人趴在木桶里,光动嘴不出声。

    难耐的好奇心啃噬着观众,令他们纷纷刷起弹幕。

    [他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是我vip不能听的吗?]

    [明明应该是有些紧张的氛围,我却觉得画面有点喜感,对不起hhh]

    [怎么个意思,江婆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个阿兰又是什么情况啊?]

    直播间的观众也不都是傻子。

    江婆楼里的景象本来就十分古怪,从一楼开始,那些挂在房梁上的东西就足以引起见多识广的推演者们的警惕。

    再说,他们遇到过的副本这么多,总有些boss是伪装成友方等着给他们狠狠一个背刺的,被背刺多了,心中对这些事就养成敏锐度了。

    跟着直播画面一路看过来,不少观众都在猜江婆有问题,只是由于他们不在副本中,触碰不到线索,所以不能确定问题出在哪儿。

    倒是早就有弹幕在嚷嚷着不能进水里泡着了。

    [觉不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江婆自己在介绍生魂禁术的时候都说了,九九八十一条灵魂要被揉在一起,架锅烹煮!你就看他们像不像是在被煮?]

    [那好像也不是很像,毕竟他们分开着呢,而且生魂都没被抽出来,我觉得古怪的点是江婆的配合,她有点过于主动了!]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推演者的灵魂被放到了戏台世界里,所以看见推演者啥也不问,直接要帮忙,可是,如果她真的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把他们的身份告诉风头镇上的反抗组织?她不也是反抗组织的一员吗?唉,不对,她刚刚好像没有提到反叛组织的事!]

    [就是啊,但凡她早点说,那几个乞丐都不至于被虞幸忽悠瘸了,甚至推演者和反抗组织也能早点搭上线,如果江婆那么迫切的要解决掉万般大师,她为什么要隐瞒?]

    这时候,直播间里的人材终于出现了,将推演者们在耳麦中的讨论用唇语解析的方式翻译了出来,发在了弹幕中。

    弹幕这才知道,原来江婆房间里那些箱子罐子里,居然就放着两类指向性这么高的东西!

    皮影和人肉!

    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江婆才是幕后黑手啊!

    现在她又要“煮”推演者们。

    不寒而栗!

    [唉,我想起来了,洛晏和赵家那几个不是早上就来了江婆这里吗?他们人呢?我去他们直播间看看去。]

    [别去了,我是洛晏直播间来的,我想说……救一下啊……]

    [救谁?洛晏吗?半天没关注,这是咋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在楼上,我在地下室!]

    [啊?发生什么事了?]

    “洛晏和赵家人来这里之后就失踪了,想必是被江婆抓到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中,任义面瘫着一张脸,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猜也是,这水的麻痹效果会让我们在半个小时左右陷入深度昏迷,说不准早上那一波就是这样被抓的?”海妖琢磨了一下,“所以我们待会儿得装晕对吧?”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拔这个老东西撕了吗。”鬼酒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调混在其中十分明显,“反正也不是好人,而且她确实很弱啊,杀了得了~”

    “确实可以考虑。”这一次,赵谋没有否认弟弟的想法,因为接触到现在,无论是江婆还是阿兰,在战斗能力上无疑都显得有些羸弱。

    可这也是一个疑点。

    江婆不是好人,正在对他们动手。

    那江婆和万般大师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仇敌,还是一方的?

    从反抗组织对万般大师的恨意来看,身为反抗组织核心的江婆不可能是个二五仔,否则,拥有全部人员名单的江婆早就可以将这些反抗者一网打尽了。

    所以江婆和万般大师的确是两股势力。

    那又有一点说不通——江婆这么弱,万般大师为什么不来杀她,真的太弱了,不觉得碍眼吗?

    在没有进江婆楼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可以把监控分散到这么一大块区域的江婆一定是个狠角色,进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这强度,万般大师闲的没事儿分出一根手指,就能像碾麻一样碾死江婆和阿兰。

    最大的可能性,是江婆对于业江的意义,因为江婆是守江人,莫非,这业江只有江婆守得住,而万般大师怕江婆没了之后,业江再次作乱?

    赵谋想来想去,也就这个想法靠谱一点。

    他想了想,还是劝鬼酒:“但是阿酒,如果我们装晕,让江婆和阿兰把我们丢到洛晏那一组的位置上,不就省了找人的力气了吗。”

    好歹还能看看江婆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鉴于江婆不是好人,刚才江婆所说的关于皮影术和生魂禁术的事情也无法全信了,他们的灵魂缺失究竟要如何修补?

    赵谋想到这里,略微感到头秃,下意识看向虞幸。

    然后他发现虞幸也在沉思。

    “你在想什么?”

    听到赵谋叫他,虞幸回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阿兰态度很奇怪。”

    他轻声嘀咕:“她一上来就如此不待见我们,似乎有心让我们提起戒备,这是不是在提醒我们?”

    “可江婆吩咐她的事,她不还是照做了吗?哦——!”海妖说到一半自己恍然大悟,她眼神一亮,“监控!是江婆的监控能力!有监控在,阿兰就算想提醒我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也不能忤逆江婆的吩咐!对不对?”

    虞幸眼睛微微眯起。

    他想起刚刚在走廊上,阿兰故意说风头镇的坏话,使得江婆为了善良人设,咳嗽示意阿兰。

    这或许……就是阿兰想告诉他的?

    他们的对话全都在江婆的监听之下,所以,别问,憋着,她什么都不能说。

    “还是不太对。”虞幸揉了揉太阳穴,桶中的水随之摇晃,“江婆脚上的那双鞋,和我遇见过的万般大师的一个下属穿的一模一样,但是江婆不可能和大师一边啊。”

    逻辑冲突之下,阿兰刚开门时问的那个问题重新出现在虞幸脑海中。

    “几个人?”

    “两个人。”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轻声喃喃道:“两个人……两个人……”

第三十四章 主线崩了?

    虞幸回忆着和江婆短暂相处的细节。

    江婆在与他们见面之后,并没有因为他们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不是人”而区别对待。

    在房间里聊天时,江婆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看不出她是更喜欢人类还是非人类,既然如此,阿兰在门口问的那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这里是江婆的住所,他们与阿兰打过照面后,很快就确定阿兰不是传说中的巫婆,所以下意识认为阿兰是为真正的巫婆转述了问题。

    可是如果,这个问题就是阿兰本人想问的呢?

    见面确认他们的身份,再正常不过了,就算被监控到,江婆也不会从中提取到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但要是将这个问题的答案视作另一重暗示,那么……

    虞幸将被水汽蒸湿的额发向后捋了捋,在脑海中列出已有条件。

    一,“两个人”,看做字面意思。

    二,江婆的红布鞋是万般大师下属同款,也就是说江婆与万般大师关系匪浅。

    三,江婆不可能和万般大师同道,两方关系只有敌对这一条路可以走。

    四,与江婆共同生活多年的阿兰似乎有意提醒他们。

    五,江婆楼之外的监控范围广阔,蕴藏磅礴的能量,然而江婆本人却看不出可以驾驭这种能量的样子。

    线索构筑出来的可能性本就苛少得刻,排除依旧行不通的逻辑,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穿红布鞋的江婆,和“与万般大师为敌的反抗组织江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虞幸唇角一勾,这样就说得通了。

    江婆的确力量强大,并且与万般大师为敌,拥有修补灵魂的方法,但是他们今天见到的这个老婆婆,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江婆,而是万般大师的下属假扮的。

    因此,这个老婆婆才知道他们被抽取生魂投入戏台世界的事,而反抗组织并不知道。

    有可能是他们来晚了一点,也有可能在他们进入风头镇之前,江婆就已然被替换,但这个时间一定不久,起码假扮的江婆还没有套出反抗组织的全部信息,否则反抗组织也早该灭了。

    阿兰身为最熟悉江婆的人,已然发现端倪,但为了自身的安全,假装并不知情,依旧扮演着照顾江婆的角色,因此被留了一命,毕竟真正的阿兰肯定要比扮演出来的阿兰自然许多,和反抗组织接触时也能减少露馅的几率。

    她想要提醒他们这些外来人,借此机会改变自身的处境,可是上午来的那一波失败了,她只好故伎重施,开始对虞幸他们这一波做提醒。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阿兰知道假江婆对外来者的杀心,可碍于她的身份以及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监控”,她也没办法做出更明显的提示了,能不能被注意到,只能靠缘分。

    想通这一点,虞幸立刻在耳麦里将这个想法分享出去。

    耳麦中静了一静。

    五秒后,赵谋冷静的声音重新响起:“我已经懂了,万般大师知道我们要来找江婆,所以针对我们设了局。如果我们没看出江婆的异样,那么会被水麻痹,顺理成章的被捉住。”

    “若是看出异样,我们也只会认为是江婆欺骗了我们,一楼挂的那些骨铃和娃娃,二楼江婆房间中的皮影和人肉,都是一种引导,给我们灌输江婆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这种思想,如此一来,后续万般大师再给出反转的证据,我们说不定真的会相信。”

    海妖问:“什么反转的证据?”

    “比如,在寿宴上,万般大师偷偷告诉我们,其实他也是被江婆抓来充当靶子的傀儡,他是个无辜的好人,自始至终修行生魂禁术的,都是江婆,是江婆控制了他,希望我们能顺便将他救出苦海。”

    赵谋对海妖笑了笑:“这时候,我们再想到凭我们自己辛苦得来的线索,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认清了江婆的真面目,结合万般大师的话,你信不信?”

    “嗯……虽然不会彻底相信,甚至只是会多出一点疑虑,但可能也足够万般大师利用了。”海妖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人们总是更相信自己亲手揭开的真相。

    再多疑的人,都不会怀疑自己。

    赵谋眼中冷芒一闪:“这个副本有生魂抽取这种东西存在,想在身份上做文章,实在是大有可为,只要我们在江婆楼被误导,后面可供利用的思维就太多了,相当于自己给万般大师送上了一个很好用的弱点。”

    “所以,悬挂的东西,以及江婆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故意给我们看的,它们都是异常但很难被实锤的线索,尤其是箱子罐子里的皮影和人肉,我们只有靠非常手段才能查到,因为江婆就坐在屋里,在已经感觉不妙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去翻她的东西。”

    任义搭腔:“设计这一点的人知道我们会‘邪门手段’,但这也暴露了对方对我们的低估,因为于我们而言,探查到这一点并不难,也不会有千辛万苦得到线索于是坚信不移的效果。”

    总的来说就是设计了,但设计得不好,有点画蛇添足。

    “对方故意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引起我们警觉的线索,唯一一个想隐藏的,就是那双红色的布鞋,但他们应该没有想到,我们之中会有人去掀江婆的裙子。”任义说着,用一种半是感叹半是诡异的目光望向虞幸。

    古代嘛,在这方面看的非常重,哪有人会去掀一个老婆婆的裙子,只为看看她的鞋?

    万般大师再诡异,思维也依旧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局限。

    赵谋、鬼酒和海妖的眼神也都复杂起来,默默望着虞幸。

    “……别这么看我,我是有了猜测后做出了针对性的行为,又不是什么变态。”虞幸无所谓地趴在了桶沿上,“现在假江婆只知道我不小心瞥到了红鞋,不能确定我认没认出来,嗯……”

    “主要是我之前遇见的那个穿红鞋子的,是个社恐,话很少,而且有被迫的痕迹,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小家伙应该没有向万般大师这一方汇报差点被我抓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只要他装作认不出这红布鞋的来历,就不会打草惊蛇。

    “现在事情变得有趣了~”鬼酒挑眉,“既然这个江婆是假的,那真的江婆在哪?已经死了?”

    “她和万般大师作对六年,做出的事情也没什么缓和的余地,只要被抓,八成不会被留活口。”赵谋分析着,最终得出两种可能,“总之,在我们到来之前的某个时间点,江婆失去了自保能力,被万般大师的人替代。她要么隐晦逃走,隐晦到连阿兰都不知道,要么就是死了。”

    无论是哪一种,对推演者们来说都是个坏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的主线……崩了。

    不知道在他们解析出这一点之后,系统会不会给他们换一个新任务。

第三十五章 好皮囊啊!

    在木桶里泡了大约三十分钟,门外又传来阿兰轻盈的脚步声。

    大概是觉得推演者们三十分钟了还没有察觉到不对主动跑出来,已经能确定没接收到提示,阿兰推开门时的表情隐约透着一股失望和麻木。

    房中水汽已经冷却。

    她一眼扫过,就看见五具身体软绵绵的或躺或趴在木桶里,全部安详地闭着眼,一副毫无抵抗能力的样子。

    “……”

    阿兰眨眨眼,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回身先去了江婆那,跟江婆报告:“沐浴结束了,和上午那四个人一样,他们因为灵魂修补太舒服而睡过去了。”

    这个说法,自然是“江婆”忽悠她的,她知道,却还得装做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陪对方演戏。

    此时的江婆已经站了起来。

    没了对外来者隐藏脚上布鞋的必要,江婆背着手,正站在自己屋子的窗边,凝神向外眺望。

    从这扇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尽头,有一条永不停歇的江。

    它是风头镇的水源,是风头镇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却也是夺取他们生命的天灾之江,怨气冲天。

    她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感慨万千:“阿兰啊,等我力竭而死,与万般的事尘埃落定以后,业江就要靠你镇守了,我会把镇江之物交给你,你一定要代替我……咳咳咳!”

    阿兰快步上前,给江婆轻拍后背,同时垂下眼睫,不满地小声反驳:“婆婆别瞎说,您才不会死。”

    江婆虚弱地把身体重量交给阿兰,咳意消退下去后才道:“我也快到极限了,你是知道的,别说这么任性的话了。”

    “明明不帮那些外来者,你就还能活很久!修补灵魂太费心力了,您为什么不让我来做?”阿兰情绪不好,顶嘴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于是就被江婆打了一下头顶。

    并不疼,就像是长辈无奈又纵容地拍一下晚辈的头,仅仅表示对晚辈所说内容的不认可。

    “你还年轻,婆婆不许你把自己的命搭在这件事上。”江婆不容置疑地否定了阿兰的提议,“这件事没得商量。”

    阿兰的一侧眼睑轻轻颤抖,为这虚伪的精湛演技感到恶心。

    她知道,这本没必要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让“江婆”这个人顺理成章的成为死人。

    只要连她都觉得江婆已经死了,而且不存在猫腻,万般大师那边就算是彻底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心中想着,阿兰的表现依旧无懈可击,就像她这一个月以来一直维持的那样,低落地应声:“那我扶您去看看那些外来者。”

    一年轻一苍老的身影相携迈入走廊,往木桶房间而去。

    见到失去行动能力的推演者们,江婆示意阿兰将隔壁房间的桌子搬过来。

    因为搬动五具身体对她们二人来说有些勉强,所以“灵魂修补”就在这个房间里开始。

    阿兰领命,很快把上午就用过一遍的木桌抬了进来,然后摆上灵魂修补所需的用具。

    她抱着一个矮脚陶罐,开始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排列好,在她做这些的时候,江婆已经慢慢踱步,凑到木桶前观察这些新的身体。

    江婆先是在海妖的木桶前徘徊很久,伸出手摸了摸海妖的脸蛋,又犹豫着转向虞幸的木桶,凝视着他露出水面的身躯。

    没人看见她眼底闪过的贪婪和满意,她就像是在挑选什么似的,最终,还是把目光定在了虞幸身上。

    “就先给他修补灵魂吧,来,阿兰,帮婆婆把他抱出来。”

    湿漉漉的躯体被提出水面。

    阿兰的力气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有,她抱起虞幸堪称轻松,把虞幸放到了铺着布的桌面上。

    在看到他还穿着裤子时,江婆果然并不意外,推演者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睛”之下,她很确定这几个人在木桶里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慢慢地就昏迷了。

    阿兰却有些遗憾。

    这个人,似乎是个镖师?可惜了,这是唯一一个展现出对她的试探之意的人,明明有可能发现真相的……还是差了一点。

    “好了,阿兰,你先出去吧,等我叫你再进来。”江婆站到桌子边。

    若是远远一看,这个场景倒是有些像手术台,虞幸躺在手术台上,江婆就是那个即将给他做手术的医生。

    阿兰点点头就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整个房间里就只剩江婆一个还能动的存在。

    她手指一勾,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而出,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就出现了一条接着一条血色的纹路,纹路逐渐连接融合,形成一个屏蔽了外界的诡异阵法。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跌,虞幸闭着眼睛,身体似乎因为寒冷而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江婆对这具身体爱不释手,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终于放弃了伪装,在虞幸身上捏来捏去,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使人不寒而栗:“好皮囊啊……果然是好皮囊,老朽便笑纳了,灵魂修补风险这么高,失败一个也不会被那蠢丫头质疑的……”

    从她嘴里发出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年迈而浑浊。

    独自高兴了一会儿,江婆还是从桌上摆放的陶罐里取出一套银针。

    不论如何,该留下的修补痕迹还是要留下的,否则阿兰起疑心,做了多余的事儿,她就不得不杀了阿兰,然后少一个拿到反抗组织全部名单的机会。

    想到万般大师给自己的任务,江婆的脸色阴沉下来,怨念地骂道:“一帮废物,这么久了连个反抗组织都搞不定,害得我要穿着这老不死的皮跟那蠢丫头周旋这么久!”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第一根针扎进了虞幸眉心。

    这手法类似于针灸,细细的银针固定在皮肤上,并未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不适,江婆手中银针一共有七根,第二根第三根定在虞幸左右肩头,第四根落向胸口。

    然而这根却没有顺利扎进去,银针自带的阴森鬼气被另一种奇怪的气息给抵挡了,江婆眉头皱起,眯着老迈的眼睛凑过去仔细看。

    这可是她最中意的一副皮囊,可别出什么岔子。

    这一凑近,她才感觉到不对,这副身体表面似乎有一层粗浅的迷障,能掩盖住真实的模样,不过迷障的手法十分粗糙,以她的手段,可以直接破除。

    阴气汇聚在掌心,江婆闭上眼,跟随着感应到的气息勾勒出对应形状,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她感觉到眼前一阵清明,便得意地睁开眼。

    她倒要看看,这具身体还有什么秘密……

    啪嗒。

    手上的银针因为她的手抖尽数掉落在地,泛着阵阵冷光。

    江婆瞪大眼睛,倒退一步。

    这是什么?

    这都是什么?!

    在她破了迷障的眼中,映出来的是一具可怕的躯壳。

    胸口,蛇形纹路首尾相连,简略的纹样明明没有眼睛,江婆却感觉到蛇头上分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

    腹部,一个无法形容的怪异纹路流动着奇怪的色彩,似乎被她的气息惊醒,蠢蠢欲动地沿着血管蔓延,像眼睛,像嘴巴,又像无数的小触手。

    而右手上,最大也最复杂的树形纹路早已感觉到银针上传来的关乎灵魂的威胁感,树根延长,粗黑的凌乱线条已经爬满了整条手臂。

    三种微妙的气息,都在这瞬间寂静下来的空间里,直直地“看”向了江婆。

第三十六章 计划破产了(悲)

    古人素有图腾崇拜,不同的纹样承载着不同的意义,而在真正能接触到鬼神的那些人眼中,图腾更是极端神秘的存在。

    江婆看着眼中同时出现的三个图腾,在惊慌失措的同时,也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在身上纹三种截然不同的图案,还是三种不仅仅为装饰,而是真正拥有力量的图案。

    这不就像同时效忠三种势力一样么,图案背后的存在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不忠”?

    这样的疑惑在江婆脑子里飞速闪过,很快就被蔓延而来的危机感遮盖了。

    她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自三种图案上散发开来,江婆感受得到,面前这个青年体内的力量并不和谐,似乎彼此隐忍才不至于产生冲突,但此时此刻,无论是哪一种力量,都将矛头对准了她!

    该死,这对身体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根本不是她可以夺取的皮囊!

    该死,该死,早知道她就不选这个人了,在灵魂修补术进行不下去时就将他丢到一边,任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可现在她已经触动了这具皮囊上的“禁制”,只要这家伙醒过来,必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她的银针也没法继续刺下去,否则若是这些图腾上的力量失控,她绝对讨不了好。

    江婆眼神阴狠,没有管散落一地的银针,而是小心谨慎地慢慢伸手,从陶罐里取出一把尖刀。

    这把刀不知磨得有多利,一拿出来就折射了一道银白的寒光,她手握尖刀,老迈的男音冷笑一声。

    “既然是没用的皮,那就杀了好了。”

    先把这个人杀了,再刮花皮肤上的图腾,图腾自然会失去效用,一了百了!

    至于之后要怎么向阿兰解释……呵呵,她总能找到无数个借口,区区一个外来者,还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

    江婆在想到的同时,刀子已经朝着虞幸的脖子砍下去。

    她的行动份外果断狠辣,力道也大,只要这一下成功,虞幸绝对会直接尸首分离,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可想而知,在过去的岁月里,江婆曾经干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寒光一闪。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骤然响起,江婆一声惨叫,右手脱力,刀子就这样直直地掉落下去,睁开眼睛的虞幸敏捷地往旁边一躲,避免了被利刃割伤的结局。

    他爬满了黑色纹路的手还攥在江婆的手腕上,幽蓝色的双眼逸散着微微的光亮,刚刚还令江婆垂涎不已的那张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开口前,浓浓的黑雾已经从他身上渗出,将江婆的身影一并笼罩在内,封死了所有的方位。

    然后,那半点不慌乱的音调才从黑雾里刺出,传入江婆耳朵里:“怎么,不是想笑纳吗?你怎么没笑啊。”

    江婆:……笑不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一个女声困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说好的假装配合,一步到位找到洛晏他们的位置呢。”

    江婆悚然一惊,目光偏移,就见原本闭着眼睛昏迷的几个人竟全都直起身子,在木桶里悠哉悠哉的看着她。

    问问题的是这些人当中唯一的女孩,容貌绝美,身形包裹在潮湿的里衣中,曲线分毫必现,玲珑有致,一张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疑惑,似乎并未将现在的情况放在心上。

    江婆一看,哪里还猜不到。

    “你们……没有中计!”

    闻言,那看面相最为不好惹的阴郁青年冷笑着扯起唇,两条小臂交叉着搭在木桶边缘,微微拱起的脊背上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这只猛兽无视了江婆的震惊,用一种无差别扫射的嘲讽语气应和着女孩的问题:“说不定是被摸烦了?换做是我,也忍不了一个穿着老婆婆皮囊的老大爷上下其手。”

    虞幸:“……”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怎么酒哥一说,他忽然就觉得有一点不得劲儿了呢。

    赵谋和任义属于喜欢静观其变的那一挂,什么都没说,不过他们的目光里也没有任何意外,在听到江婆拿刀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装是装不下去的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让自己重蹈一遍覆辙,好直接找回洛晏,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套出一些江婆的盘算,但这只是计划的一种,不是必需。

    此时,虞幸上身毫无遮掩,胸口的环形蛇纹暴露无遗,几人都意识到了他们闭眼装睡时听见的那些动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银针是要扎向胸口的,但是虞幸胸口被烙印了一张门票,这可是高位邪神亲自烙印下来的进入阴阳城凭证,怎么可能被刺穿!

    所以从江婆第一个选择了虞幸时,他们浑水摸鱼的计划就已经泡汤了。

    这么一想,他们看向虞幸的眼神不由的有些哀怨。

    啊,明明都商讨了后续计划,结果一点都没用上。

    被这么看着,虞幸也用哀怨的眼神看向被他拉着无法挣脱的江婆。

    “你为什么要第一个选我呢?是那个漂亮姑娘入不了你的眼吗?你明明说她的灵魂缺失得最多,不就是最中意她的皮囊的意思吗?”

    “你怎么能临时变卦!”

    江婆又气又怕又懵,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她还以为这人开口要说什么呢,结果第一句话竟然是质疑她的选择,这些人难道不是同伴吗?

    怎么这一股子互相捅刀子的劲儿,和他们势力里一个德性呢!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也反应过来了,见挣脱不开虞幸的巨力,她干脆利落地用左手往右臂胳膊肘那儿一划,半截手臂顿时脱离了她的身体,腐烂的脓液从分离处涌出,使得虞幸嫌恶地皱起眉。

    然后,断尾求生的她转身就要跑。

    什么任务,什么套信息,哪有她的命重要,就算是以她现在获得的信息量,回去回报给万般大师也足够了!

    这些外来人实在是邪门,在摸清底细之前,她绝不会托大和他们硬杠——

    做他们这一行的,要的就是一个谨小慎微,死不要脸。

    下一瞬,涌动的黑雾和蔓延的阴影同时袭来,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间房屋,混杂其中的甚至还有不好察觉的潮湿水气和丝丝血线。

    同时出手的海妖和任义对视一眼,默默将能力收了回来。

    看情况,好像不是很需要他们动手,虞幸和鬼酒动用起能力来,可真是丝毫不怕消耗啊。

第三十七章 江婆的皮

    凝固的房间里因为阴气的流动重新有了风。

    这一次,杀伤力最大的是层层叠叠的阴影,粘稠的黑色丝丝缕缕,像一团团穿在针孔中的细线一样,毫不留情地扎在江婆身上!

    “啊!!!”

    老迈的男声惨叫着,透出痛到极致的歇斯底里。

    瞬间,江婆全身便被无数阴影洞穿,这摸不到的光影在此时凝为实体,简直就像是控制皮影的丝线的翻版。

    她奋力挣动,地上的血色阵法中的阴气被她吸取来反哺,可也无济于事,她怨毒地看着关闭的门扉,似乎在为这咫尺距离而痛恨着。

    鬼酒从进副本以来就烦透了那个皮影术,此时以牙还牙,猩红的双眼里流动着浓郁的恶意,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江婆的模样,哪怕一股股腐烂液体从江婆被洞穿的伤口中溅出,他也没半点迟疑。

    看得出来,这个假冒的江婆,并不擅长战斗,和他们推测的一样。

    也是,如果真的强,何必耍这么多手段来对付他们呢?

    阴风阵阵,鬼酒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木桶,他混身的水渍滴滴答答落下,连头发都在往下滴水,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江婆面前。

    重重阴影皆为他的臣属,在他周围蔓延涌动,潮湿的刘海下,那双厉鬼红瞳带着十足的非人感,使所有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觉得浑身冰冷,难以呼吸。

    某种程度上来说,鬼酒并不比风头镇夜里的那些鬼良善,尤其是他滴着水的样子,简直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优越的人类皮相,只看得到皮下鬼物的可怕。

    江婆在越来越近的威压中颤抖起来。

    她越是看着鬼酒,表情就越恐惧,甚至不受控制地垂头看向地上的水,瞳孔越缩越小。

    “别过来!别过来!!!”尖叫之后,江婆慢了半拍地发现,她好像没有叫出声音。

    她张了张嘴,一骨隐藏在恐惧中的倦怠无法抑制的涌现出来,将它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说——跑啊,另一个在说——好累呀,就这样吧。

    无声的寂静开始污染江婆的意识,像一只只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她求生的意志。

    不知是不是光影带来的错觉,就连她的身体好像也开始褪去颜色,变得暗淡。

    后面的赵谋感受到了阴影中隐藏的诡异污染,暗自屏吸,驱散者被同化的感觉。

    他知道这种污染是什么……是鬼酒的寂静之力。

    是直接来自邪神【祂】的力量体系中,被当年进入阿酒体内的厉鬼融进身体的高位力量。

    使人失去求生欲望,使人疯狂,使人异化度飙升,化为寂静中的一抹异影。

    海妖立刻伸手,淡淡的光晕笼罩住赵谋和任义,她属于海洋的净化能力正适合在这种时候使用,有了海妖的帮助,赵谋顿时不再受寂静阴影的影响,轻舒一口气。

    这还只是鬼酒动手时不可避免波及到周围的能量残渣,如果是直面寂静……

    赵谋看向江婆。

    这么一小会儿,江婆已经快要褪色成一张灰白画像了。

    不可理解的能力让江婆的衣服也跟着一起褪色,唯独脚上那双红布鞋,依旧猩红得刺眼,就像是黑白画上唯一一处涂抹了颜料的突兀存在。

    江婆大张着嘴,好像正在无声呐喊,半晌,鬼酒幽幽的语调参杂着些许愉悦,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让我看看。”

    猩红的眼睛对上江婆的视线,瞬间便从江婆的瞳孔的反光中望见了她眼中的景象。

    虫子,铺天盖地的黑色虫子,在这个小房间里爬行。

    密密麻麻的虫腿与触角摩擦,发出不间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无数的虫子汇聚成了庞大的阴影,缠绕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以及视线中的每一处。

    连贯穿她身体的丝线,都是长长的扭动着的漆黑铁线虫一般的生物,虫子的顶端胡乱摆动,俨然一副地狱绘图。

    原来,临近疯狂的江婆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

    鬼酒勾唇,又凑近了些。

    他在江婆眼中看见了他自己。

    不再是事物原本的模样,江婆眼中的世界已经随着她疯狂的幻想而扭曲,鬼酒看见他的身躯腐烂残缺,浑身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比现实要多得多的水渍不断顺着他的身体流向地板,然后和黑虫混在一起,虫子们在水中挣扎死亡,很快又有新的补充上来。

    这模样有些眼熟,鬼酒略微一想就认了出来——极度恐惧中的江婆把他认成了水尸。

    万般大师这一脉的人果然都很害怕水尸,难怪就连风头镇规则都要用水尸作为对这些人的特殊惩罚。

    除此之外,江婆眼中就没有别的了。

    鬼酒有些失望。

    他本可以看见寂静之中,猎物看到的所有“幻觉”,由此窥视江婆记忆中的隐秘,可是江婆却好似一只草履虫,除了对现有事物的扭曲反应,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

    看来没有什么线索能抓了。

    他微微抬头,目光穿透阴影,落在等待着他的虞幸身上。

    虞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时冲他笑了笑,好像在说:虽然你这能力很恐怖,但是没有影响到我,放轻松。

    鬼酒于是冷哼一声。

    “她没用了,杀了?”

    虞幸点头:“既然没用,也没必要留着,杀了吧。”

    阴影瞬间暴动,杀意再也不掩饰。

    可就在这时,表情狰狞而茫然的江婆忽然动了,她好像早就在等鬼酒注意力挪开的这一刻。

    所有的迟钝和绝望悄然消失,只见她浑身一抖,身体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忽然下坠,粘稠的血肉融化成液体,从被阴影穿透的小洞里流了出来,只剩下一张软烂的皮,默默地耷拉着。

    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波动从阴影的缝隙中窜过,带起的风在这阴风大作中毫不起眼,就在那东西要脱离房间的一瞬间,黑雾追了上去,以无形对无形,将那东西包裹住,紧紧地禁锢。

    下一秒,阴影与黑雾同时消散。

    房间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连地上的血阵都不见了,几个推演者站位分散,却是有意无意的封死了所有方位。

    被包裹在黑雾中的气体扭曲尖叫着,落在虞幸掌心。

    “抓到了。”他说。

    众人纷纷上前。

    海妖畏惧着鬼酒,同他拉开了一定距离,凑到了虞幸另一边,探头去看不停蠕动的黑雾。

    仔细一看,里面包裹了一团白烟,白烟时而化作一张脸,时而画成一个人形,能量阴暗而怨毒。

    “这是灵魂?”任义对此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好奇。

    不管人类到底有没有灵魂,总之在这个副本设定下,灵魂的确存在,而且十分重要。

    虞幸干脆把黑雾交给任义观赏,他自己则是来到鬼酒身旁,摸了摸对方脑袋:“干的不错。”

    他被当做备用皮囊躺在桌上时,和江婆有了更多的接触,也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从而确定——这个假冒的江婆,其实并不是一张皮影那么简单。

    他能感应到,这个江婆的气息更偏向人,而不是由皮影所化的鬼物。

    所以他就有了猜测,或许,假江婆不是模仿真江婆做出来的赝品,也不是易容、化妆和障眼法。

    而是——穿了真江婆的皮。

    想要解决掉她,只能将这个鸠占鹊巢的灵魂,从江婆的皮囊里逼出来。

    若是那个灵魂知道自己出来会更危险,恐怕宁愿藏在这副皮囊中,哪怕被折腾的千疮百孔也无所谓,只要瞒过他们,就还有机会离开。

    于是虞幸给鬼酒递了一个眼神,很奇怪,其实他并不确定鬼酒能理解他的意思,因为单就一个眼神,其实并不能明确表达某一句话,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鬼酒,竟然也顺利地理解了。

    之后便是一番恐怖震慑后佯装大意,让那个灵魂知道再不走说不定会魂飞魄散,而现在正好有机可乘,借着漫天的阴影掩护,极速逃窜。

    再一头撞进虞幸的黑雾陷阱中。

第三十八章 鸟笼

    鬼酒的头发还湿着,他察觉到虞幸将自己的头发摸得更乱了之后,轻轻将虞幸的手拍了下去,不屑道:

    “什么干的不错,听不懂,我只是单纯地想杀这个假冒货罢了。”

    “它敢用这种破水给我下麻药,真不知道是该说蠢呢,还是该说它胆子太大了呢,呵。”

    一番否认,末了还要加上一个阴气森森的语气词,勉强维持住了他“谁的话都不听”的狂拽鬼设。

    在场的人从容地假装自己信了,赵谋对这个状态中的自家弟弟也没什么办法,有些好笑地偏过头,对任义说:“先别研究灵魂了,它这个样子好像也说不了话,交给我装起来吧。”

    说着,取出一只金丝鸟笼。

    能无视物理忽然出现的自然就是祭品,这金丝鸟笼小巧精致,看着应该是用来养小型鸟类的,只有人头大小的空间。

    鸟笼间隔不宽不窄,撑起整体构架的金丝却十分细,一点不耽误人们观察笼中鸟儿的视野。

    鸟笼精致得就像一件艺术品,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不少金丝杆上都粘了暗沉的血迹,充满了华丽之下的危险。

    【描述:这是一件拒绝被人格面具融合后失去自身特性的祭品,它看起来是一只鸟笼,实际上呢?在推演者天乩第一次见到它时,它还是用来装人头的,变态杀人狂将自己最喜爱的一颗人头养在了鸟笼里,奇怪,杀人狂是怎么将人头从鸟笼的小小金属门里塞进去的?与天乩的人格面具融合后……它勉强优化掉了那颗不会腐烂的人头。】

    在系统充满冷幽默风格的描述之外,是这个鸟笼强大的功能性。

    它什么都能装,只要面积足够,它可以装动物、植物、人体组织,乃至于鬼物和灵体,且让笼子里的物品永远维持在被装进去的那一刻的状态,将鸟笼收回人格面具之后也不会变,限制是一次只能放一样东西。

    正是这样的特性,让赵谋在乩台和狐狸手杖之外选择了携带鸟笼,它能应对许多场面,最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个bug,一个让赵谋可以轻松将副本内的鬼物带到现实中去的bug。

    虞幸见过这个鸟笼,在此之前,赵谋早就把自己这一年来更迭的祭品和虞幸交了个底,还说自己已经利用鸟笼带出过好几次鬼物了,但他处理得妥帖,总是在做过一些实验后立刻将那些鬼物抹杀,没让鬼物在现实世界出现。

    在此之前,各个战队不互相通气的情况下,破镜小队知道的唯二两个能从推演副本中出来的鬼物,一个是亦清,一个就是当年进入赵一酒身体的无名厉鬼。

    金丝鸟笼是规则祭品,很珍贵,但其展现出来的可操作性远远大于它的功能性,是少见的被系统彻底低估了的祭品,据说赵谋从系统那儿坑来的时候,折算下来只花了一千五百积分。

    看到赵谋拿出鸟笼,虞幸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控制着黑雾将抓到的灵魂凑到鸟笼旁边,在赵谋打开金属小门之后,故意让黑雾露出一个破绽。

    果不其然,里头的灵魂立刻迫不及待地从黑雾中逃逸,一头撞进鸟笼里。

    虞幸收回黑雾,赵谋将鸟笼的门一关,顿时,那道看似可以随意穿梭的“白烟”就在笼子里团团转了起来,它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处挤挤想要出去,不多时意识到自己依旧被困,便疯了一样撞击着鸟笼的金丝壁垒。

    可惜注定徒劳。

    赵谋将鸟笼收回面具,发现任义的目光有些奇怪。

    这位面瘫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羡慕和渴望,要知道,任义总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超出他的计算和掌控,这样的眼神已经算是情绪的大幅波动了。

    “这个笼子好有意思。”不等赵谋发问,任义就主动开口,甚至连语速都快了那么一点,眼睛甚至像是在发光。

    “出去以后能借我研究一下吗?曾莱出积分跟你买时间。”

    赵谋眼神一眯,虽然想问问为什么是曾来出积分,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你能看到笼子的属性?”

    要知道,祭品和在每个人手里都一样的道具不同,是要与推演者的人格面具融合的。

    除了祭品的所有者,或者所有者主动分享,旁人就算接触到祭品,也无法获取祭品的具体信息。

    赵谋想,他不过就是把笼子拿出来了一下,最多显示出鸟笼可以装灵魂,任义必然不会因为这个功能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有古怪。

    任义却并不在乎自己暴露了什么,他紧盯着赵谋,直接开启了今天的五分钟黑箱时间,屏蔽掉直播间的视角。

    用了黑箱,那么不管是在谁的直播间里,此时都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是的,我能看见。”任义直言,有那么一刻,他的眼中闪过无数排列好的血字矩阵,像密密麻麻的代码一样,“我一直能看见,所有的道具、祭品,只要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能解码。”

    海妖震惊地瞪大眼睛,赵谋眼中闪过谨慎与深思,就连鬼酒和虞幸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是个大消息。

    称号为“血笔”任义是研究院的王牌,本身战斗力也不低,整体排名是公认的靠前,他掌握的血字用法多变,配合他自身的脑子,总令人捉摸不透,心生忌惮。

    可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表明,任义竟然还可以解码别人的祭品,因为对推演者来说,祭品就是他们的命啊,底牌也好惯用手段也好,若是提前就被人解析,简直像是在敌人面前裸奔一样。

    就像曲衔青的邪异恩典,由于这个祭品的使用是持续性的,所以只要她出现在现在的任义面前,就立刻会被看出“身体只是傀儡,灵魂隐于背后”的真相!

    相当于最大的秘密被一眼识破,这也太可怕了。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有不少人会对任义起杀心——不仅仅是本就看不惯他这个正道线的堕落线推演者,恐怕连阎理、美杜莎等人都容不下他。

    想必,任义自从拥有了这个能力之后就将之捂得死死的,或许已经做好了隐瞒到死的准备。

    而现在,任义就这样对他们说了?

    赵谋敏锐地打开系统面板,果然发现了“附近存在黑箱影响”的提示。

    任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执拗。

    他没理会这房间里另外四个人的沉默,认真地对赵谋发出请求:“我需要这个,这样的祭品我找了很久,也试着融合了很久,一直没能成功,但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赵谋想了想,同样开启了他自己的黑箱时间,抓住机会直白地问:“这和之前曾莱受伤后,你一直在暗中做的事情有关吗?”

    任义严肃道:“有关,你要是不要积分,和我提别的要求也行,拜托了。”

喀嚓

    今日请假,我已经帮你们把我本人咔嚓掉了,马上要过年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运气就和我的头一样滚滚来!

第三十九章 轮到你了

    直播推演显然不是商议重要事情的好时机。

    赵谋向虞幸递了一个征询的眼神,任义紧跟着看过来,面对他情绪强烈的目光,虞幸笑了:“我不反对,赵谋,副本结束以后,你再代表破镜和任义商量这件事吧。”

    虽然祭品是赵谋自己的,但是外借给任义的话,就得承担未知风险,不仅赵谋鼓捣的东西可能泄露,说不准还会引来其他麻烦的关注。

    所以能不能借,还得他这个破镜队长发话才可以。

    理性来说,鸟笼是不应该借给任义的,任义的请求不太合理,在明知道鸟笼bug级别的“特性”的情况下,动手脚的成功率绝对不小。

    毕竟,任义虽然是个面瘫,但不代表他就不会演戏来欺骗别人,研究院的立场也很需要注意,身为自身人格受迫害程度最轻微、氛围最学术的组织,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无条件信任系统的,将系统视作领导者——这何尝不是一种驯化呢?

    天知道任义身为研究院王牌,是否也继承了这样的思想,或者更极端的认为“有系统存在,有这数不清的副本、鬼物、规则和秘密存在,他们这些脑力出众者才有更多的舞台,才有存在的意义”,所以想将鸟笼这个bug毁掉?

    不过想归想,比起在疯了之后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的理性,虞幸更信任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任义没有说谎,他能从任义身上看见私心、叛逆与偏执的一面,这反而说明——任义不会站在将系统奉为神明绝不背叛的那一方。

    而且虞幸对曾莱印象还不错,虽然曾莱早就表现出了一些古怪,但每次接触,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热情和善意是真心的。

    他回来之后还没见过曾莱,听说曾莱出事了又被极限救回,但是遗留了严重的后遗症之后,还有一点好奇来着。

    如果鸟笼能通过任义之手帮到曾莱,似乎也还不错。

    虞幸只是表了个态,具体就让赵谋去权衡,他相信赵谋能处理好这个请求的相关风险,当然了,要是任义拿不出足够的诚意,那么这个忙不帮也罢。

    话题在黑箱时间结束之前被匆匆揭过,海妖面色灰暗,她已经能想象到身为在场惟一临时雇佣队友的自己,会因为任义这一手自曝在事后受到多么严厉的监视。

    为了不让她把消息漏出去,说不定破镜会派赵一酒来封她的口!

    这么一想,海妖不禁哀怨又愤慨地瞪了任义一眼。

    说好的理智聪明,干嘛要急成这样,就不能先按捺下自己的焦急,出了副本再私下联系吗?可恶,任义你个狗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正因为事情有的商量而感到欣喜的任义只觉得一股潮湿又怨气冲天的感觉从侧面传来,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海妖的视线,稍稍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有一点歉意。

    “抱歉。”

    海妖:“……”道歉有用的话,要刀子干什么!

    事已至此,她只能寄希望于破镜小队……尤其是虞幸,能在出去之后做个人,约束一下自己的队员,并且给一些信任给她,千万别干让她觉得太过麻烦的事。

    这么想着,海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鬼酒,却只看见了鬼酒的背影。

    只见鬼酒似乎压根就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在一开始略带好奇的听了一耳朵,然后就慢慢走到了房间中堆放江婆腐烂皮囊的地方,开始蹲下去研究。

    虞幸也一样,把事情交给赵谋全权负责后,就将注意力拉回了面前的副本信息,用一根手指挑起了江婆皮囊的一小块,稍稍感受了一下。

    “是人皮,底下的也都是死去的人体组织,没有骨头,这些……”

    他指着和皮混在了一块儿的那部分有黄有红颜色混沌的浆糊一样的东西:“好像是肉、脑浆、血管什么的碾碎了搅拌到一起做成的填充物。”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形象了,鬼酒设想了一下:“所以,之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假江婆,其实只有皮是完好的,里面就跟棉花娃娃一样,只是被填充物撑起来的?”

    海妖本来是满心的警惕,所以听他们两个的对话便也听得十分认真,忍不住跟着想象和思考。

    于是她瞬间忘了自己刚刚的担忧,转眼就被副本线索吸引,插嘴道:“可是她摸我手的时候,我明明感觉到了她的骨头!”

    虞幸解释道:“可以是模拟出来的,我见到江婆的时候,第一眼也感觉她有点瘦,不少骨头的起伏都能看得到,或许是通过改变填充物的位置,做到了外表上的天衣无缝。”

    就拿江婆的脸来说,这皮囊里根本就没有头盖骨,想要让皮囊看上去凹凹凸凸,起码得模拟出鼻骨、颧骨等等存在。

    海妖:“也是哦。”

    “将人杀死之后还要把人体内部弄成浆糊才可以使用,这种术法未免有些太过恶毒了,在这个副本背景下,施术者妥妥也得是个被江湖各道追着杀的货色,阿酒,把那双红鞋子挖出来。”

    赵谋早已调整好表情,让屏幕外的观众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使唤了鬼酒一句,接着分析道:“我们刚刚都听到了,假江婆是自己想要虞幸的皮,也就是说,这种穿人皮的手段,就是我们刚刚抓到的灵魂自己的能力,而这个灵魂是万般大师的下属,我们还不能确定它的能力与生魂禁术有没有关联。”

    为了扮演江婆不漏馅,这灵魂操控着江婆的皮对他们说出的关于生魂禁术的内容,起码有一半都是真的。

    抽人魂魄,穿人皮囊,二者若是配合得好,简直是更加诡谲难抓,仔细一想,两种能力的契合程度也太高了些,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

    那边,鬼酒已经从一堆江湖里面将脏兮兮的红布鞋给翻了出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手碰到死人皮肉,翻出来之后转身在木桶里洗了洗手,把布鞋也进水洗了一下,然后将全湿的布鞋交给虞幸。

    这鞋太特殊,他们必然要检查一番。

    但是还没等虞幸闭上眼睛感知,就听见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在外面听了不知多久的阿兰怔怔地望着他们,半晌,那冷淡又有些高傲的脸上赫然浮现出一抹惊惶。

    她大叫:“你们杀了婆婆!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阿兰一低头,扫过地上的肉乎乎,猛的将腰间匕首拔了出来:“我和你们拼了!”

    知道她一直在传递信号的虞幸无言看着她精湛的演技,提着那双红布鞋就走了过去,配合的露出阴测测地表情:“是啊,你的婆婆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第四十章 地下室

    阿兰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来,这姑娘下手倒是狠,说要“拼”,出手就是杀招。

    虞幸面前银光一闪,他看得出来阿兰一点儿没留手,不过阿兰一个人类小姑娘,速度在他看来还是太慢了。

    他往右边一侧身,匕首就刺了个空,顺势抓住阿兰手腕。

    湿渌渌的马尾甩出一串水珠来,他咳了一声:“好了可以了,楼中现在没有监视,不必演这么卖力。”

    “……”阿兰紧绷的身体一僵。

    她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能维持着被制住的姿势,又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和仿佛在看戏的另外几人,吐出一口气,转头克制地质问:“那你刚才为何说轮到我了?”

    虞幸松手,笑得有点欠:“看你很有主意的样子,就想吓你一跳。”

    阿兰:“……”

    在江婆楼外,那股纯净庞大的气息依旧笼罩在很大一片区域中,那股气息配得上“江婆”的名声,但江婆楼里面就没有。

    虞幸猜,外面那股气息应该是万般大师模仿江婆放出来的,而江婆楼内则只由会穿人皮的下属来掌控,所以,在他们抓到那个下属的灵魂后,“监控”视野就出现了一个盲区。

    现在,万般大师那边无法掌握楼内的情形,但他们只要一踏出江婆楼,就又进入了监控范围。

    这么想着,虞幸对阿兰笑了一声:“不用害怕,既然你提醒了我们,我们也会负责把你带出这片区域,再之后,你想做什么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阿兰脸上那种冷淡厌世的表情又出现了,默默把匕首收回:“你们已经把冒充婆婆的人杀掉了?”

    鬼酒在这时插嘴,指着地上的江婆皮:“这一坨就是。”

    “看出来了。”阿兰的语气很冷静,“也就是说,在万般老鬼反应过来,重新派人来这里探查之前,我都是自由的了,是吗?”

    “如你所见。”虞幸道,“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可以假装不相信你,以劫持的名义将你一同绑走,这样就算你之后不慎又被万般大师的人抓到,你也有狡辩空间,怎么样,够贴心吗?”

    阿兰看着他。

    眼前的青年脸上带着笑,那些同伴也都很从容,似乎不觉得将假江婆识破并反杀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这份态度与实力……是她之前小看了这些外来者。

    “好,谢谢你们,其实中午有人来报过信,说你们近期就要对万般大师动手,等我脱离了这里,就跟着你们吧,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你想加入我们的计划?”赵谋突然眯起眼。

    阿兰偏头,微微扬起下巴,冷淡地说:“江婆楼本就是反抗组织的一员,巫婆不怎么见人,是我负责和组织中的人交流,再将消息带给婆婆,所以,你们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不存在我故意打入你们内部窃取消息的可能性。”

    “再者,我也是要报仇的,万般老鬼早就该死了,他的人杀了婆婆,我也要他偿命。”

    鬼酒端详着她那迅速调整好的心态和语气,坏心眼地说:“容我提醒一句,地上这坨真的是你婆婆的皮哟,你就不伤心?”

    “……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阿兰还是下意识地往皮肉那边瞥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人死不能复生,皮囊代表不了什么,在被禽兽穿着的时候,它就只是禽兽,现在它烂了,也就只是一团烂泥而已。”

    “这个思想倒是很前卫嘛,我还以为……”海妖高看了阿兰一眼,她还以为古人都把尸体看得特别重。

    “我不是汉族人,想法当然与你们不同。”阿兰摇摇头,“不过,‘前卫’是什么意思?”

    “不重要不重要,不过阿兰姑娘,如果你真想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好歹要展现一下诚意。”赵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不知何时已经将衣服穿好,衣冠楚楚地露出一个客套的笑脸,“不如就先告诉我,上午来江婆楼的那几个人,被弄到哪儿去了?”

    “在地下室。”阿兰毫不犹豫地卖出情报,并且解释道,“我也提醒过他们,但是他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昏迷之后究竟被那个冒牌货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冒牌货骗我说他们的灵魂已经修复完,所以离开了,但我听见了……”

    “地下室里有呼吸的声音。”

    “这里还有地下室啊!”海妖恍然大悟,然后催促,“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吧。”

    几人将江婆的皮肉留在了房间里,沿着楼梯下至一楼,就见阿兰走向墙角,把一个挺大的木柜给挪开。

    木柜下方的地面上果然有暗门的印记,最显眼的要数一个环扣,阿兰将手指伸到环扣里,用力一带。

    吱呀一声,地下室的门便打开了。

    几乎是瞬间,他们就听见黑漆漆的地洞里传出微弱的谈话声,听不太真切,但好像是洛晏和赵家几人的声音。

    “这么简陋的机关,我们为何没有发觉呢?”任义默默跟在后面,此时倒是提出了一个疑点,“这木板也不厚,居然能将声音完全屏蔽。”

    要知道推演者的五感和普通人不在一个级别,他们都可以隔墙听呼吸,没道理听不见地下室的呼喊和谈话。

    阿兰伸手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一个火把,环视一圈,指了指房梁上挂着的东西以及地上摆的瓶瓶罐罐:“大厅的这些布置并非装饰所用,每一样物品都对应着阵法的一个节点,整合起来,可以蒙蔽人们的感官,并且塑造一个阴森寒冷的环境。”

    她简单地解释完,将火把点燃,往地下室入口照了照。

    木质的楼梯连通向下,底端融入黑暗。

    在火把靠近的瞬间,地下室里鸦雀无声。

    她淡定地评价道:“看来你们的朋友不仅活着,还很清醒,直到有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没有贸然呼救,反而选择蛰伏。”

    “下去吧。”虞幸笑眯眯地伸手,“阿兰姑娘,你先。”

    阿兰没有推迟,带着火把踩上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爬,嘴里嘀咕了一句:“组织中的人说你是山中狐仙,仙我没看出来,但笑起来倒的确挺像狐狸的,心眼儿也像。”

    一样的狡猾敏锐。

第四十一章 缝人

    地下室的面积并不大。

    毕竟是用来隐藏东西的,空间越大越容易暴露,这栋小楼的地下室面积约莫只有一个房间大小,只是因为深,所以显得尤为神秘。

    阿兰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很快就照到了底,只见脏兮兮的地下室完全封闭,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几个身影藏在最角落的位置,试图融入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古怪难闻的味道,虞幸偏头一看,就看到墙壁上有用血写出来的字,被火光一照,歪歪扭扭的字迹触目惊心。

    【她是骗子】

    【快跑】

    【我恨你,老妖婆!!!】

    【她把我们忘在这里了】

    【我饿了,我得忍着,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会对着他们流口水】

    【太黑了,我看不见,还好他们也看不见】

    字迹并非同一个人所写,位置也十分分散,就好像这里曾经囚禁着一些人,而那些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能靠着在墙上盲写东西的行为发泄这临死前的焦躁。

    在干草中混着一些白骨,大多数都碎了,看不出它属于什么部位。

    而今天上午刚被关进来的四个人,都只穿着一件黑色袍子,带着警惕在角落中伺机而动。

    “是我们。”任义作为明面上立场最平和的人,先一步开口。

    “你们在江婆楼的遭遇我们已经知晓,给你们‘修补灵魂’的是假巫婆,现在已经被我们杀了,我们来带你们出去,你们人都还好吧?”

    他的声音与阿兰举着火把时映照出来的脸不太适配,那几个身影没有立刻动弹。

    赵谋微微皱眉,感到事情有一丝不妙。

    如果说洛晏和赵家这几个是因为不信任阿兰这张脸才不动,那看到他们这些人总该相信了,他们都能在黑暗中视物,不需要每个人都出声才能分清啊。

    除非……

    这几个人的情况很糟糕。

    虞幸与他想到了同一处,他直接拿过阿兰手中的火把,朝着角落里的人影走去,将光芒举到这几人上方。

    看到他们身上的情况,虞幸抿了抿唇。

    其他人纷纷凑上来,然后面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因为洛晏和赵家这三人……身上的缝补痕迹太重了。

    被缝补的不是衣物,而是他们自己,从脸开始,他们的皮肤上就出现了蜈蚣一样的缝合痕迹,使得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块一块拼凑起来的,连皮肤的颜色都好像有了区别。

    这样的缝合线一直延伸到他们穿着的黑袍的领子里,隔绝了他人的视线。

    洛晏在看到虞幸的第一时间就抬起了脸。

    他好像真挺惨的,连嘴巴都被缝了起来,上唇与下唇通过白色的细线联接在一起,不用体会都知道有多疼。

    他腮帮子动了动,好像想说话,但一动就扯到了线,疼得他浑身一颤,然而即便如此,他都还坐在原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虞幸沉着目光,将火把微微下压,伸手掀开了洛晏的黑袍。

    不出他所料,在黑袍之下,洛晏的手臂和腿也都被缝在了一起,使得他根本无法行动,唯一能动的手指疯狂朝虞幸摆动,也不知道是在让他快点救命,还是让他快走。

    阿兰也微微一怔,她轻声道:“我与婆婆建造地下室的本意是将这里当做避难所,偶尔也能帮着藏一藏被世家追杀的人,婆婆被调换之后,就明里暗里不准我再进入地下室了。”

    她含着一些冷调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回荡,无端让人背后发凉:“这段时间里,假婆婆陆陆续续捉到过一些人,然后将那些人悄悄塞进地下室,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察觉了。”

    “但我不清楚她具体对那些人做了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赵谋快步上前,依次掀开了洛晏旁边的三件黑袍,就看见了赵盏、赵怀升和赵冬雪。

    他们之间的矛盾之深是足以互下绊子让对方死在推演里的,可此时,这三个赵家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敌意,只有痛苦、恐惧和复杂。

    爱美的赵冬雪更是从右眼上方到下巴左侧都被分开,狰狞的蜈蚣线贯穿了整张脸。

    他们的身体和洛晏一样,被缝得七扭八歪,不过嘴巴倒是没被封住,只是在这时候不想说什么话罢了。

    “天呐……”海妖看不得这个,她眼睛都气红了,先不说赵家这三个人,起码洛晏可是与她一同下过业江的人,在江底都没出什么大事,却在一个穿着人皮的阴险灵魂手下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啊!洛晏不是洛家第一人吗?还有旁边那三个——赵家不是以智谋闻名的吗?就搞成这样?

    哪怕是没看懂阿兰的提示,被浸泡在了有麻痹效果的木桶里,也不至于后续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吧,连她都意识到了姜婆的不对劲,这四个人只要没被浆糊粘了脑子,怎么也不该是这个结果。

    她真不敢相信,洛家和赵家能这么拉胯,栽在一个战斗力明显微弱的boss下属这里!

    “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赵谋踢了踢赵盏的腿,“有就说话,洛晏张不开嘴,你们也张不开?”

    赵盏牵动脸部肌肉,发出一声嘶哑的带着气音的冷笑:“呵。”

    认真去看的话,能发觉他的眼神时而清澈时而模糊,像是还处在一种混沌里,半晌,被踢了的赵盏才极为缓慢地回答道:“……你要……救我们?”

    “多此……一举。”

    赵冬雪一扭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用忙不迭地否定这句话,比赵盏乖顺多了:“……救我,先把我们……带出去,我跟……你们说……经过。”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回答的同时,她的面部表情就如同被另一个人控制了一样,对着赵谋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又抽搐一下,转为愤怒。

    “没……救了。”赵怀升把头低着,“灵魂……”

    阿兰的目光扫过地上这四个上午还活蹦乱跳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会遭受这些,你们还要带他们走吗?”

    “他们明显是灵魂被暴力抽离了,现在连自己的肉体都掌握不了,还不知道冒牌货在他们灵魂里加了什么东西,反正,我也觉得他们没救了。”

    阿兰又冷酷又理智:“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帮他们在这里解脱,会是更好的选择。”

    “不。”虞幸眸光渐冷,视线再一次扫过墙上那些或新或旧的血字,然后一挥手,阵阵雾气便将这四人包裹住,充当了临时载具。

    “都带出去。”

    说完就控制着黑雾,让这四人都跟在他后面飘着,离开了地下室。

    “阿兰姑娘,对我们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哪怕过程很痛苦。”赵谋紧跟而去,又轻飘飘留下一句,“更何况……我还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到底在哪个环节上出了大错,变成这副狼狈样。在我查清楚之前,他们就算是想死也不行。”

    阿兰心中一凛。

过年好!

    过年好,我过年去了!!!!这两天不更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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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368/ 第一时间欣赏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作者:永罪诗人所写的《荒诞推演游戏》为转载作品,荒诞推演游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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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推演游戏介绍:
Q群:850785216
阴森森的宅院里,弥漫着不可知的诡异,活跃着擅于隐匿的犯罪者。
虞幸握着一把匕首,在大佬们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
阁楼响起悉悉索索的拖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临时队友们:“你去探查阁楼。”
虞幸:“好吧……”
生路被怪物堵住,临时队友们:“你去吸引怪物,快点去,否则现在就让你活不了。”
虞幸:“我去我去,别杀我。”
推演游戏结束时……
【推演结束,案件真相还原度100%,本次mvp推演者——虞幸】
【获得称号:幕后黑手、怪物克星、剧情探索者、欺诈专家】
知根知底的固定队友:“队长又跑外面去干了什么啊!”荒诞推演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诞推演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