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后继有鬼
“来吧,幻姬!”树精的脚慢慢离开地面,它张开了双臂,那双干寂的眸子似乎要抚平一切生机,活生生一只怪物,“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吧!”
小陈面无表情,眸子腥红,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周遭的场景开始变化,更准确地说,在被燃烧。
与此同时燃烧着的还有小陈的头发,一团妖异的深红的火焰。
此时无风,那团头发却是高高飘起。
当头发慢慢垂下时,这里已经完完全全不是那栋鬼楼了。
流动的岩浆,高高的深褐色的石壁,炙热的干燥的空气,一条条黑色的巨大锁链从看不到尽头高处垂下,就像身处怪物的牢笼。
这里是炼狱之下!
而在炼狱中心,小陈的额头上映了一朵红莲,鲜红似血。
她一席深红绸衣,衣尾流在地上,好像融为一体。红色的绸缎浮在身旁,颇像神话故事中哪咤的红绫。
腥红的眸子一开一合间,此地的岩浆也随之喷息。
这片天地与她契合,她宛若高傲的至尊,至上的女皇。
“……幻姬……”树精几近痴迷地喃喃道,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毫不在意自己已身处炼狱。
幻姬此刻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论姿色,论形象,也无论如何算得上艺术品了。
树精又哀叹了一声:“本不想与你作对的。”在他看来,艺术品执意要碎,也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
“该是我说才对。”声音清冷,与这炙热的炼狱鲜明对比。
幻姬没再废话,她缓缓抬手,芊芊玉指轻轻一点。
倏忽,于树精背后,海啸一般的岩浆喷涌而出。
树精感受到身后铺天盖地的燥热,它的那只由树枝缠成的手射出数条藤蔓,藤蔓不断伸长指向幻姬,背部也发散无数藤蔓,遮天蔽日,甚至没过了汹涌的岩浆。
这是要硬抗岩浆吗?幻姬对袭来的藤蔓并没有上心,她倒是很好奇比墙还厚的藤蔓是否能挡住她的岩浆。
而当那几根藤蔓要刺向她时,几道火柱从地下喷射而出,那几条藤蔓被瞬间烧断。
这些似乎都在树精的意料之内,“可惜……”它有些无奈。
幻姬抬眼,她很想看看,木怎么对抗火。
两者碰撞的瞬间并没有多么的惊天动地,反而是过分温和,是那股巨浆单方面的蚕食,就像蜘蛛慢慢蚕食它的猎物一样。
幻姬面无表情地看向树精,真想看看猎物的挣扎本能呢。
树精自知扛不住巨浪,他直接自断藤蔓,举起双臂,托起那巨型盾牌一样的藤蔓网,趁着熔岩侵蚀的短暂时间,他借力打力,顺着岩浆的方向,像打太极一样,将汹涌的岩浆带了过去。
正当树精侥幸笑时,一衬霞红裹住了树精,也僵住了它的脸。
又热又亮,树精标志性的绿色死眼也在这瞬间,被盖住了颜色。
那岩浆翻涌着,树精怔怔地抬头,
就是上方也是火烤的一片霞红。
嗯……好像是被岩浆裹住了。火烧云像晚霞……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比喻。树精茫然想到。
下一秒,岩浆砸下,四溅霞云。
树精瞳孔中的霞红不断放大,汹涌的岩浆像浆糊一样裹住了树精,本来清晰的轮廓慢慢模糊,岩浆中的身影挣扎几番,最终与岩浆融为一体了。
地面发出滋滋声,岩浆仍在与地面四射激情。
幻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眼睛轻轻眯了一下。
“出来。”她轻语。
凭空传来闷哼,幻姬的身后,数根藤蔓从地面破出,交缠之后,又成了树精的模样,“唉,毁了我太多的树枝藤条了。”
这里是她的幻境,幻境中的人或鬼是否活着,她比谁都清楚。
“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树精哈腰点头,显得谦卑极了。
幻姬轻启红唇:“你能救那个女孩吗?”
树精抬头,慢慢说:“人死不能复生,这你应该是知道的,你若是跟我回去了,兴许能在阴间见到她。”
幻姬的眼睛忽然睁大,她周围的温度极具升高,树精早有预料地后移。幻姬沉下眼睛,冷冷地说,
“她不能活,那你就偿命。”
树精却是违和地哈哈一笑,明明都被揍得这么惨了。
“偿命?”树精冷哼,“你怎么杀我,靠着你的幻境杀我?”
“可惜这是幻境啊幻姬。”树精说,“你自己都在幻境中,你怎么诛杀我?天方夜谭吗?”
幻姬却是意外地坚决:
“就算是硬熬,我也要熬死你。”
树精淡定自若:“那可不好说,因为……”
“我的友军来了啊!”
“无论如何,应该都是我熬过来了吧。”即使没有嘴巴,但依旧好像能看到树精在得意地笑。
轰轰轰……
鬼气扑面而来。
就像小安说的,这里绝不只一只S级凶鬼。
幻姬红色的眸子里。
两个悬在空中的鬼缓缓落下,他们都是奇异的妆容,穿着古典又铿锵的铠甲,两只鬼手中各有一把长枪,无论是枪,还是他们……
一红一蓝。
一冰一火。
蓝枪冰萃,红枪火娆。
第一百零六章:如若死亡灿烂(一)
幻境里。
诛杀树精一事确实显得无力。
至少于幻姬而言,她的幻术并没有达到那种层次。
幻术的本义是虚幻。
真世界中的假延伸。
幻境可与现实共存,亦可以是现实的延伸。
在幻境中,创造者即是上帝,是至高无上的神明,理应如此。
然而对于外来者,幻境却并不都能“兼容”。
幻境最先摧毁的理应是精神意志,如若外来者发自内心地否认幻境,那么也理当无法与幻境“兼容”。
树精当然是有备而来,更何况它对幻境也有很深的了解——
无论在幻境中被怎样蹂躏,只要意志不被摧垮,那么它就会无限重生。
要有这种“钢铁般的意志”的确难如登天……但树精是个变态,变态到极致的变态,它喜欢折磨人,也喜欢被人折磨,它的心底深处痴迷着幻姬,它意外地享受这种感觉……
可它现在有要事在身。
等到幻姬被抓回去了,它再找机会品味也来得及。
“我们来晚了。”蓝铠鬼说,语气淡漠。
“来早了。”树精说,“但无碍。”
红铠鬼异常激情:“这就是幻姬吗!真好看呐!”
幻姬是故意让这两只鬼进来的,事实上,她并没有绝对的自信,但是这两只鬼找上门来了,如果放任不管,他们找到了黎硕小安,事情就难办了。
虽然她是这一方幻境的主宰,但对方不兼容于幻境,倒像是玄幻小说中的“逆天而行”,这令幻境的压制得不到完全的释放。
此刻她必须尽快处理他们,还有人在等着她,那个人现在是否也处在危险中?
眼前这两只鬼,也是S级凶鬼,那双枪的阴气无比厚重,令人无法呼吸,一种直觉:
比树精的实力,还要强大。
贸然来到她的幻境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下红公。”红铠鬼抱拳,压不住脸上的淫笑。
“蓝公。”蓝铠鬼象征性地说。
幻姬没有说话,腥红的眸子里却透着清冷的气息。
树精开口了:“是不是很不理解,他们来到你的幻境,很明显像是找死对不对?”
“你是这个幻境里的王,对你而言,无论他们多厉害,也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对不对?”树精继续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幻姬眸子一横,滚烫的岩浆高高扬起,像一条巨大的火蛇,离树精不过几公分而已。
树精丝毫不显紧张:“少安毋躁,你自然会知道的。”
“所谓,天外有天是也。”
是引论,也是结论。
轰!
岩浆铺下,树精再被熔化。
另一边,红公一蹦一跳地走向幻姬,然而脸上一直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又违和又诡异。
“幻姬小姐,晚上能与我共进晚餐吗!”他大声问。
“恶心。”幻姬挥手,岩浆破土而出,像海啸一样狠狠没过红公。
嗤——
幻姬凝了眼睛。
“海啸”过后,目光所至,红公居然直直站在原地,他的身体红的异常,有火星般的凸起,可他有些沮丧地低了头,他的声音此刻干涸,嘶哑:
“你说什么……”
“恶心。”幻姬回答,她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恶心透顶。”她并不诧异红公能抗过岩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的确是个有力的恶心对手。
红公扭了扭脖子,抬起那张狰狞的脸,妖异地开口:“那就不和你共进晚餐喽!拿你当晚餐好啦!”
他抬起自己的枪,枪尖冒着浓烈的火。
忽的,幻姬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蓝公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背后,此刻也扬起枪,枪尖寒气四溢。
红公与蓝公刚好在一条直线上,而幻姬所处的位置,正是直线的中点。
有些不妙。幻姬的直觉告诉她。
“起阵!”红公蓝公异口同声,声音响亮透彻。
枪尖迸发红蓝光影,贯穿了中心的幻姬。
没察觉?!幻姬讶然,在她的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应该都知道才对。
可现在,红蓝光影聚焦在她身上,虽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她已然无法行动了。
那一道光影此刻开始旋转了。
以水平的方向缓缓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残影,最后形成了一个水平方向的圆。
“合!”红公蓝公极其默契的同时合掌。
周围的场景发生变化,好像也成了一个规矩的“圆”。
一半是刺骨的极寒,冰川横布;一半是灼心的酷暑,沙漠无垠。两边没有任何的缓冲,像是单沿着圆的直径切了一刀,显得无比突兀。
“……幻境。”幻姬比谁都熟悉,自己掉入幻境里了。
在幻境里再创造一个幻境,本来是没可能实现的。但那两只鬼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以幻姬为主体再创造了幻境,从而使外面的幻境与里面的幻境“兼容”,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幻姬并没有察觉到。
现在这个幻境里,幻姬已经不是唯一的“神明”了,她能感受得到,自己在这个幻境并非全知全能。
在幻境形成的那一刻,她就可以自如行动了。
在她面前,红公蓝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看向她。
他们也有了幻境的部分权能吧,这样一来,似乎又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了。
或许不该说同一水平线,他们应该站到了幻姬前面,毕竟幻姬失去了唯一的优势。如果是百米赛跑的话,他们现在就在离终点十米处。
“好巧啊,幻姬!”红公招摇着摆手。
幻姬皱紧眉头:“你们是怎么再造幻境的?”
“就先这样,再那样,就成了,与其谈论这个,还是再谈谈晚餐的事吧。”红公歪嘴笑。
幻姬沉默之后开口:“你当真敢动我?”
红公摸了摸下巴,歪着头说:“嗯……怎么不敢呢?反正是在幻境,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样吧,我告诉你我们怎么再造的幻境,你答应我的请求好不好?”
“滚。”幻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大不了就硬碰硬,她在这幻境中也有一席之地,只要拖住他们……
“想着拖吗……再继续脱下去,大楼的人可就小命不保咯!”红公讲道,“在你来到这个幻境的时候,树精就已经出去了。”
“再拖……都得死。”红公做了个鬼脸,继续张狂地说,“唉,想到这群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明白,我就……异常激动,异常开心,我就喜欢可怜的人呢!”
幻姬神情依旧冷漠,然而手中却悬着一团妖艳的火焰,她回道:“想到你会死,我也会很开心。”
幻姬燃起无名怒火,亵渎生命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死亡灿烂如花!”红公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尽情感慨。
“恶心。”
红公的脸又一次僵住。
第一百零七章:如若死亡灿烂(二)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房间里显得阴冷潮湿。
身旁的女人已经没了呼吸。
黎硕靠在墙边,小心地浅浅呼吸。
楼下的人是否还活着呢?
他看去满身是血的小安,想着她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他又想着小陈,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想着回来以后究竟该怎么面对她。
他怎么会觉得小陈是坏人呢?但小陈是鬼这件事,实在颠覆了他对鬼的认知,一直以来,他以杀鬼为职责,从未想过鬼也有好坏之分,这令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番突变令他很是麻木。
无论是小陈,还是死去的人,像一双双手勒住了他的脖子,无法呼吸,永远窒息。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无力,无能。作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持有一点怀想已经是他以为的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人们往往这样,一旦经历痛苦,就会突然察觉往日的平凡值得怀念与珍惜。
小陈只是简单的包扎,伤口还在发疼,伤口处似乎有什么在慢慢侵蚀着,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舒服……
“你们在这里啊……”
干寂的,毫无生机的声音,像只巨锤扣在黎硕的心上。
黎硕的呼吸一滞。
一枝藤蔓从门口探进来,向黎硕招了招手。
接着数条藤蔓探出来,纠缠成一团,最后成了黎硕最憎恶的模样。
熟悉的,痛苦的,恐惧的,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此刻黎硕靠在墙边,咬着牙,但心里却又不得不认命,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树精有足足两米多高,黎硕靠在墙边,树精像审视战犯一样看着黎硕。
“就没什么想问的?”树精蹲下身子,开口道。
“小陈怎么样了?”黎硕问,他不知道树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仍然企盼能拖一些时间。
“你说的是幻姬吧。”树精沉吟,“她活着,但显然救不了你。”
听到小陈还活着,黎硕稍微安心了一些。
树精拍拍黎硕的肩:“还得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我倒是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看上人类……”
“好奇……呵呵……难不成看上你们?滥杀无辜,杀人取乐,你们有什么资格被看上?”黎硕质问。
“若非要来找幻姬,我也不会来人间,尽是肮脏虚伪,难免污染我。”树精感慨般说,
“你所说的滥杀无辜,只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羁绊罢了,就像你们,不也对自然界中的各种生命滥杀无辜吗?物竞天择,强者为尊,这才是现实。”
黎硕无言以对。
“不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只是因为你不够强。”树精忽然拽住黎硕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丑笑着问:“因为不够强,所以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这种感觉怎么样啊?”它颇为享受这种折磨人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啊!”
树精拽头发的力度逐渐加大,能感觉到头皮在与头盖骨分离,黎硕咬牙,却又颇显无力:“感觉……想杀了你。”
“养了这么多年的虫子,全被你烧没了,该怎么惩罚你呢?”树精就像在打量玩具,他揪着黎硕的头发,缓缓站起身,随之黎硕整个人也被揪起来了。
黎硕也抓住自己的头发,胡乱挣扎,伤口在挣扎时溢出来血。
“受伤了啊……”树精将黎硕胸口包扎的绷带扯开了,胸口处鲜明的剑的口子,在往外渗血。
树精伸出一条藤蔓,移向渗血的伤口,像虫子一样钻了进去。
“啊!”黎硕痛苦的呻吟。
“感觉怎么样啊?”树精问,语气少显的激动。
那根藤蔓钻入伤口后,开始胡乱搅弄,又很刻意地避开了重要的器官,四下尽是血肉挤弄的糊糊声音,鲜血四溅,黎硕痛不欲生地哀嚎。
“问你呢,感觉怎么样啊!”树精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嘴巴,它此刻必然在大笑,在狂笑。
黎硕一直在冒汗,他的头昏昏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大脑似乎有些缺血,晕晕的,像醉酒了一样……
他还能感知到胸口在被什么捣弄,能感觉到血流在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但痛觉随着时间稀释了,他要晕了,还是将要死了?
他听见树精还在问:“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怎么样啊……还是想杀你啊……黎硕的眼神可怕着,可他还是像一个小鸡被拎着,只是无能为力的在心里发泄情绪……
忽的,拎着他的手放下了。
黎硕落下时,被谁给接住了。
这么正点的身材,这个香水的味道……是老板娘没错了。
“我想死你了,老师。”黎硕用细微的声音说,他的嘴唇干干的,像褶皱的墙皮。
老板娘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极致的身材显露无遗,头扎马尾,搭配着无比精致的脸,尤像一位千金盗贼。
老板娘把黎硕轻轻放下:“好久都没听你叫我老师了,突然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
树精连退了数步,直觉告诉它,要是刚刚继续站在原地,它一定会被眼前这个女人重创——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总部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于是派我们来救人了,这几天有要事在身,没想到你小子打来这么多电话。”老板娘言简意赅地解开了黎硕不少疑惑。
“老师你要小心。”黎硕微声道。
“没事。”老板娘站起身,挥舞手中长枪,媚丽的侧脸洋溢自信,“老娘可是当年的S级第一,你撑住。”
第一,那想必很厉害吧……黎硕闭上了眼,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老板娘看去黎硕血肉模糊的胸口,也注意到旁边没有生息的小安,她强忍着愤怒。
“你很厉害。”树精坦言,能在它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它身边,绝对是有非常的手段。
“你很欠揍。”老板娘枪尖直直指向树精,语气简直和黎硕如出一辙。
树精身后无数藤蔓刺出,如同《东京食人鬼》中喰种所生的“赫”,巨大阴影盖住房间,压迫感十足。
老板娘抬枪,疾速冲向树精。
树精的藤蔓也飞速刺来。
嘭!嘭!嘭!
一个又一个藤蔓被疾跑的老板娘用长枪打飞出去,声音好比鞭炮噼里啪啦的响。
枪如惊龙,人若游蛟。
老板娘只用极短的时间便突到了树精面前。
哗!
老板娘甩枪横劈向树精。
树精竖手格挡,下一秒,巨大的力涌动过来,借着手臂涌入全身,它直接被击飞出去!它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力气能有如此之
大,之妙。
这个女人的体术不仅强的离谱,精神更是尤为坚定。
树精根本无法侵入她的精神,这也就丧失了最得意的手段。
可是眼下单论体术,它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还真是遇到了克星。树精又一次踉跄之后站稳。
眼前的女人战意高昂,枪尖宛若在燃烧。
如果不能侵入精神,那就想办法侵入就行,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意志坚定,总有短暂的松懈或是恍惚。
刺啦!
树精伸出藤蔓,直冲黎硕。
老板娘即刻回头,也就在这时,她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树精抓住机会,再度试着侵入老板娘的精神。
老板娘神色一僵。
她在来时已经了解到这栋楼里有能够控制精神的凶鬼,为此做足了准备,可还是……
脑海里,似乎有一双黑色的手,要将一切笼罩。
老板娘沉皱眉头,企图反抗精神控制。
可现实这一边,树精在发动精神攻击时也没有闲着,再度伸出藤蔓攻击老板娘。
老板娘急着应付树精现实的攻击,又努力于不被树精控制精神,又担心黎硕的安危,
一心三用下来,树精的精神压制越来越强了。
而那边的黎硕,血已经积成一个小池子了,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没人注意的是,那被血浸过了的刀,此刻正发出异样的微光,一闪一闪的……
老板娘的动作变缓了,应对树精的攻击开始吃力起来,她的手甚至有时不受控制,只能被动防守。
可随着精神领域在逐渐被占领,老板娘已经处在了下风,身体渐渐有了伤口。
再继续下去一定会败的,老板娘额头渗出几滴汗。
树精却相反地越来越轻松,它甚至借着老板娘的想法聊起了天:“嗯?你在想队友为什么还不来?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死了呢?”
老板娘心志早就摇摇晃晃,此刻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程度。
“本来我找到了该找的,就要离开,但你让我很不开心,所以……这栋楼的人都得死,你们将在千里外看见自己的残肢。”
树精张开了双臂,高呼:
“死亡灿烂如花!”
第一百零八章:如若死亡灿烂(三)
……
……
……
“你是第一个我认可的人。”树精淡漠地说,虽然它才被幻姬“蹂躏”了一遭,概是减了四五成的功力,但能和这样的它打成这样的人类,也绝对屈指可数。
老板娘拿枪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但眼神依然坚毅,她咧嘴一笑,绝美的脸上带着痞气:“我……需要你认可?”
树精自认稳操胜券,因此气定神闲:“自然需要,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拿你当我的傀儡。”
傀儡?老板娘额头一道黑线。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板娘再次握紧了长枪。
她一跃而起,横扫长枪,左突右刺,因为精神一直被压制,挥枪的速度比之前缓慢了许多,树精一一躲过。
趁着老板娘还在空中,树精伸出藤蔓直直抓向老板娘的脖子。
躲闪不及,老板娘选择直接持枪迎去。
枪尖对藤蔓。
却好像把针插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藤蔓在碰上枪尖的瞬间,沿着中心剖开,分化成一根又一根更细的藤蔓,吸盘一样粘住枪尖,顺势而上——
于是却又像黑洞一样,无法拔出。
老板娘当机立断,直接舍弃长枪,后跃拉开距离。
咻!
那把枪被狠狠甩出,瞄准老板娘的落点,只要老板娘下落,就一定会被长枪贯穿!
听到咻的一声,老板娘便预知了树精的想法,她随即在空中旋转身体,改变了落点。
嘭!长枪砸在地上,牢牢立着,由中心向四周,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能在空中通过旋转身体改变落点,确实有些出乎树精的意料。
然而下一秒。
老板娘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血来。她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去,一把长枪,那么熟悉的长枪,从后方,贯穿了她的腹部。
枪尖带着鲜红的血,在夜里显着几分暗沉,一滴一滴滴落地上。
啪嗒,啪嗒。
腹部那里烫烫的,辣辣的,像烧着了似的。
老板娘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前方的视线,她的目光颤抖。
会看到黎硕失望的目光?还是会看到树精无比狰狞的嘲讽?
她的理智叫她抬起头来,可她的自尊却想将她的目光踩死。
树精慢慢走上前来,他抬起了老板娘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嗯……单对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很适合当一只傀儡。”树精如是说,
“拿人当傀儡的话,应该会比虫子要好用多了吧。”
老板娘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没有急促的呼吸,那看起来一定是个制作精美的人偶。
呸!老板娘往树精脸上吐口水:
“老娘就算是死,死在这里……”
“也不会做你一秒傀儡。”
“呵……但这可由不得你。”树精伸出手,按在老板娘的额头。
老板娘想过咬舌自尽,可身体却并不能自如控制。
本来老板娘还占据着身体的大部分操纵权,可当树精的那支藤蔓按在自己额头上时,脑海中本来还能勉强压制的黑手越加巨大,带来深邃无穷的黑暗。
老板娘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根弦,将断欲断。那根弦连接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意识在疯狂地传达危机感。
她好像置身于看不见边际的平台,平台上是血红的天空,那只巨大的手缓缓张开,缓缓靠近,不知是要吞下这血色的天空,还是囊括这没有边际的平台。
如粟粒之于大海,如一叶之于扁舟,面对遮天蔽日的大手,她此刻,无比渺小,渺小得卑微到自己。
她自诩的高傲的自尊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随之而来的,她整个人的支离破碎。
即使还有一丝不屈的倔意在那里苟延残喘:
我可是老师啊,老师,是要好好保护学生的。
可倔意又在树精的一句话之后幻灭了:
“别挣扎,我就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只是折磨罢了,自然不会直接下死手。树精想道。
……如果能换来大家活着,那我,应该也算是有必要的牺牲吧。老板娘的心渐渐沉下,沉下的还有她原本激烈反抗的意志。
好像坠入深渊一般的海底,海面上浮着的光越来越暗。
耳边有声音模模糊糊,老板娘想到人临死之前都会有走马灯,是她的走马灯吗?她安然地闭上了眼,有种坦然的期待。
“我干……”
“我干你……”
“我干你大……”
“我干你大爷……”
她睁开眼,难以置信……这不是黎硕的声音吗!?
哗啦哗啦哗啦……
明明上一秒还如同溺水一样,下一秒,她的后脑勺生疼,和硬生生磕着水泥地似的。
再睁眼时,黑漆漆的天花板摆明了事实——又回到了现实。
呼——火弧蜿蜒,印在老板娘脸上,印在眼里的火光透明剔透。
老板娘倾城的脸上浮现笑容,经常有人说她“一笑百媚生”,可现在她的笑,好比童年的河水清澈,清纯又烂漫。
这么熟悉的招式,她怎么会不知道是谁的呢。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你……”树精的胸口被狠划了一刀,胸口上有余火烧灼,就是阻止其蔓延也相当吃力,更别提复原了。
“我……干你大爷。”站在树精面前的,那个带着痞气的男人,他邪笑着再突刺过去,不给树精留一点喘息的时间。
“冰式,霜降。”
凛冬将至,刀随雪转。
眼见刀慢慢靠近,可树精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急剧僵硬,犹如真切被冻住了一样,根本躲不开那一刀。
嗤!
斜着的一刀,将树精沿着肩膀斜向下,一分为二。
树精并没有死,只要身体还在,它就能不断重生。但它此时仍然是无比的讶然,从来没有人类,就这样砍了它,从来没有。
当他再次感受到汹涌的炙热袭来时,他的讶然变成了惶恐。
不,不……这家伙要烧了我的身体!
“火式,焚彻鬼神。”
不,不!树精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喊道:这还不是我全盛的实力,我还没有好好发挥……就这样死去吗?死在这样一个小虫子手里,不是吧!不会吧!怎么可能……
火焰倏的炸开,宛如烟花灿烂。妖异的紫红色火焰将树精的身体尽数吞噬,瑰丽又狰狞。
黎硕的嘴角勾出一抹复仇而归的畅意笑容。
第一百零九章:如若死亡灿烂(四)
“老板娘……”黎硕小心扶起老板娘。
老板娘腹部流血,所幸树精打算收老板娘做傀儡,并没有下死手。
“你小子……”老板娘欣慰地笑笑,开玩笑说,“合着让我被捅,才愿意出手是吧。”
黎硕尴尬地笑笑,他自己也有些迷迷糊糊地解释道:
“当然不是,只是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好像与这把刀……”
黎硕凝视手中的刀,“有了真正的共鸣。”
……真正的共鸣?事实上,黎硕也难以解释,就像是与刀的灵魂有了真正意义的契合,达到了所谓“人刀合一”的境界。
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片黑暗。
有陌生的声音,在呼唤他。
“黎硕……”
“黎硕……”
声音明明陌生,却又无比亲切,就像是多年不见的亲人突然出现,在那里歪头打招呼。
黎硕什么都看不见,本应惶恐,但莫名心怡。
“你是……”
“我是无名。”
无名?那是什么……是谁啊……
一个同样莫名心安的名字。
忽的,黎硕突然醒悟过来,并且无比确信。
“刀?”他试探性地说。
“是。”凭空的声音回道。
黎硕不由得开心,先前,他也总相信这把刀有着灵魂,当时他要给这把刀取名,然而握住刀时,冥冥之中就觉得这把刀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所谓无名是也。
“你将要死了。”那声音说道,“充沛的你的血液唤醒了我,黎家后人。”
声音明明威严,可却有种难言的亲切,听它称自己为“黎家后人”,黎硕也由衷地尊敬起来:
“嗯……”
“你想要活着吗?”那声音问。
“不知道。”
黎硕的回答让剑灵沉默了。
“我有放不下的人,也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黎硕说。
明明是很矛盾的两句话,然而放在一起,却又显得无比平和。就像是两个相同极性的电子,明明相斥,可在一定条件下,却互不干扰,甚至相辅相成。
“做决定吧。”剑灵淡漠地开口。
黎硕叹了一口气,将要开口。
“等等!”器灵打住黎硕,它沉默了一会儿,“吾与黎族世家交情百千年,一脉相承,如若在今天流离失所……想必也很难堪……”
这言外之意,黎硕是明白了,虽然碍于身份没有直说,但千百年的情结,自然不愿舍弃,好嘛,那就助人为乐咯,他于是顺了器灵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活着出去,把我放回黎家祖坛,到时候你再去死也不迟。”
好歹也有数年的交情,可这器灵似乎没一点稀罕他的样子,不过也几千年的老家伙了,看淡了也很正常,黎硕只是应允地点头:“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我问了,自然有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这之后,他的意识就“断片”了。
再醒来时,黎硕感受到身体中血液的悸动,激荡,先前的伤口全都消失不见,那把刀就在他手里,刀身前所未有的光泽,锐气含而不露,露即冲天。那是一把熟悉的刀,也是一把崭新的刀。
他切实感受到了刀的灵魂,他与刀灵一同操控着刀,刀式如流水惬意,刀灵在引领着他,他也在熟悉着刀灵。
……是宛若人间刀神般的身影。
黎硕给老板娘止了血。
“老板娘,我送你出去吧。”黎硕搀扶着老板娘躺平了身子。
“不用了。”老板娘声音微弱,“我就呆在这里就行,太多动作也容易再次出血,你快去帮其他人。”
“……嗯。”黎硕答应着,可还是有些不放心老板娘。
老板娘浅浅一笑:“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儿还能打。”
黎硕拿刀沿着老板娘的周围画了一道圈痕:“这样一来,鬼应该是进不来了。”
老板娘惊讶:“你什么时候学的?”
“就刚刚。”
实际上,这是刀灵刻画的“御鬼牢”,和黎硕,没有半毛钱关系。
黎硕看向没有生息的小安,兀自叹一口气。
他下楼,所幸那些参赛者都活着,总部赶来救援的人正在给他们做心理辅导,他叫来医护人员去到老板娘那里,随后又自己上楼去。
“楼上还可能有危险。”有人提醒道。
“没事。”黎硕摆了摆手。
他来到十六楼。
虫子的烧焦味很刺鼻。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这巨大的虫尸地面,衬出几分惊悚。
黎硕上来,是为了这一楼的队友,搜寻幸存的生者,安好牺牲的死者。
但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尸体。
黎硕一时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就这样找了好一阵子,顶着剧烈的味道,掰开一堆又一堆虫尸,像在海绵球里寻找求婚戒指一样,他用力地愤怒地挖着,企图找到一丝痕迹,他的手被划出血了,气喘吁吁的,他靠到了墙上。
他也想去找小陈,但根本闻不到鬼的气味。
仅仅是靠在墙上,他就无比享受了,他知道是因为太累了,在努力和眼皮抗争了一会儿之后,他睡着了。
醒来时是在总部的医院,白天,天色很好,房间内塞满了阳光。
他被一声欢呼吵醒了,声音很熟悉。
“硕兄!”李德硕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看去周围,小安,林钰,脸疤男……大家都在。
惊喜之余,黎硕问:“你们……你们怎么……”他的鼻子酸酸的,说到一半停住了,担心再说就掉眼泪了。
“不知道,我们醒来就在一个房间里了……有人说是多亏了硕兄你干掉了树精,不过……硕兄你怎么干掉树精的?有这实力,完全能去争S级第一了!”李德硕激动地说。
黎硕尴尬地笑了笑:“自然是不能月神相提并论的。”说时他还特意瞅了小安一眼,后者立马抱胸趾高气扬起来,这个家伙,“月神”扮的实在不赖。
“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想和小安聊一聊。”黎硕说。
众人边走边起哄:“哇!想走后门谋权篡位!”
随着门被带上,两人都沉默了,在等对方先开口。
“之后你有见过小陈吗?”终于还是黎硕先开口了。
“没有。”小安抿嘴。
黎硕拨打小陈的电话,可却提示是个空号。
“之后一起陪我回我那里看看吧。”黎硕说,尽管有不好的预感,他还是选择埋在心里。
这之外,黎硕也对她们二人的关系抱有疑问,小安于是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
“我受不了她父亲的折磨,离她而去了,她觉得我抛弃了她,自那以后我再也联系不到她了,去找她,却也被拒之门外了。”
“再之后,她好像和她父亲吵了一架,狂奔出家门,企图逃走,然而在路上被车撞了,她的父亲在追她的途中,也被车撞死了。”
……
黎硕想起初次认识小陈那会儿,那个一只缠着她的鬼怪,是一只蘑菇。
“她可爱吃蘑菇了。”
或许,那只蘑菇怪,正是她的父亲了……
出院之后,两人一齐回到了黎硕所在的城市,来到那个小区。
然而隔壁是个空房。
问起房东时,房东阿姨说那个房间一直是空房,问起小区的其他人,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两个女孩。
唯独奇怪的是,小陈的视频账号一直都在,ip地址显示未知。
除了那个露脸的视频被删除了之外,其他的视频都在那里。
他沉默了一阵子,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之后,我就不干了。”
小安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黎硕辞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总部,毕竟对于一个冉冉升起的超级新星来说,突然消失这种消息,绝对是重磅的。
总部派人来劝,可惜无济于事,甚至于说林钰直接找上门来质问。
“为什么?”林钰问,她的表情明摆的不悦,“你明明有实力……”
“不为什么,累了。”黎硕说,“当然,你们需要帮助,我一定到。”
他很敷衍地打发走了林钰,这之后,他就回老家了。
他把刀放回了祖坛。
他在当地找了份工作,期盼能更多地陪陪家人。
闲暇时刻,除了陪陪家人外,他常刷视频。
但令他家人很不理解的是,他总是一个视频循环好多好多遍,视频讲的似乎是怪谈的事,而且都是同一个被处理过的滑稽声音。
有一次他被妹妹撞见了在看“不正经”的视频。
“那喘息声那么大,还黑灯瞎火的,又是啪啪啪的声音,怎么可能正经!”妹妹据理力争。
而黎硕呢,只是笑笑作罢。
那只不过是一个早就被某个人删除的视频,
不过被他保存了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一隅之地
阴阳界。
山腰。
一缕鲜红的衣裙随风飘染,在这银叶与黑夜的画境里更加刺眼。
身旁的,一身清贫的僧人,倒是真正融入了这场景,又或者本就是一体。
微风徐徐,银叶舞舞。
这是一带荒淡景象,所以哲学家们更能品出生命之贵,正如世间的一切,总有其相对的一面——
然而阴阳界的怨魂大多游离,意识混浊,盲目地往前走,无暇顾及一切,既现实又悲哀,既可怜又羡慕。
“谢谢僧人救了我。”红衣女子轻启红唇。
“叫我阿南就好。”风也吹动那灰朴的僧衣,是微微的扑扑声。
“我是幻姬。”
“鬼王的小女儿?”阿南语气平淡地问。
“嗯……”幻姬并不知道面前究竟何人,但就在刚刚,这个僧人不知何时闯入了那个双重幻境,只是一瞬,凭空出现一阵奇异的光,像月光一样美,红公与蓝公瞬间化作齑粉。
“有曾听说过。”阿南笑了一笑,黑白无常总喜欢讲一些阴界的趣闻,其中之一就有鬼王与其小女儿的纠葛:
且说这阴界的人,实力强大,才坐拥权势,而阳界的“大佬”大都隐于世俗,守护大多平凡人。鬼王就是阴界有权有势的名人,实力强悍,他深知实力的重要性,于是对子女更加严苛,尤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小女儿自小就被严厉管教,一出一行,一举一动都无法逃开父亲的视线,一直被束缚的她,终于有天决定离开这个地方,在巫婆的帮助逃离了家,纵使鬼王悬赏万金寻女,也再没有小女儿的消息,谁能想到小女儿会在多年后出现在阳界?
但鬼王私下派人去到阳界,杀了许多人,违背了世界的“规则”,也势必会“天理”被严惩了。
僧人将她带到阴阳界。
她问:“为什么不杀我?”
“我只是超度他们而已。”
“那为什么不超度我?”
“他们犯了恶罪,是该死之人。”
“……”
“作为阳界人口中的‘鬼’,却生活了数年,是不是很奇怪啊?”幻姬问。
阴界人在阳界生活了数年,实在匪夷所思,但却也有迹可循,算不得极上的辛密。
那些能在阳界生活的鬼,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寄生。
寄生分两种,一是夺主,就是夺取阳界人的身体,这种情况即使在很多惊悚片中也有所体现;二是共生,与还没去到阴界的阳界人灵魂共生,但也只徒有灵魂。
“我阴差阳错来到的阳界,我在途中碰见了一只哭泣的灵魂,她的遭遇和我很像,于是我抓住了她。”幻姬正是第二种寄生——
共生灵魂。
幻姬擅长构筑幻境,于是创造了只属于二人,又是与世界相连的幻境。
然而,在蘑菇头来时,这个灵魂悸动了,是灵魂深处的畏惧,厌恶,就连幻姬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但这时,一个猎鬼人出现了,宛若深陷泥潭时上方的一双有力的大手……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悸动,使鬼王察觉到了小女儿的存在,于是迫切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女儿回来……
红衣女子咬唇,手攥着衣襟,犹豫许久才问道:“……我是得回去吗?”
阿南看向红衣女子:“你回不去了。”
“你违背了‘法则’,阴界阳界,都不会是你的归宿,你将被送往地狱,就连鬼王,也会收到严惩。”
女子了然地点头。
“不过你没有在阳界行恶端之事,甚至有救人之功,所以,多则也就去地狱五层。”阿南说。
红衣女子还是点头。
阿南看着幻姬,若有所思:“你的幻境还剩多久?”
“……啊?”幻姬愣了片刻,最后好像意识到了无法隐瞒,于是喏喏地说,“……几十年。”
幻姬忽然跪下了:“小女求求圣僧,不要毁了幻境!”
阿南轻轻点了一下幻姬的额头:“你的修为皆尽消失,是一概用来创造那个幻境了吧。”
“幻境里有一只灵魂,为什么要将那个灵魂藏匿在幻境里?为什么要藏住幻境?”阿南问。
“求求圣僧,不要毁了幻境!”
“但那只灵魂理应去往阴界,继续轮回。”阿南说道。
幻姬疯狂摇头,带着哭腔:“我不想……我不想再让他做噩梦了,不要……不要……”
……
是的。
鬼楼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残酷的,血腥味道。
月光下的,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与剑。
就和噩梦一般。
……来迟了,无法挽回。
幻姬看见十字架上颤抖的,黯淡的灵魂,她也颤抖着,她也黯淡了。
但她抱住了那个灵魂,源自最原始的冲动,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
“乖……乖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吻了他的额头,噙着泪柔声道:“好好做一个美梦吧。”随后鲜红色的光绽放,温柔得像红色的风信子。
……
……
……
“我知道了。”阿南并没有作出直接的回应,
“人各有苦,众生难渡,望得平安,来生好福……走吧。”
……
阿南来到幻境里,男人慵懒地坐在后院的椅子上,和蔼的风惬意了淡淡的笑容。
“喂,黎硕!”一个模样粗犷的男人从屋内走出来。
他一双大手搂住黎硕:“《背带裤的暗恋2》更新了!”
黎硕撤开李德硕的大手,悠悠点头:“昂……那走呗,回屋看去。”
“依我看,女主这集估计要回心转意了……”
后院里一个小花坛。
花坛上种满了各种颜色的风信子,白色,蓝色,堇色,蓝紫色,橙色,红色,奶油黄色,暗红色……
阿南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少年的晚霞
少年的心事总藏在晚霞。
在某个天朗气清的傍晚,他来到还在施工的操场,爬到了叠叠堆起的水泥板上。
少年不顾脏地躺在了水泥板上,两只手枕着后脑勺。
这样他的眼睛里就全是晚霞了。
橙色的,一片,悠然地游在小镇上。
晚霞像一座火红的连绵的山。他这样比喻道,又觉得不太恰当,于是说,晚霞像连绵的火山。
“喂!李由!要上自习了!”
几个同学勾肩搭背在喊他。
他不情愿地坐起来:“你们先回去吧!”
于是那几个同学勾肩搭背地走了。
他一个人,躺在水泥板上,看晚霞。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
本来操场上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全都屁颠跑回去了,就剩李由一个人。
李由仍然惬意地躺在水泥板上,他想着待会直接跟老师说上厕所去了,这样就不会有事。
他今天听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开心的消息。
在午间去厕所的路上,他碰见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说他很可爱,他听后耳朵立马就红了,
那个女生继续说,好多人都说你可爱哩!女生说了一连串人的名字,可少年只记住了一个名字——
林琪琪。
林琪琪……本来他只是红了耳朵,现在他整张脸都像个苹果一样了。
晚霞照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是晚霞太红,还是他的脸红。
她是不是喜欢我?他忍不住地想。直到高中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这种行为叫做普信。
可他现在才不会想其他的呢,心仪的女生说他可爱,他不知道自己能开心多少天。
晚霞真好看呐!李由眯着眼,静静看着晚霞红着的脸慢慢变淡。
“欸,你哪个班的?”
这声音,可怕的熟悉!李由猛一抬头,便见到那教导主任正抱着胸审视他。
“下来。”教导主任姓朱,是个男人,别看语气平淡,可喜欢打人了。
“哪个班的?”
“……”
啪!
晚霞褪去了火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学生们开始晚读,四下安详。
教室的走廊上,少年的脸颊红得彻底。
不知道是晚霞太粉,还是他的脸红。
教导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了他。
李由被当作反面教材站在讲台上,被扇过的脸呼呼的红,他低了头,可惜没能在光滑的地面找到地缝。
李由觉得自己过分丢脸了,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林琪琪。
林琪琪的座位就在他后面,林琪琪在低头看书,没有看他。
他的心里生起一股小失落。
“下去。”教导主任像赶牛似的把李由赶回了座位。
他头像焉了的秧苗似的,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林琪琪,林琪琪没有看他。
林琪琪会怎么想呢?她会觉得我不可爱了吗?她会讨厌我吗?
李由扯着自己的头发,本来愉快的心情抹了一层厚厚的灰。
大家都在晚读,只有李由一个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师在教室转了几圈之后,就离开了,热闹的读书声慢慢变成了吵闹声。
接着这吵闹声中出现了一致的惊叹声。
李由也好奇地抬起头来,大家都看向窗外。
他想过晚霞有很多种颜色,橙色,红色,黄色,粉色,但他从没见过紫色的晚霞。
紫色晚霞像一道帷幕,像罕见的极光,奇幻又美丽。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美,只知道几乎全班所有人都看向窗外,惊叹着,议论着……
李由看呆了,那些纷纷乱乱的情绪早就消散。
这时有人从背后戳他。
他知道是林琪琪。
“晚霞好漂亮啊!”林琪琪笑着说。
林琪琪的脸也红红的,脸上带着婴儿肥,那双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李由挠着头,他似乎在为女孩没有看他而怄气,他想说你也很漂亮,但他只是点头:“嗯。”
“嘶——”李由的胳膊被一双小手掐着,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看好看!”李由赶紧补救说。
女孩这才收手了,浅浅的哼了一声。
李由忽然生起一丝调戏的想法,他把脸凑过去,问:“你猜我说的谁?”
唔!女孩本来红扑扑的脸更红了,她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李由还想拨开书呢,可他忽然反应过来全班都安静了。
他回过头。
“李由,你干嘛呢!”班主任是个男的,喜欢打人。
“……”
啪!
……
可惜的是,李由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晚霞了。
他也深知难以见到了。
那是属于初中的晚霞。
那是属于少年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