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必死
倒、倒过来?
倒过来???
赵谋第一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就是听力和腿一块儿残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很想像个普通人一样露出震惊和怀疑的表情,但是不动声色已经成为处事的习惯,即使他心里动荡很大,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就跟淡定得很一样。
只有他放大地瞳孔才能暴露一些他的真实情绪。
赵谋伸手推了推眼镜,很快调整思维,开始在脑子里思考。
这东西要怎么倒过来?首先,曲衔青可是在推演里活跃了好几年了,虞幸才来几个月。
其次,不管怎么看,即使虞幸神神秘秘的,但是论起实力,曲衔青无疑完爆虞幸,以死亡平行线那个九分之一不带祭品的伶人来说,虞幸遇上险象环生,如果是曲衔青……那恐怕直接反杀了。
因为伶人的能力很神秘,给人的印象都是在他面前的敌人莫名其妙就死了,还真没多少人见识过伶人的身手。
虞幸是在进步不假,但还没有进步到曲衔青这个能力等级。
总而言之,虞幸有什么可以教曲衔青的?
赵谋对这个世界的迷幻又多了一层认识,果然呐,有些事情即使收集了大多数线索也串不成真相,因为真相根本他妈不讲任何道理。
“我可以知道一下,这事儿是怎么……怎么……”敌不过好奇,他措辞半晌,“怎么形成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回现实之后,我倒是可以跟你提一提。”虞幸走到赵谋面前蹲下,和他平视,此时他的形象在赵谋眼中无疑又多了一层神秘色彩,“现在么,就等有人发现韩彦杀的人,拉警报去大厅了。”
“你不杀?”曲衔青扭头看他,她身上的伤口都恢复了,但是莎芙丽下的毒还在隐晦地起着作用,她双臂后撑在床上,整个人保持着微微向后仰的放松姿态,眼下微微发青,“你应该是这一轮的另一个行凶者吧,任务不做了?”
“唔,我哪里暴露了。”虞幸疑惑地仰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赵谋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奇奇怪怪,这个虞幸怎么一会儿特别聪明,一会儿又蠢萌得很。
“上一次指认就知道了啊。”曲衔青似乎在无语,“听你们说了贩珠者的死亡地点和模样,那不是只有你才能杀得了她了吗?直接偷袭,然后让后面赶来的魔方体为你作证不是什么难事吧。”
魔方体相信虞幸只是因为不觉得虞幸有能力悄无声息地秒杀,还这么大胆。
曲衔青可不一样,她太了解虞幸了。
赵谋也一样,虽说他不了解虞幸这个人,但是对虞幸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演技派最会骗人了,魔方体一看就是沉迷理论研究,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学术派,想必研究院对他保护得不错,他能根据资料分析出一个人是否在表演,却不能在直面一个人时分辨出来。
前者靠脑力,后者还需要加上眼力。
“好吧,草率了。”虞幸站起来,无所谓地拍拍手,“不杀了,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韩彦应该有一些可以让他逆转此时被动情况的想法,否则他就不会在第一轮让我们全员存活。我们可以算计他,他就不会算计我们?清晨模式里他有很多机会不动声色地引行凶者杀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没这么做。”
“为什么?只可能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没有意义。”
曲衔青道:“绝望级已经可以和系统沟通,他会不会要求改变规则——”
“不,韩彦做不到。别说是他一个晋级绝对没有很久的绝望级,就算是伶人那种一只脚踏到真实级里的人,都没办法改变一场推演的本质规则。”赵谋否定了曲衔青的猜测,“他的权限,能用在改变我们的病症上已经很好了。”
“系统讲公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系统这两年的自我意识好像越来越强。”他提到了一个新的概念,“虽然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是不是跟另一个最近存在感越累越强的体验师系统有关,但是起码,‘公正’这样的核心不会产生偏差,很多时候系统的自我意识想去影响一件事,也还是被那种公正的规则束缚着。”
“所以韩彦就算是有打破三场皆失败才会死的方法,也不是用权限,只能用符合这场推演规则的东西。”
虞幸往脏兮兮的墙上一靠,轻轻点头。
是这样没错,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系统不想让他拿韩心怡面具碎片里掉出来的禁断之椅,也只能开出规则允许范围内的高价格,试图让他知难而退,却不能定出更高的、他一定买不起价格,也没有用其他方法直接将规则祭品排除在他可以拥有的范围之外。
这就是“公正”在起作用。
“但是这和你一个行凶者不杀人有什么关系?”曲衔青没被带跑偏。
“哦,也没什么,这场推演里唯一可以打破现有规则的就是院长办公室那边的秘密,说不准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整个小世界的规则都会被打乱。韩彦一定知道什么,所以他不去给任义捣乱,甚至可能会去帮帮忙,促进真相的调查,等到规则一破,他再来杀了我们,让我们死得震惊意外,岂不是更好?”虞幸倒是很懂变态们的想法和喜好。
“到时候,不知道在之前没有完成任务和完成得不好的人会不会处于劣势,酒哥因为厉鬼的原因,上个任务失败了,如果真的因此在之后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惩罚性剧情,我也失败一次,起码能和他一起。”
当然了,这个想法并没有证据,只是在这么多期里恐惧医院一直强调要听院长的话,完成自己身份该完成的任务,医生要好好治病救人,病人要好好珍惜身体,配合治疗,护士要做好辅助工作。
虞幸就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提示,真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没有听院长话的、让院长失望的人,应该会有惩罚吧?
那到时候万一亦清都没法跟着赵一酒,赵一酒一个人和其他立场不同,可能是敌人的人在一起,还要应付厉鬼,恐怕会很艰难,他不如让自己也变成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一种人,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赵谋一听就懂了,神色复杂看虞幸一眼。
“你对朋友倒是真好。但是你为阿酒付出的太多了,他将来怎么还你啊。”这个很照顾自家弟弟的哥哥苦笑一声,“你不会真想把他绑在你队伍里一辈子吧,不然,再这么下去他欠你的真还不了了。”
“绑我队伍里,除了时不时会有一些堕落的疯子找上来,其他有什么不好吗?”虞幸调侃道,“让酒哥进我的队伍还是你的想法呢,现在反倒担心起来了。你可真是个纠结的人。”
一边希望弟弟能交到真心的朋友,有人保护,一边又担心别人的好意太大,他弟弟承受得有压力。
“哼……”曲衔青意味不明冷哼一声,“行凶者某一轮不杀人不算失败,所以,你连医生的任务都要放弃是不是。”
“是啊。”虞幸承认得很快。
“不只是任务,如果任义没有在本轮查出真相,你还会自己露出破绽,让自己被投出去,造成一次‘死亡’确保不听院长的话。”曲衔青又道。
“嗯,你说得对,不过要先解决掉这一轮的韩彦。”虞幸笑笑,“而且,没有如果,任义在这一轮一定查不出真相,这一轮院长还算清醒着,只有到了黄昏,这个医院才会露出自己最本身的样子,那时候,真相才会有几率出现。”
所以他这一轮必死。
曲衔青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表现出了绝对的尊敬。
“虞幸,谢谢你。”赵谋真心实意地道。
即使虞幸接近他和弟弟都是为了情报网,顺带拐未来队友,他也认了。
和这样一个人结交,哪怕这人伪装重重,只要是队友,只要这人一直伪装下去,那就一切都好。
“那我和赵谋先出去,即使你不做任务了,这具尸体总得先处理掉。”曲衔青指了指被她扔到角落里好一会儿的女尸,女尸衣衫换成了医院里的衣服,脖颈处又一圈勒痕。
“好。”虞幸应道,他已经看到这女尸手指动了好几次了。
曲衔青起身,走到赵谋身后,轻轻把手搭在了椅子后面专供别人推行的扶手上。
赵谋突然就觉得一阵凉意从背后升起,战栗感从皮肤传入体内,直至脊椎。
“……”这是怎么了,因为虞幸的选择而不开心了吗。
可是……别拿我撒气啊。
赵谋老老实实坐好,一句话都没说,好不反抗地被曲衔青给推出了门。
“彭。”
门小声关上,无关人员一离场,那只女尸立刻像是起了什么化学反应,一下子从僵直状态直直坐了起来,头颅像是生锈了一样一顿一顿地转向虞幸,眼睛早在不知不觉间睁开。
那双充满了怨毒和占有欲的眼睛盯着虞幸,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但是它没有第一时间朝虞幸扑上来,而是在观察,在看那个青色的大鬼在不在。
“哟,还知道看人。”虞幸看出它的意图,啧了一声,“他不在。”
即使虞幸非常诚实,女尸也并不相信,依旧暗戳戳观察着。
那虞幸可不打算让它太好过,既然女尸不主动攻击他,那他就主动攻击女尸呗。
虞幸一动,女尸就异常灵活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四肢撑在地上,腿部关节反转,让它整个尸看上去像一只壁虎。
它的头颅也几近弯折,头和肩膀呈九十度夹角,自下而上的看着虞幸,眼睛里流出血泪来,口中发出一声声日式恐怖片里鬼常发出的气泡音,长发落在脸前,样子骇人得很。
“干什么,学贞子?想当进口鬼?”虞幸嘴上不饶鬼,已经拿出了摄青梦境,冰冷的匕刃上还残留着亦清的气息,青雾稍稍膨胀,女尸有些疑惑地后退了一点。
它一直以为在办公室里,那些恐怖的黑雾和青雾都是那只大鬼散出来的,因为怎么看虞幸都是一个人类,不应该拥有鬼物的力量。
女尸想不通。
结果现在,它感受到了大鬼的气息,可大鬼却不在。而且雾气却是青色,与之前的黑青色不一样。
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只能跟随本心——它还是要杀了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掐死了她,还不听话,撕了她送出的情书,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去死吧!
女尸嚎叫一声,壁虎一样飞快爬行,一眨眼就爬到了天花板上,她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仍然直直的对着虞幸,张开嘴,尖锐牙齿和长长的舌头就暴露出来。
虞幸冷眼看着,在女尸长舌朝他卷过来的瞬间挥匕首斩去,几乎是相触的一刹那,一条红色肉块就被切断,那种惯性让它飞出老远,女尸顿了一瞬,凄厉惨叫起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还是熟悉的匕首,还是熟悉的惨叫。
虞幸收到了一条提示,是关于摄青梦境的。
【使用摄青梦境进行攻击,能力①随机生成,生成效果为“噩”。】
其实他每次使用摄青梦境都会触发效果,所以这种提示已经很少被他注意了。
噩的效果,是让被攻击者之后一段时间受到的诅咒之类的攻击效果更强。
恐惧医院本土鬼物本就只有牵制作用,实力不强,遇上虞幸这种人,真是它倒了血霉了。
虞幸懒得和它耗下去,黑雾随着他的控制朝女鬼包裹,女鬼一个劲儿地逃窜,还是很快被黑雾缠住,黑雾像一条条从地狱伸出来的手,牵制力惊人,不费力就将女鬼从天花板上拉下来。
女鬼全身都被雾气缠绕,在地上痛苦翻滚,叫声刺得人耳朵疼。
逐渐地,它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整个尸躺在地面,虞幸见过鬼沉树后就好像沾了点通灵能力的身体有了感应,他的眼里好像出现了一个正在同身体撕扯的灵魂,那个灵魂凶神恶煞,一次次想回身体里面,但它的身体的联系已经被黑雾阻断了。
突然,一个脚步声从外面响起,直奔虞幸这个房间而来。
虞幸心神一动,收了黑雾,拿着匕首靠近已经挣扎不动的女尸。
第三十二章 下毒
几乎在虞幸摆好姿势的瞬间,病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莎芙丽和暗贼这两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同时闯入,两人看到虞幸的一瞬间,莎芙丽先是轻笑一声,喝了一句住手。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看见地上躺的不是那个嘉宾的尸体,而是一句明显为恐惧医院本土鬼物的女尸。
“啊呀~”莎芙丽有些惊讶,拢了拢衣服,“原来你是在做任务么?”
虞幸收起匕首,站直了看向他们。
莎芙丽精神不错,暗贼则有些萎靡,浑身发青。
他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站那里别人可能都会下意识忽略,现在反而存在感强烈起来,趋向一个普通人。
暗贼跟在莎芙丽旁边,甚至还比莎芙丽站得靠前一点,莎芙丽和虞幸搭话,他就小心地站在旁边,一副不相关的样子。
其实暗贼这个人,虞幸已经在赵谋给出的资料上了解过,这人不怎么老实,进入推演后仗着自己的能力特点,经常跑去偷窥异性,他算是那种有点用处,但不务正业的人。
好好一个“刺客”苗子,不练习刺杀技能,反而跑去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就算是再LSP基金会里,这家伙的行为也是独树一帜的猥琐,别人涩批起码要么正大光明,要么就是口嗨,要么就是凭借自己的魅力让异性主动配合,想暗贼这种偷窥狂……没什么人喜欢他。
但是他存在感低的能力确实好用,很适合做团队侦察兵,所以LSP基金会一直没有放弃他,打算找渠道好好培养。
这一次余景带他来,应该就是一次试水。
总而言之——虞幸看到暗贼在莎芙丽身旁的神情,就对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有了一个猜测。
这么一个大美女在旁边,暗贼怎么可能一点小心思都不动?这明显是主动凑上去之后被莎芙丽打服了。
或者……
虞幸的目光扫到暗贼那发青明显的皮肤,这可能是被莎芙丽的毒胁迫了。
“这只鬼是你杀的?”莎芙丽貌似有些好奇,嘴上说着,却一点也不打算离开,反而走近几步,近距离地观察女尸,“你的任务这么凶残?因为这鬼在我印象里不是任何固定地点会刷出来的。”
虞幸没否认也没肯定,看看地下的女尸,干净利落地又给它补了一刀,彻底结束了这只女鬼的npc生涯,然后面不改色地笑道:“刚才没杀,现在杀了。看来是我发出的声音太大,让你们误会了?”
刚才女鬼的叫声,确实有可能是某个嘉宾遭受了非常过分的折磨的惨叫。
只要对自己实力自信的,听到这声音都会来看一看,说不定还能直接看到凶手,这样指认环节就稳了。
但是显然,莎芙丽和暗贼的到来没有凑热闹这么简单,看这样子,闻声而来根本就是他们的借口,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想走。
虞幸解决了女尸,感觉莎芙丽又走近了几步,就站在他旁边,一双从护士服下露出的光洁大长腿有意无意蹭过他的白大褂。
他估摸着,要是他现在直接朝莎芙丽那边抬头,就能看到裙底了。
莎芙丽把他这短暂的停顿收在眼中,揶揄笑着,声音从他上方传来:“嗯?怎么不敢抬头了?姐姐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说……你其实没什么经验,在紧张?曲衔青不能经常满足你吗?”
“嗯,在腿上抹毒,确实很可怕。”虞幸微微离她远点,没接后半句明显是在挑衅的话,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指指白大褂上被腿蹭到的部分,“我要是不小心摸到这里的布料,岂不是中毒更深了?”
他又朝暗贼扬扬下巴:“会像他一样吗?被控制还是怎么的。”
暗贼脸色扭曲一瞬,随机恢复了那种小心翼翼地样子,依旧没说话,就像是现在这副皮囊限制了他的灵魂一样。
倒是莎芙丽完全没有被拆穿的自觉,娇声笑道:“呀呀呀,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她对暗贼挥挥手:“出去吧小废物,这儿不需要你了。”
照理说,暗贼是LSP基金会的人,不应该对莎芙丽言听计从,恐惧医院本就没有队伍限制,他应该趁机离开,找一个更好的临时队友才对。
可他只乖乖地出了门,泛着病态青色的皮肤僵硬而坏死,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暗贼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整个病房陷入安静,灯光昏暗,与窗外的黑暗互相映射,虞幸目光落在飘起的窗帘后,那里,玻璃反射着屋内的一切,他清晰看到了莎芙丽脸上那抹既像在看猎物又像在看暧昧对象的神情。
或许是因为这处空间只剩下了两个人,又或许是莎芙丽在空气里撒了什么另类的毒,这里的气氛越来越古怪,就像有一种外来而又浓烈的暧昧因子随着呼吸侵入体内。
女护士的制服配了一个大高跟,走起路来很响亮,刚才在外面虞幸听到的也是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此时,这双高跟鞋的主人又凑近了。
“或许我不应该在腿上抹这种毒,应该……”
她窈窕身影逼近虞幸,仰头看着比她高了有近二十厘米的虞幸,愉悦地凑上去,双臂看似轻柔,实则带着无法阻挡的感觉环上了虞幸的脖子。
她踮起脚,声音如同呢喃:“应该下在舌头上?”
极具暗示的动作和言语让虞幸身上鸡皮疙瘩瞬间浮起,他微微低头,正对上莎芙丽含情脉脉的眼神。
“你知道吗,幸。”莎芙丽声音绵软,像是她才是被蛊惑的那个人一般,“镜头前和镜头后的你,拥有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你在伪装些什么呢?你根本不畏惧曲衔青,对不对?”
虞幸感觉精神恍惚一瞬,好在他精神力很强,没受到更多影响,但要是换了旁人,比如一个正常的挣扎级推演者,这个时候恐怕就已经进入有问必答模式了。
这个女人先是用人类最无法抗拒的欲望让人降低戒心,然后开始审讯。
银色的卷发落在虞幸胸口处,有点扎人,他现在有无数种答案可以让莎芙丽满意地被骗,但是他想了想,还是笑道:“都抱住我了,还提曲衔青的名字,不是有些扫兴吗?”
莎芙丽的眼睛暴露了一瞬间的惊讶,随之而来是欣喜:“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嘛,太棒了……幸。”
“幸,姐姐很喜欢你,来深夜吧,我保证——”莎芙丽看着虞幸,自己倒是有些失神了,在她眼中,虞幸的样子逐渐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一层不知究竟是真存在还是幻觉的面具析了出来,面具之后,虞幸那柔和的真实五官模糊地显现。
莎芙丽也是知道虞幸有遮盖面貌的祭品的,可惜终究是等阶差距过大,面具在她面前并不能完全发挥作用,在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她得以窥见真容的一角。
她突然对曲衔青升起了极大的嫉妒,这么好玩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呢?
莎芙丽笑容明媚:“你来了深夜,我就任你品尝,想多少次都行,我们深夜啊……不让杀害公会同伴呢。”
“美杜莎也一定会喜欢你的,瞧瞧,清晨模式里对我的算计你也有一份吧?聪明,胆大,在我眼里,你真是完美的床伴和队友……呵呵,就算是美杜莎要你,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她的。”她全身上下都透着刻意为之的诱惑,这应该和她的能力有关。
虞幸嘴角勾着笑容,他回想起了工作证上那个满面桃花的神情,这个时候有样学样地学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莎芙丽挂在他身上的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老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人疯起来都很有自虐倾向,韩心怡知道他要杀她还那么高兴,莎芙丽更是沉浸在欲望里,连上局被算计都不在意。
或许人格扭曲之后,在这方面也会有特殊的需求?
虞幸没有深想下去,他现在已经完全得知了莎芙丽的意图,也”如她所愿“地和她待够了一段时间,她要做的已经做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现在他只希望警报快点响,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再没人拉警报,莎芙丽可能真就要亲上来了可恶。
果不其然,在察觉到虞幸虽然很配合地没有推开她,但也没就加入深夜的邀请发表什么意见,甚至那双手还不知不觉插入了白大褂口袋里,一副完全没受魅术影响的样子,莎芙丽不太甘心。
她已经把更具控制力的毒下在了虞幸身上,距离这么近,虞幸想躲也躲不掉,而且刚才的对话和之前腿上的微量毒素确实吸引了虞幸的注意力,她的毒下得无知无觉。
哈,能走到今天,谁还不是个套娃啊,在真正的意图之外套上很多很多吸引目光干扰判断的其他行为,这才是常态。
“幸……你不觉得,你穿得太多了吗?”莎芙丽舔舔嘴唇,还得再加上一层保险确保虞幸察觉不到她刚才下毒的事,“医生就是假正经呢……”
她一只手从虞幸脖子上下来,搭在衬衣纽扣上,作势要解。
“没必要吧。”虞幸终于舍得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握住莎芙丽的手腕,顺势后撤了一小步,“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时间也不够,何必这样?”
“时间不够……哈哈,夸自己倒是很熟练。”莎芙丽从善如流地放手,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我只是觉得调戏一个帅哥很有趣,在调戏这件事上,是不分场合的。”
“所以,加入深夜吗?来就在我手下当预备核心培养怎么样?这一点我还是能做主的哦~”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似的,“能让我这么喜欢的新人可不多哦。”
“感谢你的邀请……”虞幸也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一说一他什么反应也没起,因为——这女人下毒真是见缝插针。
他的手指借着整理衣领,划过后颈的皮肤,那里乍一看好像毫无异常,可体内的黑气都对那一块地方十分不喜。
是莎芙丽环他脖子的时候,直接用手擦上去的剧毒。
他还不知道这毒的具体作用,因为他现在没感觉到身体不适,也没有像暗贼那样皮肤泛青。
估计就是另一种控制之类的毒吧,蛊毒也有可能?虞幸对这个没有了解。
他就这么任由莎芙丽将毒留下,好在之后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反正有诅咒之力,他不怕这些。
诅咒之力接近规则,对毒有天然的压制。
“实际上,深夜对我的邀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虞幸笑着,莎芙丽对他做手脚,他当然也要回赠一点礼物,让深夜混乱一点才好,“郑瞻邀请过我。”
“郑瞻啊……他也是当核心培养的,不过,是美杜莎直接培养,还不许我动他呢。”莎芙丽对郑瞻的印象不好也不坏,此时甚至笑嘻嘻的,“你看,你和我们深夜这么有缘,不来多亏呀。”
虞幸又道:“许树也邀请过我。”
这下,莎芙丽笑容浅了一些:“许树?那个闷葫芦也会邀请人?”
她和许树不对盘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虞幸现在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她,比起她,他更会考虑许树那边?
“许树挺好的,他承诺如果我去他那边,他会给我很多的资源。”虞幸这话当然是扯淡,许树一心想让他暴露鬼物身份然后签一个让他们两个都“强大”起来的契约。
莎芙丽有些不快,眼中闪过对许树的瞧不起。
那个天天带着口罩的闷葫芦,要不是仗着许家的力量,怎么敢和她抢人?
“等你来了,就知道我比许树好多了。”莎芙丽向虞幸抛了个飞吻,“你是不知道呀,只要我不杀人,那我可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谁不想享受呢?在推演的生死边缘享受快乐,可比平时更刺激。医院结束,我会在现实里再向你发出邀请的,那……我就先走啦?”
虞幸想着,谢邀,现实里邀请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组好队了。
第三十三章 阴阳怪气
警报响起的时候,莎芙丽才刚刚转身离开病房。
虞幸在听到这变了调子的、单调而重复,极易引起焦虑的警报声后,反而是有一种轻松的情绪蔓延上来,他也走出病房,看到几步之外的莎芙丽的背影,却没看见暗贼。
暗贼真走了?他被控制后不是应该等在门外么?
这一刻,虞幸依稀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好像他遗忘了什么事情。
这感觉不是很急切,但是随着他向一楼楼梯走去的步伐而越来越无法忽视。
虞幸垂下眼皮,这种感觉是看到暗贼不见了之后才有的,那就是跟暗贼有关?
他在楼梯上碰见了任义,任义冲他点了点头,放缓步子和他并排走。
虞幸打量了任义一眼,任义这局单机游戏玩得很顺利,衣服干干净净,也不知道他究竟遇没遇上危险。
面瘫的表情雷打不动,立体深邃的五官充斥着格格不入的冷淡,脸庞有些消瘦。
这是虞幸第二次和研究院的明星推演者进行推演,任义给他的感觉极为稳重,就算任义貌似也是个闷骚的性格,但是起码从外在上看,任义与曾莱简直是两个极端的个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
虞幸突然问道:“莎芙丽给你下的毒起作用了吗?”
任义此时脸色还算不错,莎芙丽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其实他们的对话完全能被这女人听到,但是任义也没避讳这件事,显然他并不害怕莎芙丽:“不知道,只从事实上看,应该还没有发作,我身上的毒大概是隐性的,比如在关键时刻会被她影响神智这样的吧。”
“她的毒真的厉害到这种程度了?连你也没办法防御吗。”虞幸挑眉,像是很好奇。
任义从实力上来说远在曾莱之上,曾莱加入研究院晚,据说赌徒之名刚被熟知的那个时候,血笔任义已经是研究院扛把子了。
所以任义和曾莱不仅是朋友,也是前后辈。
“嗯,莎芙丽的毒就是她的核心能力,据我所知,有几种毒已经接近规则,确实很强。”任义面瘫地移过目光,“你可不要大意。”
嘶……
虞幸的手指在口袋里随意地点着,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好像,他确实大意了。
因为,来到大厅里的时候,他望着渐渐集合起来的众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暗贼已经死了啊。
第一次指认前就被韩彦杀死了。
他看到曲衔青又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上血污依旧,她离韩彦很近,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
赵一酒身上隐隐包裹着一种青雾,赵谋的轮椅被赵一酒推着,这两人十分安静地待在等位椅旁边。
莎芙丽与余景正在交谈,余景脸色尤为苍白,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他极力控制着想要后退逃跑的冲动,半晌求饶道:“饶了我吧美女,我社恐真要撑不住了啊……”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莎芙丽的恶趣味才得到了满足,她大方地放过了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可怜余景,向虞幸投来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眼神,像是在说……
看到了吗?想起来了吗?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说的‘和他一样’指的是谁,反正现在你应该反应过来了吧?根本没有那个人。
为什么我对你如此宽容,甚至不在乎你所有隐藏着拒绝意味的动作?因为,你反正是逃不掉的,你中毒已深啦。
这一刻虞幸意识到自己中了什么毒。
应该是幻觉。
还是那种任义所说的,接近规则的那种致幻毒素,这种毒素让他的视网膜中出现了暗贼的身影,以此甚至引发了关门这样本不该存在的事情。
这种毒素还是在之前某个时间就中了的,因为他看到暗贼的时间在莎芙丽靠近他,在他后颈擦毒之前。
现在想来,他当时在房间里听到的来自走廊的脚步声也只来自莎芙丽的高跟鞋,至于暗贼,明明在他眼里已经因为中毒而削减了低存在感,更像一个普通人了,他却没有听到暗贼的脚步声,这一点竟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他当时就已经被毒素影响,以至于在某些方面的逻辑链被摧毁,意识不到不对,还是这毒时灵时不灵,让他出病房后没看见暗贼的身影,才自己察觉。
莎芙丽当时听到他拆穿她在腿上抹了毒时那种欣喜表情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色的洞察力让莎芙丽起了拉拢的心思,还因为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像他一样”,这让莎芙丽确认他中的是她的幻觉毒素,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性已经越来越深,这意味着她对虞幸的掌控力也越来越深了。
试想一下,要是在战斗的时候,莎芙丽让虞幸幻觉发作,从而看见了不存在的东西,那么受到干扰的虞幸瞬间就会陷入劣势。
想要不引爆这个定时炸弹,虞幸就得和她合作,甚至于,乖乖加入深夜。
要知道,她的毒和恐惧医院规则可不一样,哪怕在恐惧医院失败了两次,亦或者回到了现实,她的毒也不会消失。
想通这些,虞幸无声眯了眯眼。
行吧,不该因为自己的诅咒之力就轻视莎芙丽的。
他的黑雾也没有发觉幻觉毒素的存在,说明这种毒是真正的无形,想驱散的话,即便是靠诅咒之力,也需要挺长一段时间。
主要还是他的诅咒之力不太受他控制,要是能找到更多鬼沉树就好了啊……最好是能建立直接的联系。
鬼沉树能让他的能力极大程度复苏甚至是加强,他刚开始起步的通灵能力和对诅咒之力的一部分掌控能力就是因为在深渊中看了鬼沉树一眼。
要是他现在已经能随意控制诅咒之力,那么在“不死”规则的笼罩下,即便是真正的规则级的毒素,也无法入侵他的身体。
虞幸冲莎芙丽笑笑,表示自己在这一场接触中“甘拜下风”。
莎芙丽在清晨模式的表现太像一个小傻缺,让虞幸不由自主降低了对莎芙丽实力的预估,结果——这女人比看上去聪明多了。
人人都是演员。
没过多久,活着的人全部到齐,唯一一个不在场的就是魔方体。
虞幸来不及安慰一下任义,跟任义说一句他这个徒弟真的好容易死,是时候减减肥了,就快步走向曲衔青。
他极为‘担心’地来到曲衔青身边,蹙眉道:“你还好吧?”
上一秒还在讨论‘怎么只少了一个人,难不成投海妖误打误撞投对了,还是说另一个行凶者实力较弱,没来得及完成凶杀’的直播间观众竖起了耳朵。
绝望级的人选排除一直在直播的任义,排除中途进过有鬼病房开启了固定镜头的莎芙丽,排除找任义帮忙的虞幸,再排除魔方体,还有曲衔青本人,仅剩的无法得知行程的四个人就只有赵谋、冷酒、韩彦、余景。
赵谋和冷酒似乎与曲衔青关系还不错,没有立场去偷袭,所以韩彦和余景……就有重大嫌疑!
曲衔青有些疑惑地看着虞幸:“我很好,你总是这么问干什么。”
[不,你不好!求求了曲大佬你看看自己身上的血吧!]
[究竟是余景还是韩彦啊,这两个人看着都不想好不好!]
[会不会是魔方体?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故意被杀]
[不至于不至于,就算魔方体不死,我们也不会怀疑他的,他差的太多了]
[智障吧,忘了恐惧医院的规则了?明星推演者带的人只能在挣扎或者哀悼级,不能绝望级,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能打破]
[对不起我智障了。]
[求此刻幸心理阴影面积,一直以来的大腿出了这种问题,他肯定慌死了吧]
虞幸不慌,虞幸很想搞事情。
或许,此刻对曲衔青这个表现最不满的就是韩彦了。
他很清楚自己没能影响到幽灵态的曲衔青的神智,现在她这副模样还能是在干嘛,当然是在挖坑等着他跳。
那些观众永远会相信自己“抽丝剥茧”找出的真相,哪怕这个真相其实是别人营造出来的。
“都……坐下吧。”广播里传来院长分外疲惫的声音,他声音中的恐惧和颤抖再也掩饰不住了。
进入黑夜模式之后,院长就很少在广播里说话,偶尔发出一点声音,还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之类没有意义的内容。
八个幸存者都被禁言,除了赵谋不用动,其他人都沉默着坐到了椅子上。
“又死人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什么,对不起……你们只能靠自己揪出行凶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们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指认场所。我是个没用的院长,没能肩负起这家医院的重担,或许我也马上……就要死了。”
这一次院长说话的时候,广播很少见地没有发出干扰电流,让院长的话无比顺畅。
下一次指认之前,就是院长被鬼物追杀的时间段。
嘉宾如果打算拯救院长,那么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攻击院长的鬼物可是毫不留情的,一个不小心,手无缚鸡之力的院长就会嗝屁,后续广播换成一开始的小女孩声音操控。
黑夜的院长真惨。
院长简短的发表了一番“临终遗言”,就依然按照进入顺序让他们发言。
这次,除了各自描述行动轨迹之外,任义和虞幸都提到了绝望级嘉宾的存在。
任义纯粹是通过曲衔青的样子推测出来的,绝望级是个隐患,对方一定有不利于这场推演的想法,否则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他还邀请了虞幸一起查真相,那曲衔青就是友方,伤害曲衔青的无疑也在他的对立面。
虞幸说的更多一些,在观众眼中,他当着曲衔青的面把曲衔青的异常说了一遍,换来了曲衔青的沉思。
除了可能存在的绝望级引发的波澜外,也有人对立了起来,余景听了一圈,发现这个绝望级竟然只能在他、韩子川和赵谋之间产生,多少疑窦丛生。
不对啊。
别人都觉得他最有可能,可是他已经清楚,他可离绝望级远的很啊!
别是哪个老阴比打算拿他当挡箭牌,故意把嫌疑往他身上引吧。
就在余景心中暗暗思忖的时候,正好轮到曲衔青发言。
曲衔青第一句话就是:“我去停尸间给幸找任务物品,期间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当然,按照你们的说法,其实我被绝望级洗脑,以至于我忘了那段经历,也忘了绝望级是谁。”
她眉头越皱越紧,目光在几人身上徘徊不定:“既然我已经中了招,那我说的话就没有什么参考意见,甚至于,我以为我看到的,比如把尸体交给虞幸之后去做自己的人物,在三楼看到了余景在做任务这件事,或许也只是一段虚假记忆?”
余景:……曹你奶奶个腿。
这个时候,谁借曲衔青的眼睛有了行动轨迹证明,不正代表着谁有操控曲衔青的嫌疑吗!
果然有人想阴他,处处都把嫌疑往他身上引,这是想悄无声息给他按上绝望级的帽子,让他在之后的时间里寸步难行么。
好在由于社交恐惧症,他几乎是磨磨蹭蹭,最后一个进入大厅,所以他的发言顺序在曲衔青后面。
一解除限制,他就在众人怀疑哦目光中辩解:“我是在三楼做任务没错,但是我没见到过曲衔青。曲衔青看到的一切很有可能是那个绝望级给她植入的记忆,可如果是我,这样做不是太明显了?我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不对劲吗?”
即便他这么说,别人还是没怎么相信他。
[可是这是曲衔青聪明的结果啊,她要是没主动提出记忆有问题,那余景不就有了那段时间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吗?]
[是啊,被戳穿了说明显,要是没戳穿呢]
观众思考着,众说纷纭。
赵儒儒给许树泡了一杯他喜欢喝的骨灰茶,然后笑了笑,在屏幕上发道:
[他说的也有道理,你们想,曲衔青的记忆是假的,那有没有可能是真正的绝望级把余景拉出来吸引注意力?]
许树察觉到她的操作,用眼神表达疑问。
赵儒儒嘻嘻一笑:“既然你来了,也别闲着。这样,你发一个……”
几秒后,众人看到几条弹幕。
[许树:余景被推出去,对谁最有利]
[许树:什么样的人,有绝望级的实力却要隐藏这么久]
众人随着他的话一想。
第一个问题,指向的是韩子川。
第二个问题,指向的是堕落线。
许树还有一条没发,他刚打算发布出去,就被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给抢先了。
[曾莱: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发一句,“无论谁心怀不轨,一定不是韩子川”啊。韩子川真是好成功的正道线哦。]
阴阳怪气。
恍然大悟。
第三十四章 单棱镜这波,是早有预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许树是在暗示大家的话,曾莱这一波可就是明示加针对了。
恐怕也就只有排名前几这些大势力会不吝啬于直接战队,完全放弃拉拢一个绝望级。
弹幕里刚才还在猜来猜去,现在被曾莱点明后,反而一时间没有多少人敢继续说话。
一方面,是观众们在回忆印象中的韩子川究竟是什么样子,试图将那个对谁都温和有礼的青年与装弱的堕落线连在一起——就操纵鬼物来说,并不是堕落线的特权,但是在明明可以一击致命的时候却非要左一刀右一刀像是凌迟一样的对付曲衔青,那就完全不象个正道线能做的出来的了。
另一方面,观众们也在思量,这样一个绝望级,会是哪一个势力培养出来的?
没错,神秘绝望级背后必有势力支持,若是他一开始就被发现还好说,这会儿愣是在不知道隐藏了多久之后被发现,平时肯定有同一个势力的帮忙打掩护的。
说起堕落线绝望级,众人第一反应不是深夜公会就是单棱镜,当然再往后几个势力也有可能,但这两者最强大,最支撑得起一个绝望级的隐藏。
可是刚才出来暗示韩子川的许树就是深夜公会的啊,深夜公会的高层虽然各有矛盾,但在美杜莎的绝对强权统治下,底下的人无论再怎么勾心斗角,有一条公会规定绝对不能违反,那就是不允许伤害公会内部成员。
如果对某个成员的做法感到不满,那就一层层报上去,由公会的副会长“裁判”裁决,让那人得到惩罚。
许树此番,只要不是为真正的绝望者拉韩子川挡枪开脱,那就得排除深夜公会。
基本上也没有挡墙可能,因为余景是LSP基金会的,深夜的人怎么也没必要帮忙。
嘶……左想想右想想,这个人选竟然只能是韩子川了嘛!而且韩子川极有可能来自单棱镜!
就在这个收视率十分不错的恐惧医院直播中,大家合力揪出了一个冒充正道线的堕落线绝望级?
这个想法让很多人亢奋起来,随后,一条弹幕的出现就让人一盆冷水泼到头上。
[寻花人:哈哈哈,你们可真有意思,别忘了,这个“绝望级”本可以一直藏下去,是他主动在有直播视角的地方动用绝望级能力的!怎么,这也能算你们扒出来的?哦呀~了不起了不起~]
带名字的弹幕,发起者必然是明星推演者。
而带的不是真名,而是称谓的弹幕……只可能是现有绝望级推演者才可以做到!
绝望级推演者可以让系统模糊别人对他本名的印象,从此又只以称谓甚至自己起的代号示人,就像伶人一样。大家都猜伶人的人格面具称谓应该不叫伶人,而是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弹幕前出现了发布者,而又不是真名的,必然是个惹不起的大佬,放在哪个势力里都能受到最高待遇的哪一种。
而寻花人……就是他们刚才兴致勃勃提起的单棱镜中,副会长伶人手下实力最强、最令人恐惧的一个成员。
怎么办?单棱镜的人都直接出来了。
奇特的是,虽然寻花人语气嘲讽,但是他说的事竟然是事实。
那个绝望级要是想好好藏起来,根本轮不到他们在这里猜测,还沾沾自喜。
有人大着胆子回复道:
[那……寻花大佬的意思是……?]
寻花人明显是在护着那个绝望级啊,这是认领了的意思吗?
[寻花人:一群蠢货,我的意思当然是……韩子川,我们的人咯~]
[我去]
[还真是单棱镜的人啊,直接承认了]
观众们被寻花人一记直球打蒙,好像单棱镜也没有要掩饰什么的意思。
结合着直播里,韩子川故意在有直播镜头的地方暴露实力,那就是说,韩子川本来就打算在这一场万众瞩目的直播中高调承认自己堕落线的身份!
可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想做什么?
瞬间,没有去做嘉宾的某些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赵儒儒坐直身体,望着直播里面仍在进行的指认环节,神情凝重。
她旁边的许树不知从哪儿掏了颗人头放在手里把玩,见到她的神情,许树问道:“怎么?”
“不对劲。”赵儒儒眼睛眯起来,“赵谋的心思我大概知道,他和虞幸是想在直播里逼韩子川暴露,如果能杀了韩子川就更好不过。可……单棱镜这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从恐惧医院一开始,韩子川装出来的正道线就不走心,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想隐瞒的心思,之所以不自爆,而是慢慢引导虞幸和赵谋继续做局……是在戏弄他们才对。”
“你的意思是。”许树有点惊讶,斟酌了一会儿,“现在虞幸和赵谋所拥有的舆论优势和推演中的优势,都是韩子川故意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的。”赵儒儒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屏幕里的熟人,她就知道,单棱镜不是任人拿捏的地方,别说能伪装正道线这么久的韩子川了,在韩子川之上,还有寻花人、伶人,甚至那位从不露面,毫无音讯的会长。
这些人哪一个不拥有一副精明的脑子?
嘉宾名单提前发布,看到名单之后,和虞幸认识已久的伶人会不清楚虞幸打的什么主意吗?
单棱镜的人就是要让虞幸赵谋还有曲衔青自认为成功,然后突然摧毁他们的喜悦,让他们陷入地狱。
老手段了。
甚至……虞幸和赵谋认为揭穿韩子川很重要,那是因为他们要韩子川以真面目死去。
而韩子川本人真的在乎这个吗?无论是直接死,还是暴露身份,只要这两者不能同时达到,那么对韩子川来说就没有什么损失。
因为韩子川可以在暴露身份后,正大光明回归单棱镜的怀抱,以绝望级身份接受别人畏惧的目光。
……韩子川一定很自信自己不会死。
赵儒儒沉默后,许树深深望了一眼弹幕上寻花人这三个字,他很少看见单棱镜有头有脸的人发言,而每次他们出现,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没见曾莱都不说话了吗,估计正被研究院的前辈捂着嘴按着手不让他再挑衅回去吧。
许树只有一点不明白:“韩子川为什么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
暴露了自己,只为了挑衅一波观众,顺便打一波虞幸赵谋他们的脸?
“你都知道这是没有好处的事。”赵儒儒扭头看他,就算是刚才喝茶的时候,许树也没把罩住下半张脸的狰狞面具摘下来,生锈的面具很像实体,事实上,这是半张虚幻面具,不影响许树吃饭喝水。
生锈的面具贴合地覆在许树脸上,只露出许树上半张脸苍白的皮肤和一双深棕色眼睛,还有软软的头发。
“你都知道的事情,单棱镜能不知道?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赵儒儒瞥了眼许树手里的人头,那颗人头正瞪着她,嘴巴微张,露出里面一口尖牙。
赵儒儒嫌弃地转过了脸:“这说明,这样做不是没有好处,而是它的好处我们不知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糟,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赵谋他们恐怕很难了。”
“要我猜的话,韩子川的图谋,应该和恐惧医院的真相有关,说不定……单棱镜派了韩子川前往有任义参加的这一期恐惧医院,就是为了找出真相后的那一段混乱时期,绝望级可以碾压在场所有人,单棱镜又是个十足疯狂的公会……他们不会是想……在混乱期,让韩子川完成屠杀,给所有势力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赵儒儒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是她越想越觉得,这好像是最接近那些疯批思维的一种可能。
许树似有所感地把人头收起来,手上干干净净的。
他沉吟片刻,眉头都皱起来了:“不行。”
“虞幸不能死,虞幸死了我的契约鬼物就没了。”
“还想着你的契约鬼物呢。”赵儒儒简直要笑了,“都跟你说了,虞幸不是鬼。”
“是不是鬼我比你清楚,你在死亡平行线的时候明明也感受过。”许树十分执着,好像赵儒儒和他说别的事他都会认同,只有关于契约鬼物这件事,许树同学有着不一样的执着,“他身上的鬼气那么浓郁,任何一个活人都顶不住。”
“……”赵儒儒眼角一抽,不说话了。
自从在三大家族聚会上见到虞幸,许树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逼逼叨,一定要虞幸这个“厉鬼”做他的契约鬼物才行。
已经是执念了。
有时候连她都会被许树影响,觉得虞幸不会真是个鬼吧,好像也有可能啊不然怎么年纪轻轻成了精一样,那么强。
“虞幸一定不会死的,按照我的推测,”平时话少的跟个哑巴一样的许树仍在念叨,“他作为一只可以潜入现实,随意出现在阳光下,甚至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厉鬼,一个绝望级初期的推演者一定不能完全杀死他。”
许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要是他受伤了,我有资源滋养他,只有我最懂怎么让一只鬼恢复,你说,要是我去他家门口等着,他一出推演我就把他带走,给他恢复,他是不是就愿意和我签契约了?”
“你这个情商是不是被狗给吃了啊!”赵儒儒捂脸,“就你上次在阁楼做的事儿已经很没情商了,他没讨厌你都是你运气好,怎么着这次准备直接袭击大本营,打他个措手不及?那我估计虞幸只会想撕了你,不会想和你签什么狗屁契约。”
看着许树那亮晶晶的眼神,赵儒儒觉得自己有义务帮虞幸拦住这个秀儿。
“你别想那么多了,虽然我刚才是说单棱镜早就有所预谋,但是我也没说虞幸和赵谋一定会让单棱镜的得逞啊。”她勾唇一笑,透出一股平时在那些培养出来的暗线面前大姐大模样的沉稳来,“难归难,但是我了解赵谋,我对他有信心,他不会让自己……还有他那个宝贝弟弟,陷入万劫不复的。”
她声音放低,喃喃道:“就算为了他弟弟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关心,这老狐狸也会拼尽全力的活下来。”
……
推演之外的动荡终究无法影响推演内的人。
这边,余景想到自己和韩子川可谓是对立面了,因为别人都等着激情二选一,他也很纠结要不要拉踩韩子川。
他和韩子川在别的推演里合作过,韩子川这个人真的很好,他一点儿也没发掘对方有什么坏心思。
等等。
余景突然瞳孔一缩。
他这个想法,不就是那些伪装正道线的堕落线最想看到的吗!?难道他真的被韩子川骗了。
想到这里,余景不由自主看向韩子川。
韩子川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处于焦点的不是他一样,但就是这个和往常一模一样的笑容,让余景脑海里警钟敲响。
不对劲。
如果韩子川真是正道线,现在的反应不会是这个样子。
“韩子川。”这时候余景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的社交恐惧症让他对坐在这里很抗拒,一直在往后缩,现在倒是克服着往前倾了倾,“原来是你,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这话反正韩彦回答不了,余景更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余景深吸一口气:“曲衔青被你控制了是吧,我不知道你还潜移默化影响了多少人,就和你影响我一样,我现在说什么他们恐怕都会觉得我在贴脸发言,转移视线。”
他说的没错,这里坐着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只有怀疑。
“这一次指认,我出去。”余景看着韩彦,也就是他心目中那个称得上朋友的韩子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单棱镜的人,也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对付谁,反正总不会是针对我。所以,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下一局尽量别让我死,好吗?我只是个无辜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参加了这次直播的路人,你当我不存在,饶我一条命,好不好?”
身为一个明星推演者,说这种话太跌份。
可对象如果是绝望级的话,就没人可以指责了。
韩彦仍旧笑着,没发表任何意见,虽然禁了言,但是通过肢体还是可以表达意思的,现在他这样,让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虞幸恰到好处地露出疑虑的表情,好像被余景说服了,他看向曲衔青,却见曲衔青目光冷淡,很坚定地怀疑着余景。
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相信他“大腿”的选择咯。
院长宣布开始投票的时候,余景得了四票。
有一票是他为了讨好韩彦,自己投给自己的。
剩下的人中,曲衔青,虞幸,还有赵一酒都投了余景,韩彦和赵谋倒是分散了票数。
只有莎芙丽投了韩彦。
第三十五章 来啊,玩儿大的
余景为了赌最后一局的生存机会直接投了自己,看起来好像已经很卑微了。
他也成功的被投出去,保住了韩子川这个“堕落线绝望级”。
莎芙丽却是在解除禁言后直接笑出了声,嘲讽道:“自作聪明的蠢货,既想保自己,又不愿意吃亏。”
“怎么说?”韩彦没事人似的,甚至有闲心十分温和地和刚投了他的莎芙丽搭话。
莎芙丽银色的发丝被院长处决余景时拖拽身体带起的风吹动,她瞄了韩彦一眼,笑得很有风情:“要是他真的聪明,打算让你饶他一命,就应该老老实实帮你挡枪,何必先撇清自己的嫌疑再走?两边讨好,在这里并不是好选择。”
她不等韩彦说什么,就扭头看向刚才投了余景的三个人:“你们,不可能都站好队了吧?站韩子川?”
银发女人翘起二郎腿:“就算他是绝望级,我们也并非没有胜算——曲衔青,我不信你能被一个刚晋升的绝望级蛊惑,恐怕是装的吧?”
曲衔青抬眼,冷冷清清看着莎芙丽。
她和莎芙丽说起来是对手,毕竟深夜公会不喜欢她,美杜莎想要她死,又不屑于自己出手,就经常让手下的还没有到绝望级的人来杀她。
莎芙丽和她之间肯定是有些旧恨的,但是现在……她听懂了莎芙丽的意思。
莎芙丽知道她是装的,所以正在撕破她的伪装,想逼得她没办法,和莎芙丽一起对抗韩彦。
“我觉得你们得明白一件事,单棱镜的堕落线都不是好惹的,能让他们主动从暗处走到明处来,显然是明处能制造的恐慌让他们更加满意。”莎芙丽又看着连投票都没投直接弃权的任义,“任义,你也别想着置身事外,事到如今你没有那个权利了。”
“让我来猜一猜,以我这个堕落线对单棱镜的了解~”莎芙丽嘴角勾起,看上去从容不迫,“其实是伶人派你来屠杀的吧?单棱镜也老实好久了,觉得是时候搞点大动作了?”
她站起身,以一种沉稳地步态走向认真倾听她说话的几人面前,那些人都还坐着,她便显得居高临下。
“比如,杀了研究院的任义,基金会的余景,赵家的赵谋,早就看不顺眼的曲衔青,还有深夜的我。”她依旧在和韩彦说话,眼睛却紧紧望着这些嘉宾们,仿佛在说,你们再这样,别怪到时候救命都喊不出来。
“你们要的,就是直播之外各个势力的大惊失色,还有围观者的震惊,以此来加深单棱镜的影响力,就像现实里某些袭击一样。”赵谋坐在轮椅上,淡定地接了话。
直到他出声,韩彦才换了一个表情。
现在的情况似乎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众人顺着他给出的线索一路找到真相,然后发现真相的内容他们承受不起。
因为一切已成定局,在韩彦以唯一一个绝望级推演者的身份进入了有任义参与的恐惧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起码韩彦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赵谋如此淡定的接话中,他才升起一些兴趣:“怎么?一副早有预料的从容模样,你是真的早就知道,还是在故作淡然,实际上脑子里早已一片浆糊?”
他问得如此嚣张和挑衅,就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公会的同伴公布了他的身份似的。
单棱镜的人很疯。
疯到伶人允许他在公会里发展到今天,就是为了这样一场袭击,韩彦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因为伶人能预料得更远。
他谁都不怕,就怕伶人,因为伶人永远能先一步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一步知道敌人的动态。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韩彦对伶人的畏惧,甚至多过了那个从没见过的会长。
他甚至不确定“单棱镜会长”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反正,他所有的伪装,除了在初期是为了让自己生存几率更大,顺便能从那些愚蠢的正道线和异化线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外,之后的伪装都是为了干一票大的。
他相信,现在外面已经随着他的承认翻了天了,在场的可都是各大势力费心培养起来的人,死一个,都是巨大损失。
要是真的菜到三场失败被杀也就罢了,如果是被堕落线的人打破规则杀掉,那不是骑他们脸上来了?
赵谋微微笑着,确实,他没有提前预知到这一种情况,就连他擅长的占卜术也没能给他相关提示,但是他也并不震惊,花几秒钟想通韩彦的目的,又意识到己方有能力解决问题之后,他就真的淡定了。
论装,他还真不一定比韩彦差到哪儿去。
他可是在情报交流最频繁的赵家,装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积极向上呢。
因为心里有数,所以此时即便是面对绝望级,他也丝毫不露怯:“如果我回答,我早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你会不会恼羞成怒?”
韩彦挑挑眉,气质一下子变得危险又内敛:“当然不会,我会很欣喜,欣喜于……你和这边的虞幸,真是出乎意料的聪明。”
他直接暴露了虞幸的真名,想看到虞幸表情的变化。
要知道,成为明星推演者之前被人知道真名,可是没有系统保护的,仇人可以随着这个名字进入他的生活,摧毁他的一切。
可虞幸只是双眼含笑地看他一眼。
“为什么要提到我呢,韩彦。”直呼其名,以牙还牙,虞幸还挺愉悦,“都是赵谋前辈的功劳,我就是来打个酱油的。”
“打酱油的人,可不会敢在这时候顶嘴。”韩彦的笑容隐约变态了起来。
“我有曲和赵谋前辈保护,我怕什么呢。”虞幸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哦,还有任义前辈和莎芙丽前辈……他们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对不对?”
刚才莎芙丽已经表明了态度,而任义也在被虞幸喊到之后顿了顿,默默点点头。
现在在场的人各有各的想法,莎芙丽也看明白了,曲衔青,虞幸,赵谋,冷酒四个人,恐怕是组团过来算计韩子川的,而韩子川真名韩彦,这次算是将计就计,不仅戏弄着这四个人,还一点儿不耽误地准备自爆身份,闹一场大的。
只有任义和她一样,来恐惧医院不是为了寻仇。
任义也在思考,他的信息比莎芙丽多,已经想得七七八八。
于情,他应该更护着曾莱的朋友,于理,他要活下来,就得帮虞幸这边,阻止韩彦要做的事。
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帮个腔,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就被接下来的一幕给搞蒙了。
“你就不怕我像你们对我的算计一样,把你的老底也给掀了?”韩彦盯着虞幸的眼睛,温润的话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比任何惊天标题党都吸引人。
这也是他的能力特质,他的话永远会让别人更愿意接受,他是天生的撺掇者。
在这之前,他知道虞幸和赵谋等人以为他怕暴露,实际上,他一点儿都不怕,就算这里没有虞幸,没有赵谋,他也会高调形势,玩儿个痛快。
但是虞幸应该更怕“暴露”,虞幸隐藏的东西更多,要是被揭穿,就会让其他势力的人完全注视到他。
比如……和伶人早就认识,并且一直在作对这一条,虞幸觉得如何呢?
再比如……虞幸根本就是伶人方面创造出来的不人不鬼的怪物,这一条又如何呢?
他只要说出去,别人就不会正常看虞幸了,虞幸一直以来做的计划,恐怕会算盘报废。
虞幸应该害怕的,应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不是吗?
韩彦等着虞幸收回那些和他顶嘴的话,却只等来了一句饶有深意的反问。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跟你说话,是怕的态度?”虞幸挑眉,好像在看一个智障,这种眼神无疑是对聪明人的一种侮辱。
他缓缓站起,和韩彦平视。
其实他心里已经兴奋到了一定程度。
如果不是现在看着这里的人太多,他都已经想癫狂大笑来表达自己对韩彦的嘲讽了。
巧了。
太巧了。
韩彦不怕在这一场推演中暴露,他……也一样。
都已经追着单棱镜到推演里了,伶人见也见过了,现在更是拉上曲衔青和赵谋酒哥,明摆着要联合其他人的势力来和单棱镜明着对着干了,韩彦怎么会认为……他还怕被掀老底?
他虞幸有怕过什么东西吗?
来啊,大家一起暴露啊,让推演世界起一个大动荡好了。
单棱镜以为他会畏手畏脚吗?不,他本来也打算借着除掉韩彦来晋升明星推演者,到时候,真名不是依旧会出现?
区别只在于,他自己褪去伪装,不再扮猪吃虎,和被迫揭穿,不能再扮猪吃虎。
两个都很爽啊。
要玩就玩大的,自从决定不再独行,他就不再担心牵连别人了。
“韩彦。”虞幸叫了他一声,曲衔青有些惊异,因为提前说好的部分里不包括虞幸这么大张旗鼓和对方叫板。
这和所有计划都有出入,她刚想一起站起来,就被虞幸摁着肩膀摁了回去。
虞幸道:“没事,坐好。”
这是一种极为自然的半命令口吻,曲衔青下意识听话,坐得特别标准。
坐好后,她眼角一抽,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完蛋。
从莎芙丽瞳孔一缩,表情管理都崩了;以及任义这张面瘫脸流露出一种很明显的匪夷所思……的情况来看,现在外面应该已经炸锅了。
虞幸轻笑一声。
他从清晨模式开始就装萌新,是因为他以为韩彦会伪装下去,他必须用一种观众更易接受的形象去揭露罪恶和谎言。
但是从他在电梯间看到曲衔青满身的血时,他就知道,用不着了。
韩彦一定有别的大动作,这也方便了他以一种更加直白、更刺激的方式去完成这次直播。
韩彦想玩到什么时候,他就陪到什么时候,撕破脸时,谁在更上面一层谁就是赢家。
虞幸摁住曲衔青后,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韩彦,你其实很可怜。”
韩彦眼睛微微眯起。
赵一酒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站到了赵谋身后,两手扶着轮椅扶手,他能感觉到身上传来了两重看好戏的情绪,一重属于虞幸放在他身上的亦清,另一重……竟然属于那只厉鬼。
那厉鬼被牢牢压制着,竟然还有闲心吃瓜,厉鬼好像很喜欢看到“自家人”强势的那一幕,赵一酒知道,这就是这只厉鬼的性格。
嚣张、不羁,又十足狡猾。
“哥。”托亦清的福,赵一酒现在特别清醒,状态也挺好,思维清晰,他嘴唇微动,发出只有赵谋这个距离才能听见的声音,“他这么做没问题吗。”
“没问题。”赵谋用同样的技巧回过去,“能让亦清跟随的人,你担心他?”
紧接着赵谋就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阴风,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扇柄搭在了他肩头。
赵谋一惊,心想这摄青鬼不会这么小气吧提一下都不行,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在赵一酒体内负责压制厉鬼的亦清轻啧一声收回手,他想起来了,虞幸说不准他欺负人,也不准逗人玩。
“可怜的是你。”韩彦把手插进口袋里,以最不设防的姿势来蔑视虞幸,“曲衔青是你的下属,这一点我早就——”
“什么下属,我是她哥。”虞幸打断,还拍拍曲衔青,“来,叫声哥给他听。”
曲衔青:“……”倒也不用这样为我正名,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让我叫……
“哥。”
真香。
“咚。”莎芙丽脚上的高跟鞋狠狠踢了一下前面的椅背,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短暂的分散了注意力看去的时候,她又好像无事发生,表情淡然,默默换了个站姿,仿佛刚才只是腿酸了。
“好,曲衔青是你妹妹,总之是听你话的。”韩彦把注意力从莎芙丽那里收回,从善如流,“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你们还是不知道绝望级和你们的差距,这一点,最可怜了。”
“说你可怜你还不信。”虞幸还没怼完呢,他皱眉,好像很不满,“你说说你这个年轻人,听不进去话怎么回事。”
饶是韩彦都很难接这句话。
虞幸继续走着,闲庭信步地来到他面前,简直比韩彦还像个堕落线:“你就没想过,我这么弱,这么容易上钩,甚至自投罗网,就我这么个菜鸡,伶人怎么会一直抓不住我?”
“你真以为,伶人会让我死在你手里?”
韩彦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没由来的,他太阳穴狠狠一跳。
其他人就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扯到了伶人,虞幸怎么会显得更有底气了?
别说完全懵逼的莎芙丽、半懂半懵的任义,还有知道得更多的赵谋和赵一酒都在疑惑了,此时的观众更是成了瓜田里乱跳的猹。
从刚才起,他们就一直在发震惊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韩子川,啊不对,韩彦要屠杀?]
[曲衔青他们就是来杀韩彦的?]
[卧槽韩彦为什么针对的是虞幸啊!这儿这么多大佬呢!]
[曲衔青原来是在听虞幸指挥?我裂开了啊,这几分钟给我冲击太大,我好像异化度涨了]
[莎芙丽是不是听到曲衔青喊虞幸哥之后不对劲了,衔沙党悄悄探个头]
[伶人?伶人又是怎么回事,伶人和虞幸什么关系啊啊啊啊啊]
[没人发现院长没催人走吗]
[院长已经在被鬼追了哪有时间催人,我现在到底该不该求求任义关注一下院长呢]
曾莱在研究院的大厅里,他身边还围了几个高层,基本上都是刚刚还在劝他别冲动,现在正在和他一起说卧槽的人。
曾莱震惊地看着屏幕里这一幕,这个冲击来得太突然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从好友任义有危险的紧张和愤怒中缓过来,就发现他以为是个潜力后辈的救命恩人虞幸摇身一跃,变成了曲衔青大佬的指挥者。
这是什么剧本,没人通知他啊。
赵儒儒陷入呆滞,她是被许树激动地一拍桌子给惊醒的。
“我就说!”许树声音都在颤抖,别人都因为信息量太大顾不过来,就他一个秀儿注意力全在虞幸身上,“他能让曲衔青听他的,肯定是厉鬼无疑了,只有厉鬼才可以让曲衔青这种人听话!这次他装不了了,等他出来我就去找他!”
“你他妈——”赵儒儒真气笑了,然后半晌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许树,最终只能说道,“深夜收了你,真特么捡到鬼了。”
……
医院大厅里,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会长早就想杀了你。”韩彦坦言,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伶人很关注虞幸,但是一直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什么要拉拢的倾向,就连在死亡平行线中,伶人会长也在毫不留情的伤害虞幸和他的同伴。
“真的吗?”虞幸点头,似乎很认同,“你说得对,伶人或许早就想杀了我。”
说完他玩味地笑起来:“所以……在他杀掉我之前,你觉得你有杀掉我的机会?那个人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哦~”
第三十六章 话痨厉鬼
虞幸说韩彦可怜,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心的。
韩彦知道一些事,又不完全知道,他认为伶人终于放他去干大事,甚至在做大事的途中,还能顺便解决掉伶人的一个敌人。
但伶人怎么会让韩彦杀了虞幸?
站在敌人的角度上,虞幸很了解伶人这个东西,伶人就算是一次次让他从危机中全身而退,也是猫戏老鼠的态度,对方绝不会放任自己没玩够的猎物被其他猎手捕捉。
这一次让韩彦执行屠杀任务……恐怕伶人早就在韩彦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起码在韩彦将刀刺入虞幸脖子的时候,这个东西会阻止韩彦的动作,保下虞幸。
虞幸很清楚,伶人对他的态度不是纯粹对敌人,隐约中,伶人似乎还想让他完全臣服,成为单棱镜的人。
摧毁,保护,杀意,纵容,这种种矛盾肆意交杂,融合成了伶人对虞幸的所有感情。
伶人想要虞幸的命,又想要虞幸的灵魂。
而这些,韩彦都不知道,这是一个秘密,别说韩彦,虞幸觉得就算是与伶人关系更近的寻花人都不知道,伶人的占有欲可不是盖的。
所以,与韩彦对立起来,虞幸其实处于一个绝不会输的位置,韩彦就算是成功杀了其他所有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就是虞幸的底气,韩彦却对此一无所知,不可怜吗?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的同伴的性命,伶人可不会对他身边的人留手。
虞幸没有给韩彦更多思考的机会,毕竟嘲讽两句开开心就完了,他也没必要真去提醒韩彦,于是乎,他接着说了一句足以将韩彦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走的话:“伶人现在在看直播吗?应该在看的吧,毕竟有我在。”
他动了动,头向着前几期恐惧医院面向大厅的直播镜头方向偏去,该说他对镜头的掌控感很强吧,他这一偏,正好给了观众们一个高清的正脸。
而后他干脆转过身,整个身体都直面镜头,这样一来他就像是穿过了屏幕,直接在和观众对话一样。虞幸狭长的凤眼半眯,眉宇间透着一股阴沉与危险,嘴角却是笑着的:“伶人,那么想掌控我,我借用一下你的纵容,也是应该的吧?”
“虞幸——”韩彦对他这个举动十分不满。
这个区区挣扎级的推演者,即使和伶人有着诸多纠葛,也不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伶人!
然后,虞幸却突然变脸一样,根本不搭理韩彦,他招呼招呼自己的三个同伴,外加任义:“不得了,聊超时了,再不管管院长,恐怕院长就要歇菜了啊。”
“这边的事呢?不管了?”莎芙丽挑起眉头。
“反正韩彦就算是要打破规则,也得在恐惧医院真相被破解之后。”赵谋接腔,从容而贵气,“在大厅,嘉宾不能动手,哪怕在别的地方,就算韩彦是杀手,每一次最多也就能杀一个人,还只是当前这一局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算要怕,也等韩彦开始搞屠杀再怕,现在怕什么?”
“有点道理。”莎芙丽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确实,现在的条件完全达不到韩彦动手的权限,但是既然韩彦选择了这时候坦白,就说明其他人后续的行为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赵一酒依旧有一处不解,他低头问赵谋,“既然打破规则的前置条件是找出真相,为什么不放弃真相,等到出去之后,各个势力回过神,也不会怕他一个绝望级。”
这次他的说话声微微有点大,想来也是在问虞幸。
虞幸听到,义正言辞:“任义先生想揭开真相,我们不能因为畏惧绝望级的力量就放弃对真相的追逐,毕竟,我们可是推演者,本身就就有这种责任。”
你可拉倒吧!
赵一酒深知这回答的不可信,不过既然虞幸愿意这么说,就代表着他们也有揭开真相的理由。
至于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场面会如何混乱,那就不是他现在该担心的了。
虞幸道:“走吧,先去救院长。”
说完,他就最先迈步往楼梯方向走,曲衔青立刻跟上,赵一酒也推着赵谋的轮椅紧随其后。
任义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同样跟随着离开,一场争锋相对似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瓦解了。
只有莎芙丽和韩彦在原地待了片刻,莎芙丽扭头看着这个男人,冷哼一声,迈着大长腿就朝大部队追去了。
现在这个情况下,原本的某些对立似乎都不再重要,因为有韩彦这么大一个靶子在这里,他们完全可以暂时冰释前嫌,一致对外。
韩彦望着这些人迅速远去的身影,眼中笑意更深。
真是一群积极的人啊。
原本他还需要给任义加加油,支持任义继续那个解谜游戏呢,这些人倒是上赶着为他减轻工作负担。
他盯着虞幸背影消失的地方,敏锐地想到了另一个层面。
虞幸既然知道他的计划和真相有关,还这样主动去探索真相,是不是意味着虞幸也在期待混乱的到来呢?
在没有了规则限制的情况下,虞幸又有什么底气和他正面对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韩彦隐隐约约想到可能和伶人有关,这样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韩彦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大厅的直播间中,自此,观众失去了他的行踪线索。
……
“不好,韩彦消失了,他准备做什么?”
这是牵扯其中的势力对自家分析师的质问。
分析师哭丧着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回答:“都说了啊,很清晰的局面,韩彦要等混乱的机会,现在恐惧医院本身的任务不算很重要了么,他又不可能和别人混在一起,不就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了嘛!”
“那怎么做才能阻止韩彦?”势力又问。
分析师几乎觉得负责监督和收集分析成果的人脑子瓦特了,差点没和对方吵起来:“阻止?你拿什么阻止?你变出个真实级说不定就能和系统达成停止这次推演的协议了,你去啊!能阻止我还要你提醒?你不如问我怎么捣毁单棱镜好了!”
分析师承受了太多。
这几个势力的怒气暂且不提,大多数的推演者还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已经从呆滞的状态缓过神来,开始研究刚才发生的一切。
[韩彦不见了,虞幸……或许我现在应该叫他虞大佬?他不担心吗?]
[谁来救救我,我特么亏死了,买了一些回复异化度的,好贵,存款没了,有没有人能对我负责?]
[心疼一波……你要不找单棱镜要赔偿吧]
[谢谢兄弟,你成功让我看清了现实,我就该自认倒霉]
[不过谁知道虞幸是什么情况?他和伶人……?]
[变态的心思我不懂,我只知道这些大佬很喜欢装萌新来欺骗我的感情]
[啊啊啊作为幸三场直播都看了的人,我觉得好幸福!我的感觉果然没错,幸一定不是普通的推演者,他有故事]
[希望你的幸福不要被韩彦大佬粉碎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希望你的韩彦大佬不要被围殴得太惨]
[我为我之前骂幸吃软饭道歉,可怕]
[所以赵谋扮演什么角色?是幸的盟友,还是别的什么]
[不懂,等大佬情报中心挂帖]
[等大佬+1]
[莎芙丽终于可以和曲衔青并肩作战了吗]
[楼上的,你也是想瞎了心了]
这还只是看直播的这些人实时发出来的弹幕,这件事的后续热度绝不会就此终结,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一定会大爆特爆。
因为爆点太多了,以往出现一个就能引发大面积讨论的话题同时出现在一个节目中,观众其实还没有很快地反应过来。
比如任义探索恐惧医院真相,恐惧医院这个节目可能很快就要消失了。
比如单棱镜新爆出一位绝望级成员,该成员正是之前自称正道线的韩子川,这位成员一改往日温和,要进行实力上的碾压和屠杀。
比如曲衔青有个哥哥,看姓氏不是亲哥,但是她竟然很听哥哥的话,想杀曲衔青的,终于有了一个切入点。
诸如此类。
估计真正的爆发期,就在直播结束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到时候,处于别的推演游戏没有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人基本上也会出来一部分了,现实里有事没关注直播的也能从自己的途径听闻这件事了。
现在的观众也许只能意识到虞幸“哇,没想到这么厉害”,只有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才能发现其中的细思极恐。
……
“曲衔青!”
由于任义身上还有直播视角,众人默契地没有在这时去询问虞幸关于实力和各种关系的问题。
莎芙丽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传来,她叫的是曲衔青,所以曲衔青便十分不情愿地往后看了一眼。
莎芙丽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跟了上来,一直跑到大部队中,她唇角一勾,一下揽住了虞幸的脖子,然后对曲衔青道:“暂时休战好不好,虽然我很想要你的命~但是在我的命也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还是很想和你联手的哦~”
虞幸低头看了看垂落在他胸口的白皙手臂,本想将其掸开,却发现那只手正在收回之前在他身上下的毒。
这女人还算有大局观,在这种局势下,主动收回了对众人不利的负面状态。
但是虞幸也能分辨出,莎芙丽收回了幻觉毒素,却依旧留了一些往暧昧那边发展的毒素,那种不致命,没有太多负面的毒。
虞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却让莎芙丽误会了,她笑吟吟地朝虞幸抛了个媚眼,然后被曲衔青拎着领子滴溜了过去:“滚远点。”
“哎呀~~~”莎芙丽还御姐撒娇起来,“反正之前是误会嘛,虞幸是你哥哥不是么?你还管你哥哥和谁在一起啊。”
“滚蛋。”曲衔青只重复这么一句话。
莎芙丽撇撇嘴,又去搭任义,这次任义因为知道她要解毒,所以没躲开:“早知道是这样,你应该就不会白费功夫去下毒了吧。”
他冷淡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无形的嘲讽:“还得挨个回收。”
“……”莎芙丽噎了一下。
确实。
早知道她还得为临时盟友的实力着想,就不下这些限制身体的毒了,讨厌。
她就这么解着毒,这个临时的队伍也没人让她走,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混入其中。
“赵谋呀……”这个时候莎芙丽又转到赵谋身边,赵谋坐在轮椅上,警惕地握住了那根长杖。
“大家都说你是只小狐狸呢,小狐狸能不能告诉姐姐,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们到底憋着什么坏呢?”
“不好意思。”赵谋应对莎芙丽这种女人倒是还算从容,他干脆把球踢给虞幸,“既然都说开了,那我就不瞒着了,这次行动的主导是虞幸,我只是听他的而已。”
这说的是人话吗?
赵一酒抬抬眼皮。
虽然要杀韩彦的是虞幸,但是赵谋可是主动配合的。制定计划的时候,虽然他不知道细节,却也清楚所有计划都都虞幸和赵谋一起制定的。
这个时候全推给虞幸,那不是让莎芙丽对虞幸更好奇了吗?
赵一酒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就被一个陌生的笑声给打断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赵一酒瞳孔一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从没听过这个男声,但是凭借着特殊的感应,赵一酒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就是他体内那个厉鬼!
不是被压制了吗,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诶,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厉鬼的声音又出现了,不知道它在和谁说话,大概是在和亦清吧。
“你看他平时不说话,内心活动那么复杂,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喂,你是哑巴吗?”
“喂,你有本事压制我,为什么不敢和我说话?”
赵一酒:“……”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亦清……在厉鬼没有发现的时候,打通了他和厉鬼之间的沟通渠道?
第三十七章 这是个什么鬼
赵一酒这个想法一出来,那边厉鬼的声音就顿了顿。
随后,赵一酒听见厉鬼有点不确定的声音:“什么情况,他能听见了?”
赵一酒:“……”
不得了了。
他和厉鬼同生这么多年,每次最多只能感受到厉鬼某些时候暴动的情绪,还有抢夺意识和身体时的恶意,他一直以为这个厉鬼是强大但精神不太稳定的那种类型。
没想到也会说话啊。
“啧啧,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厉鬼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恶劣的笑意,他似乎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赵一酒听到,实际上搁平时,他们就是一体的,互相之间的想法处于一个难以发觉但根深蒂固的互通状态,压根儿不会有对话这种事发生。
可能是恐惧医院的制度问题,硬生生让厉鬼和赵一酒本身割裂,成了两个独立“人格”,又有亦清从中搞了点小动作,才达到了现在的效果。
赵一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是个很封闭的人,厉鬼就是他他就是厉鬼这种事习惯了也还好,可现在,他本体的想法也会被厉鬼读到,这事儿就很烦了。
已经侵犯了他最隐私的一部分——想法,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厉鬼可没有被偷听的烦恼,它可高兴了,甚至嚣张地狂笑起来,有些野性和痞气的嗓音让人脑补不出它的形象,就像它表现出来的一样,混沌又难以描述。
可也有抽象的词汇可以形容它。
它像是一个望不见底,却层层叠叠的深渊集群,此时说话的只是第一层,继续往深层探索的话……赵一酒在厉鬼的笑声里开始头痛。
他意识到厉鬼好像在声音里加入了一些他现在这个实力不该听见的元素,笑声逐渐扭曲,他眼前泛起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鲜艳又不连贯,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割裂开,他的身体也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有一种疯狂的感觉不断滋生,他很想跟随着冲动,与疯狂一起永远沉沦。
恍惚间,那笑声变得很近很近,有一道纯黑色的模模糊糊的人影矗立在他面前,比常人高挑一些,周围全是割裂变幻的色块,只有这道身影巍然不动,甚至很有闲心地捂着腹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身影笑着:“哈哈哈哈哈摄青鬼,你那个借宿体知道你表面帮他的忙,背地里却方便我污染他的同伴吗?我和这人平时完全一体,没有下手的机会,你倒好啊,直接送了我一个!果然是鬼话连篇,鬼的友谊怎么能信呢……可怜啊哈哈哈哈哈……”
赵一酒的本能在疯狂报警,别听、别看、别触碰……
可那厉鬼已经笑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朝他走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赵一酒模模糊糊想着,难道是精神世界?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那只厉鬼的样子?
别看。
别看……
他仅存的理智不断地重复着,可惜,似乎是真的被亦清打通了某种通道,这只厉鬼头一次能在他面前显示出模样来。
赵一酒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抬头,他看见了厉鬼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衣衫,衣衫上挂着的银色饰品,一团扭曲的,由触手、眼睛和鳞片组成的不知名物体。
他眼睛一阵刺痛,好像在看到这个饰品的瞬间,一种古老的恐惧席卷而来。
可他依然没有停下,仍在往上看。
他看到了属于人类的锁骨和脖颈,再往上……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自己的脸。
棱角分明的冷峻长相,在此刻没有了一贯的冷淡和阴郁,相反,这张脸上,他常年抿着的嘴角夸张地上扬,双眼血红,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条悬空的血河,在残忍和令人失去理智的恐怖气势下,那个笑容如此纯粹,像烧红的烙铁一样贴上他的灵魂。
厉鬼用他的脸做出病态又狂浪的表情,像是在轻视他,张嘴宣布——
“我才应该是真正的赵一酒,而你,早在小时候就被我吞噬了。”
一根紧绷的神经断裂,赵一酒头疼欲裂,此刻,他竟有一种非常想臣服的感觉,甚至想把自己的灵魂送上去,任面前这个“自己”吞噬掉,他……想变成它。
可他终究是和厉鬼纠缠了十几年的人,对这种未知又疯狂的力量已经有了一定抗性,恍惚了一瞬间后就猛地清醒过来,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赵谋的轮椅扶手。
找到了联通现实的媒介,赵一酒冷静下来,忍着身体和灵魂上的剧烈不适,打算像以前被厉鬼状态侵蚀时一样,缓缓退出这种状态,只是不知道现在厉鬼和他割裂成两个人格后,这个方法还管不管用……
然而下一刻,这些负面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连带着痛苦和战栗也消失不见。
赵一酒有些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象就迅速恢复正常,他仍然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推着赵谋的轮椅,甚至连脚步都没停留过。
虞幸、曲衔青、任义还有莎芙丽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或者说,时间好像也没有流动过,刚才的所有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是错觉吗?
正好在这时,莎芙丽解完了赵谋身上的毒,又把视线转向赵一酒。
她对这个冰山小哥也挺感兴趣,赵谋的弟弟,虽然能力种类南辕北辙,但也很有趣,想必假以时日又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就在她想用手触碰赵一酒的时候,赵一酒谨慎地朝她望去,那一眼让莎芙丽顿在原地,美眸不自觉睁大。
赵一酒从莎芙丽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气质扭曲而病态的自己。
不对——赵一酒立刻收回目光,他懂了,刚才不是错觉,厉鬼真的又一次出现,残余的力量已经影响到了这具身体。
那他刚才看到的……
“摄青鬼!”脑海里慢半拍传来了厉鬼的带着不甘和压抑怒气的低沉声音,“你又在干什么,为什么阻止我。”
这声音又正常了,起码赵一酒不会被它的声音给带入未知领域。
摄青鬼属于灰白黑红青的鬼物体系,这是一些推演小世界自己的体系,这只厉鬼也一样,赵谋分析过,在逃出推演世界之前,它应该属于类似于克苏鲁世界观中的鬼物。
了解越多,越让人疯狂。
对它来说正常的容貌和声音,都有可能让见者发疯,听者死亡。
赵一酒在和体内厉鬼状态相处时一直很小心,今天措不及防听见厉鬼说话,一时间惊讶,忘了防备,才落入了被动和危险局面。
实际上厉鬼前几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并没有让人疯狂的因素在,大概是它意识到赵一酒突然能听见它的声音,才故意把那种力量加了进去。
现在,看样子,是摄青鬼阻止了它?
果然,不管这只厉鬼本质是话痨还是什么,该有的恶意和野心绝不会少。
“别以为你不理我就可以当没发生,你快说话啊,只知道压制我有什么意思,等我恢复了,非得和你打一架不可!”厉鬼还在叫嚣,亦清的青雾完全敛去,好像在憋着做些什么。
赵一酒发现,现在厉鬼好像听不见他在想什么了。
是啊,亦清能开通道,自然也能关通道,甚至能将双向改为单向。
大概是亦清本没有恶意,只想让他分担一下话痨的逼逼叨,没想到话痨的能力这么防不胜防,差点对他造成了实质伤害。
赵一酒后知后觉自己一直憋着呼吸,后背被冷汗浸透一层,现在安全下来,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紧绷地肌肉也放松了下来。
莎芙丽回过神来,暗道这个冷酒果然也是不是善茬,能露出这么强大气息的,恐怕又是个扮猪吃虎的,她轻轻将手搭在赵一酒手背上,吸收完自己放出去的毒素后,片刻不耽误地收回了手。
现在是任义在领路,任义现在是对院长了解最深的人了,想找出真相还得靠他。他让众人先一起去救院长,救下来之后,行凶者自己出来杀个人,再拉警报,进入指认环节,他们把韩彦投出,先稳住这一局。
真相只能在黄昏时浮出水面,黑夜模式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上了,就可以尽快结束。
几人脚程都不慢,朝着四楼走去,虞幸倒是慢慢落到后面,手摸上腰间挂着的摄青梦境。
从刚刚开始,这匕首就一直在颤动,但是由于亦清不在匕首里,它也只能以这种难以理解其意的方式表达。
是亦清在使用某种力量?
虞幸不由自主地看了赵一酒一眼,果然发现这家伙气质不太对,从背影看,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又被厉鬼附身了?有亦清看着,不应该啊。
而且亦清都没有在他面前现身,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那匕首和亦清想表达的是什么?
系统限制亦清不准说话,那可是各个层面的说话,就连思维传输都不行,虞幸完全听不到亦清的声音。
虞幸来到赵一酒身边,匕首安静下来,旁人看不见的青雾突然暴涨。
亦清终于想到了办法,他的虚影从赵一酒身上浮现,紧接着,青雾化为一丝一丝分散的烟,在虞幸的视线中编织。
有着摄青鬼对青雾的精准控制,这些烟丝很快编织成了文字的形状。
【赵一酒身上这个家伙的能力好奇怪,我差点让他钻了空子,他这是什么鬼啊?】
好家伙。
虞幸想为亦清的机智点个赞,但是他对亦清这个发自灵魂的问题也不太好解释。
亦清从他自己的推演世界出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去了解现实世界里各个体系的鬼物,包括克系怪物,这个体系了解起来还挺有难度。
赵谋和他说过,赵一酒体内的厉鬼有些接近克系,但还是有着本质差别,总的来说十分奇怪,不好描述,他不知道亦清这个老古董能不呢理解。
好在亦清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他用青烟迅速编织了另外几句话,把事情大致和虞幸交代了一边,真的是速度非常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
虞幸差不多了解了赵一酒刚才的遭遇,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系统提示就来了。
【检测到摄青鬼存在特殊交流方法,现对此进行限制,本次推演禁用】
虞幸:“……”
被强行吹散的青雾:“……”
看来亦清已经对系统的限制方式了如指掌,预料到了系统的到来。
虞幸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赵一酒理智恢复之后,把赵谋连轮椅一起抬上去的工作就变成了赵一酒的,他默默搭了把手,然后小声在赵一酒旁边说:“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搁平时,这简直是客套话的标准模板,可是只有赵一酒知道,这个添麻烦还真就是添麻烦,一点儿没冤枉鬼。
他平静着因为刚刚不由自主的恐惧而有些夸张的心跳,轻轻点头,算是接受了虞幸替亦清表达的歉意。
但是“精神世界”中看到的那个身影,那张他自己笑得很病态的脸,恐怕几年内都会异常清晰,说不定做噩梦的时候就会梦到。
还挺不爽的。
很快,四楼已经到了,任义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张纸出来,上面记录得密密麻麻,全都是他这两个模式积累下来的线索。
任义回头看了一眼,看向虞幸的眼神尤为复杂,他本来因为曾莱在他耳朵旁边对虞幸大吹特吹,所以只邀请了虞幸和他一起,想借机看看虞幸的实力,谁知道最后来了这么多人。
“按照之前的套路,院长会在四楼重症监护室被鬼抓到,要是去救人,只需要前往重症监护室拦下鬼物就好了。”任义面瘫着,语气也平静无波。
“但想要真相,就要在院长濒死的时候去他办公室,那里会多出一个之前没有的日记本。”
“所以,分两边,几个人去拦鬼物,记得要等院长濒死再出手,另外几个人和我一起在院长办公室等。”
这话说的,贼像打游戏要打出真结局的攻略。
第三十八章 真结局攻略1
原本,任义邀请虞幸的原因就是有些事需要两个人分头去做。
而现在,人数多出这么多,他倒是可以更加从容地分配任务,容错率提高了不少。
“重症监护室需要几个人?”赵谋问道。
“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人符合两个条件就行。”任义带着路,先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墙上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生锈、破损,但勉强能显示时间的钟表,任义计算着这些钟表所提示的时间,现在院长不在办公室,应该正穿过四号走廊,往重症监护室跑。
“什么条件?”莎芙丽挑眉。
“一,擅长把握时机,一定要在院长濒死的时候救人,迟了院长就死了,早了日记本不会出现。”任义拿着他记满攻略的纸,走廊不断倒退,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和那条有鬼的四号走廊正好是以医院中心为轴的对称方位。
那边的声音传不过来,一切寂静又诡异,窗外的黑夜更加深沉,就像是被一块倒置的茶杯罩住了天穹。
“二,正面战斗力足够应付鬼物,虽然鬼屋对嘉宾没有致命效果,但是应付不来的话,院长九成几率会被偷袭死亡。”
他说完,隐晦地看了虞幸一眼。
在他心里,这个人应该可以胜任,也比较能够信任。
“啊~那我跟你一起留办公室好了。”莎芙丽笑吟吟地,伸手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这里的鬼物已经被任义解决掉,安全得很。
“嗯。”任义寻思着莎芙丽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那鞭子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厉害,论正面战斗,毒素对鬼物的作用比对人小,鞭子打鬼又不太疼,很吃亏。
“我去救人?”虞幸问了一句,然后也不等任义点头,扫视一圈,“赵谋这腿脚不便的……也留下,然后嘛,曲留在这里保护这些非战斗人员,万一韩彦想过来添堵呢。”
他一手搭上赵一酒肩膀:“我和酒哥去救人,怎么样?”
赵一酒没有发表自己的意愿,像是默认了这个分配。
任义认同,接过了赵谋轮椅的控制权:“和我想的完全一致。”
他觉得虞幸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加上赵一酒,容错率变高,想失败更不容易。
“冷酒也这么厉害呀。”莎芙丽揶揄一句,“那就交给你们了哦。”
轮椅的轮子发出响声,赵谋被任义推着进了办公室,回头望一眼。
他对虞幸的了解更多,恐怕虞幸拉走他弟弟的动机没那么单纯,他可是除了赵一酒以外和那只厉鬼接触最多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刚才那厉鬼的气息又代替了弟弟的气息,出现在他身后呢。
要不是气息交换只有一瞬间,虞幸的摄青鬼又在这里,他刚才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虞幸把他弟弟拉离摄像头范围,应该是要解决一些厉鬼那边的问题。
赵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回头,内心平静下来。
这事情交给虞幸他还是放心的,不知道为什么,虞幸这个人经常表现出反复无常又有点危险的一面,但总能让别人感到安心和信任。
这人还真是天生会让别人患上斯德哥尔摩的人啊,还好虞幸不是什么犯罪狂。
赵谋开始有闲心打量院长办公室的陈设,这里其实和他进入过的医生办公室差不多,没有更多的华丽和精心布置,只是玻璃柜换成了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医学书籍、哲学书籍,还有各种成功学、管理学的书,显示着院长在不忘医学的同时还很有素养,全方位提升自己。
如果不是某些书籍因为没翻过几次,都开始落灰了的话,这个结论会更有说服力。
院长应该是一个比较注重自身形象的男人,赵谋想着,收集情报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到了更多,窗户很大,但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面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垃圾,书桌边的垃圾桶半满,没有倒掉。
赵谋眯起眼睛,眼前出现这样一个形象。
一个还算朴实的男人,热爱着自己的事业,热爱着病人和员工,热爱着这家医院,但身处的位置无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让他不自觉朝着别人口中那个被吹捧的院长形象靠拢。
自律性还可以,会为了体面精致自己,却并没有到在意细节的地步,就好像抱着一种‘反正我好好地做着院长应该有的样子,你们就算看出这不是真正的我也无所谓’的矛盾心理。
没什么特色,但有些奇怪的人。
在赵谋通过这间办公室了解未曾谋面的院长的时候,任义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虞幸和赵一酒提前去重症监护室,应该可以掌握先机。
“可以出发了。”
“好。”虞幸一句话都没多说,带着赵一酒就往重症监护室而去。
他们两个选择的这条路是通往四号走廊的相反方向,院长每一次的逃生路线都一模一样,只要没有人干扰,他就会沿着这条路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相信韩彦不会当那个干扰院长的人,因为韩彦也在等真相出现。
虞幸和赵一酒很快离开了任义的摄像头范围,他们终于可以聊一些不能让观众知道的事。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虞幸开口问。
“还好,它对我的影响被亦清带走了。”赵一酒意识清醒,状态也还不错。
只是他依旧能听见厉鬼在脑子里哔哔哔,这是赵一酒第一次遇见在他身旁还能这么话痨,比虞幸还吵的鬼。
虞幸有些好奇:“吵?他说什么了。”
赵一酒又听到两句:“……他说你什么也不懂,还敢说他吵,他恢复过来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吵。”
虞幸:“哦豁。”
“亦清,把酒哥这边的声音也关了吧。没必要听的。”他不以为然,这厉鬼就算有实力恢复的那一天,也不会有可以自由吵他的那一天了,因为他相信到时候赵一酒肯定已经可以控制好厉鬼的力量。
亦清的虚影显现,从赵一酒身上晃出,一身青色的古代长袍飘逸如仙,手里没拿扇子,他飘到虞幸斜上方,冷哼一声。
要是他能说话,肯定会说,这么好的乐子你说不要就不要?我又不用听你的。
但是想到他刚才为了好玩,差点把赵一酒的意识搅碎,已经答应虞幸的事情差点完不成,他就有点理亏。
虽然他不是什么讲理的鬼,但还是一挥手,就让赵一酒耳朵边清静下来。
赵一酒刚听到一句“你是摄青鬼,为什么听这个人类的,你根本——”就戛然而止,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对虞幸说:“好了,现在不吵了。”
他们顺顺利利来到了重症监护室,这里的门虚掩着,可以从两指宽的门缝中看到室内昏暗的灯光和一个个精密又晦涩,让人一眼就联想到死亡的仪器。
在那个没有生机的苍白病床上,被子中间隆起一个身体的轮廓,一颗头露在被子外,上面连接着呼吸机,随着低闷闭塞的呼吸声,病床上方的心电图微弱地起伏着。
这里的鬼物没有人动过,依旧盘踞在室内,床上这是什么已经不需要猜测。
虞幸给了赵一酒一个眼神,将手贴上了门板,准备推门。
就在他手用力的前一瞬间,一只眼睛从门缝中冒了出来,大片大片的眼白中,眼珠小小一个,像失去了控制的弹珠一样滴溜溜转动,找不到视线焦距。
眼睛下方,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悄悄伸了出来,即将握住虞幸的手腕。
近在咫尺的虞幸突然戏精发作,脸色一变,在被拖入房间进入摄像头范围之前猛地一缩手,惊呼:“鬼啊!”
赵一酒面无表情,会发生这个情况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似曾相识。
倒是房间里的鬼被虞幸的反应吓了一跳,瞬间消失了。
恐怕它也没想到,还会有对鬼反应这么大的人能来这里。
“别玩了,进去。”赵一酒推了虞幸一下,虞幸就顺势推开了门,门内的灯光闪了闪,映得病床像尸床一样冰冷,床上那未知的身躯分外像一具尸体,让人很不舒服。
重症监护室的直播镜头瞬间被激活,那被子底下动了动,呼吸机发出了更大的声音,彰显着存在感。
[开了开了,他们动作还挺快的嘛]
[这次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会是谁呢?烧死的,割腕的还是毒死的?]
[我觉得是送死的]
[他们打算怎么弄?等院长过来还得靠病人杀院长,现在就解决鬼物那院长就不会濒死了]
[躲着吧,这个“病人”不是瞬间就醒的那种,和电梯里那只一样,它需要足够的打扰才会发动攻击]
[躲哪里?床底?诸君,我好兴奋啊!]
观众们的猜测都比较接近,因为重症监护室里能躲的地方不多,床底和窗帘后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其他地方很容易被发现。
虞幸耳边传来不远处的细微响声,恐怕院长已经快要逃离四号走廊了,鬼物设置了一些禁制,才让声音难以传出。
“躲起来吧。”赵一酒提醒道,他指指床下。
虞幸却笑笑:“诶,不急,我先看一眼……”
他说着,在赵一酒略显头疼的表情中接近了床上的那个“病人”,只见随着他越走越近,病人的心电图开始不规则地起伏,好像心跳十分紊乱。
其实“病人”并不是没醒,只是秉承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一定要接触到一定程度才会起来,刚才门缝里的偷袭,算是在活人没有进入监护室之前唯一的攻击机会。
要是人因为眼睛被吸引注意力,而被那只手抓住的话,就会被拖进监护室,这样迎接他们的可就不是一个卧病在床的“虚弱病人”,而是一个强悍又恶心的鬼物了。
“是为什么进这里的呢……”虞幸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手伸向了被子,稍稍往下拉了一点。
病人身上穿着和赵一酒如出一辙的病号服,骨瘦嶙峋,脖颈处皮开肉绽,像是被什么东西捣碎了一样,伤口乱七八糟,看着可比见血封喉的割喉疼多了。
“喔,这是……”
“别说那个字。”赵一酒紧急手刹,制止道,“那个字说出来,它就醒了。”
“已经死了”这个词在病人面前是大忌,谁都不会想让自己在病床上听到这么晦气的话,简直类似诅咒。
哪怕现在病床上这个真的已经死了,它也不乐意听。
一提他死了,怎么死的,它就要醒过来揍人了。
提前醒来,院长说不定就不会逃进来,对他们的计划不利。
“还挺讲究。”虞幸嘀咕一句,又朝病人的脸看去,它看起来是个老人,头发稀疏花白,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老人一双眼睛十分浑浊,带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呼吸机罩住了它下半张脸,空有剧烈的呼吸声,却不见面罩上出现白雾。
“哟,您老精神还不错,这病肯定快好了。”虞幸朝老人,不,老鬼和善一笑,贴心地帮它把被子盖了回去。
——遮住了头。
虞幸端端正正后退,被子下面又动了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归于沉寂。
赵一酒:“你就非得……”招惹这一下?
话没问出口他就放弃了,他知道答案,虞幸招惹这一下才是正常的,不过……这是打算彻底暴露,不在观众面前装纯良了吗?
虞幸回来一个玩得很开心的眼神,还大言不惭:“你看这位老先生精神头这么好,我帮他透透气不行么?”
赵一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茬儿:“那你还给它蒙住头。”
“这地方温度有点低,透过气了之后要好好保暖。”
“你真欠揍。”
“诶,”虞幸眼睛一亮,“你要不用天津话说吧,这样子我们就像在讲相声了。”
“……”赵一酒道,“滚。”
虞幸滚进了床底。
不仅自己滚,他还要拉着赵一酒一起:“不贫了不贫了,院长快过来了,你快躲起来。”
赵一酒面无表情地按压下想揍人的手,也钻了进去。
第三十九章 故事
病房逼仄昏沉,病床下的空间有点狭小,但是容纳两个半蹲的人并不难。
一双没有温度的拖鞋放在床边,床下还有水壶、塑料箱子和尿壶等物品,赵一酒有点嫌弃地把这些杂物用刀推推远,留足了两人的位置。
观众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留下看任义那边,不愿意错过“惊天大线索”日记本的出现,另一部分则聚精会神看着重症监护室的固定视角,想见识见识院长又一次被鬼物攻击的样子。
老实说自从保护院长的好处被研究出来,他们已经好几期没看见过悲惨院长了,甚至见过一次嘉宾把院长打昏全程带在身边不让乱跑的案例。
于是乎,在院长进来之前,他们先看到了画风十分不对劲的虞幸。
[万万没想到,他不装萌新之后是个沙雕]
[沙雕吗?我怎么觉得他和鬼说话的方式好帅,就像不把鬼放在眼里似的]
[呵呵,那是因为医院的鬼不能杀嘉宾,换另一个推演试试?他敢这么跳?]
[作为一个老粉,我话就放在这,他敢]
[好腹黑啊,用被子把鬼的头都盖住了,院长一会儿估计不能提前发现端倪了]
[说个笑话,“救院长”]
[谢谢,已经笑死了]
观众们一开始不是不同情院长的遭遇,尤其是揣测真相时,喜欢院长的人还不少。
可是架不住看过太多次院长的死亡,再同情也麻木了。
他们更关注以后会不会多一个直播风格符合他们口味的明星推演者,有没有新乐子可看,新套路可学,新经验可收集。
门外,已经可以听到一阵不再被屏蔽的急促呼吸,虞幸躲好之后向上看了看,床上的鬼物似乎因为他们这好不见外的举动而有些坐起来的迹象,床板抖动一阵,好在这不会影响到重症监护室外的院长跑进来的步伐。
大约十几秒之后,虚掩着的门被粗暴推开,房门一荡,在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又被一双手险之又险地固定住,一个略有些胖的身影勾着背走进来,一身衬衫和西装裤已经破破烂烂,上面不乏血迹。
虞幸第一时间看到了来人的脚,脚上没有穿鞋,脚背上稀疏地插着一些碎玻璃,不知道脚底有没有,总之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沾着血的脚印。
来人小心翼翼地闪进来,关上了重症监护室的门,然后转身,背靠在门上大声喘息。
虞幸用摄青梦境给挡在身前的垂下来的被子戳了个洞,想了想,又多戳了一个。
这个角度,虞幸已经可以看清来人的模样了。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皮肤偏向小麦色,单眼皮,带着一副缺失了一块完整镜片的眼镜,右侧镜片上溅着几滴血迹,左侧镜片已经被打碎,只剩下小半截孤零零镶嵌在镜框上。
他的左手臂好像受伤最为严重,皮肉上的伤口连带着衬衫的破洞一齐暴露在空气中,他疼得龇牙咧嘴,反手把门锁上,一边恢复呼吸频率,一边侧耳,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好像在害怕外面的东西发现它的踪迹,可事实上……虞幸望着地上的血脚印。
这恐怕再怎么小声都没用了,一路走过来不是一直在留标记么!
赵一酒往后退了两步,防止院长透过从病床上垂下来的被子看到床下的腿。
说实在的,如果现在院长吓得腿软,原地蹲下或者靠墙坐下的话,一定会和床底的虞幸和赵一酒面对面,来一次亲切友好的视线交流。
还好院长撑住了,没给底下两人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的机会。
不仅撑住,院长还在缓了一会儿后注意到了病床上的病人,他瞬间被那块心电图显示屏吸引了注意力,屏幕上,病人心跳微弱,犹如濒死之人。
“不……我就要死了,你可不能死在这儿啊。”院长喃喃着,恍恍惚惚地朝病床走去。
赵一酒冷静地听着院长一口一个“要死了”,然后带着满身容易激发鬼物凶性的血气走过来,感受着床板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手中拿出的止杀闪出寂静的黑芒。
院长依然秉承着自己关心病人的初心,即便是这么危急的情况,他也不想牵连无辜病人,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房间躲,别把鬼引进来害了别人。
可外面的鬼好像没有追上来,假如他这个时候出现才被发现了怎么办?
院长很纠结,他纠结的表情尽数落入了虞幸和赵一酒眼中。
还挺有职业操守。虞幸想着,神色松了一些。
院长似乎终于决定要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他起码得确认一下这个病人的状态,可别因为没医生管而死了啊。
院长狼狈地推了推只有右镜片的眼镜,越走越近。
他看到被子在颤抖,眉头皱起来,是哪个医护人员这样给病人盖被子?这不闷死人了?
几乎没有犹豫,院长走到病床前,伸手把被子一拉。
他瞬间和一双浑浊可怖的眼睛对上视线,属于病人的那双眼睛眼球充血,眼底落下一大片阴暗,深刻的眼纹衬托得那双眼睛分外显眼。
“你!”院长一惊,旋即就想后退,因为他不仅看到了可怕的眼睛,还看到了这个老人身上的尸斑!
“你已经死了!”院长不负众望,高调喊出了这声死亡门铃,下一秒,他想离开的脚步硬生生被一只枯槁的手阻挡,那只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乍一看骷髅似的,就皮下密密麻麻的血管还在跳动。
但是当它抓住院长的胳膊时,气力出奇的大,院长怎么样都挣不开,他带上痛苦面具,又不敢大声呼救——毕竟刚才他在四号走廊求救半天,没一个人来。
尸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求求你了,求求你们……别来找我好不好?我又没害过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们一起死?”院长崩溃地小声哭喃,病床上的老人原本是看向自己正对面的方向,现在听见院长的声音,头颅一点点转过来。
呼吸机传来不堪重负地吸气声,像是病人最后的挣扎,老人脸色阴阴的,用没事做的那只手覆上面罩,缓缓将其摘下。
呼吸声瞬间停止,心电图仪器发出长长一声“滴”,随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漫长的平直线。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院长看着象征身体死亡,生命终结的平直线,有一刹那的呆愣。
“你在诅咒我死?”老人哑着嗓子,声音和刮玻璃有得一拼,“你是不是在咒我死?”
院长回过神,摇着头惶恐道:“没有……我没有……我只想看看你——”
“你——你还有脸看我!?你恐怕是看我死没死,看你的负担是不是消失了吧!”那老人低低吼道,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阴毒,“你跟我一起死好不好?”
虞幸听着听着觉得味道有点不对。
这老人好像在暗指什么?
为什么说自己是院长的负担,甚至提到了“有脸来看我”这样的话?这不像是病人和医院院长会有的对话,反而……想某种更亲近的血缘关系。
床边,院长迷茫了片刻,而后就像是突然看出来了什么一样,骇然道:“你,你是我爸!?”
某种制槁在无形中被打破,不仅院长想到了某些事情,离得很近,同样处于这片空间的虞幸和赵一酒眼前也浮现出一个画面。
或者说一个“印象”。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天,院长正走在前往自己爸爸的病房的路上,原本他看起来还比较轻松,就在这时,一个医护人员匆匆忙忙撞到了他。
他刚想板起脸训斥几句,让小护士记得下次不要在走廊奔跑,万一撞到病人就不好了,却见护士一看到他的脸,就露出一种松了口气和更加紧张的矛盾表情。
但是无论怎么难以开口,护士还是立即坚定起来,语速飞快:“院长!你爸爸他……快不行了!主任他们已经准备抢救了!”
院长如同晴空霹雳,马上就甩腿加速朝病房赶去,只是他去的时候,那位年过六十的老人正被推着紧急送往了抢救室,他的同事和下属们忙碌着,一片混乱。
院长好不容易在抢救室门口看到爸爸一眼,他的爸爸也看到了他,视线交会不过瞬间,就被白大褂的背影遮住。
他看到了老人眼中的紧张、不甘、不舍,绝望,还有眷恋。
院长看得出,爸爸不想死。
哪怕经历了三年的卧病在床,面临动弹不得的身体、疼痛的治疗、不断地手术续命,还有昂贵的天价费用,老人依旧不想死。
他很想冲上去握住爸爸的手,告诉爸爸他会等他出来的,绝不会放弃他。
从几天前,他下了班去陪爸爸的时候,老人开始频繁地问他,觉不觉得自己是个甩不掉的拖累,是不是早就想送他快点去死。
父子两个心知肚明,如果没有重病的爸爸,院长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不至于几天见不到妻子和孩子一面,不至于已经拿着高薪,却依旧生活拮据。
面对这个问题,老人很恐惧,他虽然拖累着所有人,却依旧不想死,他好想活着,哪怕这样的活没有自由,没有行动力……什么都没有。
院长知道,爸爸一直在恐惧,在怨恨,他只当爸爸没有安全感,所以一遍一遍耐心回答,说他不会抛下他,他是爱他的。
没想到,他爸爸是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院长坐在抢救室门口,脑子里一片浆糊,大概是祸不单行吧,有一个坏消息出现——院长的一位病人情况不好了,需要他马上进行手术。
院长虽然已经是医院的一把手,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专攻外科的医生,平时亲自看着几个病人,除了他,其他人很难迅速了解那位病人的病情,容易出事。
院长怔怔的,回过神来时已经穿好手术服,站在手术室里了。
这是一台极其耗费精力的手术,他做了七个小时,一切结束的时候,还是那个护士,脸色苍白地告诉他……
“你的爸爸,抢救无效。”
“确认死亡。”
院长记得,某一天的时候,爸爸拉着他。
“要是哪一天我要死了,最后一刻,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老人僵硬地躺在床上,眼泪从被病痛折磨地不成样子的脸上滚落,分开从两侧一直滚入鬓角,路过因为化疗而光秃秃的头皮,最后渗进枕头里。
“我怕死啊……你一定要陪着我……我看着你,可能……就没那么怕了。”
“你一定要答应我,看着我咽气再走,不要丢下爸爸一个人好不好……”老人近乎执着的一次次重复着。
院长不知道自己从手术室出来后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只记得他面容扭曲,悲伤地拉住抢救的医生,问他们:“我爸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一开始这些医生并不想说,最后,是一个平时和院长关系最好的医生对他坦白。
“你爸不断地在问。”那医生拍拍他,“他问你在哪,为什么不来。”
“他问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只要有意识,他就在问这个问题。”
“到最后,他开始哭,他说他就知道你不会来,不会看着他这个丑陋的糟老头子去死,他说他知道你早不想花钱给他治病了,他还说……”不知是不是错觉,院长看着这位医生朋友,觉得对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像他爸爸平时极度缺乏安全感时的样子。
“你虚伪,不孝。”医生朋友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那么怕死,临走的时候又开始呼唤你的名字,让你原谅他,他说他错了,不该让你花这么多钱,不该控诉你,他好害怕。他想让你陪着他直到死亡,而不是在冰冷的抢救室,和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陌生人待在一起。”
“那你们——”院长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们叫你啦,你在忙呢。”医生朋友回答他,“所以你爸爸死的时候,特别恐惧。你知道吗,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他不是在最后身体机能消失而死,而是吓死的。”
“哈哈,太厉害了,我第一次看见这种人,他吓死了,哈哈哈。”
医生朋友的话逐渐模糊,就和周围地景象一样,院长突然发现,除了医生朋友,其他人都不见了。
……
“呼……”虞幸口中传出一声带着释放意味的呼气,这个故事有点沉重,看得人心中发闷。
生病的老人会因为种种不安,害怕,导致性格大变,即便知道自己自私,也依旧要抓住活着的可能。
想活,天经地义,也是本能。
而院长呢,尽到了子女的本分,一点也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只是在最后一刻,明知道爸爸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院长在“职责”和“亲情”中选择了前者。
谁又有错呢?
这个故事中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最后院长问医生朋友时的感觉了,如果他看到的都是院长此刻记起来的真实记忆,这或许就是真相的一环。
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老人和院长记忆中的完全不是一个人,这也是院长没有认出它的原因,或者说,它本就不是院长的爸爸,只是在恐惧医院中,它成了院长内心恐惧的映射。
它抓着院长的手,歇斯底里:“你现在愿意陪着我了吗!!”
第四十章 赵一酒想,虞幸为什么一天到晚不做人
“不……不要……”院长也知道面前的不是病人,而是一个要他命的鬼。
他挣扎起来,死命掰着鬼的手,想要逃脱出去。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爱从血缘里滋生,在相处中积累,最后在习惯里沉淀。
爱很容易变质,虞幸认为,如果把感情用物质来比喻,爱就是变化方向极其丰富的碳。
它可以轰轰烈烈,百转千回,也可以平平淡淡,绵延悠长,遇上了别的物质,它可以变成恨,也可以变成责任。
院长对自己的爸爸究竟是什么感情?
可能……已经没有爱了吧。
在长久的病痛中,老人早就不是那个慈爱或严厉的父亲,他被病魔改变了一切,包括思维。
孩子对父母的爱,多参杂着敬仰、信任、亲近、安全感,可院长的父亲一样都不能给出。
那么那种爱逐渐就会转化为恐惧和疲惫。
院长会耐心安抚病重老人,许下承诺,重金治病,更多的可能是责任和怜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还债意味。
当然,在父母病重后依旧深爱他们的人比比皆是,只是虞幸从院长的记忆中看到的不是。
“你果然恨我。”病床上的老鬼露出“恐惧”的神色,一如当初院长爸爸临死前的表情。
“你放开!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院长的冷汗不断流出,眼前一阵眩晕,都没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就像心脏无法跳动一样。
他想起医生朋友说的。
他爸爸是活活被吓死的。
意识逐渐模糊,院长的挣扎更加激烈,却显得失去了理智,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虞幸是需要院长陷入濒死,但不需要院长遭受更多没有必要的折磨,提示已经给他们了,就这件事情本身看来,院长也是无辜的人。
他看这只鬼迟迟不动手,就知道给院长施加心理压力,想让院长从精神方面先崩溃,他就烦。
磨磨唧唧的,要杀赶紧杀啊。
以为他很喜欢看这种戏码么?他又不是伶人。
赵一酒感受到旁边越来越不爽的气息,微不可察地远离了些许,他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从小在赵家经历的一切,让他天生缺乏对他人经历的共情能力。
但是虞幸好像想做些什么?
他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免得鬼物发飙把院长秒了,一边转过头,极为小声地:“你……”
他发现虞幸在低头打量身上的白大褂。
“不想等了。”虞幸眼角上挑,熟悉的危险感瞬间滋生出来,“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
赵一酒还没问出口,就发现虞幸将匕首柄部朝上,手臂肌肉绷紧,猛地朝床板砸了过去!
床发出了一声不堪摧残的巨响。
“它睡得太舒服了。”虞幸感受到一板之隔的鬼物那更加愤怒的情绪,冷笑一声,“老子要掀他床板。”
说是掀床板,赵一酒看他那气势,哪怕说的是掀棺材板都不违和。
下一秒,随意一声更加剧烈地响动,整块床板脱离了床架子,和上面坐着的老鬼一同飞了出去。
老鬼和床板一起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因为惯性,被子都还好好粘在床板上,直到床板砸到墙壁摔落在地,被子才软软地垂下,露出老鬼那明显懵逼的脸和骨瘦嶙峋的身体。
它身上插的医疗设备全部崩断,事发突然,它甚至没有能继续拽着院长。
院长也看着这两个从床架子中间起身的年轻人,一时间惊呆了。
虞幸满脸不耐烦,他趁鬼物没反应过来,长腿跨出床架子,一把拉住院长,真挚地道:“院长我们来救你了,快走!”
“……好!”院长感动得要死,自家医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不仅要面临行凶者的威胁,还想着救他,甚至还不忘职责的带了一个病患。
他记得赵一酒是人格分裂症患者。
虞幸拉着他往门那里走:“这里不安全,我们出去找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
说话间,那个老鬼已经从被子的束缚中钻了出来,身影如同残烛,一下子熄灭了。
它的消失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让重症监护室里的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虞幸畅通无阻走到门口,伸手拧门把手。
把手没有被神秘力量干扰,随便就能打开,但是虞幸面上泛起紧张,猛地一回头:“门打不开了!”
院长冷汗依旧往外冒着:“我来试试。”
他的手伸向门把手,却被虞幸一把攥住。
虞幸面色变得奇怪起来。
“我说打不开了,就是打不开了,院长。”
他笑笑:“你不相信我吗?”
赵一酒冷眼旁观,想看看虞幸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院长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但是刚被虞幸救下来,他还是愿意相信虞幸的:“我……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留在这里吧,那只鬼好像也不太想杀你。”虞幸吐槽,“它墨迹成那个样子,要它真是你爸爸,或许还保留着亲情呢。”
“不,他不是我爸!”院长本能地抽搐一下,极力否认,“它长得和我爸一点也不像,w我爸也不会用那种表情看我。”
“生前不会,活生生吓死之后,也不会么?”虞幸嘴角咧开,“我把你当朋友,才愿意提醒你。”
“你爸爸是因为你不在才吓死的,你当时不愿意打开抢救室的门,现在还想开门?”
虞幸看到院长身体颤抖起来:“即便你没错,但它会恨你,一点儿都不奇怪。”
我把你当朋友……
听到这句话,院长心底的恐惧全部涌了上来,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这个词这么害怕,愣了一下。
或许是虞幸脸上的笑容太熟悉,或许是虞幸穿着一模一样的制式白大褂,亦或者是虞幸说着老人被吓死的话题,总之院长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他那个医生朋友。
一种沉闷的,绝望的感觉又蔓延上来。
那种感觉太强烈,足以摧毁他的理智,他连虞幸所说自相矛盾都没有听出来:“不,我爸他,他不会害我,这不是我爸……”
“这就是!”虞幸提高声音,说话间像是会有某种魔力,在院长最恍惚的时候传入院长耳膜,“你在自我欺骗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这家医院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他模仿着记忆中那个医生朋友的声音和语气,在这一瞬间,声线几乎与那医生十成十的相似:“我会变成这样,也都是因为你。”
他在催眠。
催眠说起来很神奇,其实科学依据充分,掌握要领后,真的可以达到某种程度的暗示。
先把院长带入一个和以前相似的环境中,利用院长的恐惧让院长心神恍惚,恍惚状态就是最容易接受暗示的状态。
此时,院长基本上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哪里,要干嘛——本来在恐惧医院里,这一点就被规则模糊得很彻底。
他现在陷入了一个怪异的圈子,一方面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另一方面注意力都在过去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中。
给院长造成精神伤害不太好,但如果可以拿到不一样的线索的时候……虞幸只能说句抱歉了。
他是刚才掀棺材板,不是,掀床板之前才突然想到,自己的医生角色和院长记忆中回忆的医生朋友有一定重合度。
刚才看到的院长记忆中,明确表示了院长曾经专攻外科,他那个朋友虽然不是外科的,但是和院长关系最好,年纪看起来也差不多,虞幸猜那个医生是院长除了上司下属,还有另外一些关系。
可能是曾经的同学,可能是私底下出去吃饭一起玩的朋友。
但院长的爸爸不认识这个医生,说是“陌生人”,那就很奇怪了,按理说都在一个医院,院长爸爸住了那么久,还不认识自己儿子在医院里最好的朋友?
那个医生平时也不去院长爸爸的病房里看看?
所以这细节不合理,虞幸估摸着,这个医生绝对很有问题,医生朋友代表着除了爸爸死亡之外,另一个让院长感到无比恐惧的存在。
那是什么呢?
院长的爸爸真的会活活吓死吗?还是其中有什么原因在?
院长真的……没有来得及看爸爸一眼吗。
虞幸就是想试验一下院长对那位医生朋友的态度,才故意这么做。
果不其然,院长开始不对劲了。
院长脸上的恐惧好像褪去,却没有消失,而是藏得更深更极端,他挣脱开虞幸的手,眼底悄然蔓延出一抹通红。
这种红,一般不是要哭了,就是极度的愤怒。
院长好像二者都有。
“你说什么因为我,你凭什么说因为我!是你——是你们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滚!都给我滚!”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旁边的赵一酒不太高兴地捂了捂耳朵,他听力很好,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赵一酒想,虞幸为什么一天到晚不做人。
不做人的虞幸还在说话:“那你爸爸呢?他死得那么不安宁,难道不是因为你?”
“我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我!”院长暴怒地瞪着虞幸,“我原本根本不怨他,生病又不是他想的,花钱治病也是我自愿的,我是他儿子,我不给他养老送终还有谁应该这么做!可是他为什么要一次次折磨我,为什么总要给我那么大的压力,为什么总想把我栓在他身边!?他说他离不开我,我好几次做梦,梦见他死的那天晚上鬼魂飘回来,说还是离不开我,要带我一起走!”
“我该的吗!?”
“是他死了以后反而欠我!”
院长说着说着,重症监护室里的温度逐渐下降,他都没有意识道自己的呼吸开始凝结出白雾。
那只消失的老人鬼不声不响地浮现在院长背后,虞幸都不知道它明明可以以灵体形式出现,刚才怎么还实打实的被他掀飞了。
甚至飞出去后还很讲武德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然后才原地消失。
……那都不重要,现在,老人鬼就在院长背后,一脸怨毒地漂浮着,院长每说一句爸爸的不好,它的脸就更扭曲一分。
以它现在的角度,自然是和虞幸处于面对面的状态,它见虞幸撒谎把院长困在这里,还扮那个医生去伤害院长,觉得虞幸应该是自己人,就没计较刚才的事情,专心致志地盯着院长。
它举起了双手——
一把掐住院长的脖子!
院长一大段的委屈和愤怒还没抒发完,就像戛然而止,他看不见背后的场景,只能感觉到一双冰冷干枯的手用力掐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那双手的触感和爸爸当年在病床上拉着他一遍遍逼迫他发誓要看着自己死的时候很像,院长一脸惊恐地挣扎着,用手掰那双鬼手,却感觉那双手越来越紧,他双脚逐渐悬空,徒劳地在空气中扑腾。
院长的表情很痛苦,他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对面前的虞幸投去求助的目光,他的脸色逐渐涨红,而后开始发紫……
虞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观察着院长的眼睛。
直到院长瞳孔开始涣散,虞幸才道:“应该足够了。”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下,一道黑色刀刃从老人鬼的手腕处划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地心引力,院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看起来生死不明。
下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老人鬼。
老人鬼呆呆地看着自己断得如此光滑的手腕,随既用沙哑的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难为它一个老人家了,愣是彪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高音。
赵一酒手上的刀都不想收,随手又是一斩,分毫不差地砍断了老鬼的灵体头颅。
虞幸在这瞬间感觉到一股死寂,寂静到连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赵一酒手里的止杀上,一段时间不见,止杀跟着赵一酒好像又诡异了。
很好玩的样子。
老人鬼的灵体化为黑烟消散,赵一酒发现虞幸在“觊觎”他的刀,把刀往后收了收,冷冷道:“扛着他,回去了。”
“干嘛一副警惕的样子,这不就是当初你哥给你那把【碎心】吗?”虞幸撇嘴,把只剩一口气,已经陷入昏厥的校长给背起来,“我又不抢,当初你还自愿给我看的呢,人呐~果然是越处越没良心——”
“你再也不是当时那个面冷心热的——”
“拿去看算了,闭嘴。”赵一酒粗暴地把院长从虞幸背后抢走,止杀被他烫手山芋般塞到虞幸手里,随后这位听不得自己面冷心热的冷空气制造机释放了一定量的冷空气,踹门而出,只留给虞幸一个背影。
虞幸看看手里冰冷沉寂的止杀,把玩了一下,轻笑一声。
第四十一章 臆想
止杀是从赵一酒刚进推演游戏的时候就带着的武器,是赵谋送给他在新手测试里防身的物件。
后来赵一酒成功通过测试成为推演者之后,这件祭品真正被激活,和赵一酒的人格面具融合,融出了寂静之类的特性。
而现在……
虞幸一边跟上赵一酒的脚步往院长办公室走,一边打量着手里的短刀。
止杀的外表还和以前差不多,通体漆黑,像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极难防备。
他不是这件祭品的主人,所以看不到这件祭品的全部能力,更不能使用,他只能从握住短刀的手掌上感受到短刀内部的气息。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息,气息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很难受,大概是一种不见其人也可以让人感觉到对方在的时候那种气质和氛围感的无形之物,由于这种感觉很难复制,所以可以通过气息辨别身份。
虞幸能感觉得到,现在的止杀上除了赵一酒本人那种冷淡阴郁的气息,还多了一股和赵一酒有些格格不入的暴虐气息,但是止杀并没有排斥它,反而融合地非常好。
一定是赵一酒体内那只厉鬼的。
连人格面具下的祭品都能影响,这只厉鬼恐怕不仅仅是和赵一酒不分彼此,还有另外的利用空间……
虞幸喊了赵一酒一声:“酒哥。”
赵一酒没回头,脚步却慢了点:“……”
“之前听赵谋说,你已经可以使用一些厉鬼的能力了?”
虞幸也不担心这事被赵一酒的厉鬼人格听到会有什么不妥,反正厉鬼人格的独立意识只是短暂的,等到本局结束,人格分裂效果消失,厉鬼的独立意识自然也会随之消失,恢复成赵一酒的一种情绪状态。
“嗯。”
“你用厉鬼能力的时候,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吗?会不会感觉自己像另一个人?”
赵一酒身体顿了顿,才淡声道:“平时用点无关痛痒的能力不会。但是每次失控,都有那种感觉。”
虞幸加快步伐赶上去,有些好奇地刨根问底:“什么样的感觉?”
“我还是我,但又不是我了。”赵一酒不是故意打哑谜,他对这个形容方式感到有些困扰,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比如,平时你喜欢海的波澜壮阔,可在某种状态下,你更喜欢大海深处的一片黑暗和巨型生物的利齿。”
“嘶,你这个说法太文艺了。”虞幸摸摸下巴,“或许就像看到一只幼猫,正常状态像是喜欢猫的人,会想去摸摸,厉鬼状态的影响下,思维明明还是你的,但你只想捏碎那毛茸茸又脆弱的头颅?”
“差不多吧。”赵一酒不再说什么,这种感觉正常人很难懂,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自己,但又不像自己。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院长办公室掩着的门,他们两个自觉结束了话题,虞幸把刀还给赵一酒,上前推门给不省人事的院长让位置。
“你们回来了。”任义手里果然多了个翻开的笔记本,莎芙丽、曲衔青和赵谋都没有去看,耐心地等着任义看完。
他看着赵一酒毫无怜悯之心地把院长放到了地上,问道:“还活着吧。”
濒死就会出现的笔记本不会因为院长死亡而消失,之所以之前的那么多期恐惧医院没人拿到笔记本,是因为任义在大家都来帮忙之前,自己单机了两个指认周期,完成了一些前置任务。
“活着。”赵一酒简短回答。
任义便点点头,同样没有管院长,继续低头翻阅笔记本。
看着看着,他的面瘫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点点微妙的笑容。
“任义前辈,是发现了什么吗。”赵谋舒舒服服坐在轮椅上,见状很是礼貌客气地问道。
哪怕他现在被暴露出是虞幸这个扮猪吃虎的大佬这边的人,但他依旧秉承着自己的处事方式,对每一个前辈表面都客客气气,让人无法生出不满。
任义以非人的速度看完笔记内容,抬眼将笔记递给赵谋:“你们自己传阅一下,这本笔记上的线索很重要。”
有同伴在的时候,他又不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做解说了,加上赵谋本身就更习惯沉默的阅读,这让观众又抓心挠肝的。
[擦,什么线索,你倒是跟我们分享一下啊]
[我错了,任义大佬之前讲解那么详细,我还不乐意听]
[没发现吗,其实之前任义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他说的话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一些知识科普,不像是在给我们讲他在干什么,反而是像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对,我们只知道他现在在哪,好像拿了份文件,好像带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为什么要拿,下一步做什么,都没有说过,只是用知识科普给我们上课,好家伙越来我不愿意听他讲课……不是,是不愿意看他直播,都是]
[他控制下的结果。这波他在大气层。可恶,因为我等阶不高所以发言字数限制这么大吗]
[我不配知道真相吗?为什么,气死我了]
[可能任义也有顾虑,他怕这次失败了,之后别人模仿他的行动,把真相的结果窃取了吧,毕竟真相不是浮现出来就好,也会因为不同的选择,最后有不同结局]
[对,恐惧医院是关闭还是变得群魔乱舞危害其他推演世界,就看揭露真相的人的选择]
观众们兴致勃勃的,观看恐惧医院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在几个大事件的帖子发酵之后,大家对这场游戏的兴趣明显被推到了巅峰。
院长办公室里,赵谋看完笔记本也是若有所思,他们一个接一个传阅,在赵谋之后按道理来说是莎芙丽或者曲衔青,可她们一个不太在乎真相,也不着急,一个肯定会让虞幸先看。
赵谋衡量两秒,直接把笔记本递给了虞幸。
虞幸上前接过,手上传来一种坑坑洼洼的触感,他低眸看了一眼。
这是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光看封皮有些残破,像是被人暴力破坏过,一道道笔尖划过的痕迹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他翻开第一页,这日记本上的记录没有日期,也没有心情、天气,每一句话都异常直白。
【今天新来了一个医生,是名校毕业,经验丰富,听说他在另一所医院的时候表现非常好,甚至参与研究出了几款新药,可惜那所医院没留住他,他还是选择了我们这个更大的医院。的确,人才要在大的舞台才有更棒的施展才华的机会。】
【抽空和医生聊了聊,果然,这人很和我的口味,早点认识他就好了啊。】
【我病了,今天四肢乏力,头脑昏昏沉沉,大家都说是我太辛苦了的缘故,让我减少工作量。我笑了,他们真是……我一个院长,工作量能有这些天天做手术的人多?他们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就知道安慰我。算了,过两天端午,给他们多发点东西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来爸爸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他好像在害怕我,又像在依赖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这是生病的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爸爸又拉着我让我一定要陪着他了,我也想陪着他,可我还有工作要做!他那一副恐惧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怕我会抛弃他吗?我可不是那种人。】
【今天晕倒了。】
【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最近我的压力又大了起来,好不容易疏解的心理问题又开始堆积。她建议我多找她聊聊。我很信任她,她已经是我三年的心理医生了,我愿意听她的话,最近就多去找找她吧】
……
【我和老刘已经是朋友了,不得不说,他这样的人,哪怕是待在我的医院里,我都觉得屈才。他最近经常和我约饭,我真想多和他聊聊,感觉有他这个理解我的人在,连心理医生都不需要看了。】
……
【她今天打了我很多电话,说我已经一个月没去她那里接受治疗了,近几天必须去。好吧,虽然我觉得我好多了,但还是去一趟,跟她说说我的情况,也好让她放心。】
【今天来了个被谋杀的病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病人脸部被强酸毁容,嗓子经受过灼伤,在小巷子里被发现的,目前警方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个病人死了,我们没能救过来。我打算今晚去找心理医生,可是我的电话她没接。】
【我的天哪……那个病人怎么会是她!一定是假的吧……她这么好,谁会谋杀她呢?警察来找我问话,因为她是我的心理医生,所以我也有嫌疑吗?】
……
【爸爸的病情严重了,可能他活不过今年秋天。我很舍不得他,但是每次接触到他那种说不清楚的眼神,我就莫名害怕】
【我需要找个新的心理医生了】
【我朋友今天有约饭,但是我爸爸情况太差,我拒绝了他】
……
【今天爸爸死了,我没能实现要看着他直到他闭上眼睛的承诺。他居然被吓死了……是什么让他这么恐惧?如果我今天不去手术,会不会能让他安详的走呢?】
虞幸看到这里,眼中已经浮现出一丝了然。
这些日记的笔迹时而工整时而凌乱,确实出自一人之手,却又有着细微差别。
其中提的最多的就是院长的爸爸,院长的女心理医生,还有院长那位医生朋友,其他人也提了几句,不过一带而过,奇怪的是,每次日记中的医生朋友都是单独出现,好像除了院长之外,就没人和医生朋友有过接触。
他把笔记本给赵一酒,然后问任义:“这个院长是不是也毕业于名校?”
既然任义能在笔记本中找到很确定的答案,那一定是因为任义的信息更多。
“没错。”任义点头,“名校毕业,外科和药物化学双专业博士。”
“他不是专攻外科?”赵一酒刚翻开笔记,闻言对虞幸问了一句。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在重症监护室看到过院长那一小段记忆。
“所以啊,谜题解开了。”虞幸轻笑,看了看躺在房间不省人事的院长,眼中流露出一丝平静。
“什么意思?”曲衔青靠在墙上,一身血衣衬得她有点脆弱,但是她完全不在意这个,也不嫌黏糊糊的穿着难受。
有虞幸在,她只想听结论,不想思考太多。
赵谋听赵一酒这么问,顿时就明白了,他沉吟几秒:“就是说,没有那个所谓的医生朋友,名校毕业,参与过好几次药物研究的人,都是院长自己。”
“嗯,院长的心理疾病持续时间很久,这一点从他有心理医生就可以看出来,这里面还提到了‘以前的事’,具体的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可以知道的就是,医生朋友很可能是院长发病后,在脑海中臆想出来的人。”任义接着赵谋的话说。
莎芙丽懂了,她媚眼如丝地瞥了一眼赵一酒:“有没有可能就和冷酒的症状一样,是人格分裂?”
“不一样。”虞幸却道,“院长的症状和人格分裂不同,他有意识地把自己拥有的东西给了臆想出来的人物,反而是自己不完整了。按照我的看法,他得的应该是妄想症的一种。”
“压力过大,之前的那件我们还不知道的是是源头,让院长得了精神疾病,需要看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他情况好转,可是之后爸爸的病又让他有了更多压力,病情重新发作,这次他臆想出来的医生朋友很厉害,每天都在参与正常的医疗工作,所以院长才会很累很累,医院的人都说是他太忙了,要他好好休息,可院长不认为工作的是自己。”赵谋已经用短短几分钟理出了前因后果。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仅如此,这个臆想出来的医生朋友还不是什么好人,一直阻止院长去看心理医生,甚至在心理医生催促院长的时候,把心理医生杀害,让院长彻底孤立无援。”
换句话说,做这一切的就是院长,可是院长却以为那是别人做的,他的意识让他忘记了亲手犯下的过错。
第四十二章 真结局攻略2
只要确实问题出在院长自己身上,那么恐惧医院的种种被掩埋的狰狞意象,就都有解释了。
赵谋思忖着:“虽然说起来有点残忍,但是院长父亲对院长的奇怪态度……一次次恳求院长看着他死,不然他害怕,这一幕是院长记得很清楚的。”
任义显得十分平静,仿佛并没有被“残忍”的真相打动:“嗯,院长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臆想症,但是在别人眼里还是能发现端倪的。别人只觉得院长过于勤奋辛苦,但作为院长的血亲,院长父亲一定能察觉儿子皮下的恐怖。”
这一刻,身处办公室的几人都已经猜到了这整件事中,可能不是最残酷,却是最悲伤的一个部分。
院长的爸爸恐惧的不是自己面对死亡,而是他见识过儿子的另一面,知道儿子的精神疾病,他很害怕那一面。
或许那一面还威胁过爸爸,潜意识里对爸爸重病所造成的负担的排斥,都在那一面中体现了,那一面的院长一定是个对爸爸来说,很恐惧的人。
所以他才一次一次趁儿子清醒的时候,求一个平静的死亡,他所说的“一定要让儿子看着他死”,重点不在这件事本身,而在“儿子”。
他不认为儿子的另一面也是他的儿子,他恳求的,是正常的儿子来陪伴他,他在暗示儿子,不要用另一面伤害他。
院长的爸爸死的那天。
院长一直在做手术。
实际上他做的不是什么别的患者的手术,正是父亲的抢救手术,他印象中父亲最后那绝望又眷恋的一眼,是他最后的清醒记忆。
之后,都是那个“医生朋友”的那一面在为爸爸手术,期间应该是说了很可怕的话吧……才让爸爸吓死了。
而后,矛盾的爱和排斥在院长的脑子里变成了医生朋友的言语,他头一次发觉医生朋友的不对劲,察觉到医生朋友的恐怖。
实际上那也是他自己。
虞幸淡声道:“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呢?”
院长并非无辜者,但真纠结起来,他也同样是受害者。
这种说不清楚的是非,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虞幸向来是随他而去,他见过无法分辨对错的事情太多了,院长的事还不至于让他动容。
只是又一个悲惨故事的主角罢了。
“由刚才的结论,我们可以推测,现实里的恐惧医院恐怕在变成推演之前,确实遭受过一次噩梦般的袭击,这个袭击的主体应该就是吓死亲生父亲后,通过医生朋友的异常察觉到真相,然后真正崩溃成怪物的院长。”任义说话跟老师上课似的,他把知识点都列好了,一条条摆出来,这再学不会就太夸张了。
[所以重点还是那件不知道的事实]
[是什么导致了院长有这样的精神疾病]
[我懂了,黑夜模式的院长没有那个医生朋友的一面,那一面都在黄昏模式,也就是那个怪物!]
[就楼上小机灵鬼]
[我想看下一步的攻略!在学了在学了。]
弹幕即时参与着讨论,任义的精准攻略已经让他们拿到了之前都没有拿到过的情报。
恐惧医院作为一张嘉宾之间竞技性更高的北京地图,想探寻真相的难度比正常推演更大,几乎是错一步就断了。
“接下来。”任义等在场所有人都差不多翻看过日记,才拿回日记本,手一翻,日记本就不见了。
他这才道:“笔记本出现之后,我们应该去楼外的花园,挖出院长亲生父亲的尸体,具体位置我不确定,那里可能也不止一具尸体,这个环节一个人也可以,人多效率高点。”
他低眸看看自己做的笔记:“尸体挖出来后,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到时候随机应变。”
虞幸多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任义通过一次次恐惧医院地图开放后,凭借那些嘉宾有限的探索,拼凑出来的行动步骤吗?
不得不说,研究院的存在真的是推演系统中正道线的一个强有力的庇护所,不仅是全员正道线,他们收集信息并且分析结果的手段也抵确让其他组织望尘莫及。
还挺牛逼。
虞幸没在心里夸完呢,任义就看向了他:“你觉得去花园几个人合适?”
“你问我?”他一怔,“怎么,花园有什么容易被偷袭的地方吗,不可以一起去?”
任义点头:“变故太大,行动不便的人还是最好远离那里,免得发生意外。”
赵谋:“……”为什么不直接报我名字呢?
他额角一抽,然后露出职业笑容:“这里行动不便的就我一个吧,任义前辈,你想让我在哪里等你们……”
任义看看他,然后微微偏过脸:“避免你无事可做,你可以去资料室找找别的资料。”
资料室,赵谋就是在那里受到赵一酒体内的厉鬼袭击的。
赵一酒回想起赵谋受的伤,目光微暗,插嘴:“那就四个人去花园,我和我哥留下来。”
他阴沉着脸,觉得自己必不可能丢下赵谋一个人在这里,毕竟外面还有韩彦在,他不能再让赵谋受伤了。
“可——”任义想说可以。
虞幸却有了不同意见:“还是我陪赵谋吧,毕竟我体力不行,挖土这种事情,我做起来效率不高。”
“……”一直安静旁听的曲衔青终于有了点不同的表情,她挑了挑眉,然后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姿势靠墙站着,就像刚才她只是巧合站累了。
赵一酒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他在这一瞬间好像接收到了某种来自虞幸的信号,冷冷说:“那也行,反正你身体那么差,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
这个人设从死亡平行线卖到现在,还有多少人相信已经不得而知,反正赵一酒说得贼像真的。
他猜虞幸和赵谋有些单独的计划要避开众人做,现在正是个机会。
最后人员再次被分为二四,虞幸和赵谋留在楼里,任义、曲衔青、莎芙丽和赵一酒去花园挖掘尸体。
昏迷不醒的院长被曲衔青带走了,明面上,待在她身边,院长被韩彦抢走的概率是最小的。
时间也不是很富足,他们做好决策,立刻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只留下虞幸和坐在轮椅上的赵谋对视一眼。
虞幸走到赵谋身后,推着扶手把赵谋连同轮椅给推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随着时间的推移,灯光越来越暗,窗外的黑色侵染进来,让整个环境都陷入一种寂静的黑色中。
他们只能从两侧某些房间开着的灯上汲取光源,行走在走廊上,如同行走在黑色噩梦中。
现在,才真有点尖叫黑夜的感觉了,估计再有半小时左右,这里就会一片漆黑,除非找到还能用的灯,否则入眼将伸手不见五指,无论是行凶者还是别人,行动都会大大受限,只有鬼物会猖獗起来。
离开了摄像头范围,赵谋慵懒坐着的姿势顿时一变,这狐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仰起脸向后看,这片黑暗如有实质,他只能看见虞幸半个身体,白大褂服帖地穿在虞幸身上,就连脸都藏在了黑暗中不甚清晰。
那脚步不急不缓,和轮椅咕噜噜的声音混在一起,分外诡异。
对他来说,这视角中的虞幸有点像恐怖电影里的变态医生,不知道要把他推到哪里做实验。
他问:“你又藏着什么坏心眼呢?”
“嗯?这话说得多过分啊,我能有什么坏心思。”虞幸嘴角露出一个和他说的话完全相反的笑,他刚才也没注意到,好像就是大家一起看本日记的功夫,外面的环境就更黑了,温度降低,气氛冷如冰柜,那阴影中都是随时会出现的鬼影。
“没坏心思,留下来干什么。”赵谋笑得眼睛一弯,更像狐狸了,“我弟都看出来了,直接给你腾地方表演,你就别跟我弯弯绕绕了,想做什么直说?”
虞幸的脚步依旧平稳,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每一步都像是机器一般精准,不仅仅是步距,连轻重都相同。他很遗憾地说:“可惜我真的只是想偷个懒,挖土这种事不适合我,我喜欢干干净净的。”
“啧。”赵谋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你看看你衣服上沾到的血迹再说话?
那白大褂上早就沾上了各种血迹,还有不知哪儿来的煤炭似的黑灰。
虞幸偏要睁眼说瞎话:“我可是个少爷命啊,真不太会挖土。”
他带着赵谋一路来到了资料室,眼看着马上要重新进入镜头中,赵谋才将信将疑。
好家伙,真不是要单独商量些什么?
他就这么心存疑虑、完全不够信任地被推了进去。
门打开的瞬间——
只听见“彭”一声巨响。
赵谋只觉得轮椅被后面那人带的一偏,因为惯性,他差点歪出去。
声音消散后,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脸颊旁边产生了一种很难忍受的刺痛和烧灼感,他立刻意识到……刚才,他和一枚子弹擦身而过。
呵。
他就知道,虞幸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这狗东西,原来是想用他当诱饵,吸引韩彦过来完成行凶者的任务。
他正好是那种,没了也不会影响任义带领别人做主线任务的人,正是韩彦的最佳行凶对象。
“怎么这样啊。”虞幸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满,极其高调地响起,“都绝望级了,怎么还躲在门后面阴人啊,你好菜。”
资料室里,被虞幸伸手推开的门撞到了墙上,缓缓回弹,又被一只脚挡住。
韩彦手握着他那把习惯使用的枪,一脚卡住门,脸上透着极为古怪的笑意。
他并不因为虞幸简单地嘲讽和挑衅而生气,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指向轮椅上行动不便的赵谋,声音平和,就像在说早饭吃什么一样悠闲:“很不讲道理啊,虞幸。我在资料室安安静静待着,你们怎么就找上门来了呢?”
“我这么菜,当然害怕你们是不是完成了什么和真相有关的任务,让这里的鬼物变得有杀人能力,作为一个非战斗型的推演者,我小心一点,不过分吧。”韩彦这家伙倒是在短时间内把漫不经心装弱气死别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虞幸挑挑眉:“预料到我们来资料室需要预言类的力量,据我所知你没有。那么,你就是用什么小鬼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加上一直藏在资料室里等会显得你很呆,所以你不会在观众面前做这种事,你肯定是三分钟之内才进资料室的。”
“很聪明,不过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韩彦耸耸肩,“你在没有必要的地方这么聪明,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有这个空,不如替你的残疾朋友想一想,该怎么逃离我这个杀人狂吧。”
他说完,看了一眼赵谋。
即使赵谋并不是那种害怕强大堕落线的人,此刻仍然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等阶的压制让他感到呼吸困难,接近窒息。
“当然有意义。”虞幸同样感受到了那股绝对实力差距带来的压迫,但是他连鬼沉树的气息都接触过,那种绝望压抑都挺过来了,韩彦的气息就显得那么羸弱无助。
“让你在观众面前装不了逼,我就很快乐,我快乐就是最有意义的。”他言之凿凿,乍一听起来,任谁都得说一声好他妈有道理。
但现在韩彦拿枪指着他同伴的头,他还敢这样挑衅一个绝望级,也是真的头铁。
韩彦微笑着,但似乎是要惩罚虞幸对他的不敬,他一点招呼都没打,就扣动了扳机。
一枚厉鬼子弹尖啸着冲向赵谋,赵谋眼睛一眯,配合着虞幸,整个身体都像一侧倾斜,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韩彦没收手,又是几梭子弹射出,赵谋抽出一直放在轮椅上的手杖,挡于身前,一个更加明显的女鬼面从手杖中钻出,深青色的半透明脸宛若中毒,她长大了嘴——是真的张大了嘴,口腔几乎占据她面部的二分之一。
那些飞来的子弹被她尽数吞食,她悲哀的呜咽一声,脸虚幻了很多,仿佛一下子虚弱下去。
但是她还没有消失。
“哦?半只饿鬼?”韩彦饶有兴趣看着挡在赵谋前面的鬼影,下一刻,赵谋,连同鬼影,都被虞幸一抬手往走廊另一边推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下次会更疼
未亡调查组的别墅里,吕肖荣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瓜子壳飞出去不少。
而队员们少见的没有因为这事儿骂他,他们同样有些惊异,看着屏幕中被推出去,消失在资料室镜头里的赵谋。
“是饿鬼!”吕肖荣激动地站了起来,“是饿鬼!”
衍明拍拍他:“坐下坐下,咱们心平气和一点。”
吕肖荣转头,脸上还带着一丝震惊和后知后觉浮上来的狂喜:“是饿鬼啊!”
“你复读机吗,我们都长眼睛了!”丘紫晏捂着脸,似乎不想再看这肉团子颤抖到肥肉都开始打浪的样子,“你他妈——坐!静心!”
充满嫌弃的女声似乎带上了一种不可违抗地威严,吕肖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坐下了。
阎理这时候才收回放在屏幕上的目光,开口道:“是半只,只有头,没有身体,你看清楚了。”
吕胖子这下真冷静下来了:“哦……”
看清楚了。
冷静了。
“人家只是祭品里附带的饿鬼,没实体,没身子,用灵体力量的消散作为吞食的后果。”衍明的祭品书又哗啦啦翻起来,停留在赵谋那一页,“它和你完全不同,不过要是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在恐惧医院结束后把赵谋邀请过来问一问。”
吕胖子想了想:“好耶。”
衍明白他一眼:“就怕你还是会失望。啧……赵谋是第一次拿出这件祭品,看来是最近新得到的,那么它替换的是哪一件原有祭品的栏位呢……”
衍明上一边儿鼓捣他的书去了。
阎理看着吕肖荣那肥胖的身躯,还有吕肖荣面前只放了瓜子的桌面,目光沉了沉。
看来确实需要和赵谋聊聊天了,吕肖荣的情况,身为队长看了也很心疼。
很少有人记得,吕肖荣的人格面具名称,就叫【饿鬼】。
饿鬼,中国传统百鬼之一,是由于身负某种罪责,死后化作饿鬼,终日饥饿,却嗓眼如针尖,难以进食。
这样的鬼始终处于饥饿却吃不到东西的状态中,身体骨瘦如柴,尤其脖颈,细的能一手环住。
至于吕肖荣……他倒是比饿鬼好得多,起码吃得下东西,虽然只能吃一点点。
副作用就是,吃下去一点,他就会发胖,差不多让正常人吃饱的一顿饭,到他这儿起码增肥十几斤。
而且还会感受到胃部的灼烧,十分痛苦。
阎理一直想找到让吕肖荣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因为这毕竟只是人格面具带来的副作用,不是吕肖荣本身体质的原因,还是有回转余地的。
只是想找到方法,太难了。
……
轮椅咕噜噜行驶老远,赵谋被推开后,就知道虞幸不需要他了,他握住手杖,让饿鬼发出一声尖叫,使人心神一晃。
轮椅继续往前,饿鬼虚影笼罩其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哎呀,你想杀的人跑了呢,赶紧追呀。”虞幸堵在门口,好心好意提醒韩彦。
“那劳烦你让让?”韩彦反问,手中枪口转移至虞幸额前。
“不好意思啊,最近心情不错,吃胖了,有点儿让不开。”虞幸十分苦恼。
“……哈。”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韩彦似乎带着点不解,又带着点嘲讽,“难道你会认为,不让我去找他,我就杀不了他了么。”
黑暗中,某种隐秘的存在游动于阴影,顺着轮椅的声响追去。
“而且——”韩彦看着虞幸分心关注了一下赵谋离开的方向,愉悦地一笑,“总要有人被杀不是么?没人死,你们还怎么指认我。”
“难道你……不想我出局么?”
“想啊,不是还有莎芙丽吗。”虞幸无辜地说着,看上去真是善良得不行,“你去杀莎芙丽好了,我保证不拦着。”
刚踏上花园范围,打算帮忙挖土的莎芙丽浑身一冷。
弹幕疯狂拱火。
[莎芙丽好可怜,她可是堕落线,要是能活着出来看到回放视频,虞幸恐怕凶多吉少]
[那得看虞幸真实实力,再说了莎芙丽要真能活下来,恐怕深夜公会短时间也不会让她再和虞幸曲衔青他们为敌]
[是啊,好不容易站在一个立场上合作了一把,起码休战一个月吧]
[深夜公会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这条是堕落线在挑衅。
[快去看,几个公会都发声明贴了]
[笑死,明明是宣战贴]
[好家伙,研究院发了十几个隐藏起来的单棱镜成员名单,我去我在里面又看到了我挺喜欢的正道线明星推演者]
[赵家也发了几个]
[快去看啊]
突然间,几个受到这次恐惧医院变故影响的势力像是打好了商量似的,统一开始了反击。
他们干涉不了推演中的情节,还不能把外面闹个天翻地覆?
顿时,好些个隐藏身份的单棱镜成员被揪了出来,又牵涉到了更多的势力。
一部分观众跑去看热闹了,大多数依旧守着直播,那热闹什么时候想看都行,现在可是韩彦和虞幸单独正面对上啊!
就是这虞幸头真铁,不仅选择和绝望级刚正面,还继续挑衅深夜公会,难道这就是情商吗?
反向操作,真的不会致命吗。
“莎芙丽啊……”韩彦好像脾气特别好地接纳了虞幸的提议,随后反问,“那你呢?”
虞幸不解:“我?”
“你又要杀谁来完成任务呢?”韩彦猜虞幸并没有向所有人暴露行凶者的身份,那么,剩下的除了攻略本体任义,就是虞幸的自己人了,他又要怎么选择?
啧,就算是想自爆身份,下轮被投,也得先杀一个人,保证下轮的警报被拉响吧?他这样,能对谁下得去手?
“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韩彦的声音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蛊惑,“你让我杀一个你的人,莎芙丽留给你,这样,你就不至于动手杀朋友了,多好?”
[原来虞幸就是另一个行凶者?]
[我以为投海妖投对了]
[海妖,本局最无辜的女人]
“然后对他们暗示我卖队友,亲手把他们中的一个送到你手上让你杀?”虞幸却是老早就看透了这个套路,他嘴角露出一抹笑,“这样就可以为你之后黄昏那一局的挑拨离间种下种子了对吗?”
“可惜啊,我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我就是亲手杀了他们,也好过让他们被你杀。”虞幸向前走了一步,额头主动顶住韩彦的枪口,若无其事地拿出了摄青梦境,一匕首划过去。
韩彦额角一跳,对方不畏惧枪械,很明显是有所倚仗,很可能有抵御热武器的某些规则称号滚祭品,啊,也可能是抵御致命攻击。
他撤身后退一步,躲过匕首,随后朝虞幸的腿开了一枪,虞幸没躲,小腿处绽开一朵血花。
可他低估了虞幸的速度,在子弹命中的同时,那把匕首竟然在虞幸手中翻了个花,以另一个角度划过韩彦胸前,将医生的制服划开。
韩彦胸口的肌肉上,出现了一道殷红的血口,看伤口还不算浅,起码血量感人,让别人知道虞幸有挑衅绝望级的本身的目的也达到了。
“嘶,好疼啊这个。”虞幸刺中人的同时,子弹伤的疼痛也正式通过神经蔓延,他站不稳似的往后跌了下去,一点儿形象没有地坐在了地上。
他两条腿因为疼痛而曲起,一手撑在地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颤颤巍巍捂住小腿,还有闲心小心翼翼地将裤子和伤痕分开,免得待会儿真黏在一起。
韩彦居高临下看着虞幸这个假摔选手,心中默默计算着。
如果虞幸的目的就是利用赵谋引出他,再阻止他杀赵谋,那么这个目的已经不可能达成了,因为他操控的鬼物,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辆不断远离的轮椅。
谁让赵谋是腿部残疾呢?轮椅和地面摩擦的声响在静谧的医院里,简直和铃铛一样惹人注目。
虞幸明明也注意到了鬼物的离开,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现在不杀虞幸,纯粹是因为规则还在起作用,他和虞幸都是行凶者,互相之间无法杀戮,但他并不着急,虞幸总会死的。
那么虞幸现在在想些什么?他希望在观众面前表现出什么,还是另有算计呢……
一边想着,他一边转移枪口,这次对准的虞幸另一条腿。
“如果你想在这里演场弱小无辜的戏码,我不介意帮帮你。”韩彦十分亲和,却是看着虞幸的动作,阴阴地威胁着,“你看……四肢全部断裂怎么样?再给你按几个球形关节,让你体验一下玩偶的生活?”
“唔,大概用不着。”虞幸的血染红了裤子,他坐在地上,由于角度问题,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无论是韩彦还是观众,都很难看到他的全部表情,只能看到鼻尖和……正在微笑的嘴唇。
两秒后,他又突然改了口:“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给人改造成玩偶是你的能力吗?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虞幸真心实意地邀请韩彦让他体验一下这种事,韩彦反而不太高兴了。
他对这一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死在他手里的虞幸兴趣不大,或者说,他看的出来虞幸不是那种会因为肉体收到的折磨而害怕的人,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伤害虞幸,不如当着虞幸的面杀了他的同伴,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无能,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才叫折磨。
韩彦蹲下来,目光罕见地阴沉下去,他凝视着虞幸的眼睛,最后笑道:“自作聪明的……老古董。你以为这种虚假而拙劣的表演能改变什么吗?不,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赵谋……已经被我抓到了。”
虞幸抬头,眼中明亮,轻笑道:“是吗。”
……
“咕噜噜……”
轮椅碰在放置在走廊上的一架铁床上,发出一声无可避免的响动,笼罩在轮椅上的饿鬼堪称小心翼翼,有些笨拙地继续推行。
她的长发向四周飘动,其中一些没入黑暗,被周围的黑色吞噬。
下一刻,那几撮头发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不可违逆地力量使饿鬼尖叫一声,随着令人牙酸地摩擦,轮椅被生生逼停。
饿鬼几乎在想,为什么这个轮椅如此低级,还需要推才可以走,要是自动化一点,主人不就能自己摇把手向前了吗?
那些自黑暗中游动而来的鬼东西没有给她想这些的机会,黑暗一拥而上,瞬间就将饿鬼包围,它们像一层黑色粘膜一样缠在饿鬼的脸上,有一部分被饥不择食的饿鬼吃掉,使饿鬼的颜色更加暗淡透明,剩余的部分就肆意攻击着饿鬼,不到十几秒,饿鬼就被硬生生捣碎,消失在这个维度。
黑色阴影们兴奋地涌到轮椅上坐着的人身上,却发现这人没有活人的气息。
它们这才仔细看去,只见轮椅上这个,明显就是一只稻草扎成的假人!
在被发现的瞬间,草人从真人大小变回巴掌大,静悄悄留在轮椅座位上,被愤怒的阴影们撕得粉碎。
……
同一时间,韩彦收到了阴影们传回来的消息,眉头一挑。
这个赵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开始离开的轮椅,让他的鬼物白白追了这么久。
现在再想回过头来找,恐怕赵谋已经用别的手段跑远了。
“只有一次。”韩彦对虞幸竖了一根手指,“我想杀的人,能逃离的机会,只有一次。赵谋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你能杀他的机会也只有一次,现在你没机会了。”虞幸回以笑容,怎么看怎么冒犯人。
韩彦那根手指并没有收回去,而是顺势点在了虞幸被枪打中的伤口上,表面看,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实际上大概只有虞幸会知道,他用力到几乎要把伤口多戳开一个洞。
“嘶。”虞幸的腿不受控制地抽筋了,他往后退了退,恰好退出了资料室的镜头范围。
“疼吗?疼就对了。”韩彦并不在乎他有没有暴露在镜头前,他笑道,“下次会更疼的。”
第四十四章 辛勤劳作的挖土人
疼不疼倒是不重要,虞幸又往后挪了挪。
韩彦的子弹上附着厉鬼的力量,摄入小腿之后,那里的整块皮肤都朝着青黑的方向转变,从弹孔处传来一阵阵剧痛,仿佛他的肌肉正在被鬼手强行撕开一样。
冰冷,难以控制,小腿仿佛不再属于他,他浑身的血液都被这种来自鬼物的气息给压制,似乎不做什么的话,伤口处的鬼气森森就会蔓延到全身,将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想而知,即便只是一颗子弹,对于推演者来说,也是足够致命的,这就是绝望级的底蕴。
这把灵异手枪原本的威力绝对没有这么大,而是随着韩彦晋升绝望级,他的所有祭品都随着人格面具的增强而上升了一个台阶。
虞幸有点儿跃跃欲试,他想知道等自己晋级哀悼级,摄青梦境、玫瑰面具,以及常年躺尸在面具里的不对劲的玩偶,还有冥烛泪,都会有什么改变。
就是现在嘛……
这子弹只在他小腿处嚣张了几秒钟,就被他给制裁了。
来自子弹中鬼物的气息被另一种更加古老和强悍的力量驱逐出去,化为一缕看不见的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虞幸不趁机离开镜头的话,伤口就要愈合了。
这种没什么特色的普通鬼物,如果韩彦不更加刻意地在子弹上加上绝望级的气息,那么对上虞幸体内的诅咒之力,就如泥石入海,一点波澜都不会有。
即使因为囚笼的功效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起之前要慢了不少,但是,恢复枪伤依旧用不了五分钟。
他的肌肉会在蠕动中把子弹给排出来,然后按照原有的纹理长好,筋脉连接起来,再附上一层皮肤。
这事儿就连韩彦都不知道,要不是刚才韩彦戳得够快,他的伤口摸上去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那个子弹的洞了。
“其实还好啦,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多戳两下的。”离开了镜头的虞幸开始作妖。
“别下次更疼了,现在就可以让我更疼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下次你就戳不到啦!”
“……”韩彦觉得,如果说他自己是个疯子,那虞幸就是个精神病。
还是那种怎么讲道理、怎么激怒都装傻,装听不懂的精神病。
“行,暂时算你赢了,我就满足你的这个心愿,把你的队友让给你自己亲手杀。”他不愿意再在虞幸这里浪费时间,杀赵谋被阻止,赵谋这么精,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追踪也是个麻烦,还不如找机会直接杀莎芙丽呢。
韩彦盯着虞幸,大约安静了十几秒没有说话,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威压让虞幸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能感觉得到周身似乎被某些鬼影给禁锢住了,当然那只是错觉,这是一种面对高强度精神压力的时候,大脑自动形成的幻觉。
真好,这就是绝望级,我也要当绝望级~
这一刻,虞幸,对那种高层次的力量有了更多的兴趣。
系统要是知道虞幸的想法,它有实体的话估计能哭出来。
“你很有意思,可惜你选择了和单棱镜为敌。”韩彦轻飘飘总结一句,然后迈出腿,从虞幸身侧跨了过去。
虞幸就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阻止他,但嘴角露出了非常愉悦的笑容。
他也不是闲的蛋疼,没事干用赵谋当诱饵,结果什么也没做。
要真是那样,他得多菜。
韩彦的身影已经在黑暗中越走越远,但在虞幸的脑海中,他依然可以准确的感知到韩彦的位置。
气息追踪。
在刺伤韩彦胸口的时候,他顺势将一缕诅咒之气从匕首的尖部给放了进去。
这个方法虞幸用过很多次了,最开始的时候使用在凌恒身上,去追踪爱丽丝乐园初版本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凌恒为了复活女友都和哪些人有接触。
正是通过诅咒气息的追踪,他才能跟着凌恒来到浮花市,发现雨夜割喉案的凶手韩心怡,再到现在,见到韩心怡的亲生父亲韩彦。
而在摄青酒吧里,他也对酒吧中的红衣鬼直接使用过诅咒之力的攻击。
由此可见,诅咒之力除了诅咒他自己之外,也可以诅咒别人——虞幸轻松地想。
诅咒之力本身很强悍,放在绝望级身上也足以让其意识不到,他还特意挑了韩彦胸口处显眼的位置,这反而能让韩彦打消一些戒心。
就是他自己现在的层次还被韩彦压着,等韩彦的位置离他越来越远,他对韩彦的感知也就越来越模糊,不过这已经够了。
“叮当。”
因为不知名金属材质做成的子弹头,从他的小腿上被挤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幸拍拍衣服爬起身,把子弹捡了起来,装进兜里,悠哉游哉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赵谋,你这招挺厉害啊。”他对望不见底的黑暗道,“你还真是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敲击。
一秒过后,又是一声。
伴随着敲击声的还有拖鞋和地板摩擦后形成的脚步声,只见,资料室旁边的病房房门被推开,生锈一样吱吱呀呀的,随后,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借助手杖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手杖顶部蹲坐着的银色小狐狸咧开了嘴,仿佛在代替主人嘲笑被自己欺骗了的人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赵谋大半部分被掩盖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不防碍虞幸从他略带笑意,或者说嘲弄的语气中听出他对这次金蝉脱壳的得意。
“反向思维是你挺喜欢用的东西,韩彦不了解你,可我可是跟你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虞幸耸耸肩,“从我把你推出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不然你又怎么能被称为狐狸赵谋呢。”
“如果你不离开轮椅,那么轮椅的声音就是敌人最佳的指路标,你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待在那么危险的东西上。”虞幸走过去,随着他的靠近,黑暗默默褪去了一点,露出赵谋此时的样子。
只见赵谋的手杖恰好能撑住他的身体,真像个拐杖似的实用,赵谋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倚靠着这根手杖,另一边的腿倒是好好的站住了。
“腿部残疾。”赵谋唇角一勾,“从来都没有人规定过,腿部残疾一定是双腿。”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腿部残疾就只有一条腿而已!
之前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没有从轮椅上站起来过,这才让别人留下了他两条腿都无法使用的印象。
赵谋的暗示,从黑夜降临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甚至没有刻意强调什么,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吗?”赵谋问。
虞幸笑道:“完成了,多谢你做这个诱饵。”
“……你还真有脸说啊,需要我做诱饵之前不能告诉我一声吗,我觉得以我的智力,是不会拖你后腿的。”赵谋无奈叹气,这些也没再说太多,这可能就是虞幸独狼独惯了的原因吧。
要是以后他弟弟和虞幸组队,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虞幸这个坏习惯给纠正过来,队友是拿来信任的,有些时候就是要信任队友可以做到,信任队友可以跟得上自己的节奏,不然的话什么都不告诉队友,只需要队友听从自己的指挥,那还不如养两个傀儡,那样更听话。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虞幸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一点,确实,如果是赵谋的话,哪怕他只是在行动之前给点暗示,赵谋也一定可以配合他完成。
就像这次,他甚至一点招呼都没打,赵谋依旧很出色地和他打了个配合,如果赵谋提前知道,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表现?
虞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先别想这个了,我们现在做什么?”赵谋问。
任义的本意是让他这个腿部不便的人待在原地,虞幸保护他,可他俩不仅没避着韩彦,反而直接贴人家脸上去了。
“接下来……等他们的结果吧。”虞幸道,“我们两个就乖乖的,不要惹事情,在资料室随便翻翻资料,等任义这个行走攻略的下一步指示。”
什么叫乖乖的啊。
什么叫不要惹事情啊。
他们两个简直是典范啊!
两个一点也不乖,刚惹了事情的人钻进资料室,于是等得心急的观众们就看见,和绝望级的韩彦对上的两人,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毫发无伤,又回来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啊,虞幸不是把赵谋给送走了吗?韩彦不是说他能逮到赵谋吗?虞幸不是受伤了吗?]
[楼上的灵魂发问也正是我想说的,什么情况,这就叫欺负老实人,欺负老实人没有视角]
[我想知道韩彦呢,是被支走了?]
[大概率是,可恶啊,这次的恐惧医院太精彩了,主要是内幕多,黑夜模式都已经这么不讲武德了,黄昏模式,我岂不是只能看个稀碎?]
大家都知道黄昏模式的镜头比黑夜模式还少,之前几期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都看不见行凶者究竟是怎么躲过黄昏的负面影响和院长变成的怪物,悄无声息把人给杀了,完成任务的。
这对好奇心旺盛的那一类观众来说,简直是太致命了。
[祈祷黄昏模式的固定镜头放在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身上,这局任义前半段单机,天知道错过了多少勾心斗角,呜呜呜]
固定视角这个东西是一直都会存在的,这局镜头在任义身上,如果任义死了,那么镜头会随机到另一个人身上,不会存在观众们看无可看的情况。
[说到这个花园里,那几个人已经有发现了]
有人提醒着,观众们顿时放弃了围观两个大男人在资料室翻书,跑去看花园视角。
……
黑暗侵蚀着一切,尤其是花园,这里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路灯,散发着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这就是花园的全部光源。
推演者们几乎是完全依赖着自己的视力在行动,夜视能力在这种地方也不顶用了,他们只能看清自己周围大约两三米左右的范围,挖土挖的很是艰难。
赵一酒手里拿着一把从一楼杂物室取出来的铁锹,一锹下去,这样的泥土又有了松动的迹象,被他翻起一大块地皮。
挖尸体的项目全权由任义指挥,不过任义也只能通过之前的信息圈定出大致的范围,四个人想要挖出尸体,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赵一酒沉默着,耳边只有任义和莎芙丽的交谈声,曲衔青不爱和人说话,穿着血衣默默在离赵一酒最近的地方挖土。
赵一酒背部肌肉紧绷,又是一锹,在黑夜模式中,花园的气氛非常压抑,清晨模式漂亮的花架子在这里变成了一颗颗人头的展示架。
那些人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劳作的他们,眼中时常释放着恶意,让人毫不怀疑,要不是他们离得太远,这些人头早就攻击他们了。
顺带一提,如果虞幸决定正常完成任务的话,他和那个邀请他过来的人就会在花架子旁边交流,随时面临着人头的危险。
花园的温度比建筑内还要低,远处的城市影子此时看起来像是黑暗中矗立的巨大鬼影,压抑不仅仅在精神上,物质上也是一样,他们在花园呆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身体酸痛疲惫,力气都施展不出来。
赵一酒的身上渐渐渗出汗水,对他来说,仅仅是用铁锹挖土就会流汗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冷眼看着地皮翻出,心中想着……
如果队伍里有像赵儒儒那样的卦师就好了。
赵儒儒的小范围占卜能力,连赵谋都赶不上。
有她在的话,他们现在的圈定范围起码可以收缩一大半。
不知道为什么,赵一酒的思维有些逸散,他头一次很清楚地感受到辅助类推演者的存在感。
就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铁锹的头传来了不一样的触感,他身形一顿,眯眼看去。
土地里,一个金属光泽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第四十五章 拉警报吧
“这里有东西。”
随着赵一酒淡漠的声音,花园里的人很快聚集到了一起。
凹凸不平的泥土里混杂着虫洞石子,与这些常见的东西相比,那块金属显得格格不入。
铁锹们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将泥土挖开,以那块金属为起点,地下被埋藏的东西渐渐露出真容。
金属,是手术刀的刀柄。
在那刀柄的下方,一只腐烂的手做出紧握的动作,再往里延伸出去的手臂和一具身体上的其他器官混合在了一起,似乎是埋进土里的时候姿势不太讲究,导致现在尸体也有些难以辨别。
“这是一具医生的尸体。”任义道。
其实也不用他说,无论是在场的其他三人,还是正在围观的观众都可以看得出来。
这尸体埋下去恐怕有些年头了,原本套在尸体上的白大褂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只在某些角落里还残存着白色的布块——由于被泥土粘住,那白色也不太好辨认。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莎芙丽盯着那个好不容易被挖出来的尸体,眼中透露着点嫌弃。
不可能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找个这吧。
“不止这一个,还有。”任义显得十分冷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别的情绪,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不用专门去找位置了,沿着这个尸体的四周去挖就可以。”
有了目标,几个人的速度顿时快了好几倍,他们合力,很快就把这具医生尸体周围的土翻了个遍。
十分钟后,花园一处还算平坦的草坪上,整整齐齐排列了五六个奇形怪状的尸体。
这些尸体无一不是穿着白大褂或者护士服,手里多多少少拿着一些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他们的死相十分扭曲,不像是先死后下葬,反而像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活埋下去。
挣扎使得它们姿势各异,刚才几人把它们搬运出来的时候都十分艰难,生怕碰一碰尸体身上什么零件就掉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周遭泥土的芬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让曲衔青不适地皱皱眉。
她的夜盲症使她看不见那些令人反胃的尸体,但从任义和莎芙丽三言两语的感叹中,她也可以猜到这些尸体的身份了,于是冷冷发问。
任义暂时没有回答,而是在一具明显有女性特征的尸体前蹲下来,伸手掰了掰她的脑袋,露出尸体的后颈。
在看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他才说:“我之前得到了一份资料,当年有一台手术十分重要,参与的那台手术的人不久后全部失踪。在看到日记本之后,我知道这台重要的手术,应该就是给院长父亲急救的那一台手术,其中的参与者里,有一个女护士在生命的最后两天中,向周围的人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恐惧。”
“她曾经向自己的父亲,还有朋友求助,说这两天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晚上下班走夜路回家她也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由于她的态度坚决,这件事还闹上过某些小报,只是由于报道这件事情的是那种很没有道德的娱乐新闻媒体,所以很少有人相信,甚至有人说她是在炒作,最终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任义站起身:“直到失踪事件开始,她是第一个被发现失踪的人,这个时候人们才开始相信她所说的。更加权威的媒体进行了大肆报道,可为时已晚,她最终还是没有能被找回来。”
这件事情被记录在了医院里可以找到的一份报纸中,想找到这个信息需要很长时间的搜索。
“这个女护士的后颈有三颗很独特的痣,我看这些尸体中只有这具女尸的上半身保存还算完好,既然事情给出信息,那就必然会有一个对应物,毕竟这里是推演,不是真正的现实。”
“所以这具尸体的后颈也有那三颗痣?这样就能确定埋在土里的就是当年帮院长爸爸做手术的那些医护人员。”莎芙丽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看你这重视的程度,这信息虽然没有让我们打开更多局面,但它应该很重要?”
任义点点头。
他没有提议把这些尸体怎么样,只是说:“这是一个前提,完全找出真相的前提。”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几具尸体悄然改变了姿势,好像有要坐起来或者爬起来的倾向。
但当曲衔青向前一步,露出了一直背在背上的院长时,尸体们立刻重新死透,一动不动。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推演者们对院长的用途又多了一层了解,就不知道尸体的安静,是对院长那个恐怖状态的畏惧,还是对正常情况下院长本人的敬爱了。
任义道:“黑夜模式可以收集的线索,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我们可以去投票了。”
“嗯哼,投票,这不是意味着我们中间有个人得牺牲一下自己?”莎芙丽的目光扫过曲衔青,带着某种看好戏的意思,“不知道这位曲大佬愿不愿意做这个牺牲的人?”
“如果你想显示自己很蠢,那么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曲衔青冷淡地回应让莎芙丽目光不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头独狼,不讲道理,残忍暴躁。这样的我有什么立场去牺牲自己?”
别人摁在她头上的诋毁和评价,这个时候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反倒多了几分对别人的嘲讽。
“可是如果计划要继续进行下去,必然有人死,你说你的虞幸小哥哥会选择谁呢?”莎芙丽掰着手指给她讲道理,“你瞧,我知道你们心中最佳的人选都是我,但是呢……我可没有那么好说服哦,与其费尽心思的去说服我,甚至动用不必要的武力,倒不如节省点时间,直接从听话的人当中选一个好了。”
“更何况我还有任义都曾经死过,这一轮再牺牲,对我们太不利了,不如让我们活下来,起码可以先免掉恐惧医院本身的死亡规则。”莎芙丽笑吟吟的,“这样之后的合作,我们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不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曲衔青知道虞幸绝对不会这么选择。
赵一酒在旁边听了半天,回想起之前在病房里虞幸所说的话,隐隐有一个猜测。
“既然好了,那就回去吧。”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催促。
曲衔青“看”了他一眼。
赵一酒察觉到曲衔青的注意,冷着脸补充一句:“我哥行动不便,我必须早点去找他。”
……
几人从花园离开,感受到那股压抑被抛在身后,不约而同的感到了一阵轻松。
虽然有些不敬,但那些尸体还是被他们随意抛弃在了草坪上,毕竟过不了多久,这个模式就要结束了,他们可没必要花时间再把尸体们埋回去。
他们回到四楼的时候,发现虞幸和赵谋正老老实实坐在资料室里看书,资料室灯光通明,一派祥和。
但是很显然,两人的状态都和他们离开时不同,虞幸的裤子的小腿位置上多了许多血迹,赵谋的轮椅不翼而飞。
“发生了什么?”任义打量了一眼靠坐在角落里的赵谋,目光划过那根镶嵌着银色小狐狸的手杖,问的却是虞幸。
“没事,遇上了点麻烦,已经解决了。”虞幸无所谓地说道,他从盘腿的姿势换成另一个坐姿,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你们呢,搞定了?下一步是什么?”
“暂时没有下一步了,要先进入黄昏。”任义又看虞幸一眼,终于问,“你站不起来。小腿受的什么伤?”
“枪伤,韩彦的子弹负面效果显著,我感觉我的腿已经冷得没知觉了。”虞幸这才用没受伤的那条腿发力,像是真的废了一条腿似的,还是曲衔青上前扶了一把。
知道他伤口恢复速度有多快的赵一酒:“……”
难道是因为对方处于绝望级,所以就连虞幸的能力都被压制了吗?
他脑海中蹦出一个十分信任虞幸的想法,但是下一秒,赵一酒就理智地否定了它。
不可能,再信虞幸,除非他是傻子。
看来又是装给观众看的。
“所以,你们在韩彦的攻击下,”任义总结,他面无表情,“全身而退了。”
虞幸顿时不服气:“谁全身而退了,你管这叫全身而退。”
他指指赵谋:“他连轮椅都没了,没了轮椅,他这个身份就没了灵魂,这怎么能叫全身而退!?”
赵谋:“……不是,我觉得我挺有灵魂的,你要沙雕能不能别带上我?”
[哈哈哈哈沙雕实锤]
[其实他和曾莱还挺搭,这俩待一起可以讲相声]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快乐气息。
也就在这时,一抹阴影,默默从资料室的架子中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漆黑的手,它从缝隙中蔓延出来,伸向赵谋的脖子。
灯光映照下,那双手分外显眼,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处于被虞幸吸引注意力的状态下,瞬间反应过来并且一直关注着赵谋的只有赵一酒,赵一酒几乎是在意识到有东西准备攻击的下一秒就出现在赵谋身侧,他扑过去,将赵谋带着滚远。
手杖失去了赵谋的倚靠,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韩彦!?”虞幸警惕地低声提醒,那双手立刻缩了回去。
看起来,是韩彦趁虞幸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好机会,再一次袭击了无法快速躲避的赵谋。
当然了,这也只是看起来。
在赵一酒迅速起身,检查赵谋有没有受伤而被赵谋阻止的时候,那双鬼手又一次伸出来,这次的位置,却是在莎芙丽身后!
韩彦还记得虞幸说的,选择了在这里没有人会主动援救的莎芙丽当目标。
刚才攻击赵谋,也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罢了,真正的攻击要比刚才的快得多,也更不易察觉。
那双手在刹那间就紧紧缠住了莎芙丽的腰,莎芙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人的力量,她身后一冷,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正悄然绽放。
她咒骂一声,手中猛的出现一条皮鞭,皮鞭在她的控制下尖部卷曲,缠上鬼手,与其拉扯。
她要是被拉到后面去,必然会被黑洞传送到韩彦身边,那就一点逃离的希望都没有了!
“莎芙丽!”任义大概是这里唯一一个稍微关心莎芙丽的人了,他脚步一动,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虞幸的匕首,在青雾裹挟中扎中了鬼手,将鬼手扎在墙上。
一种足以和鬼手抗衡的气息隐晦散发,那鬼手缩也缩不回去,莎芙丽立刻挣脱,有些惊魂未定。
但她很快缓过来,嘴角带着一丝妩媚的笑容:“啧,原来真的是要杀我,真是没有绅士风度呢……”
那边,虞幸已经走到被扎中的鬼手旁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握住了鬼手。
直到紧紧握住了鬼手,他才拔出了匕首,然后用力往外拉。
韩彦不在这里。
但是这并不重要。
虞幸从放到韩彦身上的诅咒之力远近,可以清晰感应到韩彦的位置,他硬是把鬼手拉出来,在手臂的尽头,是一个血淋淋的横截面。
那边的鬼物把手撕断了。
“虞幸,你干嘛呢啊?”莎芙丽被他的举动给惊到。她本来以为,韩彦杀她不会有人阻止,毕竟他们需要指认环节。
没想到虞幸还是帮了她,那虞幸到底想怎么做?
“啊,我只是……”虞幸看着手里断掉的漆黑鬼手臂,那手臂本无定型,伸出来的时候就像纸片一样,现在落到他手里,反而有了实体,“就是这边这么热闹,韩彦一个人跑去花园看你们刚才的成果,我觉得他有点寂寞,就想把他拉过来,我们大家一起谈谈。”
谈谈?
谈你大爷!
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你丫是不是精神不太稳定?
众人一言难尽,赵谋慢悠悠爬起来,靠住了自家弟弟:“那他不愿意来。”
“那算了,换个让大家谈谈的方法。”虞幸把鬼手扔到一边,匕首在他手中转动,“那就一次性解决两个行凶者吧。”
说完,他就把匕首横到自己脖子上,毫不犹豫的……
噗。
血溅出很远。
行凶者不能被别人杀,也不能同伴之间互杀。
但是没说不让自己杀自己啊。
在几道呆滞目光下,赵谋淡定非常,他靠在赵一酒肩上,平静说道:“拉警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