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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又     天官审查员txt下载     天官审查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个生物

    ……

    对于自己在苏乩心目中的地位,帝辛他知道吗?

    ——毫无疑问,他是知道的。

    甚至可以说,这正是帝辛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结果。

    实际上,从第一眼看到苏乩的时候,帝辛就看到了这只小狐狸和自己身上的因果

    ——他看到了,这只小狐狸带着自己脱离这个无趣世界的未来。

    当时对商朝对所有都兴致缺缺的帝辛非常自然的将其理解为,苏乩会是在未来能够杀了自己的人。

    Emmm……

    且不说这个推论让人一言难尽的地方,总之帝辛是非常认真的注视着苏乩,然后渴望着她成长后将自己杀死。

    ——这是何等鬼畜的愿望。

    帝辛怀着这样的愿望关注着苏乩,甚至为了让小家伙能够安全的成长他将所有对小家伙有害的东西都驱除,只致力于让小家伙认真修炼然后变得强大。

    从某一方面来说,帝辛和苏乩两个人的目标在最初的时候是重合着的。

    于是阴差阳错两个人相处的非常和谐。

    不过相处着相处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帝辛察觉到自己的注视渐渐的就变了味道。

    ——事态的发展不可预测的歪了那么一下。

    然后整个“封神榜”应有的剧情在这个“一歪”的推动下,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让天道八个缰绳都没有拉回来。

    天道:“……”

    #点烟的手,微微颤抖jpg.#

    索性天道后来看破了世事(?)

    嗯,其实帝辛也是。

    咳,不说帝辛复杂又曲折的心理路程,总之苏乩缘分使然来到这个疑似帝辛沉睡场所的地方的时候,心情也是复杂中带了一点儿小激动。

    她并不知道帝辛具体在哪里沉睡,但她也并不刻意寻找,反而随心随意的信步选了一个方向走着。

    然后果真就越发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苏乩定了定神,低声问智脑:“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智脑扫描了一下,确定了就是这个位置的同时,声音不觉有些郑重道:“等一等。”

    苏乩挑眉停下脚步,也察觉到了什么,了然道:“有结界?”

    智脑“嗯”了一声,谨慎又仔细的将眼前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扫描了几遍,却并没有立刻就找出这个结界的薄弱之处。

    它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让苏乩亲身感受,只让她先看着,等等再说。

    苏乩其实也并不着急。

    原本在此处能遇到帝辛已经是意外之喜,因而至于是不是立刻或者是推迟一些时间才能见到帝辛本人对她来说区别并不很大。

    ——只要最后能见到就可以了。

    ——以及反正她也并没有什么紧急到立即就要去做的事情。

    智脑见她并不着急,也就松了一口气。

    苏乩想了想,索性从袖子里掏出一座巴掌大小的微型宫殿,虚虚往空中一抛,那宫殿就在宫中逐渐变大,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已然和普通正常的宫殿一般大小了。

    苏乩想到这宫殿的来历,不觉勾了勾唇角,向着宫殿内走去。

    宫殿里各色家具摆设十分齐全,样式精致,造型精巧,一眼看过去里面甚至有许多常人难得一见的珍品,就随意的当做装饰品放置着。

    苏乩抬脚进去,想了想,先给自己弄了点儿吃的出来,然后就在智脑的资料库中将所有关于结界的资料都调了出来,开始认真学习关于结界的知识。

    在苏乩学习进修的期间,智脑也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点一点的扫描着眼前这结界的构造,两人各行其是,配合的相当默契。

    苏乩做事本就十分专注,对所有特别的知识都怀有十足的好奇心。

    况且她以往对结界也有些了解,不过并没有深度研究,这会儿在没有时间限制的情况下对结界相关一番深入研究,倒也很有些许沉醉其中的意思。

    ——可以说是相当的#自得其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智脑扫描完成,又将扫描到的结果根据苏乩的喜欢整理成资料,再瞧了瞧苏乩的状态,想了想,开口道:“这个阵法的信息我已经整理好了,你看一下。”

    苏乩闻言眼睛一亮,将智脑给的资料翻了一遍,眼睛便越发亮了起来。

    智脑扫描出来的信息十分详尽,几乎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将这个阵法的所有细节都收集了起来。

    苏乩看着这些资料,再一结合之前了解到的关于结界的知识,很快便get到了这个结界的薄弱之处,进而进到了结界之中。

    ——是的,只是进到结界之中,并不是将这个结界解开。

    虽然平心而论,只要苏乩静下心来的话,要解开这个结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在苏乩动手的前一秒,苏乩只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心中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应,而正好天道也难得开口组织了她。

    被制止的苏乩一开始还有点儿小郁闷,但身负重任的苏乩对因果线这种东西已经很懂了,虽则她自己并不会被其所限制,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

    帝辛姑且在她心中是仅次于智脑和天道的存在,因而在听天道分析了一下其中因果之后,苏乩便也没有再意图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毕竟因为自己私心里的想法而将帝辛牵扯到什么不能了结的因果之中的话,并不符合苏乩的行事风格。

    作为坚定的善良守序(?)性质的天官审查员,苏乩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符合自己的习惯。

    对于苏乩如此振振有词的心里路程,智脑:“……”

    它没忍住给出了一句谆谆教导:“少看奇怪的话本子,多学习。”

    咳。

    以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乩可以成功的进到这个封印着沉睡的帝辛的结界之中去了。

    一进到结界之中,眼前景象和外面的所见所闻截然不同。

    被结界包裹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灼热而干燥的氛围,入目之处尽是连绵不断的红色,苏乩恍惚里看着,竟觉得眼前好像漫天遍野都是正在热烈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不过定了定神之后她就能发现,眼前并不是什么火焰,而是天生的砂石,植被以及天边的云,都是艳丽的红色。

    “真是绮丽啊。”

    苏乩看着眼前的景色,眨了眨眼睛,不觉感叹了一句。

    智脑看着周围的环境,赞同道:“确实足够绮丽。”

    ——绮丽到它有点想象不能眼前这样的场景会是帝辛这样的存在沉睡的地方。

    绮丽的甚至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虽然说这两个形容词单独放在一起完全就是两个方面的意思。

    也不是说地方不好吧,就是感觉画风和帝辛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搭,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了。

    智脑心里寻思着,同时及时的扫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什么危险。

    出乎意料的是,它一番扫描竟然一个活物都没有扫描到?

    智脑不觉怔了一下。

    苏乩并不知道智脑的扫描结果,就小心翼翼的跟着自己的直觉向着远处的一座火山走过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对智脑道:“乩觉得帝辛就在那座火山之中。”

    智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乩它的扫描之中并没有什么活物。

    它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吧,这火山看起来并不是活物能生存的环境。”

    苏乩嘴角勾了勾,语气却非常果断:“确实如此。但乩有直觉,帝辛就在那里。”

    智脑:“……”

    智脑一时之间心情就非常复杂。

    过了好半晌,眼见着苏乩都快走到那火山附近的时候,它“啧”了一声,道:“既你有直觉,那便过去看看吧。”

    苏乩抬脚踏上火山,笑了一声:“都已走到了这里,自然要过去看看。”

    智脑:“……”

    智脑这才发现苏乩都快走到火山里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有点儿心塞。

    然后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主要是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山叫做火山,但其实没有真正的“火”,地面上露出的部分是岩浆冷却凝固后形成的一个管状通道,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座“小山”。

    苏乩刚刚就是从那座看似“小山”的地方向上,直到火山口的位置。

    因为是管道的形状,所以从火山口向下望去,里面是颜色非常艳丽看起来宛如液体一般的岩浆,看下去的时候,就像是真的火焰一样,壮丽又惨烈至极。

    苏乩不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视线定在了岩浆之中的某一处地方。

    那里一个透明的球形结界,里面包裹着一个比外面的演讲更加艳丽的不知名生物。

    苏乩的视线落在那不知名的生物上,一时之间竟再也不能移开。

    智脑也随着苏乩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个结界,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苏乩:“那是……”

    苏乩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乩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

    智脑就明白了——这个结界中的生物竟然真的就是帝辛。

    它忍不住将那生物从头到尾扫描了好几遍,然后不得不承认就外表而言,这个生物的美貌度足以制霸它见过的所有生物。

    ——嗯,苏乩除外。

    毕竟在智脑眼中,苏乩世界第一完全没有争议。

    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智.苏乩迷弟.脑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惑:“但它看起来并没有生命体征。”

    这一点苏乩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她挑眉向智脑解释道:“帝辛以前说话,他们这个种族特性就是如此。”

    智脑:“……”

    ——行叭,你都这么说了。

    智脑思考了一下,正准备问苏乩打算怎么办的时候,猝不及防就瞅见苏乩抬脚,非常自然的从火山口向着那灼热的岩浆里跳了下去。

    智脑:“!!!”

    智脑差点儿一口气没没上猝死当场——如果不是下一秒它看见苏乩身上出现一个结界将她保护起来的话。

    智脑:“……”

    智脑:“………”

    智脑:“…………”

    在这一瞬间,智脑的心里非常微妙的浮现起很久以前在某个世界里它曾看到过的广告词:

    ——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苏乩完全不知道自家智脑在慈父与严父的边缘反复试探,目标明确且兴致昂扬的向着被包裹在岩浆之中的那个结界奔去。

    距离越近,下面沸腾的岩浆看着就越发壮烈,和周围翻滚着的红色比较起来,本应该称得上体型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看起来竟然都显得渺小起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只要是看见了这只生物,那么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被这只生物所吸引。

    ——苏乩也不例外。

    她现在的心情比初得知帝辛就在这里沉睡的时候还要亢奋。智脑本来还有点儿小小的不开心,不过后来冷静了一下发现苏乩激动的点似乎和它理解的有着些许微妙的偏差,智脑就:“……”

    等它心中一场大戏落幕,苏乩都已经跑到了那结界跟前,痴痴的趴在结界上面盯着里面那正在沉睡着的生物看了。

    智脑一回神就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再一次:“……”

    #这么痴汉肯定不是我亲生的!#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颜控傻女鹅?#

    不说智脑老父亲迷之心累,反正苏乩是十分的兴奋了。

    她围观了一下某生物的睡颜,想养的心情正蠢蠢欲动时,被她注视着的生物突然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睛是非常好看的金红色,看起来就有一种不一样的神光在其中——反正在苏乩眼中是这样的没错。

    然后四目相对,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充斥着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漠然与倨傲,苏乩当即就怔在了原地。

    她眼中的光亮有那么一瞬间的熄灭。

    下一秒,那被封印在结界中的生物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火焰,艳丽无匹的羽翼在苏乩眼前张开,最精致的锦缎也比拟不了的美妙触感让苏乩霎时间有些愣怔,继而低沉的如同丝绒般优雅华丽的声音随着那灼热的火焰在同一时间蔓延开来,苏乩听到一声饱含了轻蔑与不屑的嗤笑:“人族?”

    苏乩:“……”

    ——心情过于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她顿了几秒钟,迟疑的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帝辛?”

    火焰在空中微不可查的滞了一秒,生物的视线落在苏乩身上,眼神中翻滚着什么东西,苏乩并不能看懂。

    好一会儿,灼热的火焰渐渐熄灭,那生物闭上眼睛恢复了之前沉睡着的姿势。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个元凤

    “离开这里,人族。”

    苏乩听到对方冷淡且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这样说着,等她抬眼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只外形华美的生物已然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苏乩:“……”

    苏乩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它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苏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难受。

    她忍不住问智脑:“帝辛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智脑综合了它的行为言语举止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合理推断:“也许对于一个记忆以千百年起步的存在来说,和你认识的几十年时间,过于微不足道了吧。”

    苏乩就有些小委屈:“乩的记忆也已经超过千年,但在乩心里帝辛还是除了你和天道之外最重要的存在啊。”

    智脑:“……”

    智脑静默了三秒钟,心说它家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吧!这种无意间就说出这样令人心动的话的感觉实在是……

    等等,它的重点似乎有点儿偏。

    智脑艰难的将注意力转移了一下,放在苏乩话中的重点上,然后理智分析了一波:“对你来说你和帝辛相处的记忆都是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但对帝辛来说并不一定也是这样。”

    苏乩:“……”

    苏乩就不说话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说起来谁都懂,然而这并不妨碍苏乩会因此而觉得不开心。

    这就等同于对很多人来说,即便是懂得无数的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苏乩看着沉睡的帝辛,觉得心里有些小难过。

    她想,阿玉说的很对。

    但是明明,那个时候,他和自己约好了呀。

    “如果沉睡很长时间的话,你醒来后还会记得乩吗?”

    当帝辛的肉身已经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苏乩就非常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这样问了。

    ——因为苏乩真的很喜欢帝辛,是仅次于智脑的喜欢,所以她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帝辛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依旧能如同现在这样,维持着相互信任的亲昵。

    但同时她也知道,时间是所有感情的大敌。她见过的所有感情都会在时间的侵蚀之下渐渐消弭,她担心她和帝辛之间也是这样,所以她就很直接的这样问了。

    那时候帝辛脸色是惨白的,可他看着苏乩的眼神是温和的,听到苏乩这么问,他就将眼尾翘了翘,玩笑一般说道:“那你要早点找到我,如果时间太久的话我就忘了也说不定。”

    苏乩那会儿懵了一下,说:“可你也没告诉乩你沉睡的地方啊。”

    帝辛忍不住笑着抬手摸了摸苏乩的脑袋,道:“是。所以,在你来之前,我会努力不忘记你的。”

    他看着苏乩的眼睛,又慢吞吞补充道:“这是约定。”

    ——所以要快一点啊。

    苏乩想,明明都约好了,可他却将自己忘记了。

    她认真的算了算时间,也并不算久——最起码对于妖族来说并不算久。

    她看着帝辛的本体,一本正经的轻声道:“乩生气了。”

    智脑:“……”

    帝辛本体:“……”

    以及生怕苏乩一个冲动将帝辛的本体放出来所以一直围观着的天道:“……”

    天道冷静了一下,然后反手就锤了锤旁边正在闭目打坐的鸿钧。

    打坐打的好好的鸿钧:“???”

    他睁眼,慢悠悠垂眸看了一眼天道锤在自己胳膊上那肉乎乎的小胖手,然后略微抬了抬眼皮,对上天道看过来的小眼神儿。

    天道对他怒目而视:“都怪你。”

    鸿钧看着天道,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心说这不是你设定的规则造成的必然结果吗?然后淡定的抬手将玉雪精致的小娃娃向旁边镜子前推了推,口中道:“此乃因果使然。”

    天道:“……”

    天道忍不住挠了鸿钧一下,心想谁不知道这是因果使然,用得着你说出来,然后气呼呼转头又看向水镜。

    ——说起来它也是直到帝辛拿到那根被东海龙王敖光献上的凤羽的时候才知道帝辛的真身为何。

    它那会儿想了想洪荒时期龙凤麒麟三族日天日地的的狂霸酷炫劲儿,心下立刻就对自己因为帝辛而被迫回溯好几遍时光的操作释然了。

    毕竟帝辛的真身当年就是个大佬,虽然最后因为规则运道使然而走向衰败,但这并不妨碍人家作为大佬该有的风范。

    它淡定的接受了一个本应该在龙汉初劫中就谢幕的存在在封神大劫中又搞天搞地搞事情这一事实,并且还有点儿小佩服——这是在发现这家伙竟然在回到真身以后就将苏乩忽视掉之前。

    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会儿见帝辛这一波操作惹得苏乩小姑娘差点儿哭唧唧(大雾……)的时候,天道就觉得,这人在洪荒时期被封印真是该,这么讨打没被人打死(……)都算他运道好了。

    这边天道一顿腹诽谁也不知道——当然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这一点就要看身为天道半身的鸿钧怎么想了。

    咳,扯远了。

    且说下面苏乩一句“乩生气了”落下,智脑心里一慌,寻思着小姑娘怕不是气得狠了,赶紧好声好气的安慰她,同时还不忘戳一戳天道。

    ——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帝辛能这么快将苏乩忘了肯定是天道的锅。

    天道:“……”

    天道先前还生着闷气呢,听智脑甩锅甩的这么自然,也是非常委屈了,当下忍不住开口反驳:

    “这也不算我的锅吧,细究起来分明是规则之下必然的结果。”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心想谁要跟你讨论这到底是谁的锅啊,现在主要问题是帝辛迷之失忆,然后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承受能力有待提高,这要怎么解决才合适。

    天道哼哼唧唧,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序什么意外都没有,期间也没有什么人故意搞事情,现在这种状况都是帝辛自身性格自己选择的结果,所以它还能说什么啊。

    智脑“啧”了一声,觉得在要紧时刻还是自己更加靠谱,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条理分明的陈述理由专心安慰起苏乩了。

    “……失忆这种事情,完全属于不可抗力……”

    苏乩蓦然开口打断它,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道:“不是失忆,他记得乩。”

    智脑:“???”

    苏乩垂下眼睛,重复道:“他记得乩,记得所有事情——只是正如你之前所说……”

    智脑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开始说了什么,一时之间噤了声。

    ——帝辛记得所有事情是真的,以及和苏乩相处的这十几年时间,对他来说过于微不足道,也是真的。

    智脑有些懊恼的想,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时苏乩在帝辛身上学会人类的七情六欲之时,它就应该采取些措施。

    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苏乩有超过一半的感情都是在帝辛身上学会的,结果一转头帝辛回了真身,然后将这一段对苏乩来说非常重要的记忆视若寻常。

    这着实有些不公平。

    虽然在这种事情上谈公平也过于可笑。

    不过谁家姑娘谁心疼。

    智脑这会儿就很#无理取闹#的将锅乱甩。

    ——然而这会儿再说这些已然迟了,智脑很是心塞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过苏乩却冷静了下来。

    她脑海里回忆着洪荒时期关于凤族的信息——在知道帝辛的真身之后,她就将所有关于凤族的资料认真的收集起来进行了整理,这会儿说起来对于帝辛的经历她可谓是如数家珍。

    帝辛——也许称呼它为“元凤”更合适一些。

    元凤最初是作为天地间第一只风而诞生的,#元,始也#,所以它被称作“元凤”。

    初时,天地混沌,盘古开天辟地,并定地水风火四大混沌元素使洪荒天地空间稳定,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大混沌元素渐渐的演变成先天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

    而在这个演变过程中,四大混沌元素相互融合,就如同混沌孕育出盘古一般,孕育出了拥有生命的古老神兽。

    风与水交感成云孕育出洪荒中第一只龙——称为“祖龙”;火与风孕育出洪荒第一只凤——称为“元凤”;而地与水、火孕育出洪荒第一只麒麟——称为“始麒麟”。

    三只神兽生而为王,分别统治着鳞甲类,禽类,走兽类三种生物。

    对元凤来说,他和祖龙以及始麒麟一同诞生一同成长,一同带领着各自的种族逐渐繁衍生息逐渐强盛——直至最后命中注定走上对立。

    一个从种族从诞生到湮灭需要多长时间呢?

    元凤以前并不知道,可后来当它亲身经历了之后,他恨不能自己永远不知道。

    ——原来真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论是他的凤族,还是龙族或者麒麟族,等到该退场的时候,似乎就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三族——包括他们自身——就不受控制的走向灭亡。

    那段记忆太黑暗太惨烈,也太过刻骨铭心,于是在这样的记忆衬托之下,和苏乩认识的短短几十年,而且还是作为以前从未正眼看过的人族而生活的几十年,真的太细微了。

    细微的不足以让元凤心中产生一点儿波动。

    甚至他能有点儿印象,更多只是因为苏乩并不是正统的人类,而是一只难得的九尾狐。

    然后恰巧元凤记忆里也认识一只九尾狐。

    苏乩几乎可以十分精准的推演出元凤的心理活动——然后心里就更难受了。

    同样还是那句话,理解归理解,但该不高兴的还是不高兴。

    她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了帝辛一眼,想了想,最后问了一句:“你想上封神榜成为神仙吗?”

    智脑:“……”

    元凤:“……”

    天道:“……”

    苏乩一句话将围观的所有生物都镇在了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智脑率先语气委婉的发了言:“这不大好吧?”

    苏乩掀了掀眼皮子,说:“他又不会答应。”

    智脑:“……”

    智脑深深的怀疑它家姑娘大概是被帝辛真切的刺激到了,于是它从善如流的闭了嘴。

    以及元凤果然就非常冷酷无情的拒绝了苏乩的提议。

    苏乩对此并没有觉得意外,她点了点头,没再看元凤,直接转头出了火山内部。

    她出来的姿态足够决绝,可站在火山口的时候还是不觉恍神了一下。

    智脑原本听完苏乩前面的一波分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后来又被她临出来前一波操作镇的有些短路,等出来后看着苏乩的样子,它心里又不觉叹了一声。

    平心而论这件事苏乩实在是看的很清楚,清楚的它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看着苏乩站在火山口有些愣怔的神情,最后它只能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得说道:“感情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存在。”

    苏乩无意识笑了一下:“是。复杂到乩即便是看过很多,也依旧不能自如的将其掌控。”

    智脑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将帝辛骂了一通。

    以及它觉得能说出“掌控感情”这种话,听起来苏乩大概对其感受也并没有太过深刻吧。

    然后?

    然后它就眼睁睁看着苏乩若无其事的继续走在填充(?)封神榜的道路上。

    智脑:“???”

    智脑有些茫然的想,原来受了这么大打击之后情绪都可以恢复这么快的吗?

    ——这不合常理啊。

    虽说它猜测苏乩其实对七情六欲感悟并没有很深,但前一秒她明明还很失落后一秒就若无其事这个反差还是让智脑觉得有点儿诡异。

    它冷静了一下,认真观察了一番,非常震惊的发现苏乩脑电波的频率和表现出来的样子并无二致,于是智脑自那会儿起就没平静过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Emmm……

    其实苏乩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她即便被影响,也能将这些情绪控制的很有层次,也就是说,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封神榜这件事搞定。

    算一算这事儿也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再磨蹭下去,原本该上封神榜肉身又只是普通人族的那一波人魂魄都差不多要投胎转世了。

    至于其他事情……

    现在就只能先放下了。

    又更重要的是,她其实觉得“帝辛”还能再抢救一下。

    嗯,至于原因的话,大概只能说是直觉吧。

    ——毕竟苏乩她可是被规则被天道所庇护的存在呢,一般修道之人#心血来潮#之时都属于有所感应,更何况苏乩的直觉呢。

    对小姑娘如此信誓旦旦的说法,智脑也是:“……”

    #这谜一样熟悉的心塞#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个完成

    抢救不抢救的,其实现在也并不重要,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苏乩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对所有有望登上封神榜的人妖进行考察,若是最基本的性格合适的话,再一番安利。

    ——说是安利,实际上对大部分妖族人族的修者来说,他们辛辛苦苦修炼成千上百年,最后也不过为了一个长生不死。

    而封神榜无疑就是一个捷径。

    即便你跟脚资质再不好,但只要在封神榜上落下名字,那你就已经是属于天庭中有编制有神位的了,不但可以长生不死,还可以享受人间供奉进而以享受供奉得到的信仰之力进行修炼。

    这样的修炼方式可比踏踏实实自己打坐来的更轻松一些。

    ——虽然这种方式修炼到后面就战力而言可能不比自己一点一点修炼出来的实在靠谱。

    但实际上对武道真正有追求的人自己修炼的话也不至于迟迟不能得道。

    除了这一点,剩下的就牵扯到几位圣人之间的博弈,对人间信仰的划分之类的,这些事情不被普通的修者所了解,而牵扯到其中的又基本上都已经内定。

    ——说是内定,也是这些人本来跟脚天资远超常人,且早在封神初始就在朝歌城中为官,后面苏乩在朝歌城中那一波考核基本上将这群人都囊括其中。

    剩下的大都是惯常单打独斗自成一派,没有师门没有交友这种的。

    这也正是苏乩这次出来的主要目标。

    说起来有师门传承和没有师门传承确实是差了很多,不说跟脚的问题,就是修炼的速度还有环境,甚至攻击招式还有法宝之类,都是个不小的差距。

    这么说的意思是,苏乩出来这么长时间,在外面还真是没见过几个能比得上朝歌城里那一波有师门传承的。

    ——不过这些散修的妖族人族既然能活到现如今,其实也各自有一些特别的秘术就是了。

    这天苏乩行至一座山头,远远瞧着便见其上黑雾滚滚,妖气连绵。问了附近的小妖,说是这山叫棋盘山,山上有两个大妖,本领十足。

    苏乩想了想,就循着山路上去。

    山路崎岖,行进时常有险峻,苏乩作为九尾狐倒并没有觉得畏惧,只不过她走着走着,就微妙的觉得眼前这路不是自己想走,而是这羊肠小道自己出现在她脚下似得。

    苏乩猜到这约莫是先前那小妖所说的山上大妖所为,也不着急,只以不变应万变,将计就计循着山路上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经过重重昏暗的密林,苏乩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

    ——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座外表看起来煞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苏乩抬眼将宫殿上下打量一番,并不是什么术法做出的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由各色宝物一点一点堆砌出来的,一眼看过去便是霞光彩彩,好看非常。

    不等苏乩有什么动作,宫殿大门打开,两个妖族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的这两个妖族,一个通体泛蓝,一个满面发青。一个獠牙横突,一个红须遮面。身后各自背了武器,一个是一柄方天戟,一个是一把钢板斧。

    两妖族自宫殿里走出来,猛的一看那叫一个气势汹汹,苏乩先是被两人出类拔萃的外貌镇了一下,犹疑间一眨眼就见他们俱都露出了笑模样。

    “你便是那苏姓的仙人?”

    “拿着封神榜的那个?”

    “看着弱不禁风的。”

    “你怕不是听错了?”

    “我如何能听错?”

    “怎不能听错?”

    “不是你先看见的么?”

    “我自然也不会看错。”

    “俱都说貌甚美。”

    “旁人不能逼视。”

    “确实美极。”

    “那就是了。”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长篇大论,只一人说一句,连个间断都没有,声音也是浑厚有力,一个比一个大声,不管是质疑的话还是后面对她外貌的品头论足,都说的光明正大,让苏乩几度张口都没能将话茬接过来。

    ——还隐隐有点儿被震得脑壳疼。

    苏乩:“……”

    智脑上这两个妖族扫描了一遍,忍不住纳闷说道:“这两人谁啊?”

    苏乩眨了眨眼睛,想着你都不知道,那乩就更不知道了。

    智脑话问出来,就意识到自己这话问也没有答案,当下火速浏览起资料库,只一圈儿翻下来,一个相像都没有,智脑就:“……”

    ——怎么肥四?

    苏乩一时半会儿也打不断对面那两妖族的话,想着等智脑查一查再说,却没想到智脑查了一通,倒什么都没查出来,当下也有些纳闷了。

    她再一次抬眼将两个妖族一番打量,见两人实在不像是能自觉停下话头的样子,于是眉梢一挑,嘴角一翘,磅礴的深不可测的威压便直直的向两个妖族压了过去。

    两个妖族面色一变,下意识就噤了声,继而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苏乩。

    ——然而两人噤声也只噤了几秒钟,等瞪着眼睛看着苏乩的时候话头就又蹦了出来:

    “什么情况?”

    “不是说性子极好?”

    “都是废话太多。”

    “你废话也并不少。”

    “……”

    两人语速奇快的一番推锅,然后不约而同腿一软朝苏乩“扑通”一声跪下去,求饶的声音都大的跟打雷似得:

    “且饶了我们。”

    “我们没干过坏事。”

    苏乩:“……”

    苏乩抬手按了按额角,“啧”了一声冷喝道:“闭嘴。”

    她这一声并不是普通的说话,而是将威压也融了进去,那两个妖族被唬了一跳,瑟瑟发抖的抱在了一起。

    苏乩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没忍住嫌弃的移开了视线。

    躲了一下之后才又看过去,言简意赅问道:“你们两个拦乩做什么?”

    两妖族面面相觑了一下,心说不是您自己走过来的吗?我们不过顺水推舟让您上来的路简单了一些而已。

    想是这么想,不过两个妖族瞅着苏乩的表情,没敢直接说出来。

    苏乩眯着眼睛看着两人,见他们要开口,她又补充道:“一个说完了另一个再说。”

    “……”

    两人刚张开的口又闭了回去。

    ——他们两个习惯性的一人一句,被苏乩这么一警告,一时之间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好半晌,其中一个张可张嘴:“我叫高觉,他叫高明。”

    名字说完,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是真的不习惯一个人说话还是在整理需要,总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这两人是棋盘山上生的两个妖族,一个真身是桃精,一个真身是柳鬼。

    若只是普通的树妖倒也没什么奇特,只是这两妖族不知得了什么因缘,令凡人在山上建了庙宇,庙宇里又拜了两个泥塑,两妖族依托在泥塑上,阴差阳错各自得了神通,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做顺风耳。

    ——这两个神通,单看名字就能知道具体有什么功效。

    苏乩听着,当下也来了兴趣,问道:“你们这千里眼顺风耳能听的多远,看的多广?”

    两个人想了想,便道:“这世间事没有能躲得过我这一双眼睛的。”

    “也没有能躲过我这一对耳朵。”

    苏乩吃了一惊。

    ——这话说的可就太满了,要真是这样,那这两妖族可不该这么默默无闻的。

    她忍不住让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试了试,又在天道跟前印证了一番,结果发现他们竟然还真的没有说错。

    苏乩:“……”

    然后她就更加好奇了:“你们有如此神通,也未曾传出什么名声,想来对此并无什么野望,今日却拦着乩意欲如何?”

    高明高觉听言,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不觉一副苦兮兮的神情。

    ——哪里是他们没有什么野望,分明是他们两个除了这两个神通之外再没什么其他能力,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们这能力,保不齐会被如何对待,他们也无力反抗。

    两人委婉的将自己心中的隐忧说了一下,苏乩就懂了。

    不外乎就是一个#怀璧其罪#而已。

    ——嗯?似乎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没错了。

    以及:“然后呢?”

    高明高觉看着苏乩,一咬牙“扑通”一声又朝她跪下了:“听闻仙子手中有一封神榜。”

    “我两人这神通不说天上地下独一份儿,”

    “也是足够难得了,”

    “仙子且瞧一瞧,”

    “以我俩这神通,”

    “可否能在封神榜上留个姓名。”

    苏乩:“……”

    苏乩:“………”

    苏乩:“…………”

    苏乩掩嘴,禁不住以一种新奇的目光再一次将这两个妖族认真的打量了一番。

    智脑忍不住也多看了这两个妖族一眼,道:“这两人很有想法啊。”

    苏乩表示对智脑这个说法非常赞同。

    说实在的,这两个妖族是真的有想法。

    自她在朝歌城中授课又考核之后,有一苏氏妇人手持封神榜的事早就被传了出去。

    ——毕竟当时天道降下功德,又是异香又是金光,而且还有感应的,基本上修道的都能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后面只消得多打听一下,在苏乩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说不知道就显得有点儿假了。

    然而她这一路上过来,见过的妖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真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两个妖族这么干脆利落目的明确的。

    智脑瞧了瞧苏乩,又瞧了瞧两个妖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苏乩勾了勾唇角,镇定自若道:“既然盛情难却,乩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她笑了一下,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既知道乩手中有封神榜,那也应当知道乩的考核并不容易。”

    两妖族并没有被苏乩这话吓到,反而互相对视一眼,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苏乩想了一下,不禁失笑。

    ——这两人拥有顺风耳并千里眼,双方配合起来平心而论这世间事还真没有他们不知道。

    这么想来不过一个考核,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前提是苏乩给出的考核内容没有什么超出此世界范围的。

    看着眼前两双期待的眼睛,苏乩微微一笑,掏出一摞竹简朝高明高觉递了过去,然后微微一笑:“这是考核范围,你们且先看看,看完后若是没有改变想法,那么就在五年后去人族之中的商朝国度朝歌城,参加考核。”

    见两人将竹简接过去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苏乩笑的越发的和蔼(?):“好好看着。提前说一句,考核的时候不允许使用任何神通,祝你们好运。”

    两妖族兴高采烈的应了,然后将苏乩送走。

    远远扫描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苏乩不但外貌极美,性子也是极好,和传说中一点儿都不一样巴拉巴拉,智脑:“……”

    智脑简直忍不住要对这两个妖族心生怜惜了。

    “哎,这大概就是所谓#无知者无畏#了吧。”

    苏乩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两人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再预定了几个名额之后,苏乩停下来算了算,问智脑道:“乩数着这人数是不是差不多了?”

    智脑也跟着算了一下:“是够了,且还多余了几个。”

    苏乩:“……”

    ——这就很刺激了。

    她冷静了一下,道:“不妨。想来考核时定有不能及格的,且先让他们在天庭第一学府进修,等及格再补上去即可。”

    毕竟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再加上苏乩给出的那一波资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来就是加快了那个进程,因而毫无疑问未来的发展会非常的迅速。

    这么说的意思是,就算这会儿瞧着人多了,但在发展中总是能发现些许以前没有概念现在却能拥有姓名的变化。

    ——说不得就会出现一些新兴的职业正好就适配一下这多出来的几人的能力。

    如此“天庭第一学府”以后继续开展着也算是合情合理。

    苏乩脑洞一开就有点儿拉不住,索性她脑子里有个智脑能陪她一块开脑洞的时候还能劝一下,不然苏乩指不定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数够了,再差最后进行一次考核,苏乩就可以将封神榜尽数填满,也就是说,天庭的一众神位已然可以各司其职了。

    同时,就代表着苏乩来到这个世界和天道交易的任务就要全部完成了!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上千年之后,她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

    ——想想是不是还有点儿小激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个天庭

    苏乩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有特别激动。

    毕竟虽说这一任务从头到尾有上千年,可她实际上为此而奔波也最多不过近来这几十年而已。

    甚至细算下来,她如今在外游历,也并不是一心寻着那些有缘之人走着,反而是自己随心所欲更多一些。

    况且旁人在外面或多或少可能有什么不便,苏乩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甚至自个儿也更喜欢外面千万般变化的景象,处处都有不同。

    智脑一寻思,是这么个理,便笑了一声:“无论如何,封神一事结束,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苏乩点头应一声:“如今也只剩回了朝歌城,再进行最后一次考核了。”

    这么打算了一通,苏乩便算着日子,等差不多的时候,便动身回了朝歌城。

    因着这一波考核的对象本身全不是在朝歌城里的,所以苏乩这回往朝歌城里走的时候,也遇见了好几个赶着点儿过来的——这猛的一看,实在很有些后世里每逢恩科,一众学子进京赶考的意味了。

    苏乩自顾自想了一通,就有些想笑,等到了朝歌城里,距离约好的开考时间还有小半个月。

    苏乩原也是提前过来,想着这一段时间未曾和哪吒小朋友还有其他人相见,提前腾出些时间好唠唠嗑叙叙旧之类。

    她这么提前过来,哪吒小朋友果然就很开心了。

    小家伙因为肉身是由荷花莲藕使了神通做的,不比旁人正经肉身随时间变化成长衰老,他上一次苏乩见着什么模样,这一次见着还依旧是什么模样,就十岁男童样子,穿着红色衣裳,瞧着说不出的玉雪可爱。

    若是不自己说出来,怕是都没有人能猜到眼前这么个小家伙竟是商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小朋友听闻苏乩今日回来,早早就在朝歌城里等着,这会儿见到苏乩过来,一眨眼就跳出来,抓着苏乩的袖子埋怨道:“阿姒也真是的,出去这般长时间,不说回来看看。”

    苏乩见他分明都是大将军了,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模样,心里头便先软了三分,忍不住笑道:“这不是就回来了。”

    哪吒嘟囔道:“若不是到了考核时间,你哪里还记得回来。”

    他也就这般随口埋怨一句,撒娇的意味更浓一些。真实来说他如今姓名已上封神榜,在天庭有了神位,别的不说,长生不死是必然,因而苏乩离开这几年时间,在凡人眼里久得很,对他们来说却算不得很长。

    苏乩对小朋友套路也懂得很,当下也不反驳,就顺着他的话,应了许多事情才算了事。

    和小朋友还有杨戬几人略说了几句,苏乩便去了宫里见伯邑考。

    伯邑考在位已有几十年,如今就外表看着也上了年纪,苏乩打眼一瞧心里便生出些许感慨来。

    伯邑考瞧着苏乩还如同记忆中一般模样,当下便笑了一声,赞道:“风吹仙袂飘飘举——多年不见,君风采依旧。”

    苏乩闻言便也笑了一声。

    ——多年不见,这人做了这多久的君王,骨子里也一如当年,甚是风雅。

    两人叙了一会儿旧。

    苏乩主要是想过来和伯邑考报备一声要在天庭第一学府举行第二次考核这件事儿。

    虽说学府就地理位置而言并不算在商朝版图内,只能说依托于朝歌城但自成一处空间。

    但那空间无人带领或是有特殊介质的话常人便寻不着,因而苏乩当时和众人说的就是在朝歌城里汇合。

    ——既是在朝歌城里,那就不得不知会一声朝歌城的主人伯邑考了。

    伯邑考闻言目光便柔了柔,道:“当年第一次考核完时早就已说好了,如今也不必多虑。”

    苏乩点头道:“虽则先前已经说好,不过这许多年过去,总该再说一声才是。”

    伯邑考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般说道:“你惯常这般诚挚。”

    苏乩:“……”

    ——实不相瞒她很久以前就发现,伯邑考这人似乎对她有什么奇怪的误解,帝辛在位是就这样,现如今还是这样。

    苏乩心里寻思着,倒没有多解释什么。

    怎么说呢,就算是要解释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点儿。

    这么想着,苏乩抿唇笑了笑,谢过伯邑考之后便移开话题说起她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了。

    伯邑考年轻时候从西歧一路前往朝歌城,有过这一段外出经历。在来了朝歌城之后由于种种缘故便没有再出去过,因而每次听着苏乩提起外面,就很是有些新奇羡慕的意思。

    苏乩看出他对这些事挺有兴趣,也不藏私,捡着几件听着有趣的,轻声漫语的一一道来,让伯邑考虽则不能亲自经历,想象里却也好好的过了一把瘾。

    伯邑考身为一国之君,又不比帝辛当年任性,总有许多国事要处理,因而苏乩也没说上多久,时间瞧着就差不多了。

    伯邑考看着就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遗憾叹道:“恨不能亲眼去瞧上一瞧。”

    苏乩想了想,道:“等以后总有机会的。”

    伯邑考怔了一下,想起封神一事,他自个儿考核的成绩似乎还不错,最后神位里肯定也有他一个,当下便笑了起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以往还真没有人这么直接的在他面前说出来。

    伯邑考心说,怪道以前祯武王在位是对她宠爱的紧。这样率直天真,又知分寸的性子,着实很难不让人新生喜爱。

    况且苏乩容貌还极盛,单是瞧着就赏心悦目,心情不自觉就先好上三分。

    ——又祯武王是帝辛退位后的封号,祯字意为吉祥安定,诚既勇兮则为武,都是很好的字。

    甚至因着先前帝辛曾给西歧姬发封了“武”字,后面伯邑考给帝辛取字因着避讳将姬发的“武”字改了,换了个“忠”字。

    苏乩第一次听闻这事儿还将帝辛取笑了一通——那会儿帝辛肉身尚在,他们两人离了朝歌城漫无目的四处游历,也别有一番乐趣。

    伯邑考终究诸事压身,难得听苏乩说了一会儿故事已是忙里偷闲,此刻再是不舍也没了多余时间,只能着人将苏乩送出宫,自己去处理政事了。

    苏乩出了宫,接下来几日得空将以往交好的朝臣们拜访了一波,也不刻意说什么,就只随口叙叙旧——只十几年时间,旁人看着容色渐老,而苏乩却是一如既往颜色姝丽,这样面对面站着时,那强烈的对比不能不让人心中生出诸多感慨。

    好在朝堂中这些大臣大都在封神榜中占有一席之地,倒也没什么生离死别的苦恼。

    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这么在朝歌城里溜达下来,小半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第二波前来参加考核的众人也俱都到了朝歌城,只等考核正是开始。

    之前已经考核过一次,程序方面倒也没什么问题,只在正式考核之前将一些诸如“不能作弊”“不能用术法”“考核成绩的判定标准”此类细则细细通知下去,考核就正式开始了。

    这一波考生基本上都是自学出来的——别说前面那波有苏乩讲解未免不公平,可当时苏乩第一次考核时也早早通知过,是他们自己没有及时到朝歌城中参与授课以及第一次考核,这会儿提起来也只能说一句,“其中自有缘法”了。

    索性这些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其实真心里是有的,可敢于说出来的不是被苏乩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番,于是也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况且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话也没说错,这年头万事也不过讲究一个缘法。

    他们没复习好,心里再是不甘,可到底是当时他们自己选择了没来朝歌城听苏乩授课,说来说去也怨不得别人。

    ——这些都是闲话,现如今最重要是眼前的考核。

    第二次作为考官苏乩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也算轻车熟路,没什么波折的就结束了考核,一众“考生”有留下来等通知的,也有打算回一趟自个儿洞府收拾东西准备上天(?)的。

    嗯,后面这个操作可以看出来当事人确实是非常的自信了。

    武考的成绩当时就已经出来,文考卷子批阅起来费了些时间,不过也并不久。

    ——这次参与考核的考生说是因着当时自己的选择错过了第一次,没听听得授课,就知识方面自然比系统学习过的差了一些。

    因而苏乩将这次的考卷设置的难度比上一次也低了一些。

    ——这也算是一种缘法了。

    半月时间,苏乩就将这一波的成绩统计了出来,再和上一次的整合在一起,最后分门别类排了顺序,就将其贴在了天庭第一学府的大门前了。

    学府是设了结界,常人见不得寻不着,但参加考核的考生却可以以“准考证”为依凭,进去里面查看自己的考核成绩以及排名。

    于是近一段时间朝歌城里最常见就是——

    “你过了吗?”

    “过了过了,你呢?”

    “我也过了。”

    “你考的如何?”

    “考的不好,堪堪及格。”

    苏乩随意往哪条街上溜达着找点儿好吃的好玩的,耳边都能听到考生们讨论成绩讨论排名的声音。

    苏乩:“……”

    苏乩捧着一个刚买的手工艺品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忍不住道:“总觉得最近朝歌城这画风有点儿奇怪。”

    智脑同样没有错过这“盛景”,也是对眼前这景象叹为观止了,想了想,它道:

    “也还行。毕竟这关乎以后下半辈子的大事,严阵以待也是应该的。”

    苏乩:“……”

    ——下半辈子什么的,这听起来更加奇怪了好嘛。

    不过不管朝歌城画风如何,在如今封神榜所有名额已定的情况下,现如今也只剩下正式的宣布了。

    对,毕竟封神是个大事情,结果出来了,光明正大的宣布一波还是要搞到位的。

    苏乩跑去天上和昊天上帝商量了一下。

    ——说实话,苏乩总有点儿微妙的觉得如今这昊天上帝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

    也是不说态度不好或者其他什么的,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具体的苏乩也是说不清楚。

    智脑听了苏乩这个想法,就默了一下,然后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乩挑眉,不禁问道:“此话何解?”

    智脑整理了一下语言,就向苏乩分析了一下现状。

    主要是封神这事儿,在名额的选拔上细究起来有点儿上面几位大佬的博弈的意思。

    本来吧,几个大佬博弈博的好好的,苏乩这么一个原本不过是个开场棋子以往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冒了出来,还顶了个非常重要的天官审查员的角色。

    ——这操作让本来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往天庭里塞人的一众大佬当时就不好了。

    而偏偏,苏乩她也不是自己搞事情,上面有天道在压着——若是普通的交易也就罢了,不过一句#各凭本事#而已。

    但问题是苏乩竟然和理论上无情无欲的天道交好,让天道借半身道祖鸿钧的手将这些跃跃欲试的大佬们给压制住了。

    一众大佬:“???”

    真实#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这里有人开挂,举报了。#

    众大佬心中再不平,被鸿钧压在自个儿宫殿里学习数理化也是么得办法的事情了。

    咳,扯远了,说回来。

    昊天上帝因为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所以鸿钧拘着那群大佬的时候将其放了过去——不过放归放,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

    不说昊天他自己愿不愿意学,反正最起码他这边自学别人都有道祖教授这一点他就输了一波。

    再别说被苏乩这么一搞,整个天庭的朝堂上算下来一个昊天的亲信都没有。

    ——也不能说是没有,就是和他设想中的差了十里八丈远。

    你说,整个朝堂百八十个的臣子,结果里面忠实的皇党就那么几个人,这像话吗?

    昊天眼睁睁看着苏乩选拔人才全凭成绩和能力,半点不看其出身,好几次没忍住蠢蠢欲动想要插手——然后没被道祖鸿钧阻止,反而被其他圣人给拦着了。

    至于理由昊天自己就能想到,不外乎就是,#我得不到好,你也别想好过#。

    #来啊,互相伤害啊。#

    ——虽说面对这种情况就昊天自己来说肯定也会忍不住插手,但在被别人插手的时候,昊天还是想问一句:

    你们瞅瞅,你们这干的是人事?

    #要点儿脸?#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个封神

    昊天发自内心的怒吼没有人听,只能委屈巴巴坐在凌霄殿里坐看苏乩给自己选的那群臣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心。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看苏乩顺眼才奇怪了。

    智脑这么一分析,苏乩寻思了一下,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其实也很无辜啊。

    她选拔人才的时候也不是全凭自己喜好选的,而是在自己觉得合适的前提下再问一问规则。

    ——她干的也就是提个名而已。

    最多再是摆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给这些人增添一些筹码,让规则综合多方面考虑一下。

    苏乩自觉自己在其中起的作用并不大,但旁人信不信这就随缘了。

    咳。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昊天上帝看自己不顺眼这个事实,苏乩再去凌霄殿的时候,忍不住就多瞄了昊天几眼。

    昊天上帝是个外表看着自带三分和气的美青年,面上并不带微笑,却非常奇妙一眼就能让人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

    关键是实际上这人一点儿也不好说话,反而心里成算很深。

    ——这技能苏乩每每看着也是叹为观止了。

    他坐在玉座之上,见着苏乩说话时也是和和气气,就表面上真是半点看不出来他心里实际上对苏乩并不喜。

    这会儿苏乩多瞄了他几眼,他很快就发现了,然后脸上神情就带上些许真实的疑惑,眨眼问说:“苏卿今日不停看朕,可是朕形容有哪里不妥?”

    昊天第一次从鸿钧口中得知苏乩的职责,见到苏乩时叫的就是“苏卿”,苏乩以前听着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知道了这人对自己无甚好感,再听着他亲亲热热喊一声“苏卿”,心里不觉就“啧”了一声。

    “卿”这个字说来其实有点儿微妙。用在朝堂上一指官名,二则是上级对下级的称呼。

    苏乩并不在天庭为官,那昊天称她为“卿”也只能是第二种了。

    ——堂堂昊天上帝,在这种地方玩这种小心机,苏乩感觉就……相当的一言难尽。

    瞧着昊天状似疑惑,苏乩就:“……”

    苏乩私心里很想朝这人翻个白眼看看,不过终归是控制住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一脸诚挚道:“乩今日才发现上君形容俊美,令人眼前一亮。”

    昊天:“……”

    昊天着实万万没有想到苏乩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当下便怔了一下,继而回神,对上苏乩一双眼睛,心中忽而一动,问道:“朕一晃眼瞧着苏卿眼睛似是有些异样?”

    苏乩便眨了眨眼睛——她一双眼睛本来是极好看的黑曜石一般的颜色,只因着曾交好的昆仑山山灵寄宿其中,因而有一只就变了颜色,流转间带了些许浅绿,瞧着便妖异的紧。

    她自己也知道这双眼睛瞧着异样,平日里倒是记得收敛,只昊天上帝再怎么说也是圣人,苏乩这能骗过许多人的障眼法在他眼中却也不是不能识破。

    不过苏乩倒是没有想到这人还会对这等小事感兴趣。

    实际上昊天也并不是真的对苏乩眼睛的瞳色感兴趣。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是苏乩一双眼睛五颜六色在昊天看来也无不可,这不是他对苏乩这个存在本身就好奇的紧,以往苏乩在他面前表现得总是滴水不漏,而上面鸿钧——也可以说是天道又看的紧,让他全然不能做什么手脚。

    因而昊天这会儿瞧见苏乩那一看就是被什么寄宿了的眼睛,当下脑子一转,一堆坏主意就冒了出来。

    ——诸如苏乩这被什么东西寄宿了写下来的封神榜是否公平之类的。

    苏乩睁眼瞧他,半晌,嘴角便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出来,然后慢吞吞的道:“上君好眼力。”

    昊天皮笑肉不笑的垂眸看她,语气里又偏生带了几分忧心:“果真是沾了什么东西?”

    不等他再往下继续说,苏乩就轻轻的笑了一声:“劳上君挂心,不过是一山灵而已。”

    她说着,便掩唇,语气里也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意味:“说不得上君也有几分熟悉,元始天尊座下道场昆仑山就是了。”

    昊天脸色悚然一变。

    ——苏乩就是刻意提起元始天尊的。

    原本这场封神,元始天尊门下虽然数量少,但质量高啊。在封神榜上便占了大头,最起码和苏乩关系最好的哪吒杨戬等人就是出自他门下。

    更何况还有当年帝辛朝堂中等人。

    昊天原本就对三清忌惮的紧,一直关注着封神进展的他自然也没有错过苏乩的偏爱喜好。

    他早就注意到苏乩对哪吒的偏爱,却偏生碍于种种缘故什么都做不了。

    这会儿再听到苏乩竟然连昆仑山的山灵都这般信任的任由其寄宿在自己眼睛里,当下几乎认定了苏乩这是和元始天尊早就有了约定。

    ——虽然实际上元始天尊还给苏乩找过几次事情,但又有哪吒,又有昆仑山山灵,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要不是元始天尊就是当事人之一,便是他自己看着这情况都忍不住怀疑起苏乩是不是真的和自己瞒着旁人偷偷定了什么约定。

    昊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喜欢想太多。

    他这会儿脑子一转,脸色就有些发青。

    可他张了张口,却不敢说什么。

    ——还是他想太多。

    他第一反应本来是这山灵便是个有力证据,可转念一想,苏乩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后手?

    说不得她和元始天尊就等着他跳出来,然后一脚踩进他们挖好的大坑里。

    这么一寻思,昊天便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忍了气,听着苏乩将封神榜名单一定,只等着择个黄道吉日宣读一下,然后迎众人入天庭。

    苏乩对于工作还是非常敬业的,昊天细细思量了一遍也没找出什么能挑刺儿的地方,只能心中隐隐不甘的点点头,认同了苏乩的方案。

    见着昊天点头,苏乩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是怕了昊天这人宁可不要脸面也要搞事情,不得不说他发现了昆仑山的山灵倒算得上神来一笔,让他自己脑补到投鼠忌器,反而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了。

    得了昊天同意,苏乩干脆利落带了封神榜回到朝歌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选定良辰吉日,又掐算合适方位,一通忙碌,众人被苏乩支使的团团转,却无一人觉得不耐,反而尽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毕竟封神台越早完成,他们也越早进去天庭正式成为天庭编制中的天官。

    不多长时间,就到了定好了良辰。

    这一天天还未亮,便见天边笙簧嘹亮,香气氤氲,空中隐隐可见旌幢羽盖,苏乩手一扬,一道金符飘向虚空,一座玉台蓦然出现。

    这时候不论是修道之人还是普通凡人,心中尽都生出些许感应,面色虔诚向着玉台方向肃穆而立。

    苏乩心下也不觉生出满意。

    ——不得不说,和天道的交易对她来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甚至她因此而在这个世界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还结识了许多友人。

    苏乩嘴角不禁漫上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倚在玉台边,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当事者还没来全,苏乩就瞧见前面黄幡隐隐,宝盖飘杨,有数对容貌精致女童分于左右,当中一位娘娘,跨青鸾而来——确实娲皇宫女娲娘娘。

    苏乩瞧着她过来,当下就纳闷了一下。

    不是说这些圣人大佬在鸿钧道祖那里学习数理化(……)着么,怎地这会儿过来了?

    心里纳闷归纳闷,苏乩见着女娲还是笑盈盈迎了上去:“娘娘亲自过来?”

    女娲朝她点了点头,面上神情也是温和:“听闻封神榜已定,本尊前来祝贺。”

    对上这位圣人称得上温和慈爱的目光,苏乩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笑:“也算乩不负娘娘所托。”

    ——这说的是最初的时候苏乩前往朝歌城的最明面的理由。

    女娲闻言,也就怔了一下。

    自知道苏乩所作所为皆有天道在身后时,女娲便将当年所谓任务早早扔开了,后来见苏乩对妖族态度有心指点提拔,她心中也甚是感激。

    那会儿元始天尊和昊天意图搞事情的时候她还委婉的将人拦了一拦。

    ——本来就是约定成俗圣人不得插手,既然对方先出了手,那她女娲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不过这会儿听到苏乩提起“任务”,女娲心中但蓦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明明以前几千年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睡一觉,却偏偏这几十年的时间,硬生生让她凭空生出这样的感慨。

    女娲不觉摇头失笑。

    她今天来确实只是单纯的来祝贺,其实还有点儿真心的感激苏乩能拉妖族一把——现如今在封神榜上留下姓名的可比女娲最开始想象的好看多了。

    贺词留下,她也没再多留。

    虽则现如今封神之事已经尘埃落定,道祖鸿钧也没有再强行将他们留下。

    不过先前他们被鸿钧留下的时候,被迫学习了苏乩编出来的学习资料。几人都是得天独厚的圣人,一见着那些资料就能从其中推演出未来,当下一个个便对这些看似天马行空的知识重视了起来。

    这会儿他们各自从推演中顿悟的顿悟,学习的学习,只女娲真心感激,前来趁着还未开始祝贺一番,不过也是说完就撤了。

    苏乩瞧着她行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朝智脑感慨了一句:“妖族在女娲心里还真心有几分重量。”

    智脑不以为意:“再有分量,她是因着造人的功德成的圣,两方冲突起来她定然也站的是人类。”

    苏乩就有些无语,好半晌道:“人族原本就占了天地运道,就算双方有冲突女娲选择人类也并没有什么错,人之常情罢了。”

    她笑了笑:“她能在成圣之后对妖族还有几分照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成圣之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话也并不是说说而已的。

    智脑就哽了一下,不说话了。

    两人没沉默多长时间,既定的时间就到了,该到的人也都来了,苏乩定了定神,拿着“封神榜”上了封神玉台,让人按着天干地支镇压了方位,又宣读了昊天给的诰敕。

    ——昊天怎么说也是他们未来的上司,提前发表一下通知也是合情合理。

    昊天的诰敕不外乎就是什么修仙不易,各位且行且珍惜,再不然就是以后我们同在一朝,务必同心协力共建美好家园之类的。

    苏乩念得无聊,下面众人听的也心不在焉。

    ——可不,这会儿他们都牵肠挂肚自个儿能得个什么位置,哪里还有心听什么官话场面话。

    苏乩一板一眼将昊天的诰敕念完,全场包括她自己都不觉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封神榜”挂在了台上。

    瞧得封神榜已挂,众人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苏乩微微一笑,众人霎时间想起被数理化所支配的恐惧,当下还有些躁动的氛围瞬间平息。

    苏乩“啧”了一声,也不卖关子,淡定自若道:“封神榜已挂,诸位俱当循序而进,不得搀越取咎。”

    众人熙熙攘攘便涌过来看榜,榜首的位置赫然就是伯邑考,众人不觉愣了一愣。

    伯邑考此人说是文武双全,其实文不算世无其二,武也当不得天下第一,不曾想竟得了个榜首?

    众人愣怔间,倒是曾在伯邑考手下为臣的都反应过来,呼喊庆贺起来,伯邑考也才回了神。

    苏乩说了封赏职位等,伯邑考躬身拜谢,坛下一时间风云簇拥,香雾盘旋。

    受封完伯邑考便站在一旁待命,而苏乩则是按着榜上的顺序一个个将人引到台上,一一宣读封赏神位,众人各自拜谢。

    封神榜上人数众多,粗粗一算就有百八十人,一个一个念下来就废了许多时间,不过除了苏乩,众人没一个觉得疲惫的,只觉兴奋不已。

    苏乩前面还礼貌性的说几句祝贺的话,到后面就完全是机械性的按着名单读了。

    最后下来,封了管领三山正神炳灵公一位,五岳正神五位,雷部正神共计二十五位,火部正神五位,瘟部正神六位。

    这些是前面数量较少的,后面一众星君数量全然是按百算了,直将苏乩读的头昏脑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多的人,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个审核过来最后写上封神榜竟然还被规则承认了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个结束

    在后面五斗群星一堆,群星一堆,二十八宿一堆,随斗部天罡地煞九耀星官又是一堆,这还只是斗部,还有太岁部,镇守元帅,招宝纳财,四大天王,五方痘神,零零碎碎职位数都数不清。

    苏乩一一念了,完了之后,众神按着官位排名列次站好,只见得香雾横空,瑞烟缥缈,旭日围黄,庆云舒彩,苏乩意思意思说了几句“望诸君各分执掌,受享祭祀,护国祐民,掌风调雨顺之权,职福善祸淫之柄。自今以往,永保澄清。”之类的话。

    这下子整个封神就算这么结束了。

    不过结束归结束,人族里还有几个尚未寿终正寝的仍旧活跃在朝堂之中——甚至伯邑考虽则年纪大了,可因为有运道加身,所以身体还算健朗,最起码瞅着还能再活十几年。

    更别说其他比他年纪还小的臣子们了。

    总归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天庭里去就是了。

    苏乩寻思了一下,找伯邑考问了一声,伯邑考意思是且等着。

    昊天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等的时间多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么十几二十几年的。

    况且他对这一波招上来的神实在热情不起来,满打满算没几个是他自己人,甚至以前互相挖过坑的都比比皆是。

    不过转念一想,以后他们就都归自己管了,领着自己发的俸禄给自己办事——微妙的感觉还有点儿小刺激?

    于是如鲠在喉了好长时间昊天上帝突然想通了什么,瞬间心气就顺了,然后在苏乩来询问他自己意见的时候笑的满面春风的非常好说话。

    苏乩:“……”

    苏乩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气傻了。

    不过反正最后昊天和伯邑考两个人非常友善的达成协议就行了。

    苏乩对昊天丰富的内心戏半点儿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反正当事人都没意见,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这下苏乩就算真正的完成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和天道交易的任务了。

    一下子没有任务在身,苏乩在朝歌城里溜达了几天,眼看着众人各司其职,交接工作的交接工作,继续学习的继续学习,一时之间竟然感觉还有点儿怅然若失。

    索性她终归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就失落了一小会儿,便就又兴奋了起来,道:“如今乩也算#无事一身轻#,以后天大地大,便是哪里都能去得了。”

    ——可不是么。

    本来她未完成任务的时候就有天道庇护,行事向来有底气,更何况如今完成了任务,天道给的好处也拿到了手。

    她这会儿可真真的算是得天独厚了。

    并这会儿的庇护还不是天道主观上庇护,而是被规则所承认的,这个人承载一个高级世界的庇护这样子。

    苏乩想着智脑之前提过的种种好处,心里感觉也是有些美滋滋。

    想着以前在四处瞎转悠的时候,偶尔有些地方天生险峻特别,她或是实力不足或是时间不够没能好好的欣赏一番,这如今可不就是能随随便便的再去一趟了。

    毕竟她现在实力有了,时间也多的是。

    天道也很兴奋。

    说实在的就一个封神之劫,先前也不晓得什么情况,每次发展起来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八个缰绳都拉不回来,天道么得办法,只能费心费力回溯时间,让世界重新自行发展。

    然而一次两次天道还有心力,这三番五次的,便是天道想再回去,世界也撑不住了啊。

    时间回溯又不是随时能见的烂大街的法术,一个世界的生长发展也不是什么种草养花,说养就养,浇浇水晒晒太阳就能活。

    前几次天道甚至连是谁在搞事情都没有发现,后面才察觉到商王帝辛似乎有些不大对,但当它回溯了时间打算将不稳定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之中的时候,猝不及防被阴差阳错提前恢复了记忆的帝辛给反杀了。

    天道:“???”

    ——就很难受。

    还很后悔。

    帝辛真身怎么说也是天地初生从混沌中诞生的第一只凤,和世界的起源都是有些牵扯的,真拼着不要命也要坏了封神正常发展,天道也无可奈何。

    到后面天道几乎都要死了心,寻思着这破世界它是真的抢救不回来了——想是这么想,但到底不甘心。

    所以在智脑带着苏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天道心中的惊喜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它灵机一动就和智脑做了交易。

    它当时是想着,既然元凤和世界起源相关,所以这个世界本土的存在都搞不死他,那其他世界的存在呢?

    天道那会儿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么一琢磨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挺有道理,于是和智脑一拍即合,双方各取所需,谁都不损失什么?

    ——任务成功了那就皆大欢喜,苏乩得到想要肉身而天道也能借助世界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至于若是失败了——此世界湮灭天道不复存在,而苏乩和智脑也讨不了什么好,就算能逃到其他世界,也定然会元气大伤。

    索性一路走下来,苏乩的任务完成的非常不错。

    当然也确实有些阴差阳错的意味在其中。

    这不是帝辛,也就是元凤,被迫回溯了时间好几次,他虽则没有确切的记忆,但作为大佬,确实心中是有那么一点儿感应的。

    而苏乩和原本的九尾狐苏乩又实打实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于是整个封神大劫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帝辛那会儿每每看着苏乩,一时觉得如果这世上能有人杀了自己那一定这只小狐狸,又一时觉得这小狐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心里矛盾,也是活的实在无聊,便做出了和以往一个照面就将苏妲己弄死这一行为截然不同的选择——将苏乩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在女娲将苏乩送到商王宫,而苏乩也成功的留下来的时候,天道是真的差点儿喜极而泣。

    真是天可怜见,想它回溯了多少次时间,第一次还好,帝辛看见苏妲己最起码当个乐子看着,看腻了之后顺便就弄死了。

    可到了后面几次,也不知道他记忆是不是实在压不住了,每次和苏妲己一个照面,他就满脸不耐,二话不说让人将其拉出去了。

    天道:“……”

    它还能说什么?

    谁让元凤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转生成帝辛,又因为大佬的魂魄本来与众不同,即便是生为凡人也和旁人多有不同。

    索性到如今一切事毕。

    天道这会儿回忆起当年种种艰辛,便是它无情无欲都差点儿喜极而泣。

    更遑论它因为无数次的时光回溯又在苏乩那里见到许多其他世界的天道,早就生出了原本不该存在的情绪。

    于是打坐打的好好的鸿钧:“……”

    他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腿上泪眼汪汪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可爱非常的小团子,没说话。

    于是小团子眨巴眨巴眼睛,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拽了拽他宽大的衣袖,哭唧唧道:“我想去见一见苏乩嘛!她都没有真正见过我的样子。”

    ——说的也是。

    最开始天道和所有天道一样,是无形的存在。

    但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此世的天道慢慢的生出七情六欲——并不强烈,却也着实存在。

    继而就莫名的生出了化身。

    天道化身的那天是凭空出现在鸿钧打坐的蒲团旁边的,那和鸿钧如出一辙的气息以及有八分相似的容貌,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鸿钧是不是悄摸摸什么时候搞出了私生子。

    ——如果不是鸿钧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的话他大概也会这么想(大雾……)

    开玩笑的……

    已经以身殉道连感情都么得的道祖当然不会这么低级趣味。

    他主要是有些震惊于天道竟然也能化身这个事实。

    讲道理他自成圣以后可以说是无所不知,但也没听说过天道还能有化身的。

    ——道心一向坚定的道祖差点儿被刺激的怀疑起了人生。

    索性他也知道此世的天道原本就因为多次回溯,阴差阳错之下和旁的天道并不相同,因而也就震惊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淡定的接受了事实。

    不过平心而论,拥有了实体的天道真的是很有几分做熊孩子的天分,鸿钧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同意了他要去找苏乩的想法。

    然后怀疑人生的就变成了苏乩。

    苏乩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语气里满是迟疑:“阿九?”

    小团子喜滋滋的点头:“是我呀。”

    苏乩不敢置信:“天道?”

    小团子鼻子皱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苏乩就:“……”

    她戳了一下智脑:“天道无形,无处不在?”

    智脑现在也在怀疑智生,所以并没有立刻回答苏乩的话。

    于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忍不住就将眼前的小团子从上到下跟扫描似得打量了好几遍。

    就外表而言小团子真的很好看——主要是道祖鸿钧本来就好看,还自带几分缥缈无尘的气质。

    不过小团子因为五官还未长开,不比道祖气质超然,却是更偏向于可爱,也更加精致一些。

    等苏乩终于接受了事实的时候,小团子已经非常兴奋的在苏乩的宫殿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了。

    他本来应该是无形的,可阴差阳错拥有了实体。

    在有了实体之后他就一直跟道祖鸿钧待在一起,道祖宫殿里就摆设而言真的简陋的不像话,因而化身这么长时间,苏乩宫殿里摆放的这些物件儿天道是真的一个都没见过。

    嗯。

    只看没摸过那都不算。

    苏乩:“……”

    苏乩盯着小团子软乎乎的摸着放在桌子上的玉盘子,心里还是觉得非常新奇。

    不过她面上却已经是恢复了淡定,见天道跃跃欲试盯着盘子里的几个红灿灿的果子,她笑了一声,道:“阿九也喜欢吃这些果子吗?”

    天道回头,看了苏乩一眼,又将视线放回那些果子上,否认道:“没吃过,不清楚。”

    苏乩怔了一下,想起自己第一次尝到食物的味道时的心情,嘴角勾出的弧度不觉大了一点,道:“那如今你可以尝一尝了。”

    她将盘子向着小团子的方向推了推,建议道:“这种果子生在极北之地,吃起来初入口如同冰一样,再一会儿则是又酸又甜,很有几分特别。”

    天道闻言,果真就伸出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尝了尝。

    ——是苏乩说的那样,入口时又冷又寒,舌头都似乎有些麻木,一息才有又酸又甜的味道自舌尖上蔓延开来,将麻木的舌头渐渐的侵染成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因为这前后的对比过于强烈,所以显得后面那酸甜的滋味越发霸道,天道吃了一颗,意犹未尽的伸手又拿了一颗。

    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苏乩就好笑的将盘子拿了开,道:“这果子吃一两颗还好,吃的多了便是大罗金仙牙都要软了的。”

    天道:“……”

    天道心说我又不是那什么大罗金仙,哪里会软了牙。

    不过他也并不拂了苏乩的好意。从善如流就转换了目标,看向旁边多宝阁上放着的各色物件儿。

    苏乩这多宝阁上东西不少,不过种类就有些杂了。

    一眼看过去有气息深不可测的先天法宝,也有只是形状清奇的摆件物事。

    苏乩见天道好奇,索性走过去拿着一一向他讲了起来。

    这些东西有苏乩四处游历是偶然得到的,也有封印作恶多端的人或着妖族得的战利品,甚至还有些苏乩随意在路边捡的一根形状雅致的树枝之类。

    以及,最多的是,以前在商王宫的时候,帝辛沉迷手工做出来的许多法宝或者艺术品。

    苏乩讲着讲着,就想到了帝辛,然后就想起现如今沉睡在火山中,完全没有将作为帝辛的那段记忆放在心上的元凤。

    苏乩不觉恍惚了几秒钟。

    天道察觉到了她的恍惚,却不明白她为什么恍惚,倒是对苏乩相当了解的智脑见苏乩手指触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子,瞬间心下了然。

    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智脑忍不住就在心里恨恨的将帝辛骂了一通,顺便将以前默认苏乩在帝辛身上找到感情的自己也骂了一通。

    不过它再是后悔,事实却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一点智脑知道,苏乩也知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个记忆

    于是苏乩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指着多宝阁上的东西向天道说起来。

    她和智脑都是心知肚明,唯有天道看着她恍惚了几息时间,又很快回神,若无其事的样子,便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短短五个字的问题问出来,蓦然一室寂静。

    苏乩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她在想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瞬间想了很多,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闪现着那会儿在商王宫时和帝辛相处的种种。

    实际上,说她对帝辛的感情有多深刻吧,那就过于夸张了。

    她是了解人类有关的七情六欲,却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她就只是能单纯的感受到,她对帝辛还有哪吒他们是喜欢的,是在意的,再具体的,她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但不可否认,她从一个机械生物变成碳基生物后,十之八九的属于碳基生物的情绪都是在帝辛身上感受到了。

    ——他是不一样的。

    苏乩这么想着,就开始思考,帝辛是有哪里不一样呢?

    在青丘的时候,她的长辈也是有的。不过她血缘关系上的父母走得早,死的时候她自己连独立捕食都做不到。后来是族中有位长辈看着她可怜,偶尔会施舍她一些野兽生食。

    苏乩那会儿不喜欢吃生食,可为了活下去,也就那么吃了。

    ——这么说想表达的是,苏乩对长辈的印象真的就非常的单薄了。

    然后是友情。她在族里,和一般的狐狸食谱都是不一样的,况且她因着是托生于狐狸身,天生就有灵智,可旁的同龄狐狸却不一定。

    他们得有一定的天地造化,才能开了灵智。

    苏乩这情况,放在人类之中,就得让人赞一句“早慧”了,还是非常天才到鬼才程度的早慧。

    ——总之是无论如何都玩不到一块的,更别说产生什么友情。

    这么细细看下来,能称得上“友人”的,非要说的话,也就石矶能算得上一个了。

    不过石矶性格冷清,又沉迷修道,和苏乩相处时,最多的便是论道——苏乩也不是不喜欢论道,就是吧,这样的相处总觉得略显生疏了些。

    是有些“淡如水”的意思。

    郑重多过于亲昵。

    至于哪吒杨戬几个,在苏乩眼中全然就是后辈了。

    几个小朋友都属于天资聪颖年岁尚小的那种,和他们遇见时苏乩又正好已经对人类世界有了几分了解,对着他们不自觉便将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上,下意识的就会护着。

    至于朝堂中其他大臣们,相处起来则是有些类似于长辈,有些类似于师长,也有些是亦敌亦友的样子。

    所以帝辛是不一样的。

    苏乩唯有在帝辛面前的时候,才会有一种自己是被宠爱着的感觉。

    ——入了心的,也不过是一个“独一无二”。

    苏乩又是恍惚了好半晌,直到被耐不住的天道扯了一下袖子,才回过神。

    小团子也不知道是久久等不到苏乩的回答忘记了刚刚的问题还是看出苏乩没什么想回答的欲望,扯的苏乩回了神之后,便又指着多宝阁上一个造型别致的小玩意儿问道:“这是什么物什?又有何用?”

    苏乩顺着小团子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

    她沉默了几息的时间,忽而就禁不住有些恼怒。

    ——那人都已经将商王宫里的经历尽数放下,偏生自己在这看见什么都能想起他。

    甚至连这会儿落脚的宫殿法宝都是他送的。

    苏乩:“……”

    #生气jpg.#

    问题是她用的最顺手也最喜爱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帝辛之手。

    这就很令人心塞了。

    苏乩心塞了足足十几分钟,“啧”了一声,嘴里嘟囔道:“分明是他自己擅自和乩做了约定,这会儿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这如何让人甘心。

    苏乩到这会儿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只有她一个还因着这样一个约定而纠结不已,这也未免太过不公平了啊。

    于是听到她这声嘟囔的智脑,忍不住也跟着心塞了起来。

    它是能看出来苏乩是真的对这个约定更加在意一些,但……问题是,她现在是这样,不代表念叨的久了之后,心里的想法还是这样。

    没听说过那一句什么——

    #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智脑忧心忡忡的觉得,苏乩要是再这么在意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自我攻略”了。

    它悄摸摸寻思了几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某天在苏乩考虑着要去得地点的时候,一本正经建议道:“你心中既觉得在意,那就去找他啊。”

    智脑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儿私心,见苏乩表情犹豫它还补充呢:“反正现如今我们无事一身轻,你也知道他沉睡的地方,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和他掰扯,直到他想起那个约定。”

    ——然后你就可以将这件事放下了。

    苏乩觉得智脑的建议很有几分道理,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就真的去了帝辛沉睡的地方。

    ——天道那次只来了小半天时间就很快又离开了,它总归是天道,哪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化身在人间溜达。

    因而苏乩这里来找帝辛,依旧是独身一人。

    第二次过来她就很有些轻车熟路的意思了,过阵法的时候都轻轻松松,没多耗费什么精力,然后就见到了那只沉睡的凤。

    帝辛的姿态还是如同苏乩第一次过来时一样,整个凤和下面炽热的岩浆几欲融为一体,似乎下一秒就能燃烧起来一样。

    苏乩看着,不自觉就怔了一下。

    因为这次在她下去的时候,沉睡的凤就主动睁开了眼睛。

    苏乩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钟,元凤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清越的鳴啼。

    下一秒,红色的火焰猝不及防燃烧开,一个人影自火焰中显现出来。

    苏乩下意识呼吸就滞了一下。

    那人身上一件外袍颜色绯红,那色泽恍惚像是鲜血染就,又恍惚是火焰燃烧,一张脸轮廓线条分外好看,一双眼睛眼尾微微翘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这分明就是帝辛的模样。

    苏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探的叫了一声:“帝辛?”

    那人抬眼,视线凝在苏乩脸上,好一会儿,又直直的对上了她的眼睛。

    苏乩:“……”

    苏乩静静地和他对视着。

    约莫过了好几分钟,元凤那落在苏乩眼睛上凌厉的视线突然就软了三分,他张了张口,道:“你来了。”

    苏乩:“……”

    苏乩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这个反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她寻思着若是更偏元凤一些,那不能这么柔和,但若说是帝辛,却也略显冷硬了。

    苏乩好半晌,干巴巴点了点头:“是,乩应约而来?”

    元凤便勾着嘴角,露出一个极细微的笑。

    苏乩并没有错过他这个微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他这样不如何热情的表现的不舒服,而是,似乎预感到什么她不想看见的事即将发生的那种不舒服。

    苏乩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说修道者原本修为越高深冥冥之中心血来潮的感应就越及时越准确,更何况苏乩完成天道的任务之后,被此世所庇护的她说是天命之子也不为过。

    于是苏乩睫毛颤了颤,错开帝辛的视线,说道:“乩答应过,会过来找你。”

    ——而你也答应了乩,会记得乩。

    帝辛听出她未竟的话,就微怔了一下,继而回神,道:“你向来言出必行。”

    苏乩:“……”

    苏乩不知道这话她要怎么接。

    同时她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情绪就越发明显。

    她和帝辛相处时,除了最开始的小心翼翼,之后就一直是放松的、是随意的,可偏生这会儿,却是这样一副生疏且尴尬的样子。

    她……心里就有些小难过。

    苏乩想,她可真不喜欢这样的帝辛。

    甚至还有些小委屈。

    她视线转了转,问帝辛:“你在这火山里……”

    她问了一半又顿住了。

    本来是想问问帝辛在火山感觉怎么样呢。不过想想,这样的环境还能怎么样?

    帝辛当年在商王宫里吃的用的总是最好的,苏乩也能看出来这人对生活质量是有讲究的,但凡有一点儿不好的地方他宁可不吃、不用,也半点不肯将就。

    ——她即便是问了又能如何。

    这是帝辛作为元凤应该承受的因果。

    元凤看着小姑娘失落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来,那会儿在商王宫的时候,帝辛的肉身因为元始搞的事情而内伤严重,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掉了眼泪。

    那个时候的帝辛觉得心疼的紧,这会儿元凤想起来,不受控制的,心里就软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让元凤不自觉皱了一下眉,这样的表情让他原本就锋利的眉眼看着就越发不可接近了。

    苏乩:“……”

    苏乩看见他皱眉,心里也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寻思着自己含辛茹苦(?)千里迢迢为了一个约定吃力不讨好的来到这火山里,第一次不承认也就罢了,这一次倒是承认了,却又是这样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苏乩咬了咬牙,差点儿转身就想走。

    ——比起任性,她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她的行动并没有成功,因为上一秒还眉头紧皱的元凤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掌一翻,从岩浆中抓出一个案几并两个圆凳儿。

    “且坐下,我们谈谈吧。”

    苏乩:“……”

    苏乩沉默了一下,说:“好。”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立刻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整理语言还是怎么着——反正苏乩就是单纯打算听一听元凤要谈什么。

    毕竟是他自己提出要谈一谈的,不然这会儿苏乩都转身走了。

    以及这么干坐着,说实在的有点儿小尴尬。

    苏乩硬撑着不说话,也是有些赌气。

    元凤垂眸看她,分明他并不是会注意到这种小事的性子,可偏生就发现了小姑娘这样的小赌气。

    有那么一瞬间元凤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笑出来。

    他想着,小姑娘性子可傲着呢,自己若是真的笑出来,她指不定要如何恼怒。

    元凤琢磨着自己只是帝辛的时候,见过小姑娘各种各样的表情,却也难得见她这般赌气的样子。

    ——不过看起来倒是更加“活”了一些。

    便真的如同一个拥有正常的七情六欲的人一样了。

    意识到这一点,元凤心里蓦然酸了一下。

    怎么着他和小姑娘相处了几十年时间不见她如此,到如今却“活”了起来。

    这样酸涩的心情还未成型,就将元凤镇在原地。

    他猛的就怔住了。

    ——这样的反应,简直就好像是已经条件反射成习惯了一样。

    就比如说此刻,他看着小姑娘垂着眼睛在对面坐着,下意识就想拿出一些果子朝小姑娘递过去,心里还能想着,小姑娘向来爱吃这些。

    若不是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差点儿就真的这样做了。

    元凤僵硬着身子,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以为不过几十年的经历而已,比起他以往千万年的记忆,算不得什么,他的理性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的感性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原本打算想要将事实说开的“谈一谈”,却蓦然将元凤的认知打破。

    他的记忆他的情感都不以为意,然而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作为则截然相反。

    ——这未免太过可笑!

    回过神的元凤看向和他对面而坐的苏乩,目光冷厉。

    苏乩:“???”

    #心中委屈无人诉说#

    她肚子里陡然冒出一股郁气,心说讲道理明明是你说要谈谈,这会儿突然一副#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大雾)#的表情看过来什么意思?

    面对此情此景,智脑差点儿乐开了花。

    它小心瞄了一下元凤——它不比苏乩心大,向来更加谨慎又仔细一些。

    先前看着他行云流水自然而言的时让苏乩坐下时,智脑就有点儿胆战心惊。

    ——实在是这一套动作它眼熟的不行。

    于是等元凤神情变了的时候,它很快便从元凤那冷厉的眼神下领悟到了他心中的真实感受,当下就:“……”

    ——喵喵喵?

    你就不能坚定的认为自己作为帝辛的记忆确实微不足道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个套路

    智脑觉得这样下去着实不大行,于是它思考了一下,悄摸摸和苏乩说道:“我看他虽则想起来了,却也确实不如何喜欢作为帝辛的记忆。”

    苏乩听这话,其实有点儿赞同。不过想了想,她来都来了,且元凤也说了要谈一谈,听他说说也不妨什么事。

    她听智脑说话时,不自觉眼神微动,就正好被回过神的元凤注意到。

    元凤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唇角一勾,突然笑了起来:“你以往就是这样,仿佛有什么在和你说话一样。我那会儿身无修为并不能察觉到什么异样,却不曾想这会儿也察觉不到。”

    苏乩:“!!!”

    智脑:“!!!”

    寄宿在苏乩眼睛中的山灵:“咦?”

    苏乩:“……”

    震惊到表情空白的苏乩被山灵这一声“咦”打了个岔,然后就回了神,心里就寻思着,

    ——该怎么说呢,大佬就是大佬。

    她垂了垂眼皮子,避开了元凤的视线。

    也不是说见不得人什么的,主要是关于智脑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说就要扯很长一串儿了,而且……

    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能让她信任到连智脑的存在也可以告知的。

    嗯,包括帝辛。

    元凤倒是也听到了山灵那一声,便怔了一下。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苏乩眼睛上。

    小姑娘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住在他眼睛里的山灵,不过那山灵也就是得了几分机缘生了灵智,连化形出身体的能力都没有,元凤可不会将这么个小小山灵和他一直没有发现真身的存在给弄混了。

    实际上元凤其实并不是什么贴心的性子,他当年统领百鸟在洪荒称王称霸的时候,那叫一个霸道了得。

    也是没有能制得住他的,本来就高人一等,又没怎么受过挫折,养的他就越发倨傲且任性。

    可以说作为帝辛时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操作,比起当年十不足一二而已。

    但是吧……许是真的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习惯了,他低头瞧着苏乩错开视线不欲多说什么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就没追问。

    然后元凤沉默了几息就随口找了个话题:“上次不是已经离开了,怎地又来了?”

    苏乩:“……”

    苏乩觉得元凤这不是要和自己好好谈一谈,这分明就是怎么能戳人肺管子怎么说。

    她抬眼,面无表情看过去。

    元凤这话一出口,注意到苏乩的表情,心下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大概说的不合适了。

    可他顿了顿,也并没有再补充或者解释什么。

    他堂堂元凤,怎么就要做出这等弱势的行为了。

    ——这和他的格调一点儿也不搭。

    苏乩也是沉默了几秒钟,“啧”了一声,声音里难得听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好教你知道,乩如何又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直的对上元凤的视线,道:“左不过一句‘不甘心’而已。乩将你、将这约定放在心上,封神事了了便来寻你,你却如此……”

    先是干脆利落忘了个干净,如今想起来了,却又是这般不情不愿。

    苏乩指尖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一字一句紧紧盯着元凤的眼睛道:“你让乩如何甘心?”

    元凤:“……”

    元凤回视着苏乩的眼睛,脑海里身为帝辛时候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一一浮现,许久,他蓦地就笑了出来。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的触了触苏乩的一只眼睛,然后笑:“你说你不甘心……你说你不甘心……”

    在触到苏乩眼皮的一瞬间,他仿佛是被烫着了一样,猛的又收回手,继而将手指一点一点的蜷缩起来,复又对上苏乩的视线,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出来:

    “可分明,只有我一个被迷的团团转啊。”

    苏乩:“???”

    智脑:“!!!”

    智脑一瞬间差点儿惊叫出声。

    不过它小心的扫描着元凤,并没有真正出声。

    ——无论它怎么想,做决定的,总归是苏乩。

    它不能因为自己在苏乩心中占的分量颇重就这样随意的左右她的想法。

    智脑一瞬间脑子有点儿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专注的等着苏乩的回答。

    毫无疑问元凤也在等着。

    他这话原本只是因着帝辛的记忆冲击,激荡之下下意识脱口而出罢了。

    ——大概是这样一句话在作为帝辛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不过说出来之后,元凤也就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他在此时此刻完全放任着帝辛的记忆充斥在自己的脑海,让属于帝辛的感情主导了自己。

    然后等待着苏乩的回答。

    然而此刻的苏乩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元凤,不解的问道:“此话何解?”

    ——讲道理这一瞬间智脑都有点儿心疼元凤了。

    听着苏乩这真心实意的疑问,元凤垂下眼睛,忍不住就又笑了一声——他想想自这小姑娘进来自己是笑了几次了。

    怕是将前面千百年的表情都在这一天里做尽。

    想着,他不觉又摇了摇头,再抬头时脸上神色又恢复了冷然。

    苏乩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蓦然一紧,她顿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皱眉,却又忍住了,转而勉强笑道:“不能说吗?若是不能……”

    她的话被元凤打断了:“你且去吧,莫再回来。”

    苏乩:“……”

    苏乩心里猝不及防就生出来一股子委屈。她抬眸眼巴巴的看着元凤,可元凤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就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那些刚刚苏乩隐约还能察觉到的属于帝辛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即便是这会儿对着她称得上可怜兮兮的眼神儿,他的目光也是无比的冷静。

    而苏乩就在元凤这样平静的视线下,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她声音极轻的问了一句:“乩以后……还能来吗?”

    元凤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别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要沉睡修补神魂,你再来也是见不到我的。”

    ——明明就已经做了决定,可看着小姑娘的表情,他忍不住就又多说了这么一句。

    元凤心想,不甘心的哪里是你,分明从始至终一直就只有我。

    只有我沉溺其中,却又畏手畏脚,只敢意犹未尽,只敢见好就收。

    你瞧,这多可笑。

    他是天地间第一只凤,打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不晓得什么是畏惧,便是天道,他也能硬生生杠上去,可偏生因着一个转世,却在这样一个纤细的小姑娘面前,小心翼翼。

    这多可笑。

    元凤冷静的看着苏乩,从她的眉眼一点一点扫过,深深地,似乎要将这样一张脸牢牢的记住一样。

    苏乩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终究再没有话说。

    她能说什么呢?

    只进来时的预感果真是没有错的。

    她想,这可真讨厌。

    明明就有所预感,却无法改变。

    #这就是命运,也是因果。#

    ————————————————

    苏乩盯着自己的掌心,突然低低的开了口:“乩大概明白元凤的意思了。”

    智脑:“???”

    这距离见到元凤的那天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久到智脑以为苏乩已经将这件事放下了。

    毕竟她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元凤、提起过帝辛。

    那天两人就那么谈了一谈,末了元凤直接让苏乩不要再来火山,苏乩出奇的没反驳,应了。

    继而便是离开了火山,离开时,智脑看见帝辛站在火焰之中,仰头看着苏乩的背影,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且祝你,清平喜乐,百世安定。”

    智脑就觉得,这个样子的元凤,可真不像他啊。

    ——不像的,让它心里都有些酸涩了。

    不过元凤这最后一句话它并没有对苏乩说,反正元凤是在苏乩走了之后才说的,想来本也不欲她知道就是。

    只不过事到如今智脑却终究是再说不出什么元凤不好的话了,这会儿听苏乩提起元凤,它沉默了一下,冷静问道:“元凤有什么意思?”

    苏乩是在悬崖上站着的,

    悬崖上风大,她迎着风,抬手将被风吹散的发丝拂了拂,心中思绪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最终就笑了一声,说道:“他说只有他一人被迷的团团转,他又如何知道,乩何尝不是呢?”

    智脑:“???”

    智脑:“!!!”

    智脑被苏乩这一句差点儿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

    它“你”了半晌,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憋出来,苏乩就被它这结结巴巴给逗乐了,含笑问说:“怎地这般激动?”

    智脑:“……”

    它岂止是激动,它都快傻了好吗?

    它悄摸摸观察了一下苏乩的情绪,又觉得许是自己会错了意——若是它理解的那个意思,那苏乩这反应也着实冷静过头了。

    智脑思考了几秒钟,便小心问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苏乩沉吟了一下,就真的向智脑解释起来。

    智脑的理解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以及她当时也确实没有立刻明白元凤那句话的意思,主要是那会儿她心思大都放在元凤前一句“莫在回来”那里。

    只是她终归是看了许多话本子——各种类型都有——的人,等心思冷静下来,再想起那一句话,就明白了。

    可明白之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则她这理论知识到位,可真实操作起来没经验啊。

    况且现在另一个当事人还不在场,她便是有再多想法,也没办法实施不是。

    以及,毕竟她学会的、或者说表现出来的情绪再多,她本质上,依旧是个机械造物而已。

    也说不上来是模拟出来的还是她确实发自内心的,但就事实而言,她的情绪,毫无疑问比常人散的更快一些。

    当时觉得再深刻,可过后再回想起来,也就那样。

    对苏乩这个状态,智脑发现了,并且它觉得这样挺好的。

    苏乩本来就和旁人是不一样,她注定了是永生的。这个世界是她的起点,却不会是终点,在以后的未来中,她也许还会穿越更多的世界,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若是真的要将这些感情一一的记在心里……

    ——真心不合适。

    如今这样就正正好了。

    智脑寻思着,就冷静了下来,然后问她:“那你的想法呢?”

    苏乩眨了眨眼睛:“乩只是觉得,帝辛……嗯,或许现在叫元凤更合适一些。”

    她斟酌着字句,慢慢的道:“元凤对乩来说是不一样的。若是,以后有那么一天,乩当真想找一位伴侣……”

    苏乩眉眼温柔,粲然一笑:“那这个人只会是元凤。”

    智脑:“……”

    一瞬间,智脑心里酸甜苦辣的滋味一股脑儿的就涌了上来。

    它想,元凤若是知道了,想来是极开心的。

    这么想的同时,智脑就觉得心里咕嘟咕嘟的冒着酸水儿,那样酸涩的感觉让它简直忍不住怀疑它的硬盘是不是坏掉了。

    ——怎么就这样又酸又涩了呢。

    智脑一时之间没了话。

    苏乩没察觉到智脑那翻涌的情绪。

    毕竟智脑又没有身体,它不说话的时候苏乩也无从观察到它的表情。

    不过苏乩这话说完,不等智脑心中的情绪发酵的更彻底,她想了想,就又道:“不过也是不可能了。”

    智脑:“嗯?”

    苏乩勾着唇角,上前几步从高高的崖上跳下去,猛烈的风将她的衣服扯得猎猎作响,连出口的声音都被吹得不甚成型,但智脑仍旧听到了苏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十分清晰。

    她说:

    “因为乩并不想有第二个人作伴。”

    “乩只要有你一直在就好了。”

    “乩不需要伴侣,只需要你。”

    酸涩的心情终于像是达到了顶点一样,突兀的停下,然后蔓延开,太过浓烈的味道让智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索性苏乩并没有要听智脑的回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她只是单纯的顺着智脑的问题给出了发自内心的回答而已。

    智脑看着苏乩轻飘飘从空中落下,然后脚踩在地面上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四下里打量起来,心想,它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好啊。

    好到以后若是她真的想要触碰爱情的时候,它却半点儿也舍不得了。

    可要是因着它这舍不得而让小姑娘不开心,它就更舍不得了。

    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个身死

    苏乩轻飘飘坐在一根树枝上,一条腿在空中耷拉着,先是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继而抬手,挡了挡穿过树叶落下来的斑驳阳光的影子,听着耳边一连串儿的唤着自己的声音,“啧”了一声,终于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路跑过来喊着她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小团子是她回来后为了传话随手点化的一只小兔子,化形出的人身看着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一双眼睛也如同兔子一般又大又圆,水灵灵红艳艳。

    ——瞧着就跟两块上好的水晶一样。

    苏乩微微动了动胳膊,看着小团子连蹦带跳的往这边跑。

    这小团子人虽然小,动作却并不慢,只一眨眼的时间,就窜到了苏乩躲着的这棵树下,然后仰头睁着一双红艳艳的眼睛,向着苏乩看了过来。

    苏乩慢悠悠叹了口气,从树上跳下去,问道:“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

    小团子一看见苏乩,就将眼睛笑成月牙儿的形状,俯身做了个稽,然后眼巴巴瞅着苏乩,口中脆生生回道:“是有一青衣的道人,说是院长旧识,在外求见。”

    苏乩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迷惑,她这才回来几天,就有问讯过来的了?

    ——还是个青衣的旧识?

    她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

    如今距离当年封神已过了小百年时间,她因着那会儿建了个“天庭第一学府”,承了这个因果,后面索性就留在这学府里做了第一任院长。

    正好赶上她没了任务一身轻松,倒出奇的觉得无聊了,便以第一任院长的身份将这第一学府经营了起来。

    说起来这年头若是想修道一般能去的地方就是三清门下以及西方,不过这些大佬收弟子要求就比较高,跟脚啊资质啊什么不达标都是不收的,这样就会有许多道心坚定的人却修炼无门。

    苏乩以前四处流浪的时候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到最后要不就是碌碌无为,要不就是误入歧途,很少有能自己摸索着修炼,还能摸索出一条正确的路子出来的。

    也是实在闲了,苏乩和智脑商量了一下,便将这“天庭第一学府”渐渐正式的办了起来。

    她也并不多做什么,只将自己知道的修炼的法门整理出来,修成册子,又建了一个图书馆将这些册子尽数收录——顺带着将之前考核的内容也收录了——放在学府之中,继而便传出消息,说是天庭第一学府招收学员,不看资质,只看心性。

    本来洪荒地方大,消息也传不出去那么快,不过恰好先前封神考试的时候,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没能考上,也就没获封神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意识的就对苏乩的消息比较关注一点。

    谁让苏乩总是神出鬼没,身份却无人能比。

    他们心里各自不甘且不提,不过在听说苏乩打算重开学府,在其他人还秉持着或者怀疑或者嗤笑的态度坐看苏乩能弄出个什么东西来的时候,这群人就率先跑过来报了名。

    这一波人苏乩也没怎么犹豫的就全收了——本来当时封神选拔的时候她便早已辨认过其心性才设为候选人给与考试资格,现如今这些人心性方面也不用再多做测试。

    这群人之前和苏乩相处过不短时间,对苏乩的性子也算有几分了解,甚至他们私下里还讨论着苏乩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旁的不说,且就那时候讲课几次三番天道降下功德就令人眼红的紧了。

    更别说这次她决意将学府正式办起来的时候,天道又降下了一波功德。

    ——每每眼睁睁看着苏乩挣功德如此容易,就让洪荒一众苦苦修炼的人总觉得自己修的是个假仙。

    #大家都在修道,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又这次的功德苏乩其实是想拦一下天道的,可惜没拦住。

    不过,也正是因为天道这一波功德及时的降下,这才让原本不欲苏乩沾手天庭的昊天无奈的认可了她对天庭第一学府的这一番作为。

    约莫是当年封神她定的神位让昊天心里生了心结,这天庭第一学府正经来说算是隶属于天庭,那阵儿苏乩刚开始搞时他就想插手,不过撞上天道降下功德,他再插手就太过显眼了点儿。

    又正好天庭一众朝臣刚刚就位,一切才步入正轨,他也实在分不出心思来搞事情,于是眼看着苏乩将学府办的有声有色,昊天等着天庭稳定下来之后,实在耐不住,就想法设法的往学府里插人,意图将这学府攥在自个儿手里。

    苏乩这几百年冷眼瞧着,也不阻拦,渐渐的将手里的权力放给昊天派来的人,自己挂了个院长的名,只在学府里给留了个院子,旁的便任由昊天施为。

    说挂名她也就真的只挂了个名,学府里一应事宜她也不再多管,甚至平日里也不常留在学府,只偶尔想起来,回来瞧一瞧。

    就如同这次,她在外面溜达溜达,算算时间出来的也够长了,才转头回来。

    昊天也是也是有几分本事,几百年的时间,趁着苏乩不在,他已然将整个天庭第一学府攥在了自己手中。

    她冷不丁看着,学府里原本被她提拔上来的管事的人都换了一批,这会儿上来的就全然眼生的很。

    苏乩觉得昊天这人在神仙中也算是个特例,权力欲强烈的都不像是个神仙了。

    “所谓神仙,也不过是比常人寿命更长一些罢了。应有的七情六欲也不会因为寿命变长了,就没有了。”

    智脑说这话苏乩很是赞同,不过她想了想,却道:“也是有因着长久的寿命,看的多了,也就渐渐看的淡了的。”

    她这么接了一句,智脑听了就笑:“有是有,不过昊天绝对不在此列就是。”

    苏乩一寻思,是这样的没毛病。寻思完又忍不住失笑——昊天无论想什么做什么,说实在其实也影响不到她自己,这会儿说起来却是闲聊了。

    苏乩心里千回百转,一面还分神思考着一个“青衣的道士”会是谁,想了一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当下也不再想,让那童子将人先带到殿内等着。

    她和那童子其实也就是个前后脚,她去广间,童子去带人进来,只不过童子急急忙忙,她这边慢慢悠悠,到最后反而是比童子慢了一步。

    等进去殿内瞧见了人,苏乩一眼看过去,倒是吃了一惊。

    她道这“青衣的道士”是谁?原来却是那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孔宣。

    那会儿孔宣其实也参加了封神选拔,他那武力值在当时报考人员当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无论对面是谁,只要是圣人以下,只消得五色神光一刷,对面的法宝就到了他手中,对方的战力也紧跟着就直线下降,再要打败便是轻而易举了。。

    ——偏生这封神之战也没有圣人参加,因而最后武考倒让他得了个魁首。

    不过这孔宣性子也是独。

    他文考成绩不如何好,最后成绩出来定职业的时候,他特意来找了苏乩,让苏乩给他一个不管事挂名的职位。

    苏乩就:“……”

    苏乩其实对孔宣印象挺好的。毕竟这人人狠话不多,又很可靠讲道义,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相处时更擅长有话直说这一操作,人设不得不说是非常的耿直了。

    那会儿来找苏乩走后门他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听的,就是条理分明的对苏乩讲了讲自个儿的理由,末了还提一句,若是苏乩给他分了什么比较重要的职位,他是不会受的。

    ——这话说的,若不是苏乩知道他的性子,听起来简直跟威胁似得。

    不过苏乩也没跟他多掰扯。

    天庭里上上下下职位众多,虽说众人各司其职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闲职,但忙和忙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具体来讲就是有的忙得费脑子,而有的忙连脑子都不用带。

    苏乩寻思了一下,就给孔宣挂了个闲职出来。孔宣领了闲职,也就转头蹲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几回。

    因而苏乩这会儿一眼瞧着他站在正堂广间的宫殿里,抬头看着挂在正中央那一副画时,还真是惊讶了一下。

    她还没走进去孔宣便察觉到了,视线从画卷上收回来,转头看向苏乩。

    两人一个对视,孔宣也怔了一下,几息之后,他回神,目光微动,嘴角微微勾了勾,道:“你……比起当年有诸多变化。”

    苏乩笑了一下,将他也快速了打量了一番,就含笑回道:“你倒是一如既往。”

    ——浑身上下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及#冷冰冰#这两个意思。

    孔宣闻言,“嗯”了一声,就没了话。

    苏乩将人让着坐了,又使童子端了甘露出来,随意问了几句现状之后,才说到重点:“难得见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孔宣端着甘露,动作顿了一下,垂了垂眼皮子,好半晌,道:“元凤……就是当年的帝辛,没了,你知道吗?”

    苏乩:“……”

    苏乩:“???”

    ——什么情况?

    ——这个“没了”是个什么意思?

    苏乩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她还寻思着这几百年不见,连孔宣都学会开玩笑了。

    然而对上孔宣看似平静实则暗含波动的目光,苏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

    孔宣垂眸,手指在手中的玉樽上摩挲着,语速相当缓慢的道:“我……和他之间有些感应,就前几日的时间,我察觉到他,身死道消。”

    ——好歹是亲生的,又都是比肩圣人的存在,这点儿感应还是不在话下的。

    苏乩听了,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得……突然的很。

    两个人互相沉默的对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许久孔宣站了起来,道:“看来这其中缘由你也不清楚,那我就不多停留了。”

    苏乩回了神,见他要走,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孔宣垂眸,也不遮掩,径直道:“去找鲲鹏。”

    凤族本应该是不死的,便是圣人,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其封印,真要杀死,还需得费一番力气。

    普通的凤族尚且如此,更别提元凤乃依托于混沌而诞生天地间第一只凤。

    ——这样悄无声息的身死道消,实在不该。

    苏乩在孔宣说到“鲲鹏”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明了了他的意思,她站起身看着孔宣往外走,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孔宣离开,她兀自在大殿内做了很久,直到殿内一点儿光都不见了,她才回神,声音里尤带着十分的恍惚:

    “元凤他……没了?”

    ——这听着,怎么就这么不真实呢。

    智脑一时间也是无话。

    它也真心没有想到,元凤会这么猝不及防的……

    它瞄了瞄苏乩,想从她神情中看出些什么,却只能看到她眼中的恍惚与不敢置信。

    它想了想,没忍住戳了戳天道。

    天道自苏乩完成任务后就不如何关注她了。

    也不是说它用完就扔。

    主要是它自个儿因着和苏乩的交易而生出了人形的化身,有了化身之后虽则自由的许多,但行使起天道的职业不比以往方便也是真的。

    因而它自封神事了之后就被鸿钧压在殿中努力学习适应自己的职业。

    也是对圣人来说时间的概念已然不甚重要,它这一适应就适应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间世间事都是按着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自动运行。

    ——这种操作倒是不会有什么差错,就是行事略显无情了些。

    这一点不管是鸿钧还是天道都不会看在眼里,反正万事自有其因果,这几百年的“无情”既是“因”,那到时候自然会有其相应的“果”。

    ——嗯,扯远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智脑这会儿戳天道的时候,天道正哭唧唧的学习自我控制的练习。

    他现在已经能把自己的心情和天象分开了,也算是一个相当大的进步了。

    于是接收到智脑发来的“通话请求”,天道他下意识就想向智脑显摆一下自己的进步,然而不等他开口,就听到智脑火急火燎扔过来一句:“元凤突然身死道消,这事你知道吗?”

    天道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回道:“我知道啊。”

    智脑:“……”

    智脑:“………”

    智脑:“…………”

    ——怎么肥四???

第一百三十章 这个猴子

    天道这话说的,一脸淡定,智脑就:“……”

    然后它大概是察觉到了智脑无语凝噎的心情,想了想,补充道:“也不算真正的身死道消,不过是离了此世而已。”

    听到天道这话,智脑倒真的诧异起来:“离了此世……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理所当然:“你们不是本就并非此世之人,想来对这种事情也算有所了解吧。”

    智脑:“……”

    ——讲道理,了解归了解,但它是真没想到,元凤会搞出这么一个操作。

    它寻思了一下,心里还是有些匪夷所思,继而整理了一下语言,问道:“怎地这般突然的?”

    天道其实也不如何清楚,不过它应了元凤那要求时,能察觉到对方坚定十足的心,况且平心而论元凤这身份实在有点儿难搞。

    原本按照常理来说,元凤连带着凤族都应该退出历史的舞台,自生自灭都算是比较好的下场了。

    可这不是元凤他因着转世成了帝辛,而帝辛在位之时不说励精图治,可给商朝给人族的社会带来的发展却是毋庸置疑的,这无论放在任何时候都能算得上一份天大的功德。

    甚则后面封神时单纯以帝辛的身份来说也是有资格的,但现如今的帝辛并不仅仅只是帝辛,他同时还是元凤,又哪里能看得上区区封神榜,因而便无情拒绝了这事。

    他是拒绝了,可这份功德还在,天道正为难着要怎么给帝辛评判这份功德时候,元凤就主动找了它,说要离了此世,去三千世界中历练。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来了枕头。#

    天道当下大喜,忙不迭就应了,完了都没让元凤再多留,转头就给送走了。

    元凤离了此世,在旁人的感觉里就完全没了半点踪迹,旁人下意识的就以为,这是身死道消没跑了。

    智脑听了天道三言两语说完,心里也有些恍惚,不过它也没恍惚多长时间,眼见着苏乩因为元凤的事神思不属,也不多耽搁,将天道说的经过给苏乩复述了一遍。

    苏乩听了,一时之间也是无言,最终只能淡淡的应了一句:“如此,也好。”

    这就算是将这件事放下了。

    不过智脑瞧着,却也能看出来苏乩自那之后便越发惫懒了些。

    她表现得并不明显,可智脑总归和她朝夕相处,哪里能看不出来她的变化,有心想给她找点儿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想了想,想起先前来天庭第一学府求学的一只猴子,便刻意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日学府里来了一只猴子?说要学道法呢。”

    苏乩这会儿正趴在一叶小舟上。

    她院子里有一泓荷塘——本就是独立的一方世界,倒也不牵扯大小的问题,苏乩每每出去一次,在外面瞧着什么有趣好玩的设计,回来后就忍不住在自己院子也弄上一通,时间长了,这院子就被她扩的如同一处山谷一般了。

    各色景象也是应有尽有。

    也亏得这院子——这会儿都不能叫院子了,倒是叫“山头”更恰当一些。

    这山头空间大,杂七杂八的设计看着并不违和,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这会儿苏乩正泛舟的这荷塘也是。先前在哪里瞧着人家院子里弄了一个荷塘,夏日里赏荷,秋日里听雨,分外雅致。

    苏乩看着喜欢,回来在自个儿院子里也弄了一个,却比她见得那个大了许多,里面养的荷花鱼苗也都不是凡品。

    她这会儿在小舟上趴着,将手浸入冰凉凉的水中,偶尔有小鱼苗儿游过,轻轻的触到她的指尖,感觉还挺有趣。

    正这般漫不经心的逗弄着这些小鱼儿时,听到智脑提起什么猴子的话,她眉梢微微动了动,回忆了一下,慵懒应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只猴子。”

    不过,她不紧不慢继续道:“这学府原本就说好了不论资质来历,只论心性,那猴子既然能过了入学考核,便证明心性尚可,以往也不是没有比他更特别一些的,怎么这个值当你特意提出来?”

    说到后面,苏乩也来了几分兴趣,将手从水面拿出来,细细的擦了擦,然后问道:“——想来是有什么乩不知道的?”

    智脑:“……”

    ——实不相瞒,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它瞧着苏乩最近兴致缺缺的样子,随口想找一个话题引起她的兴趣而已。

    但苏乩都这么问了,它也不能直接就说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于是智脑冷静的思考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什么:“这猴子的如今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听天道偶尔提起一句,他身上自有一番因果,牵扯甚大?”

    “哦?”

    苏乩笑了一声,便问:“有多大?”

    智脑噎了一下,回道:“道佛两家都牵扯进来的那种。”

    苏乩原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智脑瞎扯——相处这么多年,她不至于看不出来智脑这是想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开心一些,苏乩并不想拂了它的好意,就顺着智脑的话说了下去,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个。

    她从小舟上坐起来,寻思了一下——能将道佛两家都牵扯到,听着确实是很大了。

    这让她不自觉就生起了一点儿兴趣。

    想了想,她问智脑:“那只猴子如今就在学府里。”

    智脑能提出来,自然是考虑到如今佛情况,闻言肯定回道:“自然在。”

    苏乩轻笑一声,轻飘飘踩着水面上的莲叶,到了岸上去,嘴里含笑道:“听你这般说着,乩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且去瞧瞧?”

    智脑本来的目的就是如此,听着苏乩要去看,当下除了赞成还能有什么答案。

    苏乩出了院子,看着时间应该是统一上课的时候,就向着学府里一般授课的宫殿去了。

    现如今负责授课的大都是当年参加过封神考核最后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涮下来的,他们是听到过苏乩讲课的,学识方面不说多优秀,最起码做个照本宣科的文化课老师是足够了。

    至于其他方面,学府里挂名的授课老师不少——毕竟只是偶尔过来讲讲课,就有一份俸禄拿,况且说不定还能算的一份功德,天庭里那些正式员工也没有不乐意的。

    这会儿过来讲课的正巧是哪吒小朋友。

    苏乩打眼瞧着小朋友分明玉雪可爱的模样,却一本正经的坐在首位,有模有样的讲道,下面一众学员听的也认真,甚至没有因为哪吒看着小巧而不服气的。

    ——主要是小朋友没成神之前就搞天搞地,在未遇到苏乩之前更是熊孩子界的楷模,众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头,更遑论当年封神考核武考的时候,出风头最大的除了孔宣,就是哪吒了。

    孔宣是因为他无愧于“圣人之下第一人”这一名头,也哪吒则完全是由于他这和外表截然不同,或者说是反差极大的武力值了。

    苏乩瞧着小朋友讲的专心,也没打扰,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坐在最前面的一只毛茸茸的小猴子。

    有了智脑那么一说,苏乩看的时候,就发现那小猴子看着确实不凡。

    旁人都听的认认真真,只他一人坐在前面最显眼的地方,还抓耳挠腮的定不下来。

    苏乩看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果然是只猴子,天性未泯。”

    不过,她琢磨着,哪吒可不是会任由这猴子就这般表现的人,心里这么想着,便继续看了下去。

    果然,哪吒讲着讲着,一低头就发现这猴子闹出的动静,脸不觉黑了一下,冷飕飕盯着猴子,却没见有什么效果,索性停了下来,伸手在前面的案几上敲了敲,道:“这猴子,好好的听讲,你抓耳挠腮的,可是有什么不满?”

    那猴子左看右看并不安分,原本哪吒黑脸的时候,周围的学员都噤了声看过来,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哪吒出声,他才意识到不对,回过神来,对上哪吒一双清澈又带了冷意的大眼睛,当下就呆了一下。

    ——真是……好生漂亮……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猴子不自觉感觉一阵热气涌上脑袋,索性他脸上毛茸茸全是猴毛,倒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儿。

    顿了几息,他回过神,苦笑了一声,态度尚且还算端正:“且容禀告,俺并不是故意捣乱,实在天性如此,不留神便……”

    他拱着手,一只猴子穿着人的衣服,又做出人一般彬彬有礼的姿态,偏生他自己作为猴子确实有些定不住,这几句话说的同时,就忍不住抬起爪子挠了一下脸颊。

    旁边注意到这一点的学员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仿佛就是一个信号,紧接着整个殿中的人尽都哄笑起来。

    ——说起来这殿中妖族并不少,可他们大都多多少少会些术法,别的不说,最基本的幻形之术还是了解的,因而一眼看过去一个个的尽都是人模人样。

    #真.人模人样#

    即便是有几个幻形的不好,也最多不小心露出尾巴耳朵或者胡子的,看着也有一番趣味。

    只有这一只猴子,真心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便参加了考核,说要学了道法成仙。

    哪吒看着堂下那只猴子被众人笑的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蓦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久到他还不曾见到阿姒的那个时候。

    那会儿他天生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因着在母亲肚子里待了三年,出来时又见风的长,不一会儿就能跑能跳,传出去周围的大人小孩儿都说他是妖怪。

    大人也还罢了,看着他的时候总是“畏惧”多过“厌恶”。

    可小孩儿却不是。

    他们只是从大人们口中知道他是“妖怪”,却并不明白“妖怪”代表着什么,他们只知道,哪吒是妖怪,所以是个异类,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并因此而产生诸多排斥。

    那会儿其实李靖也是将他送去过一次学堂的,他第一次去学堂的时候,就如同这只猴子一样,众目睽睽下站在学堂里,被那些小孩儿嘲笑作弄——那会儿他可没有如今这猴子这样的好性儿。

    他当天就将那个学堂掀了个天翻地覆,若不是李靖闻讯赶来怕是都能出了人命。

    哪吒:“……”

    哪吒回了神,脸色便冷了下来,众人在他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下不自觉噤了声,哪吒睁眼看着下面一双双有些不安的眼睛,终究是没了继续上课的心情,索性今天讲的时间也够久,于是只匆匆再说了几句,便下了课。

    临末时他要走,一抬头正对上第一排那只猴子一双眼睛,对方目光中含着感激,对他点了点头。

    哪吒:“……”

    哪吒眼神动了动,也朝他点了点头,这才出了大殿。

    只走出大殿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猴子这会儿正慢吞吞的整理着自己的课本,他下意识想起刚刚猝不及防对上的那一双眼睛。

    ——倒是清澈的……和他这一身毛茸茸半点儿也不搭。

    不过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哪吒想着,冷不防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自己,他抬头,瞧见苏乩,眼睛登时亮了一下:“阿姒!”

    苏乩回了一个笑容,走过去和他并排向自个儿院子走去,口中问道:“感觉如何?”

    哪吒不期然又想起那猴子的眼神,不过很快回了神,点头笑道:“挺有意思的。”

    苏乩闻言就挑了挑眉:“乩还以为依着你的性子怕是耐不住呢。”

    哪吒默了一下。

    ——其实确实是有些不耐烦的,只是他回答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便回了这么一句。

    苏乩见他怔住,便摇头笑了一声,曼声道:“既是喜欢,以后得闲了就过来就是,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哪吒点头应了一声,又道:“平日里其实在凌霄殿也不过点个卯,无甚大事也用不到我。”

    这话说的是正理。

    哪吒是武官,平时的时候还真没有能用的到他的地方。

    可此时此刻,他这样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苏乩的前一个问题还是什么了。

    苏乩挑了挑眉梢,没接他这个话,本来是想问一下那只猴子——原本她过来就是想看看那只猴子。

    可她也不是瞎,不至于注意不到这会儿哪吒情绪不大高,而且正是因为那只猴子。

    苏乩并不知道哪吒小朋友小时候的经历,也就完全没有想到那里,只是眼看着小朋友情绪不对,也就没提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个际会

    两个人路上闲聊了几句,哪吒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原本就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那会儿嘲笑他的小孩儿他现在都想不起来他们的长相。

    甚至连嘲笑他的话他这会儿都不记得几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恍惚间当时的心情,在看着那只猴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就冒了上来。

    哪吒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笑:“看来真的是老了。”

    苏乩:“……”

    苏乩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如何就老了?”

    哪吒将手放在下巴的位置,跟凡间老人家捻胡子似得撸了两下,一副振振有词的表情,道:“凡间老人们不是总说,若是老想起以前的事,那就说明确实是老了。”

    苏乩眨了眨眼睛,淡定问道:“那你是想起什么以前的事了?”

    哪吒:“……”

    哪吒就不说话了。

    这会儿两人已经进了苏乩的院……山头,苏乩想着小朋友的心情似乎是不如何愉悦的,想了想,便将他带到了地势最高的地方。

    她那山头上有一个小亭子,站在亭子里往下看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景色各不相同,登高望远又别有一番旷远的心境——小朋友若是看了心情也能跟着开阔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哪吒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情绪果然高涨了一些:“你这院子里真是有趣,四个方向都是不同的景致。”

    苏乩“嗯”了一声,回道:“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看见有趣的回来自己也弄了一个,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倒也不是刻意。”

    哪吒闻言,便饶有兴趣的转头将四周打量了一通。细看下来,果然瞧着这摆设天南海北的都有,不过这么放在一起,也不显违和,反而更添一种随性洒脱的意味。

    ——从某种意义上和他这位阿姒的风格倒算是一脉相承了。

    哪吒笑了一声,心情果真就因为这些景色渐渐的开阔了起来。然后过于许久,他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声。

    他外表不过是垂髫小儿,这样深沉的叹息理论上来说是并不适合他的,可大概是因为他那双眼睛既清澈又自有几分厚重,苏乩这样看着,就也跟着静默下来。

    哪吒小朋友叹了一声,就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亭子边的长椅上面,又将脑袋枕在手臂上,侧头看着亭子外面,声音低低的说道:“看着那猴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就想起来我以前的时候。”

    苏乩不觉挑了挑眉。

    她今天只在哪吒授课的时候站在外面看着一会儿。

    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她就瞧着那猴子虽天性难平,心中却自有一番道义,行事像模像样,姑且还算守礼。

    至于哪吒,不是她说,单凭那会儿她第一次见时的印象,便足以看出这小家伙有多熊了。

    ——那可完全和这只猴子是不一样的类型。

    哪吒说完,没见苏乩说话,大约也是能猜到苏乩心里的想法,就兀自笑了一声,道:“你也许不信,那猴子……和我是一样的。”

    他喃喃低语一句,然而等苏乩追问起哪里一样时,却又闭口不言了。

    苏乩就觉得,这许多年不见,连哪吒小朋友也都有自己的心事了。

    苏乩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几百年的时间下来,她记忆中的故人早都各自有了一番。

    所谓#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苏乩何尝有过这样的体验?

    只是她自己经历这许多事情,都已变了许多,却又奢望着旁人从始至终都能保持着最初相识的模样。

    说来都有些可笑了。

    这道理苏乩不是不懂。可更多时候,所谓道理,并不是你懂了就能自然而言的认可的。

    况且她并不是抗拒着这些变化,她觉得每个人都在成长,这样很好。

    她只是……有些难过。

    就是稍微而已。

    苏乩垂了垂睫毛,哪吒躺在长椅上没有再说话,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恍若睡着了一样。

    苏乩看着他,出了一会儿神,回了神之后问智脑:“哪吒是不是在天庭一点儿也不快乐?”

    智脑听了,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哪吒快不快乐这种问题,实在是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小朋友以前的时候,每每看着都是发自内心活力四射的模样,那会儿苏乩偶尔都觉得,这小家伙到底是哪里来这么大的精力了。

    到如今,他来学府里授课,见着苏乩还是会开玩笑,会调皮捣蛋,实际上却已然稳重了许多,甚至苏乩能察觉到他表现出来的调皮都仿佛是刻意的一样。

    苏乩是见过他真正调皮起来那劲劲儿的样子的,又哪里会看不出来他如今的伪装。

    见智脑不答,苏乩有些失落,她道:“乩并未想过,哪吒他在乩面前也是会伪装的。”

    智脑顿了顿,回道:“可你也知道,他这样的伪装不过是不想让你心里有所牵挂。”

    苏乩便不说话了。

    ——是啊,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心里才会越发的难过而已。

    哪吒小朋友在山上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然昏黄,入目一片黑暗。。

    他猛的坐起身,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然后不觉伸手扶着额头苦笑了起来。

    ——也真是……他竟然就这般睡着了。

    哪吒心里难得冒出来一股不好意思的感觉出来。

    他想着阿姒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正好自己有闲——以往苏乩也并不是没有回来过,可她每次回来,阴差阳错的,都和哪吒刚刚好错开,因而两人算下来是真真几百年时间未见。

    结果见了面没说几句,自己竟睡着了。

    哪吒按了按眉心——不可否认这几百年来,他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天庭里说来都是神仙,传闻里无情无欲的神仙——可神仙还未得道成仙的时候,又未曾不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他们的欲望并不会因为成了仙成了神而消散,甚至因为成了神仙后有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寿命,他们的欲望反而更加肆意的被释放了出来。

    说实话,哪吒并不喜欢如今的朝堂。在他眼中,现如今的昊天上帝作为君王,甚至是比不上伯邑考的。

    伯邑考就能力而言确实没有昊天强大,但最起码伯邑考他知道自己的强项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因而行事时会注意到这些地方,适当的听取别人的意见,且他为人也足够诚挚。

    ——即便他自己能力不足,但他的人格魅力却足以吸引到有能力的人为他所用。

    可昊天却并不会这样。

    昊天是从道祖鸿钧门下出来的,天生便是和旁人不一样。

    他的诞生虽说是顺应天命,不过真正的圣人比如元始通天之流并不能看得上他这样的,而背靠着鸿钧又足以让他在普通的修道者面前拥有十足的傲气。

    在这种截然相反的发展下,这个人骨子里便有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极度自傲和隐藏的极深的自卑。

    这样的性格让他心思异常敏感,并很容易多想。

    ——是并不招人喜欢的那种多想。

    从封神到如今几百年下来,原本在帝辛以及伯邑考朝堂上虽各有纷争但大体上却知道轻重的一众朝臣们已然各自分出了派系。

    哪吒自己不说,连最初因着考核成绩甚好得到的神位也颇高的杨戬也一怒之下离了天庭,自顾在凡间生活去了。

    失了杨戬这样一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称得上举足轻重的名臣,昊天却半点不慌,反而趁着朝堂中的混乱,将话语权尽数攥在了自己手中。

    ——哪吒非常想不通这般毫无远见做出这样因小失大事情的人为何能顺应天命建立天庭得了这天大的功德。

    未免太过不公。

    这样的话哪吒不敢说出口,甚至连多想一想也不能。他怕他想的多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的更多一些。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其实什么也不能做。

    他父亲李靖现如今已经完全被昊天收拢在手中,这其实有迹可循。

    李靖骨子里实际上是有些迂腐过头了忠君思想在其中的,即便是封了神,他自小那种受君王宠信才算是光宗耀祖的想法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甚至因着昊天的手段,他对身为上帝的昊天更加忠心,最起码比当时对伯邑考更忠心。

    在将李靖收拢好之后,昊天说,佛教最近发展的不错,我们应该和佛教将关系打好一些。

    他这话都没有明说,只是露出一个话头出来,李靖便自告奋勇将金吒木吒转头送到了西方。

    哪吒当时得到消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不可置信的同李靖大吵了一架,反而被李靖提起他当年年幼时种种不孝。

    ——哪吒从来不知道,李靖心里对自己的竟然是这样想的。

    天生祸根,非妖即孽。

    哪吒听着李靖咬牙切齿细数自己以往做下的祸事,一桩桩,一件件,有些哪吒自己都忘了,甚至都和当事人握手言和了的,李靖都记得。

    他非但记得,还能断言一句:“若不是畏惧你那一身术法,哪个愿意和你好好说话。”

    哪吒莫名的,就觉得煞是可笑。

    他问李靖,他哪吒也就罢了,索性从小到大也没被李靖教养过,可金吒木吒都是自小跟着他长大,现如今因着昊天一句话,就将两人送到西方,就不觉得苛待了吗?

    李靖当时恼怒的回说西方两位圣人慈悲为怀,他们能过去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好造化。

    他当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好造化,好一个“旁人也求不到的好造化”。

    哪吒不至于因为时间久了,就忘记他当年交的第一个朋友,正是损在李靖口中那两位“慈悲为怀”的圣人手中这一事实。

    若不是后面苏乩借着封神榜的能力,让敖丙的魂魄有了去处,甚至侥幸还得了一个神位,那敖丙即便是魂飞魄散,又有哪个会在意?

    哪吒那会儿看着李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继而转身出了府,再没回去过。

    苏乩并不知道哪吒和李靖之间还出了这样一件事,她本见着小朋友睡着了,且还睡得香甜的模样,就没多打扰,坐在旁边欣赏着山间的美景。

    直至天色渐晚,想到以往曾听人说过凡间这等时候有一种能发光的萤虫出没,听闻比晚间的星火还漂亮几分,她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去捉一点过来放在山间,看看这“比星火还美”的萤虫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正寻思着呢,就瞧见睡得正沉的小朋友猛的坐起来,继而以手扶着额头,那副样子,看着竟有几分悲凉。

    苏乩不禁吃了一惊。

    她静默的看着小朋友在黑暗之中整理好了心情,才出声,问道:“睡得可还好?”

    哪吒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现在心绪有些起伏不定,并无心回答苏乩的话。

    苏乩也不着急,静等了一会儿,小朋友终于抬头——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即便光线暗淡也影响不到视线。

    因而苏乩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小朋友的眼眶竟有几分发红。

    苏乩:“……”

    苏乩不觉就慌了一下。

    主要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小朋友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出来。

    即便是当年他和李靖断绝关系时,也因为有自己在而平白添了一分底气。

    全然不像现在这般……

    苏乩也说不上来哪吒现如今的气息究竟何解,只她静静看着,便下意识心里微颤。

    她忍不住起身几步上前,将小朋友捞进怀里——也亏得小朋友几百年来身形没什么变化,她捞着很是顺手。

    小朋友因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显而易见的僵住了。

    苏乩眼神便柔和了下来。

    她抬手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声音极轻柔的道:“虽然乩并不知道你有何心事。”

    她揉着哪吒的头发,感受着手心里小朋友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心头叹了一下,语气却淡定且坚决:“但,乩就在这里。”

    她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乩都是你的阿姒。”

    ————————————————

    苏乩到底还是不知道哪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也并不细问。

    她倒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小朋友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了。

    她自个儿虽则好奇心强烈,也不是不知道分寸。

    不过因着担心小朋友的情绪,苏乩这次倒是学府里出奇的留了好一段时间,并见证了一番小朋友和一只猴子之间跨种族的友谊的诞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个悟空

    苏乩围观着这两只相处,忍不住就在心里觉得,说不定这两只还真如同那天哪吒说的那样——

    他们是一样的。

    因而相处着看起来就分外投契。

    那猴子虽是猴子,却也是有姓名的,姓是他自个儿说的,言说自己天生便开了灵智,在山间偶尔见着樵夫皆是有名有姓,又觉自己一个猢狲,便姓了个“孙”字。

    苏乩听着哪吒提起他这姓的由来,越发觉得这猴子果真并不是个普通的。

    她笑了一声,问哪吒:“姓既有了,那名呢。”

    哪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脸颊,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好半晌嘟嘟囔囔回道:“那名儿是我起的。”

    “哦豁?”

    苏乩禁不住惊讶的挑了挑眉。

    姓名这东西,在一般生有灵智的生灵眼中,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旁的不说,就有些阴损的道法,擅长以精血毛发,辅以生辰姓名,这些知道的越详细,施法的效果就越厉害。

    基本上每个修道之人都有道号,一方面是认可,另一方面也算是修炼的一个方向。

    ——总而言之,姓名这种东西,大都是由长辈或者有特别意义的人赐予的,非常重要的具有代表意义的存在。

    苏乩想到这里,不禁就将哪吒小朋友打量了一番,心里其实有些替小朋友高兴。

    实在是前一段时间她刚回来时,小朋友那状态看着着实让人揪心。

    苏乩又瞄了小朋友一眼。

    小朋友也是知道姓名的重要性,因而说出口后就似乎有些微妙的羞涩和开心,嘴唇抿着,刻意错开了苏乩的视线。

    苏乩:“……”

    ——等等,这个表情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

    苏乩直觉性的沉思了一下,并没有沉思出个什么结果,于是从善如流的放下了这种感觉,继续笑盈盈问哪吒:“嗯,哪吒现在也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大人了呢。”

    哪吒:“……”

    哪吒默了一下。

    他寻思着他虽则外表看起来不过垂髫小儿,但实际上按年龄来说都以百算了好嘛。

    况且神仙中人,外表什么的哪里算得了数。

    他忍不住睨了苏乩一眼,心中那股子微妙的心情倒也因此而淡了下去,想了想,就道:“我替他取了‘悟空’二字。”

    哪吒笑了一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悟’乃吾心,意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苏乩:“……”

    不得不说,对于哪吒这个解释,苏乩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怎么说呢,她原本就能从小朋友最近的表现中看出他对这只猴子的重视,这个名字的诞生无疑更加坚定了她的这个想法。

    哪吒的话还没有停:“他自己取的姓原也是极好的。‘孙’乃少阳之象,即为初生,寓意甚好。

    ……

    三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孙悟空’。”

    苏乩不觉恍神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的,她听着哪吒说起“孙悟空”这三个字,心里总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她想了想,也不晓得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她直觉里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因而也并不再深思,只是将哪吒的解释斟酌了一下,点头笑道:“这名字果真是极好的。不知道怎么的,乩总觉得这猴子天生合该是这个名字的。”

    听苏乩这么说,哪吒睁大了眼睛,继而高兴了起来。

    他知道苏乩和旁的妖族不一样,有些特殊的能力甚至连圣人都不可染指,她说的“合该”,那便是冥冥之中真的注定“合该”了,因而听着她这样认可的话,他心里不自觉就升起一种极愉悦的的感觉。

    两个人说了几句,下了课的孙悟空便找了过来。

    小猴子是个静不下心的性格,走路也不好好走,总是连蹦带跳的,被好几位老师批为“野性难驯”,不过无论是苏乩还是哪吒,倒是对他这样的天性并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是天性嘛。

    若是每个人都没了自己的天性,岂不是都成了一个模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小猴子也知道苏乩是这天庭第一学府的院长,虽然因为昊天的压制,苏乩当年的丰功伟绩到如今并没有在新一代中所流传,但无论怎么说,经历过封神时期的人在对着苏乩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有许多尊重。

    小猴子并不愚笨,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属于非常机灵那一挂的。他和苏乩也没见过几次,可就那么一两次,只见得旁人对苏乩的态度,便能明白苏乩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

    ——况且在他眼中非常有趣的哪吒小朋友都叫苏乩一声“阿姒”。

    因而他过来见得苏乩,下意识动作就慢了下来,形容间多出几分尊敬,朝苏乩行了一礼,问了声好。

    苏乩笑了笑,道:“且坐,不必如此拘谨。”

    孙悟空看了哪吒一眼,见哪吒笑眯眯并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挤在了哪吒旁边坐下了。

    只他即便坐下,也不安分,没几十秒就忍不住动了动。

    苏乩原和哪吒说话呢,余光里见着他这几分钟都坐不下,心中忍不住想笑,面上也就带出了几分。

    哪吒本来是习惯了孙悟空静不下来的状态,因而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见着苏乩眼中漫出来的笑意,才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侧头就瞄了他一眼。

    孙悟空耳朵里听着他和苏乩说话,手上这里抓抓,那里挠挠,听了几句,觉得两人说到的人名全是自己不认识的,心里就有点儿不高兴。

    正寻思着这“杨戬”是个什么人呢,怎地两人提起他来都一副熟稔的模样,而他又从未听过天庭里有个叫“杨戬”的,冷不丁对上小朋友看过来的视线,他呆了一下,下意识龇牙露出一个笑容。

    ——看着并不好看,甚至还有几分傻气。

    可落在哪吒眼里,忍不住让他就也想跟着笑一笑了。

    他顿了一下,苏乩瞧着他,索性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向哪吒说了一声,直接走了。

    等苏乩离开后,哪吒眨了一下眼睛,朝孙悟空道:“那就是我阿姒,是不是很厉害?”

    ——小朋友说话时语气里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得意。

    孙悟空抓了抓腮,寻思着就几句话的功夫,他哪里能看出来人家厉害不厉害。

    ——不过相处着让人觉得挺舒服倒是真的。

    他心里这么想,不过小朋友都问了,他也不能说“不厉害”,于是沉思了一下,回道:“看着人挺好。”

    哪吒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阿姒自然是极好的。”

    他笑着,不觉就拉着孙悟空说起苏乩当年如何如何厉害对他如何如何好了。

    苏乩并不知道哪吒小朋友给自己套了个光环,只下了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想起哪吒说的杨戬和昊天闹翻然后离了天庭的事,想了想,便按着小朋友说的地方找了过去。

    根据哪吒所说,杨戬是在凡间一处叫做灌江口的地方住着呢,苏乩时常在凡间游荡,对凡间诸多地名都有所耳闻。

    那会儿哪吒提起来的时候她听着就有几分耳熟,如今准备去时突然想起来,她以前确实听说过灌江口这个地方。

    听闻灌江口有个庙宇,称作“二圣庙”,里面奉的神像被称作“灌口二郎”,苏乩那会儿听了也就听了,全然没有联想到杨戬身上。

    ——讲道理即便是现在,她还寻思着杨戬怎么平白就成了“二郎”了?他上面又不曾有兄长。

    苏乩一边寻思着,就向着灌江口去了。

    作为一个大佬,只要不是闲的来了想体验一下步行的感觉,赶路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快的来了一眨眼就能到。

    因而别了哪吒没一会儿,苏乩就到了灌江口。

    灌江口听着像是什么江边,实际上那里也确实有一条灌江。

    ——时人更多称呼其为“潮河”。

    潮河西接南北六塘河,东通大海,潮涨如万马奔腾,潮落时跌水轰鸣,数里皆闻水响,入目气势磅礴。

    苏乩眼瞧着,目光里不觉现出些许欣赏的意思。

    无论看多少次,每每见着大自然这鬼斧神工,她都觉得非常令人赞叹。

    她好好的欣赏了这一番难得的景色,这才循着河流走着,眼前果然就出现了一座庙宇。

    那庙宇瞧着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小,画风看着也十足壮阔,然而放在这气势磅礴的河水边,竟微妙的令人不自觉担忧起它会不会被这水给冲走了去。

    ——当然这绝对是#杞人忧天#。

    庙宇离着河水还是有些许距离的。

    苏乩走到庙前。

    庙宇门户打开,其间偶尔有几个百姓结队进去,供奉些许简单的食物,东西简陋了些,心却是诚的。

    苏乩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才主动现了身。

    她刚一出现,便被杨戬察觉到了,只一阵风吹过似得,一个人影便出现在她面前,手里一根三尖两刃枪摆出的姿态十足戒备。

    苏乩看过去,就怔了一下。

    她记忆中杨戬总是意气风发的。即便是天生那种温吞的气质,也在后来朝堂中几近位极人臣而磨炼的多出些许锋芒出来。

    可如今的杨戬却是不一样的。

    他不比哪吒外表自始至终并不变化,反而是脱离了少年的姿态,显现出来的便是一种更为稳重一些的青年人的模样。

    身上一件墨蓝的外袍,略宽一些的腰带将他的腰线勾勒的极为柔韧且纤细,瞧着就越发显得他身形修长。

    他看见苏乩,也不觉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唤了一声苏乩,就沉默不说话了。

    实际上,苏乩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主要是两个人百年未见,记忆中还是个乖巧模样的少年人陡然换了个画风。

    从头到脚都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让苏乩就有些发怔。

    杨戬认出苏乩,原本自带冷气的目光便柔和了三分,他顿了一下,温声道:“好久不见着你,且先进殿说话吧。”

    苏乩点点头,跟着杨戬进了二郎庙不远处被阵法遮掩住的宅邸里。

    宅子挺大,却也挺空旷。

    苏乩扫了几眼,就觉得这么大一个宅子,却没有半点儿人气,看着真是令人……心里莫名泛出些酸涩出来。

    杨戬也没带苏乩进到房间里,便在院子中停下了。

    院子里有个练武场,旁边十八般武器尽数整齐的摆放着,杨戬朝苏乩笑了笑,过去将自个儿手中的三尖两刃枪也放在了其中一个单独的兵器架子上。

    苏乩瞧着这练武场,不觉想起以前在朝歌城中杨戬府上的那个练武场。

    那练武场并不比眼前这个大,不过因为杨戬哪吒还有雷震子几个人总是切磋,即便有阵法保护,那一处地面也不可控制的比其他地方低一些,也更厚实一些。

    苏乩想着,目光中便流露出些许怀念,杨戬注意到,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好半晌,苏乩抬脚走向练武场,索性就在自己往常惯常围观他们切磋的地方坐下来,然后转头朝杨戬招了招手,笑道:“许久不曾见着这种练武场,看着倒是有些怀念了。”

    杨戬沉默了一下,才抬脚向着苏乩走过去,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下了。

    坐下后,他勾了勾唇角,低低笑了一声:“是挺令人怀念。”

    苏乩:“……”

    苏乩一时无话。

    她听着哪吒说起杨戬离开天庭时还想着,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就闹成这样子。

    那会儿她心里好奇,想着见到杨戬定要问一问才行。可实际上现在她见着杨戬了,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智脑看着这两人坐着相对无言,都有些无语凝噎,忍不住戳苏乩:“你不是说要问问杨戬下来凡间的原因么?”

    苏乩目光从杨戬脸上一扫而过,回答智脑的声音都不自觉轻的很:“乩觉得,对杨戬来说,那大概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这般的话,乩如何好问?”

    智脑心说这不是肯定么。若是在天庭待的愉快,谁会闲的没事千里迢迢跑到凡间来住啊,是觉得凡间比天庭灵气足还是怎么着?

    它思考了一下,就说:“想来也不会多愉快。你若问了惹得他想起什么伤心事也确实不好。”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道:“你这话说的仿佛杨戬有多脆弱似得。”

    智脑便笑:“你既知道杨戬并不脆弱,又如何不敢问了?”

    苏乩:“……”

    苏乩无言以对。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个凡间

    苏乩侧头看了一眼杨戬,迟疑了一下,果真就问道:“在天庭里好好的,怎地突然来了凡间?”

    ——她刻意将语气放的云淡风轻,就好像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一样。

    杨戬:“……”

    杨戬没说话。

    主要是事情说起来有点儿复杂,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他私心里觉得,这些糟心的事儿,也没必要说出来让苏乩坏了心情。

    于是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说:“只是有些厌倦了。”

    苏乩:“……”

    苏乩摸不准他这句话说的,究竟是敷衍还是发自真心。

    说是敷衍吧,她能听出来他话中的认真。可说是真心吧……这听着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

    好半晌,两人并排朝着练武场坐着,都是一言不发。苏乩就琢磨着,杨戬大概是不打算细说了,想了想,就很随意的换了个话头:

    “说起来,最近哪吒在学府里做讲师,倒是有模有样的。”

    杨戬从善如流的接上话题:“真是难得,他向来不如何坐得住。”

    苏乩就抿着嘴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还有更好玩的。这一波入学的有一只猴子,瞧着有几分特别,和哪吒相处起来竟是十分投契。”

    她说着,语气不觉就有些微妙起来:“甚者他还自己替那猴子取了个名字。”

    “哦?”

    杨戬下意识讶异的微挑了挑眉——名字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

    不觉就多问了几句。

    苏乩瞧着他来了兴趣,整个人也不像刚刚初见时那般沉郁,笑了一声,便细细的将哪吒和孙悟空相处的二三事说了说。

    杨戬听着,就有几分替哪吒高兴。

    说实在的,他在这里偶尔也会想起封神之前,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

    那会儿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恣意,不说年少轻狂,却也是足够意气风发。

    可等封了神——明明这是所有凡人求而不得的好事——却不知道怎么地,偏生让他们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杨戬这会儿都能记起哪吒得知金吒和木吒被送到西方后去找李靖将军理论,再回来时那猩红的眼睛。

    杨戬看着,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那人再怎么说,也是哪吒的父亲。

    他除了看着,其实什么也不能做。

    这之后又因着一些其他的事情,他自己也着实厌倦了天庭里的一些琐事,索性直接离了那地方,住在了这灌江口。

    他便是在这里出生的,虽则几百年过去,凡世种种早已物是人非,不过那会儿下来凡间,杨戬下意识的就来了这地方。

    住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天庭里和他交好的大都知道他在这儿,偶尔闲暇时,他们会过来这边,也不多说什么,便是吃吃茶,下下棋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杨戬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比在天庭里好的多了。

    他耳朵里听着苏乩说起哪吒和孙悟空那只猴子之间发生的趣事,一时间想的深了,就有些恍神。

    等到回神的时候,苏乩正撑着下巴看过来,脸上是笑盈盈的模样:“哪吒现如今已经是放下,那你呢?”

    杨戬:“!!!”

    这一句话浅浅淡淡不带一丝烟火气儿,落在杨戬耳中却宛如石破天惊,他瞳孔猛然就缩了一下。

    不过只一个瞬间,他禁不住苦笑出声。

    他早该知道,苏乩看着天真纯粹,似乎总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不过也约莫正因为这心无杂念,她每每都能看的非常清楚。

    杨戬抬手抚了抚额头,指尖微不可查在眉心那道竖着的红痕上略过,他侧眸看着苏乩,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苏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继而语气就带了些许漫不经心的意味:“乩以前去过几次昆仑山,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在那儿遇着了一只麋鹿。你知道乩向来对这些东西喜欢的紧,那会儿就特别想将它占为己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乩不自觉就抬手,轻轻的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触了触,那只眼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闭了闭,将快要溢出来的笑意都遮了下去。

    “不过那会儿申公豹将乩拦住了。”

    苏乩侧头瞄了一眼杨戬,眼含笑意:“你这位师叔总是神秘的很,连封神这样的大事都拒绝的干脆利落。”

    ——在苏乩有意写在封神榜上的人中,有两个是纯粹主观因素最后没能成功的。

    一个是帝辛,也就是元凤,毫无疑问他是不屑。

    而另一个就是申豹。

    这只豹子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做事究竟有什么目的——直到后来她有一次见着了那只九天鲲鹏,在他口中才隐隐察觉到,这申豹约莫是从洪荒龙汉初劫中侥幸活下来的哪个大佬,为着妖族的运道而假托“申豹”之名入了元始天尊门下。

    唯二的两个特别的人,细细算下来又都是从上古洪荒时期出来的,这让苏乩简直情不自禁就对那个时期产生了诸多向往——想来若是真的在那个时期,她许能见到更多惊才绝艳的存在呢。

    不过苏乩也就是随便想一想了。

    之前因为元凤的缘故,她曾将洪荒很是认真的研究一番,就觉得那样危机四伏的时代真心不适合她。

    ——也就口头上憧憬一下而已。

    #叶公好龙#不外如是。

    咳,扯远了。

    苏乩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浅浅的竹篮子,又抓出一捧坚果并一捧红的黄的绿的色泽鲜艳的鲜果满满扔了进去,俨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了。

    ——说起来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苏乩总觉得唠嗑讲故事或者听故事的时候不吃点儿零嘴是完全没有灵魂的。

    于是她自个儿率先摸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便将篮子朝杨戬推过去。

    成功get到她用意的杨戬:“……”

    ——嗯,有时候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互相太过了解了也就有这么一点儿不好,你看这会儿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就因为苏乩这么个操作荡然无存了。

    杨戬顶着苏乩的目光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果子。果子红彤彤的,颜色非常好看,灵气也十足充沛,看着就很令人生出食欲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他念了一句,然后抬头看苏乩:“我记得你以前曾这么说过一句。”

    他复又低头:“在你眼里我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苏乩:“……”

    苏乩愣了三十秒,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继而摇头否认道:“完全没有。”

    她心说,乩都不晓得你有什么心事,且就算知道了,乩也不是你,哪里有资格评价你是庸人还是什么。

    智脑听着苏乩在心里嘀咕,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特别的软。

    它想着,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明明她其实什么都不懂,可每每却总能说出最戳人心窝子的话。

    温柔的让它实在是不能不喜欢她,而且是越来越喜欢。

    它静静看着苏乩向杨戬解释了一句自己心里的想法,就见杨戬也如同它一样,目光陡然就越发的柔和起来。

    苏乩解释完,皱眉想了一下——她之前在说什么来着?

    唔,想起来了,是说山灵的事。

    她将手中的果子三两口吃完了,将核收起来,就继续说起她的山灵的事情。

    苏乩说这个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说了,于是就说了而已。

    杨戬一言不发的听着她娓娓说完,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苏乩那一双眼睛的异样。

    苏乩眼睛本来就很漂亮,眼型是属于桃花眼和狐狸眼的结合体,瞳仁颜色清亮,看着就让人觉得宛如初生婴儿一般明澈,眼波流转时波光潋滟,微微一笑时顾盼神飞。

    这会儿一只眼睛里住了一只山灵,那只眼睛就不可避免的被染上了些许浅葱——就像是春日里山林间最早泛出的那一抹新绿的颜色,生机勃勃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妖异。

    和她整个人衬起来看着就越发的好看了。

    杨戬看着她那双眼睛,恍神了一下,继而回神,就将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那等来历不明的东西,怎能如此随便将眼睛借出去?”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

    原来杨戬小朋友(?)的关注点竟是在这里吗?

    隔空被diss了的山灵昆仑有些委屈巴巴的在苏乩脑子里小小声道:“我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它只是单纯的非常喜欢苏乩,而正好苏乩又是第一个能发现它的存在的同时又相当喜欢它的人。

    于是那会儿在苏乩要离开的时候,它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想要跟着一起了。

    ——索性它提出的请求并没有被拒绝。

    为此山灵一直对苏乩非常感激,因而平时的时候也都尽量压低的存在感,尽量不给苏乩造成任何困扰,只是默默地借着苏乩的眼睛感受着可以自由行动的感觉,顺便看一看昆仑山之外的风景。

    苏乩听到山灵的声音,就:“……”

    她安慰了一下这个平常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小山灵,然后朝杨戬解释了一下山灵的无害。

    杨戬心里虽则担心,但也看出来了,苏乩对这个山灵是有些信任的,于是他只能放下这个话题,然后提炼到苏乩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那九天鲲鹏为难你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苏乩说一声“是”,他就能二话不说冲到西方去找那鲲鹏算账一样。

    ——嗯,和金吒木吒一样,九天鲲鹏在成功封神后又被昊天打包送去了西方。

    ——苏乩初听此事的时候很怀疑鲲鹏是受不了昊天而主动跑去西天的。

    真的。

    苏乩叹了一口气,看着杨戬,觉得这人抓重点的技能真的很优秀,优秀得她的心都软的不行。

    说是叹气,可叹着气,她嘴角却又控制不住的微微翘了翘,苏乩咳了一声,声音不自觉也软了三分:“没有,鲲鹏人挺好的。”

    杨戬:“……”

    杨戬:“………”

    杨戬:“…………”

    杨戬一时间看着苏乩的目光就有些一言难尽。

    在鲲鹏被打包送去西方之前,杨戬和他还是共事过几天的。

    讲道理,就他那个狂霸酷炫的性格,那一言不合就上手的行为模式,怎么看都和“人挺好”这三个字沾不上什么边吧?

    ——要不然杨戬也不至于一听到鲲鹏的名字下意识反应就是他为难了苏乩。

    但他瞅着苏乩,又很明显能够确定苏乩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

    杨戬:#心情复杂jpg.#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好半晌,干巴巴道:“是吗?那就好。”

    苏乩笑眯眯的:“是呀,鲲鹏还帮了乩些许忙呢。”

    ——比如那会儿将山灵成功从昆仑山上带出来就少不了鲲鹏。

    杨戬的表情就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他凌乱了好半天,也没想象到苏乩对于鲲鹏这个“人很好”的结论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

    至于苏乩提的那句鲲鹏帮了她的忙,显而易见已经被杨戬无视掉了。

    两个人几百年时间不见,期间发生的事情又不少,说起来也是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说完,况且苏乩说话时还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思维发散的很,这导致了直到暮色深深的时候,两个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杨戬也是许多年没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待一抬头瞅着天上繁星点点,再一低头瞧着空荡荡的篮子和一地果壳,他沉默了一下,就觉得嗓子里真是齁的不行。

    ——那些果子灵气足,糖分也足,鲜果吃的多了甜的他腻得慌,那些坚果又干的不行。

    也亏得他听着苏乩说话,下意识的就将这一堆东西吃的干净。

    苏乩见杨戬表情突然诡异,满脸问号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于是也:“……”

    ——实不相瞒,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杨戬能将这一篮子东西吃的一个不剩。

    她看着杨戬的目光也跟着诡异起来,杨戬察觉到她目光,霎时间差点儿恼羞成怒,不过他终归稳重,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悄摸摸将篮子收了起来。

    苏乩:“噗~”

    杨戬:“……”

    他默了一下,继而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就突然觉得,在胸口压了几百年的东西,在这一瞬间似乎随着这一声轻笑突然就散开了一样。

    ——只剩下出奇的畅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个敖春

    杨戬到底最后也没说他是因着什么事才离了天庭,苏乩见他确实坚决,也并不强求一定要问出些什么东西。

    索性到如今他这般生活在凡间也挺好的。

    苏乩在灌江口很是留了一段时间。

    杨戬说是在凡间不比天庭里方便,但实际上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人日常或是在练武场切磋,亦或者在花园里下下棋吃吃茶,偶尔人间有集市的时候,两个人也会伪装一番去集市里逛一逛。

    就杨戬的感觉来说可比在天庭的时候自在愉快多了。

    ——也不晓得是因为解开了心结还是因着是这个人。

    人间的集市说繁华并不一定,却总是热闹的紧。

    富饶的地方有富饶的热闹法,贫瘠的地方也有贫瘠的热闹法。

    灌江口这地方由于几百年前出了一个杨戬,因而在普遍水平上来说就算得上富饶那一挂的。

    集市上人流量颇大,苏乩和杨戬并肩走着,并没有隐藏身形,就只是将各自幻化成了更普通的模样而已。

    路旁鳞次栉比有摆着摊子的小贩,可以说是卖什么东西的都有——苏乩路过瞧着,甚至还有个一身道士打扮的人卖兵器。

    那兵器瞧着还有些眼熟,苏乩定睛看了几眼——可不就是杨戬惯用的三尖两刃枪么。

    虽则这世上也不独独杨戬一个人用这种兵器,主要是那个道士卖着枪,口中还信誓旦旦的喊着,这是灌口二郎当年征战四方亲手用过的巴拉巴拉。

    苏乩停下脚步,听了一阵子,看向杨戬的目光忍不住就带了些笑意。

    杨戬被她看的无奈,小声道:“不过是引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

    苏乩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个卖东西的噱头,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版权不版权的,但看杨戬因着这事而一脸无奈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好笑。

    ——讲道理,杨戬根本就不是有人卖什么三尖两刃枪而无奈的好嘛!

    察觉到苏乩心里的想法,智脑默默地翻了一个不存在的白眼,并悄摸摸吐槽了一句。

    然后就见苏乩缠着那卖枪的摊子上走过去。

    她是过去想凑个热闹,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了一步。

    “你这老道,哪里弄来的一柄破枪就敢说是杨……二郎用过的?”

    少年声音轻轻脆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说出的话却是半点都不客气的。

    苏乩挑眉看过去,当下神色不禁微妙了起来。

    ——对方瞧着正经有几分眼熟,再细细一看,这不是东海那地儿的旧识么。

    苏乩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少年和道士对质。

    道士坑蒙拐骗(划掉)走南闯北几十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因而即便是被拆穿了,他也半点不慌的,只将那柄闪闪发亮的银枪收起来,然后抱胸看向少年,一副不悦的模样:

    “你这哪里来的小子,在此信口雌黄?”

    那少年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信口雌黄?”

    他冷笑一声,当下上前一步,讲事实摆道理,全方位论证了一下这三尖两刃枪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无疑。

    ——少年一番话说的逻辑缜密,很有道理,但架不住经验不足,被那道士三言两语便绕了一圈,只气的张口结舌几欲动手。

    眼看着少年心头火起将将要在集市上动手,冷不防就听到一个满含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他一声:“敖春?”

    这声音听着既熟悉又陌生,少年寻思了一下,回头看过去——哦,是不认识的人。

    他有些疑惑的盯着做了伪装的苏乩,继而神色不善道:“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苏乩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难得见到几百年前的熟人,她其实有点小开心,忍不住就想使一下坏。

    于是她垂下眼睛,故作伤心的模样:“啧啧啧,不过百年时间未见,不曾想乩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

    这个说话方式,这个自称……原本瞅着和苏乩一块过来的那青年头顶那青玉发冠的气息有点熟悉因而一直紧盯着看的少年猛的一个向日葵式回头,看向苏乩:

    “苏,苏,苏乩……姐姐?!!”

    小朋友一个名字喊的结结巴巴又中气十足,后面还拐了个弯心不甘情不愿的加了“姐姐”两个字。

    苏乩笑眯眯应了,一脸和善的微笑道:“上次一别,可是许久不见呐。”

    敖春想起上一次见到苏乩他家三哥被这人和她的同党(……)李靖家那位哪吒蹂躏(?)的场景,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态度,顿时虎躯一震,说不出话。

    杨戬觉得自从跟着苏乩来到这个集市上后,他无奈的心情就没有挺过。

    比如此时此刻,他无奈的拍了拍苏乩的脑袋,示意她看一眼周围被他们三人的动静惊动几乎尽都有意无意注视着的人群。

    苏乩顺着杨戬的意思向周围看了一眼,就:“……”

    她寻思着这集市中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便抬手在敖春肩膀上拍了一下,道:“瞧着你都有时间来逛集市,想来是很闲了,不如且聊聊?”

    她说的是聊聊,可看敖春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苏乩是要将他怎么样呢。

    杨戬就:“……”

    实不相瞒,这位敖春小朋友他自从来到凡间之后还是挺熟悉的。

    主要是这家伙喜欢往凡间跑,而他又正好在灌江口住着,敖春每每通过灌江的时候,作为镇守在此处的神,杨戬怎么说也是要看一眼的。

    于是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算是有几分熟悉。

    因而他这会儿瞧着敖丙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扶了扶额头,道:“不必紧张,苏乩并不会将你如何。”

    “咦——?”

    敖春正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苏乩往外走,蓦然听到杨戬说话,便看了过去。

    这会儿三个人已然脱离了人群,因而杨戬也就没有再伪装,于是敖春一眼看过去,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声。

    他瞅了一眼杨戬,又瞅着苏乩,见苏乩对杨戬直接叫了自己名字这件事毫无反应。

    原本就对杨戬相当崇拜的他顿时肃然起敬,同时嘴里忍不住喃喃道:“传说灌江口二郎和知名不具苏某人有关系竟然是真的?”

    苏乩:“……”

    杨戬:“……”

    智脑:“噗——”

    苏乩黑线了一下。

    ——“知名不具苏某人”是个什么情况?

    敖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自言自语说了出来,顿时将脸皮子涨得通红,一脸紧张的朝苏乩摆手:“我什么都没说,刚刚那话不是我说的。”

    苏乩:“……”

    苏乩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没好气道:“说便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见敖春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苏乩禁不住就开始沉思,她当年究竟是干过什么事,怎么就将这小朋友吓成了这么个样子?

    她寻思了好半晌,也没寻思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禁朝旁边的杨戬扔去一个眼神。

    杨戬心领神会。

    实际上杨戬也茫然呢。

    他以前见到敖春时对方总是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模样,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就是在杨戬刻意沉下脸的时候才会有几分收敛。

    可这会儿苏乩明明也没怎么样,这条小龙就战战兢兢看着安分的很。

    杨戬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分明他觉得苏乩性子已然温柔的很了。

    敖春:“……”

    实际上苏乩也确实没将敖春怎么样过,甚至她每次和哪吒小朋友去东海找敖丙玩的时候,对东海其他龙族都还挺友善的。

    ——毕竟她是个讲究人儿,上门拜访时一应礼物自然都非常到位。

    可敖春就是怕她的紧。

    苏乩前面还纳闷了,想着有机会要了解一下这其中的因缘,好让这小朋友见着她时放松放松。不过后来她瞧着这小朋友一见着自己就战战兢兢的样子,竟还有几分有趣(?),索性也就这么着了。

    咳。

    她这会儿见着敖春朝杨戬投去一个肃然起敬的眼神儿,顿时差点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她忍了忍,故意将这小家伙又吓了一通。

    杨戬一开始不清楚两个人的渊源还有几分担心,后来看出苏乩的恶趣味,当下也不再阻拦,默默地在旁边围观起来。

    不过实际上他也没围观多长时间,便有东海的人找上了门。

    过来的是一位看着和敖丙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子,自称是东海的四公主。

    这位东海四公主眉目如画,头上戴着红色珊瑚的装饰,五官虽是和敖丙有几分相似,可气质看着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婉。

    四公主很有礼貌的敲了门才进来,进来后看见敖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脸上顿时就露出些许歉然的神色:

    “舍弟调皮,多次叨扰,真是有劳神君了。”

    杨戬摇摇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一贯惜字如金的形象。

    四公主并不介意他的冷淡,朝他点了点头就向苏乩看过去,目光里不觉就划过一丝惊艳,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苏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丝黯然,智脑注意到了,却没说出来。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乩对东海的四公主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以前和哪吒去了东海那么多次,几乎将东海的所有龙族都见了个遍,偏生每次都和这位四公主错开了。

    这个缘分,也是很不得了了。

    苏乩寻思着,便朝四公主笑盈盈道:“虽是初次见面,乩却着实已经期待许久。”

    ——她也并没有说谎。

    这年头修道的多,能修出个结果的却少,这其中女性就更少了。

    苏乩有一段时间,算一算自己认识的熟悉的全是十乘十的汉子,难得有几位出尘绝艳的女性,在寿命方面却都是普通人。

    那会儿她还很是失落了一段时间,继而在听敖丙说他有个妹妹天赋卓绝又分外乖巧可爱的时候就很是神往。

    不过后面因着见到杨戬口中同乖巧可爱的妹妹杨婵,却并不和她想象中那样,所以苏乩后来就没在牵心这事儿。

    也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倒是见到了,且这位四公主就初印象来说和敖丙形容的一样。

    ——看来敖丙小朋友看妹妹时倒不比杨戬戴着滤镜。

    杨戬:“……”

    四公主听着苏乩自我介绍,便恍惚了一下。

    同苏乩一样,她也是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苏乩的名头。

    毕竟苏乩那个时候因为帝辛张扬的行事风格还有封神的事着实不如何低调。

    四公主听说过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感慨这未免的缘分,她每次一出门,回来就能听说苏乩来过了,就在她回来之前刚走。

    四公主就:“……”

    ——这什么神仙缘分?

    她对苏乩真心非常好奇。这样一位在传说中翻云覆雨的存在,还是个女性,几乎没有人会不好奇。

    但平白无故的,她也不是什么外向自来熟的性格,又想着缘分未到,就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拜访过。

    这会儿知道眼神这气质斐然顾盼神飞的少女就是她神交已久的苏乩,她心中因着少女过于出色的容貌以及心中那不可说的原因而下意识生出的那一丝黯然顿时就散去了,剩下只有见到偶像一般的兴奋感。

    她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些许红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乩,连杨戬都差点儿无视掉,只想和苏乩说话。

    敖春:“……”

    杨戬:“……”

    智脑:“……”

    敖春回忆了一下以往自家四姐来找自己时看着杨戬含情脉脉的眼神儿,再瞅着这会儿她看着苏乩面带红晕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大对劲儿。

    倒是杨戬活的时间不短,却因为为人太过于高冷——别以为看着温和的人就不高冷了,杨戬纯粹是表面上看着是温润君子的画风,骨子里因为出身的缘故没几个能入得了他心里的,当然这也是以前。

    现在的杨戬是自内心到外表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嗯,扯远了。

    就是说,杨戬在这方便并不如敖春这个外表看起来少年实则已经几千岁的小龙敏感,他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这位是四公主每次来找敖春并不是真的单纯来找敖春。

    即便是这会儿,他也只是微妙的有一种,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发现自家苏乩的好的酸溜溜的感觉。

    含辛茹苦(?)刷了诸多存在感评价依旧是“不相干的人”的东海四公主:“……”

    ——没救了,这个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个山头

    也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了。

    不得不说苏乩能和杨戬成为小伙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两个人的迟钝简直如出一辙。

    智脑看着眼看已然成为苏乩迷妹儿的东海四公主,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养孩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有倾向的时候智.老父亲.脑总担心着自家孩子被骗或者伤心,可等着苏乩全然不关注这些事的时候,它又开始担心,这样迟钝,以后可怎么办哟。

    #今天的智脑老父亲也在深深地为了自家闺女而担忧。#

    索性镇定如智脑寻思着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和自家闺女在一起的,这样的话有没有旁的人来照顾也就全然无所谓了。

    ——立场这么不坚定真的没问题吗?

    苏乩不知道自家智脑又给自己加了戏,她觉得自己和这位四公主真的是非常投契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没有见过四公主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四公主能力并不弱,作为拥有得天独厚强力肉体的龙族,四公主已经能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又她长相精致,五官无一不透露出一种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柔。当然她的性格也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温柔似水,是真的具有一种包容似大海的感觉。

    实不相瞒,苏乩就非常的心动。

    智脑:“……”

    ——不行了,这个人怕不是没救了。

    #颜控就颜控,还非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苏乩和四公主相谈甚欢,智脑默默看着就很忧心忡忡。

    旁边敖春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自家姐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被忽视掉的杨戬,两个人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活的久了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如果不是真的讨厌或者任性得我行我素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能和别人营造出一种融洽的气氛出来。

    ——而且完全不担心会没有话题而冷场。

    毕竟活的久经历的也多,随随便便拿出一两件印象深刻又无关大雅的事说出来都能说很长时间。

    嗯,同时这就让围观的人等的非常无聊了。

    杨戬深沉的看了一眼苏乩,此刻忍不住在心里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苏乩还记不记得她是来找自己的。

    ——开玩笑。

    杨戬和苏乩相识多年,对苏乩的交友情况也有几分了解,这会儿难得见她能遇见一个聊的投契的姑娘,心里其实挺为她高兴的。

    ——就是因为新认识的小伙伴把自己扔开这一点让杨戬小朋友有一点小小的不开心。

    只有小小的一点。

    他瞅了瞅两个姑娘,觉得她们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索性半闭了眼睛,在心里默诵起自己修习的心经。

    敖春:“???”

    ——不是,说好的一同无聊围观,你却偷偷开始修炼?

    小朋友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怀疑一下人生(划掉),龙生。

    苏乩见着四公主,就想起了敖丙小朋友,在杨戬这里留了一段时间,瞅着杨戬情绪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索性转头去了东海。

    她惯常四处溜达,这次也同样轻车熟路。

    不过不比以往只有一个人,她这次同行的还有敖春和四公主这两个伴儿。

    不过两个人本体都是龙族,就身体强度而言比起苏乩的本体九尾狐更加强悍一些,行路途中完全不存在拖后腿什么的。

    ——而就好享受这方面,两个娇生惯养又见惯了宝物的龙族甚至都有点儿被苏乩的奢侈程度给惊住了。

    主要是苏乩一眼看着瞧不出什么,等时间久了,两个龙族才恍然发现,苏乩吃的用的穿的基本上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讲道理连擦手的帕子都是天上仙女织出来的云锦还被她几乎是当成消耗品使用这个操作也真的是秀过头了吧?

    四公主觉得世间传闻“天下宝物尽出四海”都是假的。

    她自己也大概是个假龙族。

    这一路走来,不得不说四公主的三观是真的被狠狠刷新了一番。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美丽,强大,娇气却不矫情,甚至连偶尔因为倨傲而显露出来的漫不经心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并不是众人心目中普遍意义上的好,却让人在注视着的时候完全难以移开眼睛。

    这样的人,只要相处过了,真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四公主也不例外。

    她从一开始的,对苏乩温柔有礼到如今,已经完全可以自然而然的对着苏乩软软糯糯的撒娇了。

    ——嗯,不得不说,苏乩对这样温柔可爱的小姑娘的撒娇真的非常受用。

    小姑娘撒娇这么可爱,谁会不习惯呢?

    一路见证着自家看着温柔实则端庄矜持的姐姐进化成黏人的过程,等到了东海的时候,敖春一脸木然。

    东海龙王敖光见到苏乩倒是很激动。

    除了苏乩以前对他东海有大恩之外,到如今谁不知道当年封神时苏乩起到的作用。

    就是现如今那天庭第一学府被玉帝昊天把持住了,可他们这些经历过封神的人哪个能认为苏乩会就这么被昊天给打压下去了?

    敖光兴高采烈对苏乩表示了欢迎,便是和苏乩一起过来的敖春和四公主都有些被自家父亲这热情洋溢过头的态度给惊住了。

    他们也知道当年封神的热闹,可到底没亲身体会,感受不深。

    而四海虽则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过敖光因着敖丙的关系,便多关注了一些,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苏乩其人深不可测。

    别的不说,就那会儿天道几次三番降下功德以及现如今这人身后那闪耀的几乎能晃瞎人眼睛的金光。

    ——这运道,不可说,不可说。

    敖光想着,脸上笑容越发和善,虽然苏乩说着是因为和四公主还有敖丙等人交好才过来拜访,但敖光也不如何做出长辈的姿态,就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正了。

    苏乩对敖光心中的弯弯绕绕并不感兴趣,她只觉得对方这样平和的态度完全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就算是昊天,对她戒备归戒备,却从来不会做出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出来。

    她对敖光的态度习以为常,这落在敖光眼睛就让他更加谨慎,行事越发周全,务必要让苏乩在东海享受到回家一般的自在(?)。

    咳。

    实不相瞒苏乩也确实被敖光给出的待遇腐蚀(大雾……)了,讲道理东海本就富庶,衣食住行样样精细,且除了敖光年纪大了,剩下的直系龙族尽都是美人,且还各具特色。

    ——就问这谁遭得住?

    最起码颜控如苏乩就不能。

    智脑万万没有想到,它躲过了帝辛,躲过了哪吒,躲过了杨戬,却硬生生跪在了敖光这里。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

    智脑一脸惨淡的陷入了沉思。

    而苏乩则是放飞自我在东海周边尽情浪。

    说来也奇怪,她百年前过来东海,东海的地势一片平坦,四周别说有什么高山悬崖了,连大一点儿的小土丘都见不到几个,然而这次过来,东海的一面却凭空多了一座山头。

    对于这个山头,苏乩很是忍着的在智脑那里搜集了一波地壳运动相关知识研究了一番。

    然后在某天兴致勃勃表示自己要去这山上探险。

    敖光:“……”

    敖光思考了一下,就想起来:“这山上别的不清楚,有一个大妖却是真的。”

    听到有大妖,苏乩就更有兴趣了。

    敖光瞅着苏乩,犹豫了一下。

    ——这山上特别的其实并不只有那大妖,还有一只特别的石猴。

    说他特别是因为那时候本体不明,且从石头里蹦出来时就天生灵智,那会儿初生时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听说连天庭都惊动了。

    还有天将下来在他这里询问过。

    那时候轻易便将山上诸多猢狲压制住,然后便销声匿迹——敖光偶然听着喜欢在岸上溜达的虾兵蟹将说那石猴是离开花果山拜师学艺去了。

    敖光想了想,那猴子出去拜师学艺,这一遭且不说能不能学到,便是生死都不明,也没必要再提了。

    这么想着,他就只向苏乩说了那大妖的事,对石猴却半句没有提起。

    鉴于苏乩的名声在妖族之中甚是响亮,因而对弱肉强食这一套非常认可的妖族几乎都已经默认了苏乩做妖族的王。

    ——说是几乎是因为苏乩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她真心要躲一众妖族还真是难以找到她的踪迹。

    不过也就是差个形式了。

    但也就因为差了这一个形式,不可避免的就有一些自视甚高的妖族并不如何认可苏乩这个妖王的身份。

    比如敖光口中在东海边儿那个山头上称王称霸的妖族。

    ——虽然苏乩有点儿怀疑敖光这么说是因为他和那妖族之间有些龃龉。

    嗯,孰是孰非,亲自去瞧瞧就明白了。

    这么想着,苏乩就单枪匹马去了那山头。

    自商朝之后已过了几百年,商朝的统治早已分崩离析,现如今整个大陆分四了四大部州,分别称作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

    东海算一算姑且能算在东胜神洲这部分里。

    这附近有一个小国——是真.小国,放在帝辛在位那会儿也就一个普通诸侯国的程度吧——叫傲来国。

    而东海边这个山头也有名,傲来国的人都将它叫做花果山。

    花果山虽只是个山头,但也是自有几分运道的山头,就地势而言,此山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尤其正对着东海这一面那叫一个险峻,等闲无人敢攀岩。

    也因着这地势的缘故,这花果山上人迹罕至,一众灵物却甚多,什么锦鸡寿鹿,仙狐玄鹤,便是瑶草奇花都是随地可见。

    这也就是龙族见惯了富贵宝物,才对这山上的宝物不甚上心,否则放在其他修者或是妖族旁边,早就将其据为己有。

    ——当然,这也就是这花果山的机缘所在了。

    苏乩从靠着东海的那面险峰攀登上去,等站定,入眼就是一片美景。

    镇势汪洋,威宁瑶海,峰头上能闻锦鸡时鸣,石窟中隐隐可见银龙出入,青松翠柏,修竹藤萝,一阵风拂过便送来阵阵清香,直教人精神一震,灵台清明。

    苏乩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就先对这山头有了三分好感。

    等欣赏够了眼前的美景,她信步循着一条小路就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山中灵物不少,因为地势险峻甚少有人类踏足,因而它们对人类便存了十万分的好奇。

    这会儿见着苏乩孤身一人从山顶下来,早先只有两三个灵物发现,悄摸摸跟在苏乩身后,大大咧咧完全没有考虑苏乩会不会发现。

    等到了后面,却是呼朋唤友,你传我我传你,半个山头就都知道了有一个人类过来了,于是呼啦啦一大群都聚了起来,小路旁树上草间,一个个小动物用各自的语言交流着,对苏乩评头论足。

    身为九尾狐对理解动物的语言毫无障碍的苏乩:“……”

    ——这感受真是既奇妙又刺激。

    苏乩一侧头,瞧见不远处树上垂下来的一根枝条上颤巍巍立了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那松鼠手里抓着树枝,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束起来,一双豆大的眼睛乌溜溜圆滚滚,好奇的盯着苏乩看。

    苏乩指尖动了动,就很有几分心痒,想将这松鼠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抱在怀里撸上一撸。

    不过她又看了两眼,又觉得这松鼠的尾巴也好看,却不如自己那九条大尾巴蓬蓬松松且油光水滑,连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

    这么一想,苏乩顿时就将这小松鼠的尾巴放下,转头心心念念的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大尾巴了。

    ——不过这会儿周围这么多围观群众,作为一个有形象的九尾狐,她当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小动物的面儿撸自个儿的尾巴。

    因而她指尖蠢蠢欲动,却也只能忍了。

    正纠结间,却听的山中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苏乩怔了一下,上一秒还围的严严实实的小动物呼啦啦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苏乩就听到一片惊叫的尾巴,说是有谁来了什么的。

    小动物撤离的动作着实飞快,就一个眨眼,周围就空空荡荡只剩下花草树木这等不能移动的还立在原地,却也因着刚刚的大动静树叶花瓣落了一地,看着正经有几分凄凉。

    苏乩:“……”

    苏乩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钟,然后才奔着刚刚叫声响起的地方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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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审查员介绍:
不受控制的来到某个宽阔的广场,一低头眼前是一截素色的裙摆和隐藏在其中若隐若现属于冷血动物的鳞片,虚无缥缈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起来:
“汝听吾秘旨,成汤气运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汝可隐其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祝成功,不可残害众生。事成之后,使汝亦成正果。”
苏乩:“……”
——有趣。天官审查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官审查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官审查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