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亦清觉得卡洛斯真好玩
“……”亦清听虞幸这么说,就知道他看出了些什么,也不逞能了,直接对虞幸伸出手,“扶在下上去,轻点,别把在下拽碎了。”
虞幸挑眉,接住亦清的手,顺便还利用黑雾从下面托着对方,免得真一不小心把摄青鬼给“碎”了。
直到握住亦清的手,他才感觉到,亦清现在的温度比之前还要冰冷,若以前像青石,现在就跟个冰窖一样。
那双读书人的手原本很漂亮,就像当初在惊魂酒吧用手指洞穿虞幸天灵盖时一样,可现在,苍白的手浮现着一抹青紫色,手背上甚至有一处正在腐烂。
亦清发觉了拖住他的黑雾,神色一动,暂时没说什么,被拉上岸,露出了泡在水下的腿。
——应该算不上是腿,亦清腰部以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身体组织,而是由浓浓的青色雾气汇聚而成,只有一整团。
上了岸之后,亦清的状况就比在海里时好多了,起码他可以自己漂浮着,而不是像刚刚在海里一样,明明是可以做到无实体的鬼,却飘不起来。
“怎么这么惨。”虞幸扶稳亦清,忍不住笑道。
他当然看得出来,亦清这个状况就是受伤了,而且不是小伤,可既然已经上了岸,这种伤也不会动摇到亦清真正的根基。
“你懂什么……是了,若真觉得在下惨,就不会把在下一人丢在此处。”
亦清没好气地抹了一把脸,青雾翻涌之间,幻化出了一双新的腿以及一件青色长袍,手上的腐烂也开始愈合。
粘在他身上的海水开始被青雾驱逐,短短十几秒,亦清就变回了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公子形象,除了头发还没有扎起来,身上那些叮当作响的水晶饰品也不见了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和平日的区别。
虞幸眯了眯眼,却依稀感觉到亦清有些许透明。
他理亏,抬手做投降状:“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荒诞系统,它无情,它无义,它将我扔在这边不管不顾,连带着……你也没能回去。”
搞了个没道理的瞎状,虞幸还趁机说:“啧,你觉得会不会是荒诞系统早看你不爽了,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丢在这个世界?”
“这句话放在你身上倒是更合适。”亦清冷哼一声,又幽幽叹息,“我知道你中途去了地下,却没想到一去这么久,你的同伴们都走了,我却因为附身匕首而被抛弃,我明明还帮了你的朋友……”
“真是好心没好报,这个世界对待好人可真是不公平啊……”
“首先你不是人,其次你是不是好鬼也得打个问号。”虞幸看出亦清心情也没特别差,笑着把手放了下来,“而且你不也是我们破镜小队的一员嘛~”
“什么破镜小队的一员,就是个白打工的工具鬼。”亦清鄙夷地拆穿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海,又突然觉得和海相比,虞幸还是挺眉清目秀的。
“先离开这里,在下一点都不想看到这片肮脏的海。”他头一扭,便离地两分米高,自顾自的往内岸飘走了。
虞幸跟上了他,望着他略带透明的背影,忍不住想,亦清下水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海里如此危险,亦清就算是想下去玩,也会掂量掂量代价,除非海里有他必须下去的理由。
两分钟后,一人一鬼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坐下。
亦清也坐下了,看样子在疲惫和虚弱面前,他那点儿洁癖和清高都得往后稍稍。
他们说起来也几个月不见了……虞幸试探着问:“突然想起来,这边时间流速可能不同,在你看来我消失了多久?”
他自己经历的,地下两个月,旅馆两个月,还有不知耗费了多长时间的世界传送,起码四个多月了。
“十年了。”亦清眼神中露出一批忧伤,“我独守孤岛十年,真真是要无聊透顶。”
“……开玩笑的吧。”虞幸呼吸一窒。
“开玩笑的啊。”亦清承认得飞快,末了还问一句,“好笑吗?”
“哈哈。”虞幸没有感情地捧腹两声,点头认可,“特别好笑,堂堂摄青,抓了十年的鱼。”
“你信不信在下趁着没有契约约束,在这里杀了你。”亦清气道,下一秒又想起,眼前这人杀不死,于是更气了。
虞幸少见地哄了两句,才把话题带回正题。
地下那两个月暂时不论,旅馆的世界和死寂岛果然时间流速不同,在旅馆两个多月,死寂岛上已经过去四个月,林林总总加起来,虞幸在亦清眼里失踪了半年了。
虞幸给亦清简单交代了一下这半年的去处,得到了亦清一句“可惜我没跟着去,漏了许多乐趣”。
然后他在亦清口中得知,他进入地下后,亦清和赵谋等人接了头,悠闲地帮着做了几个任务,还帮卡洛斯在医院建筑里拿回了所有祭品。
其他人的祭品多多少少还有遗漏,不过据说,当初的活动应该是算荒诞系统赢了,身为功臣,推演者们会得到的奖励,一定比遗失的祭品强许多。
亦清是知道虞幸和喻封沉那边的合作的,没手痒去折腾另一边的体验师,精力全用来折腾卡洛斯了,用亦清的话说,卡洛斯特别有趣,秘密一大堆,行事风格也特立独行,适合逗着玩。
虞幸没有参与两个系统赌约的后续,在亦清口中倒听了个差不多,像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喻封沉有事找他帮忙,当然会对他的队伍释放善意,是以死寂岛的任务他们根本没认真争,剩下的体验师自然落了下风,推演者赢是大趋势,后来“神秘人”直接把岛毁了,输赢就板上钉钉。
都了解了个大概,虞幸开始好奇眼前的事:“说说吧,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什么叫被打成这样?水下是其他鬼的领域,在下进去自然不占优。”亦清明明虚弱不少,还是嘴硬,不过其实从结果来看,他未必吃了亏。
“匕首在下借来用了用。”亦清手腕一翻,摄青梦境就出现在他手中,他直接把匕首递给了虞幸,“还你。在下下水,是因为在岛上徘徊几月后,隐约感知到水下有宝贝,索性等你也等得无聊,便下去一探。”
他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珍珠来,照理说,刚从蚌中取出的珍珠都灰蒙蒙的,甚至看不出好看,只有洗干净了才能窥见珠光,
但亦清手上这枚,通透得惊人,不仅个大圆润,还不是常见的白色,而且透着一丝青绿,一看就是亦清会喜欢的东西。
珍珠和亦清的丝丝青雾混在一起,宛若本就是一体。
第三十一章 “虞幸之牌位”
“你是下去捞珍珠的啊,”虞幸了然,他幽蓝色的眼睛淡淡一扫,眼珠外圈隐隐渗出冰色,视野骤变。
目光之下,那颗美丽的绝品珍珠,骤然多出一枚瞳孔,周围浮现出丝丝红血丝。
瞳孔转动,也正……悄然凝视着他。
虞幸:“噫。”
亦清:“咦?”
一人一鬼同时出声。
虞幸:“这什么鬼东西?”
亦清:“你眼睛多了什么功能?”
“……”
亦清决定先回答:“这海死气太重。恰好死寂岛周围形成了一片埋骨之地,这颗珍珠就是埋骨之地里孕育出来的,生它的蚌异化成了眼皮……它自然就是眼珠。我叫它‘有眼’,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虞幸一想,直接称赞:“起名还得看你。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对我等鬼物来说,是大补。”亦清终于重新笑眯眯的,可见这个话题对他来讲十分令他高兴,“等我将它吸收掉,或是做成珠坠不离身,养一段时间,今日的损失就能全补回来,还绰绰有余。”
也好,亦清总是这么可靠的不让别人担心,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虞幸将异常视角收了起来,便看见亦清一脸兴致勃勃,几乎想要将他的眼珠挖出来,和手里那枚珍珠放一起比较一下的样子。
看起来是很好奇了。
“……这是我融合完诅咒之力后意外搞出来的,保护视力,从我做起。”虞幸耸耸肩,“反正有总比没有好,就是我不太适应这个颜色。”
他个人还是更喜欢黑眼睛。
亦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很漂亮,适合挖出来当传家宝。卡洛斯的绿眼珠也是……”
虞幸瞥他一眼:“你自己眼睛还是青色的呢,怎么不挖出来自己欣赏欣赏?”
亦清眨眨眼,装作没有听到。
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脸色更加苍白了,语气突然虚弱:“受了伤的人可经不起言语刺激,我劝你对我好一点。”
“那你就进匕首休养吧,好得更快一点,怎么样?”虞幸才不吃他这套。
“那还是算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你,再让我一人呆着,不是酷刑么。”亦清果断摇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回去,我都要跟着。”
真不知道当年这家伙是怎么忍受住在棺材里,独自一具尸体躺了那么多年的。
虞幸只是吓唬一下,他接下来打算在死寂岛把自己的祭品都找到,如果顺带拿到了别人遗留的祭品就一并带走。
他和被系统传送走的推演者可不一样。
系统有限制,所以推演者们拿不走不属于自己的祭品,但现在他是自由的身份,别说是祭品,就算是想带走死寂岛的砖头都可以。
等东西捡的差不多了,就传送回旅馆的世界,再让卡洛迪建造一个通往现实的传送阵。
亦清要是不想进匕首里待着,哪怕是就这么跟着一起去旅馆也没关系,反正旅馆里都是些样貌古怪的人,老板黛丝见多识广,再多收留一个临时房客也不是问题。
虞幸将接下来的计划和亦清说了一遍,亦清自然十分高兴,没有什么是比得到了离开方法更开心的消息了。
之后的一天,虞幸在废墟里到处搜索。
他最先在学校废墟中拿回了果然没有被赵谋带走的扮演资格证,望着学校废墟沉思了一会儿。
死寂岛毁了,学校副本也没了,那么那个不断轮回着的班级又去了哪里?
那里面还有一个独自承受了很多很多年霸凌的男孩,和一个刚刚醒来充满干劲的女孩。
如果学校和旅馆一样的话,那个班级应该也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中吧。
虞幸也不能确定,暗自瞎想了一会儿,就轻笑一声,转头离开了。
他在不远处的另一片废墟里感知到了一个略带熟悉的祭品,上面有着赵谋的气息,似乎是赵谋的狐狸手杖?
……
在几个世界都过去很久以后——
……
现实世界。
春寒料峭,二月春风寒气逼人,阳台上的花盆被一双手抱起,搬进了屋里,生怕娇弱的植物冻死在风中。
二十七八的男人面容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弱化了线条的凌厉,额发有些随意的向后抓拢,将原本的精英气质冲淡,反而透出一丝居家的从容。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大门。
男人弯腰将花盆放在了客厅角落的地板上,手指轻轻在叶片上抚了一下,随即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清秀的青年,似乎很怕冷,脖子上还围了一条蓬蓬的羊绒围巾,见门打开,那青年弯起眉眼,清脆的喊了一声:“赵哥,下午好!”
“张羽。”赵谋语气并无多少意外,就像他早知道外面站的是谁了一样,叫名字时温温和和的,将那种狐狸一样狡猾的气质隐藏得严严实实。
他笑着看向张羽:“有什么事儿吗?”
“啊,没事没事,冉冉做了一些水饺,想着给你们送一点。”青年挠挠头,咧嘴一笑,抬手将打包好的水饺拎起来,半真诚半炫耀的说,“可好吃了。”
“替我谢谢曾冉冉。”赵谋礼貌点头,接过那袋水饺,像是顺口提了一句,“有你们曲姐的份吗?”
“曲姐不是在外地嘛!?她回来啦?”张羽惊讶反问,“完了,没做她的份,只做了你和小赵哥的,诶……小赵哥不在吗?”
“嗯,他和卡洛斯进推演了。”赵谋低头看了看水饺,勾唇,“不过你们曲姐过会儿就回来,正好她可以把阿酒的那份吃掉。”
又和张羽随便聊了几句,张羽就回自己住着的楼下一层了。
张羽和曾冉冉是虞幸和曲衔青从浮花市带回来的一对小情侣新人,刚来那段时间根本说不上话,现在却也成长起来了。
赵谋感叹了一会儿,关上门,径直走到客厅的柜子边。
这个柜子的台面上干干净净,只放了一个灵牌,牌位前还有一盏小香炉。
不管是谁,只要进了客厅的都能一眼看到这处牌位,非常显眼。
灵牌制作粗糙,上面刻着几个字——
【狗日的虞幸死哪儿去了纪念墓碑】
香炉里没有香,而是被当做了一个储糖罐,里面撒着一把星星糖。
平时就连赵一酒都喜欢随手摸上一颗吃着玩,时不时跑他们这个房间玩的卡洛斯也一样。
赵谋摸了一颗糖剥开吃掉,把水饺往灵牌前一放,对着灵牌笑道:“啧,正好纪念你一周年,今晚我跟曲吃饺子,没你的份。”
他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就对着这个仿照死人牌位做出来的小牌子絮絮叨叨说点什么。
一开始是气愤于对方说好的两个月,却一直没有回来,隐约的惶恐与担忧悄然发芽,滋生在心脏里。
后来是赵一酒冷冷道:“不回来就当他死了,立个碑纪念一下吧。”
曲衔青也是个牛的,当天当真带回来一块制作粗糙的小灵牌,开玩笑说:“就放在最显眼的这个地方,我们每天拜一拜,好让虞幸感受一下大家的怨气。”
于是经过卡洛斯的“魔术”改造后,小灵牌就变成了一件互动形装饰品。
“喂,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再这么下去我就把破镜解散。”赵谋曲指弹了弹灵牌,语气嘲讽。
他收回手的下一秒,灵牌倒了。
赵谋:“……?”
碰瓷?
不对……等等……
他记得卡洛斯说过,这个灵牌怎么推都不会倒,只有虞幸回来的那一刻,灵牌会“吧唧”一声倒下,试图毁灭自己这种罪证。
赵谋瞬间站直,祭出乩台开始占卜。
占卜的纹路让他双眼缓缓变亮,而当他看到最终结果时,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卦象显示,虞幸大概率确实回到了他们身边。
只是,他现在确切的位置,在“亲者近”,也就是说在占卜者赵谋最亲近的人附近。
和他最亲近的当然是赵一酒,他亲弟弟。
可问题是……赵一酒现在,在推演游戏里啊。
赵谋陷入沉思。
难不成,虞幸直接跑到阿酒现在所在的推演里了!?
------题外话------
还有一章
第一章 半夜工作
深夜,51号幸存者基地已经熄灭灯光,进入休眠状态。
3号区域的走廊幽深狭长,为了节省空间,宿舍和宿舍之间隔得很近,每一间宿舍里都有八张床铺,安置着基地建立以来陆陆续续汇集到此处的幸存者。
万籁俱静,在这个世界上,黑夜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
所有人都该睡熟了的时候,走廊上的声控感应灯突然亮起。
一扇宿舍门被推开,女人披头散发,穿着基地发放的白色条纹制度,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她的腿好像有点不舒服,每走一步都要崴一下,光裸的脚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地面,一步一步的,留下带着水迹的脚印。
走廊上的监控闪了闪红点,女人似乎抬头朝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黑发遮掩住了她的面容,更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接着转过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最内侧有男女的卫生间,如果女人是为了出来上个厕所,倒也不是什么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但安静的监控仍旧锁定了女人,默默注视着女人的动作,直到女人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内。
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又一盏一盏熄灭。
女人光着脚,走得几乎悄无声息,让声控灯触发感应的,是她明显粗重和艰难的呼吸声。
像是揦玻璃一样,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咕噜咕噜的水声混杂在她的口中,每一次呼吸,都让女人大张着嘴,看起来像是一只快要渴死的鱼。
她终于走到了卫生间里,看都没看男女标识,延续着那古怪的走路频率,一步一步来到了洗手台前。
洗手台上方镶嵌着镜子,女人抬头望向镜中,扭曲的体态被笼罩在病服一样的可笑制服里,头发蓬松散乱,垂在脸前。
女人歪了歪头,从发丝之间露出了一双凸出的眼。
她咕噜咕噜的,咧开一个笑容,伸手打开了水龙头,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接受水流的冲刷。
几秒后,她把头也伸了过去。
洗手台的活动塞关着,水龙头被开到最大,流水哗啦啦的充盈着洗手台,女人整个头都被打湿了,她发出畅快又古怪的喉音,一点一点等着水平面上涨。
但是她等不及了。
女人把头低下去,深深埋在水里,口鼻里渗进水流,带起浓烈的窒息。
她的身体激烈反抗起来,不停的抽搐,可她却坚定的、快乐地溺在水中,任凭氧气离她而去。
肺部开始烧灼。
肺部快要爆炸。
漆黑笼罩而来,水花溅起,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尸体失去了支撑,无力地从洗手台上滑落。
她的腹部高高鼓起,随着尸体跌落在地,肚子里几乎传来晃荡的水声。
无人控制的水龙头依旧再放水,很快,水便溢出了洗手台,流到了地面上,将女人的衣服打湿。
女人凸起的眼睛睁得很大,满足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对于把自己溺死这件事,她甘之如饴。
卫生间里被水笼罩。
寂静中,水流如此刺耳,水气蒸腾,不知为何,洗手台前的镜子上莫名多出了一只水迹形成的手印。
细小的水珠下垂,变成一股一股流下。
“在这里!”
卫生间外响起几道奔跑的足音,接着门被撞开,三个男人冲了进来,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女人穿的制服不同,同样是白色,女人身上的松松垮垮,比较舒适,这三个男人却穿着特质材料的长裤,配上战术短靴,上身套着一件十分简练方便的外套。
不仅如此,他们的下半张脸上还带了一个金属的过滤网面罩,大腿绑着枪袋,突出了一块手枪轮廓。
个子最高大的那个看见眼前的情景,立刻拿起胸前挂着的对讲机,冷声道:“感染体确认死亡,从现场的情况看,依旧是感染了水鬼型怨灵病毒,通过喝水和窒息将自己溺死。是,我们清理现场后,会将尸体运到实验区。”
挂断了对讲,高个男人对两个同行者说:“清理现场吧。这是这周第三个感染水鬼病毒的了,基本可以确定感染源混入了基地,明天长官一定会安排整个基地进行体检筛查……哎,又是大工程。”
三个人行动起来,其中两个显得很是熟练,显然不止一次处理过这种死亡现场。
他们戴着隔离手套,小心翼翼的将女人的尸体抬着,装进准备好的新型尸袋里,从始至终,就像在碰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另一个相比之下略显生疏的青年干脆走到洗手台前将水龙头关闭,打开池塞,引导已经积蓄在池子里的水流向下水道。
镜中的青年个子不高,体态却极为挺拔,头发以男生的标准来说过于长了,在脑后扎成高马尾。
他鬓角落了几缕发丝下来,竟也和暴露在外的阴柔的上半张脸十分契合,眉毛细长,眼如点星,当真称得上一句眉眼如画。
恐怕无论是谁见到他,都会可惜,这样美丽的长相竟然给了一个男人。
青年垂眸看着镜子上多出的水手印,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用一种后辈请教前辈的语气对忙碌的另外两人问道:“这个手印是她印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留下的?”
“这……卫生间里没安监控,我们也不太清楚。”高个子挠挠头,“怨灵病毒多的是没有道理的症状,就算凭空多出手印也正常,之前我外出做任务的时候,还遇到过一个能让感染者跳楼死亡又凭空出现在六楼的轮回型病毒呢。”
青年听了,有些悲悯地叹了口气:“这种病毒真神奇……防不胜防,又危害巨大,人类什么时候才能从怨灵末日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想这个就太早了,现在基地不是正在想好发展吗,害,我就知道你刚加入清理小队心态肯定会出点问题,就这么跟你说,今晚这种事儿对我们来讲就是家常便饭,你得早日习惯,别太害怕。”高个男人拿出前辈的样子劝道,又提醒说,“总之做好防护,不管什么类型的怨灵病毒,感染上就完了。”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起一些经验,把黑夜中的寂静驱散了几分,而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剪裁的十分精巧的小纸人贴着垃圾桶,悄悄探出一个纸脑袋来。
纸人的五官惨不忍睹,一双敷衍了事的眼睛滴溜溜的盯住正在处理现场的三个人,成了黑暗里窥视的第四双眼睛。
突然,正乖巧受教的青年抬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直直地望向垃圾桶的方向,小纸人瞬间将头缩了回去,一动也不敢动。
青年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从容地走过去,在纸人突然变得绝望的表情中精准将小纸人捏了起来。
高个男人教育到一半,后辈突然离开了,他本来有点想更严肃的呵斥对方,让对方认真听着,这些可都是保命的道理。
但看见后辈的背影,不知怎么,严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几秒后更是连一点不满的思绪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高个子男人疑惑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一看新来清理小队的后辈跑垃圾桶旁边站着了,不由得问道:“……阿伶,你在看什么?”
“阿伶”背对着两位同事,恶趣味地把小纸人沾上了水,然后捏扁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才回答道:“没什么,有一张废纸掉出来了,我把它放到它该去的地方而已。”
------题外话------
这章就是推演副本内部啦
第二章 他想来就来
【成功抵抗三次病毒感染(3/3)】
【第二阶段任务完成】
【第三阶段任务:成为感染者/杀死十个感染者】
【时限:三十六小时】
系统不参杂任何感情的机械女音从入耳式耳机里传来,赵一酒面无表情地用手按了按这块小小的金属,将染血的祭品止杀在戴着机械护肘的臂弯处擦拭一下,收入腿侧刀鞘。
他脸颊上溅了几滴血,已经干涸了,发着黯淡的红色,头发凌乱,额上绑了一条黑色发带,将刘海与皮肤隔开。
在他周围,小诊所的遗迹一片狼藉,空的针管掉落一地,一具扭曲变形的怪异尸体横在他面前,尸体的脖子上还留着止杀的切口。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赵一酒将黑色冲锋衣脱下,露出里面的战术背心,背心护着的地方倒还算完好,但双臂鼓胀结实的肌肉却有着细细密密的小血痕,尤其是左手小臂内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纵向延伸,看上去就疼,也只有他会如此面不改色。
他从一旁的背包里取出创伤药和绷带,蹲在地上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两下,虽然这种伤口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一天左右就可以自己愈合,但这个过程不能被别人看到。
不然……会被当做感染者的。
熟练包扎完毕,赵一酒站起来,走到小诊所的门外。
外面天色泛白,黑夜即将过去,凌晨的微光透过大气层,照射到这个被侵蚀的世界中来。
他极目远眺,隐隐可以看见城市之外立于山间的51号幸存者基地的檐角,为了安全,那座基地的选址确定在山中——山里鲜少有人类生活痕迹,可以杜绝大部分人念产生的怨灵病毒。
对于推演者来说,这个推演副本开始于两周前。
二十个推演者在51号城的各个位置随机出现,身上穿着符合当前世界的衣服,手腕上还带了一只用途较为单一的光脑腕表。
系统将世界背景大方的分享了出来,简单来说,这原本是个后现代高科技文明世界,然而在数年前,一场病毒风暴悄无声息地的席卷全球。
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病毒,一个又一个诡异恐怖的死亡事件被报道,找不到理由的凶杀案、死人复活回家、无限重复死亡当天的事情……这些灵异事件最初被认为是整蛊和谣言,当人们终于发现不对的时候,世界已然沦陷。
医学专家联合各行各业的真实专家们,试图以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一切,最终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事件发生的源头——一种检测不出的病毒。
之所以检测不出却被认定为病毒,是因为它具有传染性,但也有防范方法,比如一个人心怀怨恨的死去之后,那人死亡的地方会产生一种因子,当另一个人无意识踏入此处,吸收了这种因子,感染就开始了。
被感染者会经历因子主人死亡前的遭遇,如果能维持精神的稳定活下来,便是成功抵御了这次污染,并产生一定抗体,如果没能扛住——被感染者会变成一种人类和怨灵的结合体,或许对他人的杀伤力并不高,但相同点是,他们一定会杀死自己。
也就是被感染者必死。
除了感染者之外,那些因子也有可能自行成长,直接成为纯粹的怨灵,算是一种进化,当因子变成怨灵,就不再局限于某一个地方,而是能跟着怨灵的行动轨迹到处散播因子,变成一个移动的感染源。
人类在这种怨灵因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很快分崩离析。
过了数年,仍旧活着的人类终于在越来越多、种类越来越复杂的怨灵病毒的刺激下发生了超进化,他们实在是无法等待漫长的、一代一代的进化方式了,似乎也就是某一个黑夜过去,完美抗体在一部分人的体内悄然滋生。
这些人看不见怨灵,也不会被因子侵蚀,换句话说,他们好像自带了一种屏障,将自己和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相隔开来。
好处是他们可以当一辈子的正常人,普通人,坏处是,当人类领袖找到了杀死病毒的方法后,没有完美抗体的人都可以作为反抗者和病毒对抗,而拥有完美抗体的人,变成了格格不入的累赘,他们不会被感染,也杀不了病毒。
甚至于,在某些嫉妒的目光中,他们被称为人类的叛徒,是异类,是没有贡献却反而最为安全的不公平的体现。
就这样,进化出了完美抗体的那一小部分人反而很快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各自躲了起来,也可能是抱团隐居到了一起。
推演者们所扮演的,都是在这个怨灵病毒造成的末世中求生的“大多数人类”之一。
这是系统给出的极为详尽的推演背景。
若是和刚刚接触荒诞推荐系统时相比,这样尽职尽责的背景介绍简直如同浪子回头,像是系统兢兢业业开始维护自己的推演者们了一样,而实际上,真相并没有这么美好,原因只有一个——
世界太难,不介绍仔细一点,再厉害的推演者也容易活不下来。
到了可以加入这个副本的实力阶层,有些以前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起码副本里的二十位绝望级推演者都知道,这不是一个虚假的荒诞世界,而是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本就有着自己的规则和发展轨迹,再不像低等级时遇到的那些推演副本,完全由荒诞系统掌握。
赵一酒两个月前在一个推演中晋升绝望级——和破镜里的卡洛斯还有他哥赵谋一起。
破镜的名头早就传遍了系统论坛,因为在这一年里,除了传说中破镜的队长“幸”以外,包括本就凶名赫赫的女魔头曲衔青在内,都像疯了一样接各种推演,实力和经验飞速增长,就想急着投胎……不,是急着为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做准备一样。
系统内推演者的势力格局也变化很大。
总之,自从赵一酒晋升绝望,之后的推演里他就没有一次见过像从前那样无孔不入的系统了,系统在高级世界有些诸多限制,大多体现在存在形式上。
比如这次,怨灵末世的灵异能量太多,足以给系统造成干扰,系统便在初始的时候就给推演者们一人分配了一块光脑腕表,世界原住民的光的腕表在末世来临之后便丧失大部分联网功能,推演者们的看起来和原住民一样,只是,系统也寄居在腕表上。
无论是任务还是提示,系统都会将之发布在光脑中,赵一酒在战斗的时候以防没有时间点开光脑,就连了个蓝牙耳机,让系统消息语音播报。
最开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推演者选择进入51号幸存者基地,或是留在无组织无纪律无秩序的城内,可以说,这次推演一开始,推演者们就走了两条不同的路线。
赵一酒和卡洛斯如今已经有了队友的默契,他们选择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基地内,随时沟通。
赵一酒关上了诊所残破的门,打算在这里休息到彻底天亮。
他刚刚在角落里靠坐好,胸口的背心布料就动了动。
赵一酒低头,只见被他用小夹子夹在领口内侧的纸人有了动静,便松开夹子,把纸人捏了出来。
“很烦诶~~”刚把纸人放到手心,丑陋的小纸人就一屁股坐了下来,画得有些大的眼睛翻了个白眼,卡通的嘴巴里发出了卡洛斯的声音。
“说。”赵一酒见怪不怪。
“基地里又发生了一次水鬼的感染事件,就在我宿舍隔壁,我派了纸人去探察,结果被伶人那个狗东西发现了,啧,我就知道他混到清理小队以后能搞的事情就更多了,现在怎么办,我感觉我好不自由,他天天说我的纸人是废纸!”
卡洛斯逼逼赖赖一大通,赵一酒微微挑眉:“他对你动手了?”
“没有,但他嘲讽我了。”卡洛斯理直气壮。
哦,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卡洛斯只是过来抱怨的。
赵一酒当即就想“挂电话”。
其实对他们来说,这个推演有些特别。
晋升绝望级之后,他们的系统里多了一个提前预约推演的板块,赵谋时不时就会做些占卜,确认哪些值得进,哪些和破镜的人犯冲不能进,而这个末世推演,就是赵谋占卜之后一锤定音一定要进去的。
而且精确到了赵一酒和卡洛斯两个人选。
以赵谋的话说,就是“这个推演里会遇见很好的事,绝不能错过,而且推演里还有十分有用的特殊物品,如果能找到就最好了。”
于是两人听话地预约,直到进了推演,系统对二十个推演者来了一次全员通告。
第一个名字就是伶人。
卡洛斯说赵谋的占卜结果是不是被伶人耍手段暗搓搓影响了,这叫“会遇见很好的事”?
鬼知道呢。
不过推演里有特殊物品还是可信的,因为,名单中出现了不少熟人,都是擅长或有朋友擅长预言占卜等能力的,看来不仅有特殊物品,而且特殊到足以吸引这么多势力前来抢夺。
比如赵家赵儒儒,许家许树,研究院曾莱,洛家洛旗山、洛珏,未亡调查组的记录官衍明、胖子吕肖荣……
几个熟人也是在这一年里晋升绝望级的,尤其是和赵一酒有过接触的赵儒儒,这一年中,赵儒儒逐渐暴露出很多问题,赵谋已经确认,曾经的她就是在隐藏实力,欺骗了赵家所有人,而如今却不知为什么选择自曝,高调起来。
她甚至不待在赵家地盘,跑去了许家,美其名曰为了两方家族之间的友好,她去学习学习。
剩下的人可能是被随机分配到这个推演来的,也可能是主动预约,但赵一酒就不清楚这个了,反正不熟,甚至见都没见过。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里一定有单棱镜的隐藏成员,伶人都来了,他不信伶人不会给自己准备几个好用的工具、傀儡和炮灰。
这场推演原本难度就高,全员绝望级,是赵一酒参加过的最高规格的推演,现在由于推演者之间关系的复杂,难度绝对又往上升了一个台阶。
比如伶人,这家伙有多变态,几乎是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人都曾听闻过的,更何况一直和单棱镜敌对的破镜小队。
甚至,赵一酒听过一个传闻,虞幸失踪之后,伶人有一段时间显得特别怪异,比往常更加无常,连单棱镜自家高层都被伶人弄死好几个,过了一段时间,这个传言存在的痕迹就被抹去了。
赵一酒清楚,伶人的反应一定和虞幸有关。
他早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往,恩怨情仇也罢,总之非常复杂,以前在死亡平行线的直播推演里,伶人就因为虞幸和他走得近,在实力相差悬殊、动动手就能杀了他的时候,放弃了要他的命,去转而用一种带着侮辱性质的手段划开他嘴角……
那时候的赵一酒不太能理解,印象最深的就是直面伶人的那种无力感,以及被伶人利用来刺激虞幸阴暗情绪时的自责。
这一年里经历的推演多了,对于情感,赵一酒也不再是曾经那样一窍不通。
重新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他真的不好说,伶人究竟是因为怕虞幸“更恨”而不杀他,还是因为希望虞幸“更恨”而折磨他。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疯子尤其。
回到现在,赵一酒对于那段经历倒是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他本来就对“侮辱”和“折磨”这种容易引起负面情绪的事情天生淡漠……可能负面情绪都被他体内的厉鬼形态吸收了吧。
但伶人的强,历历在目,九分之一实力不用祭品的伶人已然是那时候的噩梦级别,完整的、不受任何限制的伶人呢?
现在他们进入了同一个推演,以他和卡洛斯跟虞幸的关系,伶人肯定要针对他们发疯。
第一阶段的选择,赵一酒和卡洛斯之所以分开,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两个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也很烦做什么事都有人在暗处干扰,与其两个人都有50%的概率送到伶人眼皮子底下,不如稳定有一个人能够自由发挥。
卡洛斯就是和伶人撞上的幸运儿。
既然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卡洛斯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伶人几乎没有主动对他搞过什么事,最多是看见纸人随手碾了,再意味深长地嘲讽两句废纸。
赵一酒每天都能接到卡洛斯的通讯,因此对基地内的事情也基本了解,对于伶人不动卡洛斯这件事,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或许……伶人就是想让卡洛斯把基地里的事情告诉他呢?
他不知道伶人怎么看待他和虞幸,因为相比卡洛斯,虞幸失踪前明显和他走得更近,他也直面过伶人,还拒绝了伶人的招揽。
相比起来……伶人要是想找个人发疯,果然还是找他比找卡洛斯更爽吧。
一周前卡洛斯传来情报,伶人混入了清理小队,得到了外出清理病毒的机会。
一周后的今天,卡洛斯的小纸人坐在赵一酒手上,福至心灵地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混清理小队里就为了出外勤的时候去逮你。”
“而我这个传声筒对他还有用,所以他放任我在基地?”
赵一酒沉默了一下,曲起一条腿,轻轻呼吸。
几秒后,他回答:“他想来就来,我也想跟他聊聊。”
第三章 准备妥当
旅馆世界。
虞幸已经把想找到东西找齐,在荒岛上捡垃圾收获颇丰,于是他也不耽搁,又马不停蹄通过传送阵回到了旅馆。
他回来的时候带上了亦清,这种世界传送对摄青鬼也有极大影响,在回来后的好一段时间里,亦清都维持着被空间碎片割裂成的青雾模样,好几天才恢复人形。
这应该和亦清本身没有实体的特征相关,再加上受了伤还没完全恢复。
等到亦清变回来,虞幸已经把一枚生锈长钉交给了卡洛迪,除此之外,还附赠了几张已经被捏扁的、没了任何功能的小纸人。
前者是赵一酒的,后者是魔术师的,都可以用来作为气息残留的媒介。
他当然还找到了更多,只是卡洛迪表示一旦用物品来定位传送阵位置,物品会永久的损坏,融合进传送阵之内,再也拿不出来了。
所以虞幸才挑了两个不太重要的东西。
卡洛斯的小纸人不必说,纯纯的消耗品,赵一酒的长钉是比较少用的,而且听说也不其实唯一物品,比起其他各有用途的祭品,长钉就很廉价了。
在和旅馆里的人说过亦清是他朋友,要在这里暂住时,所有人都露出衣服有点好奇,又控制不住有些恐惧的表情。
虞幸习惯了所以没感觉,在其他人眼中,摄青鬼可是尤为恐怖的东西,哪怕是飘在那里不说话,只笑眯眯地摇着扇子,都会给人莫大的压力。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亦清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约里”出去一趟带回来的朋友。
就连最随性的米诺小姐都没敢主动和亦清搭话。
接下来需要继续等卡洛迪刻绘传送阵,经过虞幸允许,亦清兴奋地带着匕首窜出了旅馆,在外面玩了很多天,直到玩累了才回来找虞幸,专心开始鼓捣那颗从海里拿到的青色珍珠“有眼”。
第二个完工的传送阵比第一个用时还要久,虽然卡洛迪更熟练了,但这其中难度也增加了,从固定位置变成了固定人。
“我最多能开一个到物品主人附近的法阵,没法儿那么精确。”一日,终于摸索出一些门道来的卡洛迪忙不迭地到虞幸面前打预防针。
从旅馆藏书中翻出画册在看的亦清和虞幸待在同一个房间,白天在匕首里休息养伤,临近晚上则出来伏案鼓捣他的珠子。
卡洛迪来的时候正值夜幕降临,亦清已经飘出来了,他在旅馆众人面前维持着双腿走路的形象,假装自己只是个衣着奇怪的人类,闻言好奇:“附近是多远?”
“这……”卡洛迪为难地想着形容词,“可能,运气不好会远些,偏离两座城吧?运气好就隔不了两条街,这个……”
“哦~要看运气啊。”亦清故意拖长了音,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虞幸,“某人可是被认证过的‘幸运’呢。”
“也可能是很‘不幸’。”虞幸轻松自嘲一句,他知道亦清是在说荒诞推演系统给他确定的人格面具名称“幸”,这单个字只要和不同的字组合起来,意思就可以截然相反。
他向来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有得有失。
虞幸对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卡洛迪道:“你直接做,只要是前往那个世界的就可以,具体位置无论会偏离多少都无所谓。”
反正只要能回现实世界,在哪儿不是回。
卡洛迪于是放心的去做了。
……
最终成品出来的时候,恐怕在场无论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加了赵一酒和魔术师卡洛斯双重气息保险的法阵,会那么过于精准,准确无误地将虞幸引导向了……
一个按理来说根本无法进入的世界。
满脸疲惫,黑眼圈正式超过熊猫,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的卡洛迪带着债务还完的轻松,指着散发黑绿幽芒的大型法阵,亢奋地说:“它联通的那个世界很古怪,有好多干扰我定位空间的驳杂能量!但我还是做到了,哈哈哈,就算那个世界挂了十把锁,我也要造出十一把钥匙!”
此时的卡洛迪倒是有点“狂热科学家”内味了,身体都疲惫抵不住精神的亢奋,让他对于成果爱不释手。
虞幸听了有些惊讶,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惊讶于现实世界居然有些这么强的防备力,但下一秒就找到了解释——荒诞系统在现实世界,一定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的。
然后便是惊讶于卡洛迪的能力了。
“你现在这么强?都能这么嚣张地宣布一定可以了。”
“咳咳……”沉稳的卡洛迪少见的嘚瑟一次就被怀疑,或者说是揭穿,他笑了一半就被口水呛住,神色有些纳纳:“也……也不是,真的一直干扰我肯定完不成这个传送阵,只是,我在定位的时候感受到了另一股空间的力量。”
见虞幸挑眉,卡洛迪道:“就是从你给我的纸人对应的定位处传来的,非常纯粹的空间力量,对面应该并没有发现我,但纸人作为媒介,让我顺畅的和对面确立了锚点,这才稳定好空间通道。”
说着,他有些意味犹尽地可惜:“你根本不懂,两个空间力量相融有多舒服,就好像本来很困难的事突然有了捷径。约里,这个纸人的主人也是你朋友吗?”
“是啊,羡慕了吗?”虞幸笑眯眯地。
卡洛斯的确擅长空间,魔术嘛,大多就是空间的欺骗,视觉的欺骗,而卡洛斯的能力如果也与此有关,那就说得通了。
哔嘀阁
虞幸只是没想到,魔术师在同样擅长空间力量的人眼中,会那么纯粹显眼……平时好像没看卡洛斯有什么表现。
“哼,我一定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类似的人,然后和对方成为朋友,根本不需要羡慕。”卡洛迪故作淡定。
虞幸在当天便和旅馆众人告了别,打算开启传送阵。
经过多个月的相处,黛丝早就当虞幸是朋友了,她问:“你还会回来吗?”毕竟约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虞幸耸耸肩,指着刻画了两个世界传送阵的地面道:“不知道,说不定我哪天就回来玩了呢?所以,这间房间要给我空着哦~”
“当然没问题,这里永远是你的房间了。”黛丝闻言顿时笑起来。
一切妥当,虞幸划开手掌,同样是用血来做开启传送阵的引子。
他身上只带了摄青梦境一把匕首,亦清进入匕首内,其他的祭品则被亦清一并带入了竹林鬼域保管。
血入阵中,传送阵的纹路泛起阵阵波澜。
虞幸站入阵眼对应的位置,空间一阵动荡,下一秒,他的身影就这么缓缓消失在旅馆的空房中。
------题外话------
还有一章
第四章 驶离城市的卡车
虞幸感觉自己好像是睡着了。
在传送通道里的挤压和窒息不外如是,习惯了疼痛后,跨世界的传送通道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痛苦,只是在看见代表着传送出口的白光后——
他的记忆有一个小小的断层期,忘记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好像触碰到了某种壁障,而后被壁障的能量影响,思维混乱了一段时间。
真是难得的体验,虞幸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精神力略有不及的感受了。
那感觉就好像,把他比作一道入侵设备的信息流,而壁障是设备本身的防火墙,两两碰撞,防火墙并没能杀死他,而是给双方都造成了信息紊乱,经过好一段时间的分离,两个数据才重新变得独立完好。
但他这串数据终究还是骗过防火墙,混到设备里面来了。
等一些奇怪的印象碎片在脑海里翻搅一通,虞幸终于清醒了过来,感觉额头硌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身体也靠在什么地方,身下微微震动摇晃。
旁边还有陌生的说话声音,似乎属于两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语气兴奋,念叨着什么“终于能进基地了艾米,我们选择冒险来51号城果然是对的!艾米!艾米!你理理我啊”之类的话。
另一个声音是个女孩,略带嫌弃地回应:“别这么激动,小混球,很多人都在睡觉呢,你小点声,而且我觉得我们也该休息了,好吗?”
除了这段对话,很近的地方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引擎运转的噪音混在一起,空气也十分沉闷。
光是听着,虞幸就在脑子里描绘出一个货车或运输车箱里装满了人的画面。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虞幸睫毛一颤,怎么也找不出这个画面配上这段对话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条件。
51号基地是什么地方?他从没听说过。
出错了?
难道他这次真的很“不幸”,被那个不知名壁障的能量打到另外的世界去了?
带着些许涌上心头的郁闷,以及厌恶麻烦的不耐,虞幸缓缓睁开了眼,各种色彩顿时映入视网膜。
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没什么区别。
这里果然是一个车厢,倒不是封闭的,车门打开了半扇,漏了外界的光。
天是亮的,但很阴沉,淡淡的光亮照射在车厢内,里面各种仰着、趴着、靠着、坐着睡得正香的人的每一个细节都分毫毕现。
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都可以用狼狈来形容,衣服不至于破烂,但明显老旧,和外表相比更颓废的是这些人的神情,像极了刚刚经历过一场耗尽心力的逃亡。
相比之下,虞幸自己的衣服反而是最破烂的,不客气地说就是——衣不蔽体。
毫无疑问,这是空间通道造成的。
好在,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是一件白色条纹制服,长袖,下摆很长,有点像医生的衣服,不知是谁的,起码将他遮掩了一番,维持了一下体面。
这情形,总归不会是他刚一出传送阵就呆在车上了,否则他只会被当做异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混在一堆没什么精神的人里。
这让虞幸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是从别的地方被移动到车上的。
虞幸眨眨眼,又觉得有一点意思,重新观察了第二遍,发觉这些人的情绪还要更复杂一点,似乎还有种紧张和恐惧都尘埃落定了的庆幸。
车厢里唯一一个还没睡的就是刚才说话的男生了,一头羊毛卷,正努力闭目试图休息,和他说话的女生已然头一歪,张着嘴吧做起了梦。
态度并不设防。
说明这辆车要去的地方,对这些人来说不是坏去处,很可能就是刚刚羊毛卷男生提到的“51号基地”。
啧……
虞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顺带往那打开的半扇车门外望了一眼。
货车行驶在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看起来有点类似于郊区,路两旁是高度及腰的杂草,草色深深浅浅,却并不养眼,反而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渗人。
向远处眺望,能看见城市的轮廓,高楼大厦,完好无损,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信号塔,复杂的线圈体环绕在最上方,甚至很是高科技的感觉。
然而就像是在巧克力蛋糕上抹了一层泥巴一样,令人觉得突兀又违和的是,如此漂亮壮观的城市,却一盏灯都没有,安静、沉寂,完全静态,似乎已经死了。
货车正在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开,在泥土路上印下浅浅的辙痕。
虞幸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了,可就入眼看到的这些,那种处处透着不妙和危险的感觉……
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一定是传送阵定位错误,也不一定是他出传送阵的时候被挤到了别的世界,如果一开始,卡洛迪定位到的世界就是这里呢?
卡洛迪说过,这个世界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干扰,不像是正常运转的,他一开始想到的是系统的存在,而现在,另一个答案摆在眼前。
他可能进推演副本世界了。
因为他定位的是赵一酒和卡洛斯,原本和这两个人关系最密切的世界肯定是现实世界,但如果这两人恰好此时都在同一个推演里……
他顺着传送阵传进推演,好像也很合理。
这不是巧了么。
虞幸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
这个解释比之前那两个概率更大,所以他更倾向于就是进了推演,那就没事了,只要能找到赵一酒他们,推演世界又怎么样?
更何况,他被系统丢在死寂岛是因为系统找不到他了,现在他重新出现,如果系统对这个世界有一定的影响能力,说不定可以跟他重新连接,将之前的失踪看成一个“bug”,重新将他吸纳。
他还有事得在推演系统里完成呢,能越早被拉回去越好。
这么想着,虞幸顺手摸向腰间,他原本是把摄青梦境老老抓在手里的,可醒来后他两手空空,又经历过搬运,匕首几乎不可能还留在他身上,但是……他从一醒来就能感觉到摄青梦境的气息,就在他盖着的这件制服之下。
他很快摸到了匕首的柄部,属于祭品的阴冷顺着柄部爬向他的手指,又在接触到他之后偃旗息鼓,立刻臣服。
他“睡着”的时候顾不上匕首,所以匕首还在,一定是亦清的操纵,比如控制着摄青梦境躲开搬运他的人的视线,一路跟上车,再趁人不备钻入他衣服里。
感受到触碰,匕首微微动了一下,里面传来亦清的意念,似乎是在证明他的猜想,顺带让他安心一点。
于是虞幸有了第二个结论,在这个世界,他和亦清都没有被限制。
是的,就算这真的是推演副本,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限制,要知道他现在的实力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没有限制的他,实在是太自由了。
——不排除这个副本本身难度就特别高,他的自由也有限,但总好过以前有系统的时候,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亦清身为摄青鬼更是没有一个副本能以完整的力量形态出现。
如今虞幸从昏睡里醒了,随时可以将诅咒之力延伸出去,看看方圆几里内都是些什么样子,只是目前情况不明,他不想打草惊蛇。
眼前不正是几个活人么,现成的情报库,即使情报库们都在睡觉,但还有一个醒着。
虞幸眨眨眼,伸手将盖在身上的衣服直接穿好,盖住了破旧的部分,然后向着那个男孩靠过去:“嘿,小混球,还没睡吧?”
正常陌生人搭话,这羊毛卷男孩还不一定理会。
但一听到小混球三个字,羊毛卷男孩立刻炸毛地睁眼,怒目而视:“你骂谁呢!”
第五章 精神污染
那小卷毛一声吼,把周围一圈人都从梦里吼了出来。
那些人一个哆嗦,醒来后下意识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又略微茫然地嘀咕了两句脏话,重新睡了过去。
虞幸微笑地看着小卷毛被骂,一双眼睛里不带任何恶意,就好像他并不是故意的一样。
小卷毛知道自己再吵醒一次别人就容易挨打,立刻怂了,从人多的那一片地方轻手轻脚地爬出来,看得出来,他其实特想说话,只是被艾米说了一顿之后就憋着了,憋得可能还挺难受的。
现在有个现成的人跟他搭话,小卷毛也没有特别生气,正好顺势便爬过来坐到了虞幸身旁,小声道:“哼,你终于醒了啊,睡了几小时了。”
思路客
“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受了点伤,精神不太好,当然需要更多的休息。”虞幸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话说我们在车上待了多久了,还有多长时间到啊?”
“应该快了吧,我在车厢里闷了三个小时了都。”小卷毛摸摸下巴,“他们一路上总是会停下来,给前面的路铺设安全路径,所以多耽误了点时间,嘶……我屁股都被硌疼死了。”
他们?安全路径?
虞幸注意到这两个词,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就不明白了,51号基地真的那么好吗,为什么都想去啊。”
“你!”小卷毛眼睛一瞪,声音差点又变大了,他及时的压制住情绪,用一种十分责备的眼神望着虞幸,“应该没多少人会不想进基地吧!除了在城里还被困在病毒圈内的那些倒霉蛋。”
“而且就算你是习惯自己对抗病毒的孤狼,现在也是被51号基地的人救了的,别的孤狼都可以不喜欢51号基地,但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小卷毛信誓旦旦地教育了虞幸一番,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咂咂嘴喃喃道,“我真是道德楷模。”
“哦,你说的也对。”虞幸虽然脑子里正在飞速地将这些对话整理成可用的信息并且排列出来,表面上却依旧不露任何破绽,他非常自然的接着这个话题,就问出了最想问到的一个点——
“只是我一个人这么久了,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基地这边的消息,你能给我讲讲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吗。”虞幸用一种似是而非,怎么解释都能圆回来的方式打探道,“我还以为这次我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会被救。”
“你是真的走运!”小卷毛闻言一声叹息,“自从各地开始建立基地之后,一直在搜寻城里的幸存人员,我见过1号城的基地,建设得是真的宏伟,基地里有新研发的病毒疫苗,而且还有让人安心的安全环境。”
“真不知道像你一样的那些孤狼怎么想的,宁愿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托这个嘴巴闲不住的小卷毛的福,接下来的10分钟里,虞幸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信息的输入。
尽管小卷毛提供的信息很零碎,但他还是大致解析出了一些背景。
这个世界有一种病毒,在这些人看来病毒无孔不入,而且会传染。
世界都被这些病毒毁灭,不少城市变成死城,剩余还有力量反抗的城市收起了曾经的分裂感,联合起来成立了城市联盟,直接将市名改成了数字编号,从01号开始一直到63号,这63座城市成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各地纷纷建造起幸存者基地,基地的名号就是城市的编号,幸存者基地全部建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哪些地方受病毒影响最小。
而在稳定下来之后,基地会定期派小队进危险的城市里巡逻一圈,寻找并带回一些还活着的人。
之所以每一次都能收获到新的活人,一是因为这些人可能是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的,二是因为,总会有不少人在基地巡视期间被困在“病毒圈”里。
话是这么说,可能听起来有点复杂,不过这些信息在虞幸理解来就简单多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被鬼物占领的世界。
这些鬼物从人类的负面情绪或是死者的灵魂演化过来之后,就不断的开始杀人——精神污染就是它们杀人的方式,而所谓病毒圈,可能就相当于一个鬼物的攻击范围。
正常人被鬼物找上,精神就会开始被侵蚀,比如看见幻觉,不断地增加恐惧。
意志力够强的人或是够聪明的人能从这种侵蚀中活下来,代表着抵抗过了这次感染,而没能抵抗精神污染的人,并不会真的死亡,只是精神被“感染”,认知出现扭曲,很快会以和感染他们的鬼物相同的死亡方式自杀。
而在鬼物们进行精神污染的期间,受到污染的人是会消失的,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看不见的状态,直到结果出来才会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精神污染的时间有长有短,倒霉的甚至会被持续折磨一年之久——这是虞幸听小卷毛亲口说的,小卷毛用一种后怕的口气说着他家,52号城那边的一个女人的遭遇,似乎只是提起来都会觉得心悸。
所以专门负责带回幸存者的基地巡逻组一周出来一次,总能捡到一些刚刚接触污染的人,至于被感染成功了的——就变成了地上一具多出来的尸体。
这个世界都被这样的鬼物占领了,虞幸刚才眺望城市轮廓感觉一片死寂,正是因为城里本身就只有尸体和鬼物。
而也有一些人,可能确实是仗着自己足够聪明,足够有意志力,认为自己可以单独应付那些恐怖的病毒,为了活得更加自由散漫,就直接住在城市里。
关于这一点,虞幸听小卷毛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每次经历过一次病毒的感染,短时间内就是安全的,因为那一块地方的病毒无法再感染他们第2次,直到物资耗尽,或者有已经化形为怨灵的移动型病毒出现。
这让虞幸有些许不理解。
他中途进入推演世界,又没有系统的背景介绍,自然段时间根本想不到还有“因子”这种虽然本体没有杀伤力,但是可以污染别人的,固定在原地看不见的设定。
第六章 大概都是梦话吧
小卷毛知道的也有限,他毕竟不是什么研究人员,对于怨灵病毒只说得出他见过的、不超过他知识范畴的部分。
虞幸旁敲侧击引导小卷毛说了很多信息,这小孩看起来不是很聪明,明明有很多连虞幸都觉得过分的破绽,小卷毛愣是兴致勃勃地一通讲解。
比如一共有63座编号城这件事,显然是不关注基地的人也都会懂得的常识,虞幸套话的时候小心了很多,结果小卷毛一脸傻气。
虞幸都怀疑这小孩儿能在这种末世环境中活到现在,是不是有着某种主角光环。
难道会是推演里的重要“NPC”?就是那种身份特殊,或是气运特殊,必须要活到一个时间节点完成他该完成的事情才能死的NPC。
虞幸知道这个世界应该是真实的,而不是系统创造出来的,因为这里的灵异能量很庞大,庞大到系统根本无法创造的地步,所以也不存在什么NPC。
只是现实世界中也会有一些人,就是气运特殊,有的特别惨,有的特别顺利,就像命运开了个玩笑,没办法的事情。
他眼中暗光一闪,接近深灰色的瞳孔——他在睁眼之前就已经将瞳孔颜色控制住,不至于引人注意——深灰色的瞳孔中浮起试探的神色。
虞幸脸上故意露出有些八卦的意味,凑到小卷毛耳边,悄悄问:“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
“不、不是,只是同学。”小卷毛脸一红,又补充的一个前提,“病毒蔓延之前是同学。后来怨灵病毒全面爆发,我们没学上了,就一起在基地待着……”
“你不是今天刚要去基地吗?”虞幸心想果然,排除掉小卷毛有什么特殊气运的可能,那就只剩一个答案,这孩子是刚从安全的地方出来的。
那除了51号基地,城市里并没有安全的地方,所以还能是哪呢?只可能是另一个城市的基地。
刚刚小卷毛提到被病毒折磨了一年的女人时,顺嘴说了他家其实是52号城市的,就在51号隔壁。
“……啊,对,这不是从原来的基地出来之后,感觉城市里太危险,才冒险到这里来的吗。”小卷毛难过地抓抓头发,“我跟艾米走了九天才到呢,正好赶上今天。”
“好好的,为什么要从原来的基地出来,看你们也不像是对病毒有应对经验的样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虞幸笑笑,“怎么,也想学我这种孤狼,自力更生了?”
“这个啊,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不能说。”刚刚还像倒豆子似的小嘴叭个不停的小卷毛,突然在这个问题上回避了起来,殊不知他越是回避,越能让人注意到这其中的端倪。
小孩根本不会撒谎,似乎也不想撒谎,所以直截了当地拒绝回答。
虞幸很识相的没有再问。
心中却想着,52号基地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小卷毛对基地的态度很不错,想来在52号基地没受过什么委屈,而且也被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肯定不会选择冒着生命危险离“家”出走。
只有52号基地不能再住了……
啊,原来如此,52号基地被病毒占领了吧。
并不需要让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死,只要破坏了秩序所需要的生存资源,导致基地无法维持运转,人们自然会想新的办法生存,所以,很有可能是52号基地被病毒攻陷,剩下的活人签了什么保密协议,来到其他城市寻求帮助。
保密协议里一定有一项内容是不能和别人透露基地已毁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隐瞒,原因可有太多可能了,虞幸暂时不打算盲目地去猜测,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基地并不一定完全安全,人类还没能真正的拥有反击怨灵病毒的资本。
一般这种问题出现,就变成推演者的主线任务了。
无论是在病毒全面进攻前找到生存方法,还是帮助人类稳固防御,寻找种族生存的缓冲,甚至是找到病毒存在的真相……恰好是求生,作战,推理三种类型,都是推言的常见任务之一。
了解了这些,虞幸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其实很想进基地看看,观摩一下里面的建设和幸存者的生活模式。
还有这些病毒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研究中都有了哪些成果;所谓的病毒疫苗到底是什么;基地派出来的小队为什么有这个能力在城市里穿梭,也就是这些人会不会有额外的力量体系;除了找人的还有什么类型的小队等等……
都是他不知道,但必须得弄清楚的问题。
连灵异全方位入侵都有了,他是不相信在这种很是危机的情况下,人类会一点长进都没有,总得为了生存进化出点什么。
那些城市里的孤狼,如果仅仅是是普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抵抗过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污染,哪怕是无时无刻待在致命环境中的紧张,都能让精神产生动荡。
除非他们有底气。
就像刚刚小卷毛提到的,在货车前进的过程中,基地的人时不时就会停车,在前方铺设安全路径,那个安全路径又是什么?
普通人怎么可能在鬼物环绕的情况下主动清理出一大片安全领域,只可能是特殊手段,只是这种手段,小卷毛也说不清,虞幸问不到什么有用的。
他怀疑,基地里的某些人,以及执着待在城市里的“孤狼”,都像推演者一样,拥有着超过人类的能力。
“说起来这次过来接我们的大哥们真挺不错的。”小卷毛看了看虞幸,又看了看自己,颇有些嫉妒地说,“你是我上车一个小时之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路边一个书店里捡到的,当时你不省人事,衣服破烂,一个最文质彬彬的大哥就把他的制服脱了给你了。”
“呜呜呜,51号基地真是我见过最热情的基地了,就连我原来所在的那个基地,地位高一点的人跟我们说话都趾高气昂或是冷冰冰的,我真的迫不及待要进51号基地看看了!”
听得出,小卷毛很是为此感动。
可是虞幸不感动。
有句话不好听,但是事实,小卷毛这样天真的人,在末世,人们心态都变了,人性也变得更露骨的时候,很难活得下去。
比如51号基地的热情,小卷毛只会高兴和期待,虞幸却会警惕。
基地如此热衷于吸纳新人,真的是为全世界落难同胞在真情实意的担忧吗?
当然,现在没有任何其他迹象表明51号基地有别的心思,只是推演者都知道,等迹象已经表现出来了,可能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
小卷毛说得口干舌燥,爬回自己的位置,从小包里拿出了一瓶刚刚发到手的水,仰着脖子灌了两口。
然后他回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更是茫然。
诶?
他刚才干什么了这么渴?
他有跟什么人说话吗?
在小卷毛注视着的地方,角落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真是奇怪,我怎么记不得刚刚干了什么事儿了……”小卷毛嘀嘀咕咕,看到了自己刚才努力睡着时窝出来的空间。
“哦,我是不是刚才在睡觉。我做梦了吗?”
第七章 随身感染源(加更1)
虞幸从行驶的货车车厢里“飘”了出来,黑雾托着他,没有让他受到一丁点冲击伤害。
他顺势朝着泥土路两旁的茂密杂草丛里一钻,目光追随着继续前行的货车,看着货车逐渐变小,往城市外的那座矮山行进。
山上有一座堪称壮观的现代建筑,被层层绿树遮掩得只剩一个顶,看不真切,不过虞幸知道,那一定就是51号幸存者基地了。
热情的、善良的、主动的51号基地。
矮山看起来生命力还挺旺盛,郁郁葱葱间没有城市的死寂和那股无处不在的渗人感觉,可见,山里确实比城中安全许多。
虞幸更坚定了先不去基地的想法,起码他绝不能正大光明进,成为基地的一员,就算以后要去探查,也得以更自由的方式。
那货车里少了个人,除了被虞幸主动影响了记忆的小卷毛之外,其他人一定会发现这一点的。
只是虞幸很清楚,没人会在意这个,因为车厢内的人都在睡觉,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而驾驶室里的两个应该隶属于基地的人,也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哪怕之后他有必要进入基地,正好和看过他样貌的人打了个照面……一来,他完全可以说“做惯了孤狼不想进基地,但是谢谢他们的好意”,二来,他有玫瑰面具。
是的,除了最常用的摄青梦境,扮演资格证、玫瑰面具、囚笼这几个祭品他也已经从废墟里捡回来了,这个世界又没有任何限制,即使他没了荒诞系统,和这几个祭品的绑定关系有所改变,但并不影响他能使用它们。
可以说……现在就是虞幸从未有过的全盛状态了。
“怎么不跟着了?你不想去基地看看吗?”
没了其他人,虞幸放进“新制服”口袋里的匕首就开始躁动了,亦清的意念清晰地从匕首里传来。
虞幸若有所思,下意识隔着口袋摩挲了一下匕首柄,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薄薄的青雾顿时逸散出来,有些戏谑地缠绕上虞幸的手指,被亦清刻意操纵到过于冰冷阴森的温度挤入指缝,让虞幸惊了一下,回过神来。
“……你干嘛呢?”
他看着青雾,有些好笑:“闲得无聊就出来吧。”
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似的,青雾的控制痕迹骤然散去,下一秒,一个透明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侧上方,裹挟着阵阵轻薄雾色,像羽毛一样缓缓飘落。
短短几秒,透明迅速凝实,等亦清落到接近和虞幸同一高度,只是因为不想踩在地上而高了那么一点点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凝聚成功,带着一贯的儒雅和轻盈。
宽袍大袖,发黑如墨,每次亦清飘在空中,周身鬼气都会引得青色衣摆与袖子、发丝一起被吹动,显得他很大一只——占空气面积很大。
“听你问了一路,那聒噪的小孩也说了一路,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了?”亦清手里又多出一把青玉扇,胸前叮当作响的水晶饰品没有再出现,腰间却多了一枚以青色珍珠为坠饰的玉佩。
虞幸多瞄了玉佩几眼,深深觉得亦清审美水平很高,而且很有钱。
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基地某个好心人留给他的制服,回答道:“差不多了,我睡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也并无什么异常,只是一位说起来应该很强的家伙一出空间通道就扑街了,着实让亦某替他感到丢人罢了。”亦清用扇子掩住下半张脸,徒留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
“少来这些没用的嘲讽,别以为我没感觉到。”虞幸浑然不在意,转头往城市方向走,“我刚来就撞上系统了吧。”
系统一直是看不见摸不到,也不会被发现的东西,更像一个概念体,虞幸现在也完全感应不到系统在这处空间里的存在痕迹。
可是很巧,刚从空间通道出来的时候,他的状态应该介于概念和实体人类之间,所以阴差阳错,和系统——也就是他感觉到的那道壁障相撞,并趁着那一小部分系统和他一起陷入混乱时进入了壁障内部。
亦清有些讶异:“啊呀呀,我以为你晕得很彻底呢……”
言下之意并未否认。
所以,亦清也早已预料到他们进的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推演副本。
“你是不是在我撞那一下的时候就认出系统了?”虞幸还没忘记这家伙其实是和系统合作才留在他身边的,他对亦清的道德底线心里有数,卖队友这种事,如果亦清觉得有趣,一定做得出来。
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一点儿都没责怪的意思,只是有些揶揄:“不告诉我,还试图用嘲讽我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替系统隐瞒……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冤枉啊,我只是想看看你在那时究竟有没有记忆……”亦清在空中绕了半圈,那么多位置供他飘,他偏偏要飘在虞幸身后,再高出半个身位,仗着灵体重量把双手放在虞幸肩膀上,伪装背后灵玩。
“我是认出荒诞了,但它没认出我呢,更没有交流,不然,怎么还不把你拉回系统内?”摄青鬼有理有据地讲着,但是每当他在想什么和虞幸有关的主意的时候,就不文绉绉拽什么“在下”了,而是直接称“我”。
他肯定没完全说实话。
虞幸笑了,他都懒得揭穿亦清——到他身后去,不就是不敢让他看到表情,然后被直接拆穿说谎的部分吗?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对我不利?”
亦清眨眨眼,明白虞幸问的其实是“你隐瞒一部分是不是为了和系统一起对我不利”,只是虞幸信任他,竟然将答案交给他来回答。
就好像得到答案,虞幸就真的不追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一样。
亦清眸光渐暗,轻笑一声,叹息似的说:“完全没有,你真是……”
真是什么,却没再说。
反而大大方方转移话题:“这是干嘛去,你要进城?”
虞幸当真略过话题,顺着便说:“是啊,城里看起来危险,信息肯定也多,我先去跟鬼物们交流一下感情,再去和基地里的人打交道。”
“你是觉得,基地有问题吗?”
不管怎么样,亦清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信息是肯定的,他也不爱在旁的事上动脑子,就爱张嘴问。
虞幸啧啧两声:“鬼物是这个世界的病毒,基地不知道有什么检测和消灭病毒的手段。而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质?”
“亦清,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推演里……你也是病毒呢?”
------题外话------
是盟主加更!感谢,感谢各位老板的打赏,老板大气!加更不止一章,剩下的也会今天之内发
第八章 漫天光点(加更2)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才选择城市的?”亦清这句话说得婉转曲折,充满了阴阳怪气,显然不是很信。
“有那么一个因素在吧,感动就哭出来,我不介意。”虞幸依旧走在通往城市的路上,说是走,其实他的移动速度飞快,明明看起来闲庭信步,一步踏出去就是能有好多步的距离。
仔细看就看发现,他依然在使用诅咒之力,黑色悄然弥漫在他腿边,而诅咒之力在这个世界的空气里竟然格外顺畅,丝滑得跟德芙似的。
“为了让我不至于哭,说说看其他因素是什么?”亦清搭着虞幸飘,有种坐上了载具的感觉。
“我要去城里找酒哥啊。”让虞幸说虞幸还真不客气,顿时让亦清的嘴角向下好几度。
这次,不等亦清问他怎么知道赵一酒在城里,虞幸主动解释:
“撞完系统我躺在51号城里,说明推演就在这个范畴,即使实际范围更大,包含了其他几座城市,也不至于把51号城剔除出去。”
所以推演在这里进行,推演者肯定也在啊。
“不知道推演进行到哪一步了,那小卷毛刚从出事的52号基地过来,剧情主要在51号基地的话,就说明重头戏还没开始,那我不负责任地猜,一部分推演者进了基地探查,另一部分肯定还在城里搜寻情报信息。”
“破镜有几个人在我也不清楚,起码酒哥和卡洛斯肯定在,若是要分头行动,卡洛斯更可能去基地,他的能力适合和人打交道。而酒哥……如果没意外,他体内也有个病毒感染源。”
赵一酒不是纯粹的人类,体内的厉鬼也同样代表着他的一部分。
如果虞幸离开这段时间赵一酒并没有把厉鬼彻底解决,那么在这个推演的前期,赵一酒也是不能正大光明进基地的那一部分人。
毕竟这里的人类科技水平很高,检测“病毒”的手段暂时未知,赵一酒不会冒险,万一厉鬼的部分被看出,应该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亦清听着虞幸几句就推测出队友可能停留的位置,暗自鼓掌。
聪明人就是显得很厉害。
他现在还不知道虞幸说的对不对,但听着应该八九不离十。
“对了。”他突然想起,“被发现携带‘病毒’后果这么严重,你还让我随便出来?”
虞幸挑眉:“哈,谁能证明你是我携带的,相反,这世界到处是怨灵病毒,多你一个怎么了?这应该会是你过得最自由的一个推演背景才对~”
“你对在下好像有很深的误解,虽然本质都是鬼物,但我和这些低级的、像流水线一样滋生出来的东西,不是一类。”亦清似乎对怨灵病毒有点鄙视。
他在匕首也能听见虞幸和嘴碎小孩的对话,知道这里的鬼物攻击方式都差不多,而且像是触发型。
就跟没智商似的。
真正的大鬼都是可以决定让谁生让谁死的,凭什么连选择都做不了?
所以他在这些鬼之间,根本不会像江流入海一样天然隐匿,反而像是萤火虫群中燃起了一簇火焰,非常显眼。
可说归说,要是虞幸现在改变主意让他回到匕首里去,他肯定也不听。
在外面多自由,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一路随意地聊着天,城市很快就出现在了虞幸的眼中。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现代化,建筑越来越密集华丽,诡异的感觉也越来越重。
到了这里,虞幸几乎已经能听见各类窃窃私语,好像周围都站满了人一样,但感知扫过,又什么也没发现。
“虞幸。”亦清终于舍得从他身后下来了,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地踩到地上。
虞幸:“怎么了?”
亦清幽幽道:“……这里好挤。”
虞幸看了看两人身边空空荡荡的地面,确认了一下亦清没在开玩笑,不由得沉默两秒。
很挤吗,他没感觉。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亦清:“啊……因为你还活着。等你什么时候死了,约莫就能看见这些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小点吧。”
虞幸眸光一亮:“是说病毒?”
“嗯?或许,就是一群连意识都没有,纯粹散发着恶意的残骸罢了。”亦清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也不知他捏住了什么,位于手腕上淡淡的青雾确实有一瞬间的扭曲,然后做出了卷起某个事物吞噬掉的形态。
“很弱。”
“你刚解决了几个?”虞幸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座城市这么庞大的诡异气息,不可能弱。
“一卷就是几百个小光点。”亦清垂下手,似乎感知了一下,然后确定道,“来自同一具尸体,这应该就是嘴碎小孩提到的,病毒圈。”
虞幸在附近走了几步,依旧没有感到异样。
根据他现在的了解,病毒应该是不分差别的攻击,这里要真有病毒,应该攻击他才对。
“和你刚刚弄死的光点同源的还有多少?”虞幸问。
“成千上万个。”亦清往周围一指。
路灯下,一旁的公交站牌旁,高大的枝桠上……视线所及,无数个惨白的光点在空气中静止悬浮,每当风穿过,光点们就会微微被吹动。
而这些全部都来自于同一个死人,亦清从这些光点里感受到了完全相同的情绪,集中精力的话,一些还能看见一些片段……
郊区,无人的树后,声嘶力竭的求救,最终在咕咕血流中陷入寂静。
曾经有人在这里被杀害,因为怨恨和不甘,产生了鬼。
但鬼没有成型,反而是化作漫天光点,遍布在这一片范围里,只要是踏入这个范围的人,都会将光点吸入,接受光点里鬼气的污染。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怨灵病毒。
他能看到这些,理解得就很方便,可光点们对虞幸来说,就和空气一样自然,所以虞幸察觉不到。
“在下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亦清扇子啪的一开,扇走了脸颊附近的光点,“你是不是觉得……病毒不可能这么弱?”
虞幸眉头一挑:“难道是强在数量多,难以被消灭?还是说,我之前没有想过,这种怨灵病毒其实不是一个种类,所以有强有弱,只是我们踏足的这片地方的病毒恰好不强而已?”
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能在虞幸之前发现真相,想好好拿捏一番的亦清还没开口,虞幸就猜中了大半,把他刚想脱口而出的话给噎了回去。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这里很挤,我们走吧。”温文尔雅的亦清好险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地说。
这些与其让他们自己来猜,不如先找到破镜的人,从对方那里了解。
第十章 谁截的胡!?
“嘻嘻嘻……”
孩童的笑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形成回音,男人面朝墙角,蹲在那里一晃一晃。
他似乎在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摇来摇去,好像很好玩。
在男人身后,成堆的垃圾被一个又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本该每天都清空一次的垃圾房在某一天失去了管理,脓水流了一地,酸臭招来了数不清的苍蝇,在半空中嗡嗡作响。
“找呀找呀找朋友……”
童音清脆,带着独有的稚嫩和单纯,自顾自的唱着,在垃圾房形成回音,却不见孩童的身影。
“嗡嗡嗡……”
苍蝇们到处乱撞,其中一只撞摇来摇去的男人脸上,差点落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巴里。
男人浑然未觉,嘴巴咧着露出夸张的笑容,继续唱着:“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
童音竟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你是我的好朋……”
“啪!”
男人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脸上,掌心移开时,多了一具流血绿血的苍蝇尸体。
他手腕上带着的腕表式光脑也被弄脏了。
“好朋友……我的好朋友呢?”男人喃喃着,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腿大概是蹲麻了,受不住力,一个踉跄摔倒在粘稠脓水里,他又笨拙地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向垃圾堆,用手撕开黑色塑料袋,嘴里自言自语:“妈妈,我的好朋友呢?你把她放哪去了?”
他尖叫道:“你怎么能把她扔掉!我说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怪物!”
“还给我,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一阵歇斯底里的女童尖叫过后,男人的语气骤然平缓。
“扔掉了……扔掉了……她在垃圾桶里对不对?我要去找她,妈妈……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男人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沾满了脓水和呕吐物的娃娃。
他好像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接着就心满意足地把娃娃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接着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等我回来……再把你的尸体处理掉。”
“我找到我的好朋友了……”
这整个画面都是如此的荒诞。
男人眼中无光,动作举止都和孩子似的,好像一心一意地认为自己就是小女孩。
他已经,被精神污染得无可救药了。
“彭!”
就在男人抱着破娃娃不撒手的时候,垃圾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一脸阴狠表情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青年用鬼面口罩遮掩着下半张脸,但只从眉眼就能看出他此时杀人的心。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如同干涸的血迹颜色,在空洞和凝实中无规律变化着,很容易将人魔住。
许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里实在是……
太脏了。
他自己御鬼把别人的地盘弄得全是血的时候还不觉得哪里脏,但这腐臭的垃圾房给他带来的伤害,不亚于一次没有被他驯服的鬼物的正面攻击。
想吐了真的。
将目标锁定在这里的赵儒儒却离得远远的,探头探脑地在后方观察。
许树只想快点把这个感染者杀掉,然后立刻逃离这里,他觉得他多待一秒,垃圾房的气味就永远洗不掉了。
正当他想出手时,忽然感应到了另一股恐怖气息,直觉让他收住手,警觉地看向了……那名感染者的影子。
下一秒,影子突然拔地而起,漆黑的颜色散去时,垃圾房里赫然多出一个高大青年。
那青年出现后也没有直接对感染者动手,而是第一时间看向更有威胁的人。
许树移开目光,他不喜欢和人对视,只是偏了偏头,让视线落在虚空中的一点:“……赵一酒?”
赵一酒比传说中不爱说话的许树更不爱说话,回应过去的只有沉默:“……”
他其实也懵了一下,在巷子口和在垃圾房里,冲击力还是很有区别的。
有点后悔进来了。
远处的赵儒儒看见赵一酒,露出了一个“怎会如此”的表情,纠结地挠了挠头。
她一点也不想和赵一酒对上,毕竟在她看来,她应该和赵一酒算是朋友吧?
在赵家眼中,她大概是叛徒,跑到许家生活,但她心知肚明,赵谋这一旁支也不是什么对家族忠心耿耿的人设啊!
除了那次直播推演,这一年里她也跟赵谋赵一酒在推演中遇上过,每次都能和平共处,甚至心照不宣的进行合作,和聪明人的合作有时连言语都不需要,总是让她十分舒心。
要不……算了吧,她再去找一个感染者给许树……
其实主要原因是她也不想待在垃圾房附近啊!
然而,她毕竟离得有点远,等她想开口喊许树回来,里面的人已经对上了。
“我们先找到的。”许树从人格面具里取出了一颗骷髅头。
骷髅头上散发的攻击性和邪异立刻让赵一酒进入警戒状态,他眉眼锋锐,架起短刀,冷澹道:“我的。”
抱着娃娃的被感染者虽然已经几乎感受不到外界,但还是被两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惊扰了。
他要和好朋友永永远远待在一起,他不要被别的东西杀死!
那男人瑟瑟发抖,失神的目光悄悄看向垃圾房大门。
许树和赵一酒都不喜欢废话,既然两人都要争这个感染者,直接就打算浅浅打一架,以实力定输赢。
止杀刚和骷髅接触,骷髅头顶就裂开一道细细的裂纹,止杀被系统评价为攻击力极强,毕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许树擅长精神攻击。
骷髅骤然发出一声尖啸,让赵一酒短暂地恍忽一瞬,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然而他们都没想到,被污染者的精神已经到达低谷,根本不怕更多的精神攻击了,趁着这个机会居然直接冲出了垃圾房。
“啧。”赵一酒回过神来,轻嗤一声,就要追过去,如果论速度,许树怎么也没法和他相比。
“……切。”许树也知道可能抢不过了,但赵儒儒还在外面,赵儒儒是个纯纯的无战斗力选手,不能被感染者伤到。
所以他也冲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巷,那被感染者跑得还挺快,一转眼就拐了个弯消失,赵一酒直接融入身旁阴影,几乎呼吸之间就追上了目标。
阴影中的他一心只有目标,不会注意别的。
他进入了被感染者的影子。
跃起,出刀——
“噗。”
利器穿刺皮肉的声音在赵一酒耳中响起,但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因为在那声“噗”之后,他的刀刃才触上目标的皮肤。
目标软趴趴倒地,破娃娃掉落在一旁。
从阴影状态中脱出,赵一酒看见尸体眉心竟然是被……一截突然从巷子边枯萎老树上伸长弹射而出的枯枝刺穿的。
后赶来的许树和赵儒儒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赵儒儒目光偏移,突然就目瞪口呆起来。
“赵、赵……赵一酒……你,你后面……有鬼啊!!”
赵一酒:“……?”
就是正常路过,结果差点被一个一身垃圾味的感染者扑一身的虞幸看见这一个接一个出现的熟人,以及听见小姑娘那声情真意切的“鬼啊”,也愣住。
什么个意思,真看见鬼不害怕,看见我却直呼“鬼啊”?
虞幸眨眨眼,听见一旁的亦清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赵一酒这才转过头,目光黑沉地凝视住他。
第九章 争夺的紧迫感
赵一酒从诊所醒来,外面已经天亮,淡白的天空泛着被蒙上层层云泥的蓝,看不见太阳。
他也就睡了三个小时,从凌晨五点睡到早上八点,这已经是进推演以来睡眠质量颇为不错的一觉了,周围的因子感染已经抵抗过一次,安全系数不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今天会发生好事的预感。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玄之又玄,就像他听着他哥天天念叨“今日不宜出行”、“今天最好别去西边”之类的话,一直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身上盖着的冲锋衣扯下来,摸了摸心脏位置,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区别,只能将之归结于神秘的第六感。
他随意理了理微翘的头发,在小诊所的洗手台洗了把脸,带上发带,然后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他今天得去看看第三阶段任务怎么做了。
说起来这个第三阶段的任务,从字面上看简直就毫不掩饰的散发着恶意,任务给了他两个选项,一个是自己被感染——这意味着他得在经历精神污染时主动失败,成为一个思维混沌准备自杀的尸体预备役。
另一个选项是杀死十个污染者。
赵一酒:“……”
现在城里有着数量不定的推演者潜伏着,根据他的经验,选择在城里的推演者们任务都是一样的。
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第二个选项,去争抢杀死感染者的名额。
但同一个时间段,能出现在城里的感染者真的有那么多吗?
感染者指的是没抵抗住污染,已经被怨灵因子侵蚀成功并从看不见的状态转为正常状态的将死之人,他们通常并非麻木,而是被精神污染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混乱思想,比如怎么才能高调地被烧死,怎么让更多人欣赏其跳楼的表演……
这样的人已经称不上是个人了。
赵一酒对于提前送他们归西,并不感到为难,他曾经是没有杀过人不假,但也不是多么有同理心的人,杀已经被污染的污染者,最多是让他们愤怒于没能实现各自的变态心意。
这个任务唯一的难点在于争夺。
因为系统在一开始就提醒过,每个阶段的任务都必须完成,如果失败,将会面临无比恐怖的惩罚。
没人想接受未知的危险,一旦完成前两个阶段的任务,从第三个阶段开始,推演者必须争分夺秒,看到一个污染者就得手快干掉,否则等污染者跑了,那就得变成别人的任务名额了。
他默然整理好身上的物品装备,为了止杀方便拿取,他没有将之收入人格面具里,而是随身携带。
就在这时,他耳尖地听见一向安静的街上传来货车行驶的声音,赵一酒立刻向下一蹲,让自己被遮掩在立柱之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去瞄。
只见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辆敞着半扇门的货车平稳地行驶过来,驾驶座和副驾驶的窗户都开着,露出两个年轻的面容。
年轻人们一个开车,一个拿着测试器不知在鼓捣着什么,临到某一个位置时,拿测试器的那人就会抬头,冲着一看就不像是有人会害怕躲避的街道发出一声呼喊:“这里是51号基地小组!欢迎所有未感染者与我们一起回到基地!”
呼喊过后,货车又颠颠地压过路上碎石,朝着远方离去,留下一个平平无奇的背影。
这是赵一酒第二次在城中看见这辆货车,上一次还是七天前,同样是驾驶座上两人,同样以这个流程吸引着未感染者,只是上一次赵一酒还对这辆车的存在和目的感到警惕戒备,这一次就淡定多了。
他从卡洛斯那得知了清理小队的存在,并知道基地的清理小队有着起码两种分类,一个是救援幸存者,一个是清理怨灵病毒。
只是,他几小时前刚接到伶人加入清理小队的消息,还以为这次货车上的人会变成伶人,借此寻找其他推演者,结果不是。
难道,伶人加入的不是搜寻幸存者的队伍,而是清理病毒的队伍?
赵一酒从遮掩物后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凝望了一眼货车的车尾气,总觉得有点在意。
他背过这座城的地图,根据货车方向可以判断,货车在城里已经绕了一大圈了,只要把这一带巡查完毕,车就会驶向郊外矮山,回基地复命。
赵一酒告诉自己,既然没有伶人,那这就只是一次普通巡查罢了,不用过于关注,他现在该做的是和别人争抢任务进度。
收回目光,他转身消失在层层高大楼宇之间。
……
“儒儒你确定是这里?”
就在货车声音彻底消失不见后,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下钻出两人来,一男一女,男的很瘦,脸上带着一副仿鬼面的狰狞皮质口罩,女的个子小巧,扎着个丸子头。
只见女生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铜钱串,男生亦步亦趋走在后面,听话的举动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感觉截然不同。
当他们穿过了繁华的商业街,绕过了高档的写字楼,最终停在一条专门供附近商户倒垃圾的小巷巷口时,男生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赵儒儒原地蹲下,在地上撒了一把铜钱,观察了一会儿后,才拍拍手,语气轻松:“许树,我别的不行,占卜寻人还是可以的,你能不能信任一下我这个专业人士?”
“所以,人真在里面?”许树朝巷子里望去,光是站在巷子口,风一吹都有味道扑面而来,“这个感染者打算干什么,熏死自己吗?”
“你得允许人们拥有不同爱好。”赵儒儒耸耸肩,把铜币们捡起来,心爱地擦拭干净,冲着许树扬扬下巴,“目标就在里面,只是——卦象显示会出波折,结果未定,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比较好。”
与此同时,通过高楼倾斜下的阴影进行了一波快速移动的赵一酒,也因为在此处感受到了感染者的气息,靠了过来。
他在垃圾小巷的另一头。
这些味道和脏污没能让赵一酒皱一下眉,他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带着一把止杀,沉稳迈入巷中。
------题外话------
还有一更明天白天补,今天想早点睡
第十一章 打手心
两人的视线骤然相碰。
一时之间,在赵儒儒的惊呼、许树的了然、亦清的吃瓜表情中,气氛陷入古怪。
因为周围全是怨灵病毒,并且按照推测有强有弱,虞幸就没有贸然展开感知。
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真能这么幸运,即使不开感知找人,也能在闲逛了一小会儿之后就找到最想找的人。
要知道,他从城外到现在这个地方,几乎走的是一条直线,弯都没拐一个。
虞幸刚想摆起笑脸跟赵一酒打个招呼,突然看出赵一酒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
赵一酒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紧紧凝视着他,仿佛要用目光把他穿透,身体也比攻击时更加僵硬,就像一具人偶似的定在那里。
在那形容不出的眼神里,虞幸把本来准备说出口的“哟,好久不见”吞回嗓子里,转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怎么啦?酒哥好像不太开心。”他柔声问着,歪了歪头,作恍然大悟状看向地上被树枝刺穿的死尸,“该不会,我一不小心把酒哥的任务搅和了,所以酒哥生我气了吧。”
赵一酒神色僵着,硬巴巴地道:“不……”
虞幸笑得人畜无害,偏又十分真诚,让人根本不愿冲他发脾气。
可赵一酒本来也没有脾气要发。
不就是一个感染者么,如果虞幸不杀,说不定感染者就要扑过去,弄脏虞幸的衣服了,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
任务目标重新再找就是了。
只是……
这么久不见虞幸,赵一酒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忘了怎么跟虞幸相处,就像,久别重逢,总会有一些尴尬横在彼此之间。
所以他不敢动了。
虞幸装模作样打量了死尸一番:“哎呀,我就知道,你看这感染者,浑身酸臭腐烂,还带着个疑似鬼物载体的娃娃,一看就强,酒哥肯定追了这个目标很久。”
赵一酒:那倒也并没有。
他想给虞幸解释一下,说这个感染者就是最基础最底层的那种,并不难找,就见虞幸自责极了,上前一步,把手递到他面前。
“?”赵一酒视线下垂,落在伸到他面前的这只手上,“干嘛?”
虞幸凑近:“我做错事了,酒哥罚打手心吧。”
“……打,手,心?”
赵一酒再迟钝也知道这家伙又在拿他开心,把这里当幼儿园吗?还打手心!?
明显就是虞幸像哄小孩一样在哄他!
“你还笑?”赵一酒咬牙切齿,止杀朝着虞幸的头划过,虞幸很给面子的闪避开,才避免了赵一酒自己收住攻势的尴尬。
赵一酒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什么一年不见的尴尬,什么不知道怎么相处,通通都是屁话,他太知道这家伙什么性子了。
“都让你罚了,怎么还挑三拣四。”虞幸无辜道,“打一下不够,那你就打到你满意嘛!我肯定不躲。不过止杀不行,不躲的话,半个脑袋就要下来了。”
“呵。”赵一酒简直没眼看虞幸这演技派的脸,要是他刚刚还相信虞幸真的因为抢了任务目标——亦或者因为太久不回来而心存愧疚,那么这一句打手心就完全让人无法再信任他了。
赵一酒趁着虞幸手还没收回去,飞速用止杀的刀柄给虞幸抽了一下狠的。
虽然收着力,但手心被抽,一股疼痛依旧能从掌心一直穿到四肢百骸,尤其是虞幸只想着逗人,没想着真的会被打。
那啪的一声,不止打在虞幸手上,还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赵儒儒:我草赵一酒真听话,让打真就打,我以后肯定不能挑衅他。
许树:“他敢打我看上的契约鬼物!”
亦清:“……啧。”
虞幸刷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失策了。
光知道赵一酒好逗,忘了现在已经过去一年,赵一酒进化了!
他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因为羞恼而生气,然后借此拉进距离了。
赵一酒冷眼看着虞幸揉了揉直接被打红的皮肤,试图数数那痕迹能留几秒。
一、二、三……
很好,超过五秒了,虞幸是在刻意抑制痕迹消散的速度。
就知道装可怜,骗的就是他这种冤种。
赵一酒恨恨地想,这个家伙,永远不知道跟他把事情解释清楚,不会主动反思说好的两个月为什么拖了一年。
只知道装,吸引注意,转移话题,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等赵谋在的时候再向赵谋全盘托出,共同商议。
因为赵谋聪明,能在计谋上帮到虞幸,而他擅长战斗,也只需要战斗就够了。
可是这是久别重逢,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见到虞幸的人。
想到这里,赵一酒余光看见了亦清。
哦……不管,他还是第一个人,亦清是个鬼而已。
身为第一个看见虞幸的人,赵一酒不想这一次又成了传声筒。
虞幸莫名感觉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难道是我之前猜错了,你纯粹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我所以想我了。”
赵一酒听了,依旧没有脸红,而是嗤笑一声,又走进一步,抬眼凝视着虞幸的眼睛:“错了。我是在想,抢了我的任务目标,打手心怎么够。”
赵儒儒猛得一拉许树,用眼神激动地对许树示意:这是我能听的吗?就跟哑巴说话了一样!
许树严肃点头认同:对,赵一酒正想压榨我看上的契约鬼物,这不行。
鸡同鸭讲的两个人到底是离得远了点,前线吃瓜的亦清重重地咳了一声:“咳!两位故友重逢,在下是否应该退让些许,给你们留一点私人空间?”
“彼时不论是要打一架,还是要叙旧,都随你们的意……”
虞幸忽略掉亦清看似“劝架”实则拱火的话,还是笑着的:“打手心不够你想怎么样啊,酒哥。”
赵一酒沉思片刻。
然后道:“我要你,赔我十个任务目标。”
赵儒儒:“……”
许树:“……”
亦清:“……”
虞幸看得出,赵一酒真的变了,变得学会了拐弯抹角。
不就是在说接下来可以一起行动。
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直接道:“好啊。”
“等、等一下!”赵儒儒在远处一急,立马跳过来,“幸!”
“赵儒儒?”虞幸看着长相眼熟,气质却有着十分的不同的女孩,挑了挑眉。
“你们要一起,见者有份,也带我们一个呗。”她笑得像个性转版本赵狐狸。
第十二章 他不礼貌
虞幸不知道这个推演里进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认识的。
只是一碰就碰见三个,还都算是熟人——确实很巧合。
但只要碰见就是好事,他有很多关于这个推演的问题需要了解,至于要不要和赵儒儒以及许树同行……
虞幸无所谓。
如果是以前的赵儒儒,他大概就直接答应了,因为赵儒儒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看问题的视角很不一样,说不定会注意到赵一酒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两相对比也能有个补充。
但这短短一会儿工夫之内,他已经看出赵儒儒和许树的关系不一般,两人似乎是固定的合作关系,赵家一个不算太过于起眼的女孩和许家大名鼎鼎的许树能凑到一块儿,甚至可以决定行动方案,这显然意味着赵儒儒已经和虞幸记忆中了解的那个女孩子不太一样了。
信息偏差会导致很多很多的可能性和后果,是好是坏尚未可知,所以虞幸不直接回答,而且看向赵一酒:“酒哥,关于任务,人多方便吗。”
赵一酒知道虞幸的意思是,冷淡道:“我随……”
随便二字还没说完,许树突然一皱眉,向前一步,语气相比平时的他显得有些激动:“虞幸!身为强大的……你不能对一个人这么放任,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虞幸:“?”
赵一酒也诧异了一瞬,眯起眼睛看向许树。
他不知道,许树和虞幸之前原来也有瓜葛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跟赵一酒这个不听话的一起行动,干脆和我们……唔。”许树正一脸真诚的提着建议,突然被旁边的赵儒儒隔着口罩一把捂住嘴,发出来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许树微微瞪大双眼,那双深棕色如同血液干涸般的眼眸竟然也因此变得灵动了些许,满是不可置信。
“∮%∑?……”你干嘛拦着我?他是我要的契约厉鬼!
赵儒儒尴尬地笑了。
她对着貌似又长高了一点的虞幸哈哈两声,刚刚看到赵一酒的反应,她就知道外传已经死了一年的虞幸并没有死,而且人家队内是清楚这一点的:“别理他,他脑子一直有泡,没有说你不是人的意思哈,自从那次家族聚会,这家伙就心心念念着能跟你定个什么契约什么的……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你不是鬼物,他非不信。”
甚至在除了破镜小队以外所有对“幸”消失有所评论的人都坚定相信虞幸已经死亡的时候,许树还时不时的念叨虞幸。
她每一次提醒,许树都要说:“他本来就不是人,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死,肯定是他跟系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系统暂时不让他做推演者了。”
赵儒儒从来没见过许树这么执着和热切的相信着某件事,见谈论起这件事时许树语言中发着的光,她也就不反驳他了。
可是私底下坚信是一回事,反正虞幸已经不在了。但现在既然确定虞幸没死,你就更不能舞到虞幸脸上啊!
虞幸:“……哦,对了,还有这茬。”
只见过一次面,虞幸虽然对许树有印象,但确实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他这种举动的原因。
赵儒儒这么一提醒他就记起来了。
他是真没想到。
都这么久了……
许树还惦记着他呢?
上次见到许树的时候,许树说差一个强大的厉鬼订立契约就可以到绝望级了,而现在以他对许树身体里鬼气的浓郁程度来看,应该已经是绝望级了才对。
“≠÷π&……”
许树好像也不想拉开赵儒儒的手,只好站在原地无能“唔唔”。
“还有这种事。”凑热闹的亦清一听便来了兴趣,因为他从刚见面的时候就知道虞幸的不同,在摄青酒吧时,带上鬼怪面具的虞幸差一点就直接跳到了青色,表面上他当时并没有看着,实际上作为酒吧的主人,酒吧内部所有东西的一举一动,都在亦清感知之中。
虞幸不是鬼,但和人也有一定的差距,这个带鬼面口罩的小孩会认错并深信不疑也并非不能理解。
他只是好奇,他和虞幸的契约都是系统给的,而他自己并不了解和契约有关的知识,难道被捂嘴的小孩竟然有这种堪称绝密的能力?
亦清飘过去,探头问:“你想和虞幸订立契约?什么样的契约?也是那种定了之后就只有一方死亡才能解开的约定吗?”
赵一酒看向许树和目光更加不善。
许树眼睛睁得更大:“唔唔唔!”又是一个厉鬼……我就说虞幸是厉鬼吧,连他的朋友都气息这么恐怖!
“诶,小姑娘,你放开他。”见许树发不出声音,亦清用合上的扇子戳戳赵儒儒的胳膊,温和笑着,“我还有问题呢。”
“这位……前辈。”赵儒儒看到亦清,一开始没有认出来,现在想想,她复盘死亡平行线回放的时候,在伶人和虞幸正面对上时曾经看见过这个青衣鬼在雾气中一闪而逝。
如果仅看视频,并不好判断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此时看到真人,不,真鬼,自然而然就能联想到一起了。
这青衣鬼显然强大,不能得罪,可再怎么说,青衣鬼也是一直跟在虞幸身边的,或许会以虞幸的处事风格来做事,所以,赵儒儒也并不害怕亦清。
“前辈,如果我们接下来能一起行动,你想问他什么自然都可以。”她偏头对虞幸眨眨眼,还挺俏皮,“这就得听虞幸的啦。如果不同意,我们也不至于白交一份情报,是不是?”
“嗯……”虞幸好笑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刚想说什么,方才明明还在说着随便的赵一酒突然道:“不了。”
虞幸看向他。
赵一酒道:“刚才你不来,许树也会跟我争这个感染者,说不定我的任务目标就被他抢了。”
“你欠我10个任务目标,本来就难找,干嘛要再多负担。”
这就是找借口拒绝了。
虞幸自然尊重赵一酒的选择,他点头:“好。”
许树终于把赵儒儒的手拉了下来,有着急切:“等……”
“他都不把你当人。”赵一酒打断他,转头对着虞幸道,“一点也不礼貌。”
第十三章 危险的餐厅
赵儒儒无奈地看着两人一鬼随意找了个方向离开,把她和许树留在原地。
“我明明没有不礼貌……”许树备受打击,失神地喃喃着,“我就是想要一个绑定的厉鬼……”
赵儒儒一手拍向自己脑门:“我已经放弃劝你了,可是你要挖墙脚能不能别这么猖狂,当着人队友的面挖。”
许树瞥向一旁的地面,一副你说你的我不一定听的样子:“只要锄头挥得好。”
“是啊,挥得好。”赵儒儒简直是露出了死鱼眼,“可是麻烦你记得,你撬破镜的墙角,选择的对象就是破镜的队长!”
“哦。”许树不明显地叹了口气,“我还有机会吗。”
赵儒儒道:“就算虞幸再消失十次,回来十次,你都没机会。”
许树垂下头,他个子不算高,垂眸遮掩住那双有些可怕的眼睛时,更显得可怜巴巴的:“我好难过。”
赵儒儒:“我当初就是因为你这幅样子才被你骗了。”
要不是“姐姐心”作祟,她当年也不会和许树熟起来,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许树是个刚成为推演者的腼腆萌新来着,总是在许树不说话时主动给对方解释。
她甚至不知道许树的真名,更不知道许树就是许家人。
谁知道后来一次三大家族聚会,许树作为许家年轻一辈的代表给别人讲解鬼物分类,赵儒儒在下面一脸面瘫的听着,那一节课的时间才让赵儒儒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止水。
感觉……已经没有起伏了。
社死到已经无我无心,看破红尘了。
聚会结束许树和往常一样一脸老实地来找她,和之前相处时什么都要她主动教学的样子一模一样。
赵儒儒真的麻了。
她有想过许树是不是故意整她,如果是,那她真的再也不要相信这种弟弟脸的矮家伙了。
结果事实证明,许树真不是故意的。
他在对年轻一辈的人教学时的冷漠是真,在她面前听话自然的样子也是真,在非推演者面前的社恐也是真,许树只是对身份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态度。
对他来说,她是朋友,是姐姐,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可以管着他的人。
赵儒儒知道,许树对虞幸的态度是“狂热”,是一种对待非人的事物才有的狂热,比如看到了最趁手的工具,最想要的奢侈品……
xiaoshuting.info
这就是许树一贯对鬼物的态度,许家就是御鬼出的名。
许家对能力的选择不好多说,能延续至今就代表这种有可取之处,走也能一条大路走到天,但许树个人对虞幸的这种执着是病态的。
别说许树想和虞幸订立契约的想法没有实现的可能,就算是有,赵儒儒也一定会从中阻拦,因为虞幸这个人根本不可控,许树想要把虞幸当做武器,实在是有点高估自己。
恐怕到时候,虞幸这把“武器”,能把许树从精神方面控制到死,许树都不会察觉出什么不对。
还是别不自量力招惹虞幸这种人了。
赵儒儒摸了摸许树的头表示安慰,然后就真心实意笑开了:“没事,现在难过,有好过以后连难过的机会都没有。可惜的就是赵一酒不太想看见你,蹭分机会没了。”
“走吧。”许树抬手按了按口罩上的鬼面,“……做任务去。”
化悲愤为动力。
……
另一边,虞幸跟着赵一酒走到了一家餐厅。
这座城市的基础设施都很完好,除了某些地方被感染者弄乱了,除此之外就像是一座正在运转的城市,一瞬之间消失了所有的人,然后被另一群看不见的东西占领。
餐厅里空空的,推开完好的玻璃门,里面的桌椅蒙了一层淡淡的灰。
虞幸靠近餐厅时就觉得这里的气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餐厅看上去毫无异常,在他眼中却笼罩着一层死气,比之前走过的地方浓郁得多。
除了死气,还有种戾气,直观地让虞幸感觉到餐厅曾经发生过一件戾气横生的血案,而非怨恨、而非悲伤。
赵一酒推门时,虞幸有注意但,一直在旁边扮演沉默的吃瓜群众的亦清在门外徘徊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穿透玻璃门进来——赵一酒没给亦清留门,虞幸一进门,他就松了手。
进来以后亦清忍不住说了几分钟之内的第一句话:“好挤,我不喜欢。”
虞幸想象了一下之前亦清的形容,顿时对餐厅内的“小光点”数量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再加上他看到的死气,恐怕餐厅里的怨灵病毒,会是他目前见到的最强的病毒。
赵一酒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桌子,从桌子下拖出一口带封口的箱子。
“这是?”虞幸弯腰围观赵一酒开箱,“你把这家餐厅当成据点了?”
“嗯。”赵一酒沉沉地答应,“别人不会没事找事到这来。”
虞幸顺嘴道:“你这不是在说自己没事找事吗。”
赵一酒:“……”开箱的手一顿,似乎有些生气地停止了动作。
虞幸瞬间改口,笑嘻嘻的:“错了酒哥,你继续。”
亦清低声吐槽:“嬉皮笑脸。”
赵一酒沉默两秒,认命继续开箱,打开封口,箱子里露出了一堆黑色的东西。
“战术背心,战术长裤,冲锋衣,武器绑带,护目镜,呼吸过滤器。”赵一酒报菜名一样的报完,“拿一份换上。”
“可以啊酒哥,进化成仓鼠了。”虞幸兴趣斐然,“哪儿弄到的,我看赵儒儒和许树也没你装备齐全,搞一套不容易吧。”
“去了一趟雇佣公司。”赵一酒简单地说,但说完还是补充问了一句,“你知道雇佣公司是什么吧。”
“您还别说~”虞幸捞起一件背心打量几眼,“真不知道嘿。”
“……你知道什么?”赵一酒猜到虞幸是刚来这个世界的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刚来,虞幸不会对推演者的任务感到这么陌生,凭借对方的本事,应该早就把推演者的事打探清楚了才对。
“谢邀,人在末世,刚刚睡醒。”虞幸拎着背心摊手,“打探到的也笼统,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都跟我说说?”
赵一酒张嘴,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虞幸引导他:“就比如这家餐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别人不愿来你却可以来,雇佣公司是什么……说这些就好,我能自己拼凑出来的。”
这种循循善诱的保姆式对话,简直是话少人的福音。
“餐厅的病毒污染能力很强,进来有风险,刚开局没多久,没几个人愿意冒险。”赵一酒道,“我已经成功抵抗过一次污染,相同病毒不会再感染我,所以这里对于我来说是安全的。”
虞幸:“不愿冒风险,你当时为什么进来?”
赵一酒犹豫两秒,还是说了实话:“饿了,找点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