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这个因果
雄性记得他的心上人名字叫朔方,他记得他的心上人形容优雅高贵,他记得他没能救得了她……
他记得许许多多的事情,唯独忘了,他的朔方,其实已经死了。
然后在某一天,他在遇到了一个叫做“朔月”的人类。
朔月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她拜在通天教主门下,不是有名有姓的弟子,却也踏踏实实勤于修炼。
她样貌也是精巧,穿着暗色的麻衣仍旧有着无双姝色,不知道怎么的,雄性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就觉得面善——于是在朔月被几个妖族围攻的时候索性出手救了她。
朔月并不记得他,但无论如何他救了自己一命——并且,朔月私心里觉得,这个妖族,她仿佛是见过的。
她悄悄去找了同门擅长掐算的师姐,问了关于雄性的事。
师姐说:“你与他之间确实有一段因缘,只是……”
师姐后面的话并没有说的太清楚——因为掐算出来的结果过于惨烈了些,这让师姐怀疑自己的掐算是不是有点失误。
不过她还是将朔月警告了一番,令她莫要和那妖族多有相处。
朔月应了,总归只见过一面,即便觉得面善,修道多年学会心如止水的她也并不会对此念念不忘。
然而架不住有心之人。
被雄性误认为朔方的竹妖注意到雄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偶尔会在夜里注视着月亮发呆。
她向来谨慎至极,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将雄性控制的极好,在雄性不计得失的武力值下没有几个妖族敢与她为难。
——真正的大妖不屑,而小妖则不是雄性的对手。
偶尔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抵不过雄性那样不要命的打法。
因而在作为“朔方”的日子里竹妖过得实在逍遥,逍遥的她都有点儿喜欢这傻乎乎的雄性了。
——她最喜欢还是雄性对自己堪称无私的奉献。
雄性就是竹妖手中一条最忠心也是最有用的狗,他几乎是将竹妖当做是信仰一般守护着。
只因为记忆中他没有保护好她。
竹妖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好,但雄性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没有保护好她,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雄性是这么想着的,于是越发拼命的抢来竹妖想要的所有东西。
在已经习惯被雄性这样一心一意捧着的竹妖很快就注意到了雄性的不对劲儿,她很快便打听到了有关朔月的事。
不同于记忆混乱的雄性,竹妖在第一眼看见朔月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人类,是雪豹朔方的转世。
同时——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很久以前竹妖其实是见过朔方的,那时候朔方是雪豹一族最有前途的妖,那附近的妖族都追随着朔方,甘愿臣服于她。
而彼时竹妖还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妖。
那时候竹妖对朔方是羡慕的,她每每看着那些在自己面前颐气指使的妖族在朔方面前毕恭毕敬,她总是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这样强大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像朔方这样就好了。
于是当竹妖无意间发现神智混乱的雄性带着还存有妖丹的朔方的尸体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选择铤而走险,结果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她变得和朔方一样强大,还有着一条最忠心的狗,有那么多的妖族因为她的强大而追随着她,曾经对自己不屑的妖族现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要卑躬屈膝。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美妙了,美妙到她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意外发生!
她很快就有了恶毒的计划——她命令雄性去勾引朔月,然后以朔月为血食增强自己的修为。
她要雄性亲手杀了朔月。
雄性没有拒绝——他永远不会拒绝心爱之人的所有要求,尽管他觉得他的心爱之人现在越发陌生的他不敢认。
“是你害得我被那只该死的九头妖囚禁在水底,这是你欠我的!”
雄性沉默的想,她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他欠她的。
所以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但真正的朔方和雄性两人青梅竹马相处了几百年,交心的时候也曾定过契约。
虽然朔方已经转世,但那契约是刻在灵魂上的,相处的时间越长,契约的影响就会越明显。
雄性有时候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刻意勾引还是真的发自内心,他只是觉得和朔月相处的时候比和“朔方”在一起时更加轻松。
朔月因为世界掐算到的结果早就知道自己和雄性之间有着因果,所以在雄性刻意靠近的时候她并没有抗拒。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契约的作用下,双方互相吸引简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谓“因果”,就是这样。
竹妖没有错过雄性的动摇,但她并不觉得担心。
雄性跟在竹妖身边的时间就算比不上曾经和雪豹朔方相处的时间,但也并不短了,并且在这段时期他为了帮助竹妖修炼做过的恶不是一件两件。
竹妖想,骨子里就有种正气的朔方如果知道了雄性做过的时候,会选择怎么做呢?
她果真将雄性做过的事悄悄透露给了朔月,包括他接近朔月不过是为了取得朔月的信任而夺了她修为这件事。
朔月想起当年请师姐为自己卜算时师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决定再给雄性一个机会,所以在雄性回来之后,她直接质问了雄性。
雄性想着刚刚记忆中清冷优雅的“朔方”哭泣着向自己祈求,沉默着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要变得强大。”
“那只九头妖害我至此,我也只是想强大起来找她报仇。”
“你会帮我的,对吧?”
雄性注视着朔月,毫不犹豫的发出攻击。
——是,我会帮你的。
我会一直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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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完竹妖记忆的苏乩气得忍不住跳脚:“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恶毒的妖族!”
智脑没接话。
它觉得这竹妖确实恶毒,但它同时也觉得让苏乩见识一下这种恶毒并无不可。
苏乩因为有天道的庇护,自身运道便比旁人强了许多,因而即便她独自一人在大陆上四处闯荡,却始终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危险,也并没有见识过欲望之可怕。
它瞧着苏乩气的在岸边转圈的模样,想了一下,说道:“七情六欲有其美好的地方,自然也会有可怕的地方。”
苏乩神色不渝,听到智脑这话,她垂了垂睫毛,半晌回道:“乩知道。”
——知道,可还是觉得难过。
甚至她在此刻想起了天道。
“世间万物自有其原本的因果规则,天道可以制定规则,却不能插手。”
苏乩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她回到水底宫殿的时候,九头蛇竟然就维持着她走时那样的姿态睡了过去,苏乩看着她和被她放在泡泡里的朔月发了一会儿呆,最近不自觉喃喃道:“你真的觉得后悔了吗?”
一个女人的身影自朔月的身体里浮现,女人先是看了一眼趴在旁边陷入沉睡魔咒九头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肉身,神色中掠过些许复杂。
苏乩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是朔月……还是朔方?”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微微低头将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掠到耳后,才慢慢回道:“大概都是吧。”
苏乩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雅致,不过一个撩头发的动作让她做起来就比旁人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她思考了一下,道:“那便是朔月吧。”
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苏乩捻了捻手指,问朔月:“你是真的后悔了吗?”
对于这一点,她真的非常想知道。
为什么被这样对待了,这个人的魂魄上竟然还是没有沾染多少不详的怨气。
根据她看过的记录以及其他更多的经历,这样的存在真的非常特别。
“后悔吗?”
朔月沉吟了一下,从泡泡里飘了出来,坐在了泡泡呈圆弧状的顶端。
这颗泡泡本来就看着是透明的轻飘飘的模样,而朔月坐在上面,也是轻飘飘宛如下一秒就要散开了一样。
苏乩就补充了一下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乩是说——和那只雄性打时留了手这件事;或者再往前推一点,爱上那只雄性;或者再前一点,遇见九头妖,被她救了一命——你后悔吗?”
侧头看着苏乩斟酌着语言才完整表达出来的女人蓦然轻轻笑了一声。她的笑声听来飘忽极了,又带着说不清的妩媚,苏乩忍不住分神想着,这只雪豹化形出的人类模样才更符合人类对狐妖的记载。
至于她自己,大概是的假的九尾狐吧。
朔月笑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睛,道:“我不是会后悔的人,但你这样问的时候,我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她生来是雪豹一族的骄傲,天赋异禀,修炼起来比旁的妖族更加容易,连化形也比旁的妖族早了许多,这样的她确实当的起被雪豹推崇。
被人族围堵追杀的时候,她曾想着,她前半生过得那样幸运,怕不是将一生的运道都用光了,才会被这么几个贪得无厌的人族。
然后她到底还是被九头妖救了。
在抛开对这份救命之恩的感激之后,朔方就发现九头妖强大归强大,性子却极其天真纯澈。
对美好的事物只要不是心理变态几乎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即便不喜欢,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在朔方眼里,九头妖这样的性格实在不能不让人心生欢喜。她在九头妖的宫殿里一边养伤,一边教给九头妖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相处的时间越长,朔方对九头妖就越是喜欢。
直至她的伤势痊愈,九头妖也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的地步。
朔方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提出离开的时候,原本好好的九头妖会突然将自己囚禁起来。
不过即便是到了那时候她也不觉得后悔,当时她本来就是必死之局被九头妖救了,现如今也不过是将这一条命再还给九头妖就是了。
她就是有那么一点儿遗憾。
所以她用族中秘法将一些信息传了回去,意图提醒族里这条河流的特异之处。
……
朔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最后悔,没有更强大一些。”
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在九头妖将自己囚禁起来的时候不至于束手无策。
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被几个普通人类逼到跌落河中。
“罢,后悔又如何?”
朔月复抬起眼睛,对上苏乩的视线,嘴上说着后悔,目光却平静。
苏乩想,她果然还是对所谓“七情六欲”理解不了,然后确定一般问道:“所以你唯独后悔自己不够强大,而不后悔其他?”
朔月饶有兴趣的看着苏乩,想知道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苏乩对上朔月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戳了一下江城子,笑道:“朔月并不后悔遇见你,开心吗?”
艰难装睡的江城子:“……”
漫不经心的朔月:“……”
既然被发现了,江城子索性直起身子,没看朔月,只将目光落在虚空中某一处地方,语气认真的道:“是我那时做错了事。”
朔月怔了一下,继而笑道:“怎么,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江城子猛的抬头,眼眶中充满不肯落下的泪水,她定定的看着朔月,一字一句道:“对。是在道歉,是我欠你的道歉。”
朔月眼睛睁大了一瞬间,看着小姑娘倔强的小表情,半晌,她垂下眼睛,轻声道:“我原谅你了。”
泪水毫无征兆的不肯在眼眶中停留,就那么沿着脸颊落了下去,江城子慌乱的伸手用手背将其抹去,低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朔月看着江城子离开的背影发了一下呆,苏乩也盯着朔月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回神,苏乩道:“乩喜欢你,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朔月挑了挑眉,看向苏乩道:“想让我雪豹一族强大起来算不算?”
见苏乩张嘴准备说什么,她移开视线,轻描淡写的道:“开玩笑的。”
苏乩:“……”
她有些不开心的“哼”了一声,朔月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有愿望。我想要的东西,更喜欢自己拿到手。”
苏乩:“……”
苏乩一脸认真的对智脑道:“乩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朔月了。”
智脑一脸冷漠:“哦。”
#你开心就好#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个回来
苏乩最终也没有将江城子的名字写上封神榜。
“为什么呢?如果你说出来的话,江城子不见得会拒绝。”
智脑在苏乩离开九头妖的宫殿之后,沉吟着这样问了一句。
苏乩想了一下,回说:“江城子拒绝的概率确实不大,但乩觉得她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宫殿里。”
——和朔方一起。
智脑就不说话了。
它觉得苏乩已经渐渐的对七情六欲有了更深的了解,它原本该高兴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半晌,它将这种微妙的感觉压下去,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苏乩沉吟了一声,道:“离开朝歌城这么久,是时候回去收割……嗯,是审核一下能写上封神榜的人员了。”
智脑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在商场浪费的时间够多了,赶紧做完任务,免得心里一直记挂着,倒也不是什么好事,索性欣然同意。
于是苏乩又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了朝歌城。
离开时她和帝辛一起,回来时却只剩她一人,当苏乩站在朝歌城在远远眺望着城中几乎已经成为标志性建筑的摘星楼,心里不由自主的泛上几许奇怪的感觉。
她注视着摘星楼上随风飘荡着的红色帐幔,嘴角扯了一下,抬脚向着城里走去。
许久没回来朝歌城,苏乩怀着微妙的心情四下里打量着,感受着这些年间朝歌城里的变化。
伯邑考和帝辛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两个人做君王时施行的政策也不尽相同。
不同于帝辛在位时举国上下有志一同充斥着的略显狂气的感觉,伯邑考临政这几年,朝歌城中的百姓也自上而下变得更加内敛了一些。
“所谓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乩在心里朝智脑叹了一句,不过转眼瞧见眉眼微垂自前面的街道路过的身影,又蓦地笑了一声:“其实也不至于,最起码乩认识的人都还在。”
她悄摸摸隐了身形,远远缀在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身后。
青年比她记忆中的模样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不过一个背影都是挺拔如竹让人瞧着就能想象出这人该如何优秀。
苏乩跟着青年亦步亦趋绕了好大一个圈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发现了。
她禁不住有些懊恼的皱了皱鼻子。
——许久不见,却是她过于松懈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苏乩也没再继续隐藏,直接跳出来朝青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好久不见,乩回来了。”
原本十分戒备的杨戬登时怔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
杨戬以为苏乩不会再来朝歌城了。
他有些恍惚的回忆着当时苏乩和已然命不久矣的帝辛离开这里时少女脸上的神情,然后不自觉微微垂下眼睛看向苏乩。
少女和离开时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似乎比几年前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以及……原本偏向沉静的性子似乎微妙的多了些活力。
杨戬冷静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原来是你。”
苏乩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不是完全没有想到。”
杨戬就笑:“确实完全没有想到。”
他带着苏乩向着自己府上走去,走路间不觉看了一下苏乩,问道:“刚回来?”
苏乩踩着街道上旁边房舍印下来的影子跳了几步,听到杨戬的问话停下来歪了歪头,笑眯眯回道:“对呀。刚进城中就看见你啦,本来还想悄悄吓一吓你呢。”
——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杨戬瞧着她带着点儿埋怨的小表情,一双眼睛里便漫上些许笑意,温声解释道:“我只是走这条路走习惯了,对周边的环境已经熟悉,你出现后虽然将气息隐藏的很好,但我了解这里的一切,所以才能察觉到一些异样。”
苏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道:“你一直走这条路吗?”
杨戬目光含笑,点了点头。
苏乩瞧着他那模样,就觉得他变化实在很大。
现在的杨戬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当年初见时那再怎么伪装也能看出来的几许稚嫩,他这会儿就这么随意行走着,不必强做严肃,也不必刻意冷脸,甚至面上更多是一种偏向温和的笑意,却也半点让人不能小觑。
两个人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很快便到了杨戬的府邸,杨戬如今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的重臣,在比干已经逐渐年老不堪劳累的关头,在比干请辞之后直接就接替了比干的官位,并混的如鱼得水。
“哪吒和雷震子他们在朝歌城吗?”
苏乩这一路过来尽捡着深山老林里走,也没注意过朝堂中的消息,因而完全不知道哪吒在不在朝歌城中,索性一坐下来就朝杨戬问了。
杨戬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是没有想到苏乩和哪吒竟没联系过,开口时眼中笑意便加深了一些:
“哪吒在朝歌城里哪能待的住,见天儿向大王请战出征,大王也是仁厚,知道他不喜欢闲待着就随了他的意,任由他带着家将和雷震子四处征战。”
苏乩闻言就失笑——这确实很符合小朋友的性格。
她抿唇先是笑着,想象了一下小朋友被拘的实在无聊的模样,没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杨戬见状,稍微将视线移开了一些,声音听起来也是含着笑意的:
“不过倒也是巧了,他前两日才回来,今天朝会上和大王撒泼要了些物资,打算明日里又走。”
他将视线又移了回来,落在苏乩脸上,笑道:“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想来他这次能在朝歌城多待几日了。”
两人叙了会儿旧,杨戬估摸着苏乩一路敢回来,就算身体不觉得累,精神也该是疲惫了,就也没有多说,随意说了几句现状,就让苏乩好好休息了。
“等明日朝会后我告诉哪吒雷震子他们一声,我们几人聚一聚,为你接风洗尘。”
苏乩受了他的好意,笑应了就在杨戬给她安排的客房中睡了。
——她回来这一路其实并不怎么赶,况且以她的能力即便风餐露宿也并不会觉得累。
只是怎么说呢,原本没什么感觉,但当杨戬温声说了一句:“即是到家了,就放宽心安心休息就是。”时,她竟真的生出一股子倦意。
就似乎有什么飘飘荡荡的东西一瞬间落定了一样,让人莫名觉得非常安心。
苏乩就怀着这种安心的感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睁开眼的时候杨戬已经上朝去了,她起来在侍者的带领下洗漱了一番又啃了几个果子,没一会儿就听到哪吒轻轻脆脆的声音兜头闯了进来。
“阿姒你何时回来的?你回来竟不告诉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你怎么先见的这三眼娃……”
他还没看见苏乩口中就接二连三一连串儿的话冒出来,苏乩听着他的声音时心情就愉悦起来,再一转头看着小朋友玉雪可爱的模样,心里就一软再软。
哪吒小朋友因为种种原因早就脱离了肉身,现如今用的身体是他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藕莲叶做成的,因而过了这许多时日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如苏乩记忆中那般大小。
等小朋友看见苏乩,当下就朝苏乩冲过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撒起娇来。
苏乩朝后面进来的杨戬和雷震子点了点头,就好声好气的哄着小朋友了。
受了苏乩一箩筐的好话以及路上带回来的比较有趣的各种小礼物,哪吒小朋友这才不情不愿的抬着下巴表示原谅苏乩这么长不和自己联系的错。
那一脸傲娇的小模样看的苏乩忍俊不禁。
几个人确实许久不见,又各自有各自的因缘际会,这会儿难得聚在一起,便在杨戬的府邸里顺水推舟的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吃吃喝喝带聊天,因时间流逝而产生的微妙陌生感就在这吃吃喝喝中消失殆尽。
一顿饭吃到月上中天。
哪吒在旁人眼中看着小,性子又张扬,但其实对在意的人他向来细心的紧,几樽酒喝下肚,小朋友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乩问道:“阿姒回来是有甚么事要做吗?”
苏乩:“……”
——说没事肯定不可能,说有事的话又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苏乩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不过不等她回答什么,小朋友歪了歪头,将毛茸茸的脑袋在苏乩身上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没事才想不起来我呐。”
苏乩:“……”
——也没有吧,
在旅行期间她还是很多次想起哪吒的。
比如……嗯,那会儿初初遇到九头妖的时候。
哪吒有些小醉,却也并不任性的要苏乩为难,很快就又体贴的移开了话题道:“那阿姒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乩:“……”
#我觉得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jpg.#
她这一刻深深怀疑这小家伙喝醉了就点亮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说话重点抓的真是出类拔萃。
令她无言以对。
一连几个问题苏乩都没回答,小朋友一下子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他仰头瞅着苏乩,一双眼睛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仿佛沁了水一样,眼眶瞧着还有点儿泛红,小表情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兮兮。
苏乩:“……”
苏乩:“………”
苏乩:“……………”
苏乩冷静了一下,一脸深沉的想——要不这次暂且就不离开了吧?
她相当认真的思考着这个事情的可行性,还询问智脑的意见:“等朝歌城这边能写上封神榜的都写了再离开怎么样?”
智脑:“……”
刚刚在偷偷看话本儿的智脑并不是很懂苏乩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回来前想的是回来看看就走,怎么这睡一觉吃顿饭的功夫就变成不走了。
不过——
“可以。理论上来说朝歌城这里能写入封神榜的人选不少,你要一一进行考核的话想来要花费的时间也不短,多留一阵儿也是应该的。”
智脑经过认真的分析了之后给出苏乩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苏乩从善如流的采纳了智脑的(?)意见,转头笑眯眯摸着在生闷气的哪吒小朋友的脑袋道:“会留很长时间哦。”
“诶?”
小朋友眼睛一亮,嗖的一下转过头来,连旁边在低声说话的杨戬和雷震子都不自觉转过头来看向苏乩。
苏乩笑眯眯的模样,稍微解释了一下道:“有一件需要乩亲自注意的事情留在朝歌城就能完成一大半,所以短时间内乩不会离开的。”
刚刚还在生闷气的哪吒小朋友很容易就被哄好了。
在朝歌城留了几天,苏乩将以前关系尚可的朝臣都见了见,又和伯邑考聊了聊,将作为先皇的帝辛的踪迹交代了一下,然后就进入了默默观察期。
其实朝歌城的朝臣苏乩大都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方面帝辛在位时她还和这些大臣们共事过好一段时间,该了解的在共事的那一段时间里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一次的话更多的就是确定一下他们的寿命。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不怀好意但就是得有这么个操作。
封神榜的设定是将名字写上去,肉身死亡之后魂魄就会自动以封神榜为依凭成就仙身。
所以眼见着昊天那边将天庭建的富丽堂皇就差有人进去充个数(划掉),走马上任,各司其职了。
据天道所说被禁止插手封神一事又被封锁了观测器(大雾)不知道目前商朝究竟是怎么个发展的昊天现在闲的一天到晚扩建天庭,都快将天上玩出花儿来了。
苏乩:“……”
苏乩还委屈呢。
那这会儿又没有战乱,商朝这一波朝臣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一时半会儿寿终正寝不了她也不能强行让人家寿终正寝不是。
嗯,这话没毛病。
所以苏乩现在打算观测一下这波朝臣的寿命,给昊天一个准确的时间也不至于让他等的心焦。
说起来比干这一波朝臣年纪确实不小,修过道的暂且不说,没修过的确实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于是苏乩这么一看,兜头发现比干就快了,当下就兴高采烈(?)。
这情绪听起来是不是哪里不大对?
咳。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苏乩她在天道那里领的任务终于有点儿进展了这岂不是美滋滋?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孔宣
果真没过几日,比干就溘然长逝,朝堂上下都为我商朝损失了这样一位忠心正直的老臣而哀伤。
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下,苏乩却在悄摸摸的思考比干出任什么职位合适一点。
比干心中满含着复杂与不舍闭上了眼睛,然后没多长时间就又睁开了。
比干:“???”
苏乩笑眯眯朝一脸茫然的比干招了招手,道:“王叔,多日不见。”
比干:“……”
这怎么肥四?
苏乩在比干怀疑人生的视线中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担任的职业,然后掏出纸笔认真询问道:“王叔觉得自己适合什么职位呢?”
比干:“……”
苏乩:“或者王叔对哪个职位更感兴趣一点?”
比干:“……”
见苏乩张口一副还能继续提问的样子,比干木着脸整理了一下语言,艰难道:“不,等一下。”
——他觉得他现在应该冷静一下,再思考其他事情。
苏乩瞅了瞅比干,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想来王叔定然有许多不解之事。”
苏乩沉吟了一下,干脆道:“那就先由王叔向乩提问的,能回答的乩一定不会隐瞒。”
比干:“……”
比干沉默了好一会儿,张口,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大王他……?”
苏乩不禁沉默了下来。
——虽然现如今商朝的大王伯邑考还坐在王宫中为比干之死而哀悼,但无论是比干还是苏乩都清楚比干口中的“大王”指的是谁。
半晌,苏乩垂着眼睛,摇头道:“乩不清楚。”
她确实是不清楚帝辛现如今如何,他当年肉身死亡之前只告诉苏乩,别担心,说他自己只是沉睡,说他总有一天一定会醒过来。
——却没告诉他在哪里沉睡,又具体何时才能醒来。
苏乩也并没有问。
她哪里看不出来呢,他没说到,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了,那她又何必再多问?
彼时虚弱的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帝辛动作缓慢又坚定的努力将手放在了苏乩的头顶——当然在他快要垂下去的时候是苏乩伸手将他的手抓住了,并放在自己的发顶上。
帝辛于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傻狐狸。”
他其实不常笑的。
一张脸更偏向冷峻一些,眉眼生的尤其凌厉,朝堂里那些再能搞事情的大臣每每和他对视起来,不自觉就能安分许多。
苏乩想着,似乎这人为数不多的笑都是在自己面前的。
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这一点,苏乩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也说不上来是如何难受,反正就是感觉胸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压的她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会喘不过气来。
苏乩想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帝辛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说话。
帝辛勉强笑了一声,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咳嗽的时候,口腔中弥漫的尽是血腥气,冲的他头脑发晕,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缓缓的揉了揉苏乩的头发,说着那些他已经说了好几遍的自己不过是沉睡的话。
苏乩听了,一句话也没接,就任由帝辛这么断断续续的说着,直到最后,帝辛的手掌自她的发顶滑落,无力的落在她肩膀上,然后捏了捏她的耳垂,声音温和又透着些无奈:
“傻狐狸,别哭了。”
苏乩茫然的睁大眼睛和他对视。
——她哭了吗?
苏乩这样想着,抬手触了触脸颊,果然有些湿润的痕迹。
啊,原来真的哭了啊。
她有些不舒服的捂了捂胸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茫然到有点儿可怜兮兮的。
帝辛瞧着,有些想笑,又有些怜惜。
“你呀……”
帝辛觉得,他还有一些事情考虑的不是很清楚,所以现在还不能轻易开口。
所以他只是叹息了一声,道:“在这天下多走一走吧。”
——走得多了,见得多了,大概就会将自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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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乩垂下眼睛避开了比干的视线,确定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乩不清楚帝辛究竟去了哪里。”
——帝辛死后,她找过他。
可是她找不到他。
比干怔怔的看着记忆中天真娇俏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觉得她似乎有哪里变了,又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恍神了一下,回说:“如此,也是没办法。”
比干捻了捻胡子,很快将脑子里纷杂的思绪甩开——这会儿倒是能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死了其实并不是真正死了,而且看起来天真无害的苏乩小姑娘竟有着这样逆天能力的事情。
冷静下来的比干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有心思询问小姑娘目前招揽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现在都任的什么职位。
听比干说起这茬,苏乩就先心虚了一下。
怎么说呢,以前她将心思放在帝辛身上更多一点,而且封神榜就算被她拿在手里了,也没研究透彻,不晓得怎么使用。
——也是帝辛死后她想要找到帝辛的魂魄,这才将封神榜下了大功夫研究了一下。
虽然没找到帝辛的魂魄,但最后倒阴差阳错对封神榜更了解了一些。
这会儿封神榜上并不只有比干一个名字,也有她以前游历的时候遇见的自己同意又有能力的存在。
这会儿比干一问,她才想起来,前面那些人她将他们扔在封神榜里就没再管过了。
比干这话问出来时本来就是随口,结果一出口瞧着小姑娘的表情他就:“……”
——这是只有自己被特别对待的节奏吗?
比干捏着胡子的手差点儿一个抖将胡子拽下来几根。
不过他心里却并不觉得小姑娘有哪里做的不好,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甚至他还有一种,以前自己没白疼小姑娘的自得感。
已经上榜的其他人:“???”
咳。
既然已经提到了,苏乩索性将那几个人也拉了出来,询问了一下各自适合的职位,这才心满意足。
处理完比干的事情,苏乩也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这次回来其实是想找一个人。
——一个她只见过几次却没说过话的人,确切的说是个妖族。
对方一直在朝歌城中,但他没主动暴露的时候苏乩却从来没有察觉到或他的踪迹。
要不是这次苏乩在外面有了些进步,这会儿大概也完全注意不到,对方竟一直附身在宫殿上面精雕细琢的神兽像上。
苏乩:“……”
探查到对方踪迹的苏乩选择了晚上出门。
主要是白天进宫就得见一连串的人,那些人大部分尤其是当年和伯邑考同期进入朝堂的年青一代大都在警惕苏乩这个坚定的帝辛党突然跑回来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之类的,这让苏乩觉得有点无趣。
——善忘也大概是人类的一大特色之一了吧。
明明最初容忍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进入朝堂的人是帝辛,可他们现在却只记得是伯邑考提拔了他们,让他们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
“有时候觉得人类真是既温柔,又残忍。”
既是长情,也同样善忘。
对于这一点智脑难得没有安慰苏乩,因为……
“这就是人类。”
正是因为人类身上的诸多矛盾之处,这才让人类有了和其他生灵截然不同的灵魂。
月色正明,苏乩刚在宫殿的屋顶上站定,一个身影就自那一排神兽雕像中的一个上浮现出来。
这人外表青年模样,五官艳丽非常,看过来的目光冷的几乎能冻出冰来,身上穿着青绿两色混杂的长袍,不似一般道人模样,若不是身上气势,倒更像是世公贵族家的公子。
端的那叫一个眼熟。
苏乩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你是谁?”
青年沉默的看着苏乩,没说话。
好半晌,就在苏乩以为她今天晚上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对方开了口:“他呢?”
青年的声音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就存在的冰冷意味,所以对他这没头没脑一句“他呢?”,苏乩其实并没有听懂。
于是她迟疑的眨了眨眼睛,问道:“他……指的是谁?”
又是好半晌,青年才憋出来两个字:“帝辛。”
苏乩恍然,然后心里有个猜测几乎下一秒就要成型。
她呼吸微不可查的急促了一下,却并不回答青年的问题,反而执着的问道:“你是谁?”
——如果能确定青年就是她所想的哪个人的话,那么帝辛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一想到这一点,苏乩就觉得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几乎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青年皱了皱眉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扰,但又由于什么特别的原因却并没有对苏乩出手。
——他明白苏乩的意思,如果他不说出自己的身份的话,苏乩也不会告诉他帝辛的去向。
青年心里难得浮现出一股子焦躁的感觉,甚至看着苏乩的目光中忍不住含了一丝嫉妒。
他忍了忍,半垂下眼睛,轻声说道:“孔宣。”
——尘埃落定!
猜测被确定的苏乩一瞬间抑制不住的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指尖竟下意识的颤抖着。
她轻轻的笑了一声,面上便带了轻松的神色,告诉孔宣道:“帝辛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孔宣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他知道的?
他看向苏乩的目光不觉带了几分审视。这个他看不透的妖族到底知道些什么?
苏乩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眨了眨眼睛,补充似得说道:“是一个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在的地方。”
孔宣怔了一下,继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蓦然睁大了眼睛,对上了苏乩带了些许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而灵动,看着自己的时候仿佛会说话一样,仿佛是在告诉他“就是你想的那样。”
孔宣深深地看了苏乩一眼,然后转身就准备走。
苏乩突然又开口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孔宣停下了动作,却并没有说话。
苏乩定了定神,又问道:“你不再守护着朝歌城了吗?”
听到这句话,孔宣不觉又看了苏乩一眼,低声应道:“有更重要的事。”
苏乩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乩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在此之前,封神榜了解一下?”
孔宣:“!!!”
孔宣原本是怀着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jpg.#的心态跟着苏乩走的,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人家还真有封神榜。
顶着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当场就懵逼了。
——这怎么肥四?
在苏乩简单的解释了之后孔宣还是有点儿怀疑人生……不是,是妖生。
不过对苏乩来说,他再怎么怀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想来你要做的事情并不轻松,动辄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恰好乩觉得这边有个职位非常适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孔宣冷静下来之后就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凌霄殿里那玩意儿还没有资格让他俯首称臣。
苏乩对孔宣的傲气懂得很——而且她也确定孔宣确实有这个自傲的资本。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妖族能够称王称霸的洪荒时期了啊。
苏乩这样想着,很是认真的向孔宣分析了一波妖族的现状,孔宣听完,不觉就有点儿恍惚。
现在妖族式微他是知道的,但他却并不知道妖族就已经凄惨到了这种程度。
苏乩叹了一口气:“封神之事是个机会。乩临危受女娲娘娘之命来到朝歌城,借助帝辛的庇护堪堪为妖族赢得些许生机。”
苏乩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孔宣:“但这还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她曾经问过天道妖族的事情,天道对她多有宠溺,在这件事上却从来不肯松口,只告诉她规则是绝对公平的,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然后苏乩一想到妖族现如今放飞自我的程度就禁不住眼前一黑,觉得这妖族实在是没救了。
——可苏乩偏偏就更喜欢做一些在旁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乩喜欢新奇的事物,喜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喜欢打破一成不变的发展。”
苏乩当时是这么对智脑说的,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背后就有依靠,不管是天道智脑还是帝辛,所以苏乩行事在旁人看来总是任性的肆意妄为。
就这一点常被智脑嘀咕着将帝辛的坏习惯学了个十乘十。
说是这么说,但智脑并没有真心的觉得苏乩这样不好。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个计划
甚至它还觉得,它娇娇惯惯的小姑娘,合该就这么任性。
——更何况它的小姑娘本来就乖巧的紧。
孔宣非常认真的思考了苏乩的提议,却并没有立刻就给出回答。
苏乩瞧着他,也表示理解。
毕竟自龙汉大劫之后,身为元凤后裔的孔宣生活过得着实是过于心酸。然而即便是这样,被称为圣人之下第一人孔宣依旧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苏乩,低声道:“明日此时。”
苏乩点头同意。
于是孔宣的身影又融进了宫殿顶上的神兽雕像之中,从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
苏乩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也转身回了杨戬府上。
她刚走过庭院,便瞧见杨戬站在院子里,长身玉立,温雅清隽。
苏乩顿了一下,杨戬转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苏乩:“……”
——这小朋友怎么肥四?
不过几年不见莫名觉得对方气势强了许多。
苏乩心里琢磨着,面上倒不动声色。她几步上前走到杨戬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进来时杨戬仰着头,目光不知道是落在那一轮明月之上还是哪里,身上的气息却是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听到苏乩这么问,杨戬笑了一声:“在看月色,甚美。”
苏乩学着他的动作仰头看去,觉得月色确实甚美,也不由带着欣赏的目光注视起来。
半晌,杨戬冷不丁开口,道:“有时候真搞不懂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苏乩:“???”
她不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并不明白杨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
杨戬侧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茫然之色,便轻笑一声,复又转过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偶尔竟觉得有点儿羡慕。”
苏乩:“羡慕什么?”
——她虽然也觉得自己棒棒哒,但也并不觉得杨戬这样的人会羡慕自己。
她和杨戬着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苏乩这么想着,倒也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随口问了那么一句。见杨戬无意回答,也不强求,微微笑了一下就和杨戬道了别回去睡觉。
杨戬瞧着她纤细的背影,不觉失笑——好奇心强烈是她,好奇心全无也是她。
第二天一早醒来,不管是杨戬还是苏乩都并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好像昨晚那短短的两句对话是幻觉一样,什么影响都没有。
对苏乩来说确实没什么影响,但对于杨戬来说,就不一定了。
这一天苏乩仍旧见了见朝中一些旧友,然后等到夜间的时候,前往王宫找孔宣得一个答案。
——虽则苏乩其实并不觉得孔宣会给自己什么否定的答案。
毕竟妖族如今的状况,真的很一言难尽啊。
宫殿顶上,孔宣早早就现了身,苏乩过来的时候,他以一种相当不羁却又微妙的带着迫人气势的姿势坐着,一条大长腿曲起来的时候瞧着还有些许洒脱。
苏乩挑了挑眉梢,远远的在宫殿另一边盘腿坐下,然后歪头看向孔宣,等着他开口。
孔宣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的看了苏乩很长时间,长到苏乩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术法定住了的时候,孔宣嘴角一勾,缓声道:“我应了。”
苏乩:“噫……”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苏乩想着,然后问他:“你觉得自己更擅长哪方面的工作?”
孔宣:“……”
苏乩瞅着他表情,换了一个说法:“或者说你觉得自己适合什么工作?”
孔宣:“……”
一连几个问题都换来一阵沉默之后,苏乩深深地觉得,这样不行。
“乩觉得不能这么问。”
苏乩忧心忡忡的在脑海里对智脑道。
智脑心说肯定不能这么问啊,这年头这群人即便是修仙,也晓得应聘工作回答问题的套路啊。
它沉吟了一声,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苏乩:“……”
苏乩她不知道啊。
她要知道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直接问了。
于是她哽了一下,没说话。
智脑心里认真思考起来,一边在资料库里检索着有用的东西。
基数大的情况下检索时间漫长是不可避免的,但同样的,基数大的情况下,得到有用方法的概率也更大一些。
智脑很快就提议道:“不如弄一套问卷调查?”
苏乩先是思索了一下,继而眼睛一亮。
#妙啊jpg.#
咳。
她心里有了想法,再看孔宣的时候也不怎么发愁了——毕竟孔宣身份也特殊,能力也特殊,即便她要替天庭将人应聘过来了,那我要保证人家对天庭的待遇还有自己的工作范畴满意才好啊。
不过有了问卷调查的话,她就完全可以根据调查的内容来选择合适的职位了。
——关键是这问卷还可以量产。
苏乩越想越觉得智脑这个提议真是合理极了,这会儿甚至还有些思维发散。
“再想远一点来一个统考怎么样?所谓五百年模拟三百年考核?”
智脑:“……”
#你是魔鬼吗?#
看着苏乩兴致勃勃甚至称得上迫不及待的模样,智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前替这一波即将被苏乩考核的众人担忧。
不过五百年模拟三百年考核这个想法听起来可行度很高,但前提是得要先给被考核的对象划一下重点——总不能天南海北随便出题吧?
千年后的课程都有偏文偏理这一说,更别提这年头的文武划分了。
既然苏乩提出来了,智脑也很靠谱的提出建议予以完善苏乩的想法,两个人一激动起来差点儿将孔宣都给忘了。
索性苏乩冷静了一下,瞅着月光下冷冰冰全然和凤凰一族不沾什么边的模样,心里感慨了一声,开口向他解释了一下:“具体的实习乩还需要再详细计划一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这几日不妨思考一下自己更适合或者擅长的位置。”
孔宣点了点头,也不提苏乩让他白出来一趟,就一言不发缩回了那只神兽雕像里。
苏乩这会儿脑子兴奋的不得了,也不想回杨戬府上睡觉,在宫殿顶上转了两圈,索性跑去找了天道。
“阿九阿九!乩刚刚和阿玉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天道最近和鸿钧论道,注意到苏乩前一段时间回了朝歌城便放松了一些没多关注——毕竟朝歌城里苏乩就跟个团宠似得,那一群老臣们对她可是信服的很。
因而天道也就没注意苏乩和孔宣的事,这会儿听到苏乩喊它,也没回溯刚刚发生的事,应了一声便很捧场的问道:“什么想法?”
苏乩眯起眼睛,狡黠一笑:“听说话五百年模拟三百年考核吗?”
天道:“???”
尽管没亲自见识过,但天道很快就回忆起当年苏乩和智脑分享给它的其他世界的事情,并很快get到苏乩的用意。
然后它思考了一下,竟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有些兴奋的苏乩还在试图说服天道此事的可行性,天道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然后目光顺便瞟了瞟旁边的鸿钧,那一眼,可谓是说不出的得意了。
鸿钧:“……”
并不知道天道它究竟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鸿钧觉得自己就算是当时以身殉道失去了正常的感情,但每每对上突然进化的天道后还是日常无言以对。
不过对于苏乩提到的五百年模拟三百年考核,鸿钧倒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他不比天道见过其他世界的景象,但作为第一位圣人,前后千年的事没有他推算不出来的,因而他只听到苏乩详细解释了一下这所谓的“模拟”“考核”的意思,他略一推算便明白了。
苏乩道:“也不拘什么范围,天文地理文武书画,所有技能尽都可以当做考核内容,根据最后的分数选拔人才,有特长的可以酌情加分,如此一来既无伤亡,不伤感情,也能专业更加对口,防止有人尸位素餐或者得了个完全不适合自己的职位。”
鸿钧听着,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了——怎么说三清也算是他的弟子,原本的封神之战四舍五入来说就等于他的徒子徒孙自相残杀。
就算最后人死了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魂魄上了封神榜,但讲道理在人间时双方打生打死的,难道在天庭同朝为官就能和谐相处不成?
想也知道不可能。
而一旦朝堂众臣矛盾众多又拉帮结派,政权不稳定这种结果还用推算?
鸿钧闭上眼睛,算是默认了苏乩的提议,天道瞬间就高兴了起来,朝苏乩道:“此法甚好。”
苏乩耳朵里天道话音刚落,冥冥之中整个天地便微不可查的发生了什么变化,所有修道之人尽都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唯有几个圣人推算出什么,却因为被鸿钧困在宫殿里什么也不能做。
#就很气jpg.#
苏乩也察觉到了天地间的震荡,怔了一下之后很快就高兴起来:“规则认可了!”
智脑目瞪口呆。
——讲道理,它根本没有想到苏乩这么异想天开的提议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规则所承认。
它懵了一下还寻思呢,这规则这么好忽悠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主要是目前为止,整个封神剧情发展的如同脱缰的野马八根缰绳都拉不回来,这中间影响因素太多变数又多,规则就算是想抢救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规则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发展下去,苏乩和天道的交易是它所认可的,所以这个世界因为苏乩而发生的改变属于自然而然的改变,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再加上苏乩说的也很对,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考核自然能够知道谁更适合哪里,而且不会造成伤亡不伤及同僚之间的感情有利于天庭政权稳定,实在称得上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规则非常干脆的就同意了。
不过同意归同意,具体的实施还是要再斟酌一下的。
苏乩自那天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兴致勃勃——虽说这本来也算是天道和她交易的任务之一就是了。
不过有了想法的她对这件事更加有兴趣而已。
她当天回到杨戬府上就钻进了杨戬家的客房里,表示自己要闭关写一个计划书出来,时间不定。
杨戬:“???”
雷震子:“???”
以及来找她玩的哪吒:“???”
苏乩这个计划书写的真的是非常认真了,她从模拟写到考核,觉得不合适又拉掉重新写,反正她作为千年九尾狐不吃不喝也没什么问题,就这么沉迷计划书直至近一个月的时间。
——外面哪吒小朋友差点儿都忍不住想要踹门瞅瞅自家阿姒是不是又(?)偷偷跑了的时候,苏乩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成了!”
智脑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这一个月的时候它是眼睁睁看着苏乩有多认真的做出一系列计划的,现在终于有了成果它也很为苏乩高兴,兜头就是一连串的夸奖不要钱的朝苏乩扔过去。
苏乩被它夸奖的脸颊红红,然后终于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正在和杨戬在演武场切磋的哪吒几乎立刻就察觉到苏乩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当下也不恋战,一溜烟儿跑到了苏乩房间这边。
小朋友下意识的将苏乩打量了一番,苏乩一个月没出来外表看着也并不狼狈,仍旧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甚至因为计划书成功出炉而兴奋的脸颊微微发红还未散去,看起来倒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活力。
小朋友登时松了一口气。
苏乩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更恰当的说是苏乩兴奋的心情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刚刚确定成功的时候兴奋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就冷静了下来,反而是智脑表现的比她更激动,都这会儿了还在一叠声儿的夸着苏乩。
苏乩:“……”
苏乩并没有错过哪吒过来时微妙的小表情,刚开始还琢磨着小朋友这什么意思?松了一口气什么操作?
一结合他一过来就将自己上下一番打量之后寻思一下倒是明白了,然后就有点无语。
她怎么说也是修炼了千年的九尾狐,修炼时别说一个月不吃不喝,就是几百年动都不动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她也知道小朋友是担心自己,于是笑盈盈的看着小朋友,一脸慈祥(?)道:“哪吒,你要有作业了。”
哪吒:“???”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个学府
哪吒并不清楚所谓“作业”是何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瞅着阿姒脸上的表情,莫名就觉得背后一寒,曾经在征战中培养出的直觉发出了最后的预警。
于是小朋友顿时止住了意图扑进苏乩怀里的脚步,警惕的如同一只狗子一般看向苏乩。
苏乩微微一笑,春暖花开。
哪吒:“……”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不过怀疑归怀疑,对苏乩能够出关小朋友表现得还是非常高兴的,而且在朝堂中磨炼的非常懂事的小朋友也并没有问苏乩闭关都在干嘛,反而是对她口中所说的“作业”比较好奇。
等苏乩略微收拾了一下调整了状态,哪吒小朋友迫不及待的就问道:“阿姒阿姒,作业是何物?”
苏乩慈祥一笑,回说:“不急,等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她说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朋友,心里想着——小家伙自小好像都没好好习过文,也不晓得擅不擅长。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瞄了瞄杨戬,觉得他倒是偏科的可能行不大。
不过具体究竟如何,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近一段时间只是将计划书整个完善了一下,但具体要给出的考核资料及范围等一系列东西还未确定。
不过苏乩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在朝歌城中待了一段时间,又和目前已经上了封神榜的几位沟通了一下,那几位虽然也不懂苏乩所说的考核标准是个什么东西,但他们却知道,他们的魂魄在封神榜,而封神榜却在苏乩手中。
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概也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了吧。
这么说的意思是,封神榜上的几位对苏乩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什么意见,就有个脑子比较灵活的小妖族表示他们现在已经在封神榜上了,在苏乩确定具体试卷之前,提前透露一下内容也免得他们实在无聊。
苏乩:“……”
——这是个人才。
于是苏乩从善如流的给出了这几位大致的范围,然后他们就懵了。
根据苏乩目前的计划,考核可以分为文试和武试,字面意思他们也能理解,但讲道理,文试里那些“数学”“物理”“化学”一系列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而且为什么还有“语言”这个科目?大家都用神识交流也不存在听不懂的问题,所以学习各种族的语言这一项有必要吗?
妖族还好说,他们本来化成有了灵识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人族的语言,对这一项还算接受,但原本就是人族的几人就有点不舒服了。
这一点连比干也不例外。
苏乩并不理会他们的意见,只道:“不及格也无妨,只是根据最后所得成绩安排职位而已。”
——但说是这么说,苏乩又说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最后的成绩是要全公开的。
谁乐意自己有哪项成绩得个不及格被旁人笑话啊——而且根据成仙后的寿命来看,这一笑话可就是成百上千年走起了。
几人就:“……”
——#感觉心里很苦,但说不出口。#
留了一段时间后苏乩就又出发了,她这里出发目的却是非常明确。
考察这个世界的风俗人情——毕竟这一项也是包括在考核内容里的,总不能她这个出题人连最后的答案都不清楚。
虽然有智脑和天道协助,到时候就算她自己不知道,这两个也一定能给出正确答案,但苏乩还是更喜欢自己将问题搞清楚。
她这一趟有目的的旅行,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这期间她也慢慢的一点一点将能够写出来的东西整合起来,根据科目分门别类整理成诸多书籍令速度快的妖族给伯邑考寄过去,并由伯邑考协助自己让朝中所有人有组织的进行学习。
朝中诸臣:“???”
倒是伯邑考对此接受良好。
他还没前往朝歌城还在他们西歧的时候,被传出来的名声就有全才这一项,虽然其中有刻意的成分在,但伯邑考自小学的东西确实是杂。
苏乩将那些书寄过来后他是第一个看的,这一看他就瞬间惊为天人。
这些书中有些内容确实初初一看感觉不可思议,但伯邑考却不觉得这是胡说八道——至于缘由的话,作为身具气运而且还称王被帝气庇护的人,他冥冥之中自然会有所感应。
伯邑考的直觉告诉他,苏乩寄过来的这些书,会给整个商朝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许不仅仅只是商朝。”
想到苏乩曾提过的“封神榜”,伯邑考立刻就决定按照苏乩的要求让朝堂上下都开始学习这些书。
说起来相比较普通人来说,朝堂中这些修过道的人学习起来已经足够容易了——最起码他们不存在记忆力不好诸如此类的客观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但是吧……偏科这种事情,真是连神仙也没办法解决的。
就比如说哪吒。
小朋友学习物理第一堂课出来就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了声,他哭唧唧的看向和他一起下课的杨戬,恍恍惚惚的问说:“刚刚那本书讲的什么玩意儿?”
杨戬沉默了一下,这是自伯邑考继位后他第一次失去了#成竹在胸jpg.#的表情。
倒是旁边雷震子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意味,他听到哪吒的问话巴拉巴拉的将他理解的东西说了出来。
完了还有点儿意犹未尽道:“只是苏姐姐只将书寄了过来,我只看着书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懂,等什么时候苏姐姐回来了定要好好问一问他才是。”
哪吒:“……”
杨戬:“……”
两个人根本听不懂雷震子究竟说了些什么的人顿时肃然起敬。
二十年的时间对神仙妖族来说也就打个盹儿,但对人族来说却已经很长了。
以及二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苏乩将所有人族能够抵达的地方转了一遍并做了记录。
——然后就可以着手回朝歌开讲堂的事情了。
实际上对于朝歌城中这些人苏乩并没有太过关注,因为这边的不是和她关系不错就是属于伯邑考的臣子,只要伯邑考同意她的行动作为臣子的再有意见也没办法。
她更关注的是,按照因果线足够上封神榜却不属于朝歌城甚至不属于商朝的那些存在。
不过却也并不着急——等她将朝歌城中这波处理的再说也不是不行。
毕竟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寿命长时间也多,不管是苏乩还是他们都不差那么点儿时间。
而朝歌城伯邑考的朝堂中这些人也足够组起一个朝政的班底了,毕竟商朝的朝政不就是由这些人构成的吗?
虽然天庭上可能系统有点儿不一样,但大方向上不会差多少就是。
现如今商朝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苏乩给的书籍包括的内容实在很多,而能在朝堂上占据话语权的大臣们也并不是什么蠢人。
在最开始的抵触情绪过去之后他们也渐渐听从伯邑考的命令看了苏乩给的书籍,这一看,就有人从其中看出些什么东西了。
他们不仅仅只是看,而且触类旁通很快就将从书籍中学习到的内容运用到了实际之中,这几乎引发了一场不得了的变革。
其实苏乩在将这方面的书给伯邑考的时候还迟疑的一番,不过在询问了天道这会不会对世界线造成影响的时候,天道非常淡定的给出一句“存在即合理”。
于是苏乩就放飞自我了。
因而这会儿面对商朝的电话,苏乩赞叹是有,却并没有过于惊讶。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对他们竟然真的能成长这么好的惊叹了。
朝中的大臣们瞧见苏乩回来,一时间心情也是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们非常感激苏乩给的书籍带给了商朝不一样的变化。
但另一方面——学习一项新的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知识真的很艰难啊!
而且还不是一科!
更惨的是听说还要考试!!!
朝臣们都知道书是苏乩给的,最后的考核也是由苏乩来,所以苏乩一回来,他们当下出虎躯一震。
连哪吒在看见苏乩的第一眼都差点儿哭唧唧:“考,考核时间到了???”
苏乩差点儿被小朋友不敢置信的小眼神儿给逗笑了。
她笑眯眯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时间还没到。”
不等听到的人松口气,她又接道:“还有一个科目乩刚整理出来,最近一段时间就来学习这个科目吧。
顺便,乩预计会留在朝歌城直到考核结束,所以之前的科目有什么不理解的问题可以来问乩。”
这话被传出去后很快就有一些对个别科目非常狂热的人来找苏乩——苏乩甚至还见到好几个明明不在朝堂为官的人却沉迷学习不能自拔。
这部分大都是在朝中的是做弟子或者做师弟的,学习时很多问题搞不懂所以回师门求助,然后被他们修为更高一些的师长师兄弟们发现这些书籍背后暗含的不得了的东西,一个个就直接沉迷了进去。
苏乩:“……”
——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只看书的话不理解的问题实在太多,一时间苏乩借住的杨戬府邸的大门都快要被踏平了。
伯邑考当机立断给苏乩建了个学府,苏乩跑去天庭和昊天上帝商量扯皮了一番,最后在征求了相关人员的意见后将这学府命名为“天庭第一学府”。
——毕竟是选拔天庭官员才引起的这一系列操作,并且以后也不定会有仙二代什么的,以后在学府里进修也算合适。
苏乩就成为了天庭第一学府的第一认主讲人。
这学府并未暴露在普罗大众眼中,在苏乩设置的阵法加持下,只有身具机缘——此处机缘特指有资格上封神榜——的人才能看见这学府并且进入其中。
对此这些修道之人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向来相信因果相信机缘自在,对他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了教学的地方,苏乩索性定了时间开设课堂,某个时间段讲这个科目的内容,另一个时间段讲其他科目的内容。
刚开始自然有不服气的人或者妖族意图搞事情——这也正常,都是天之骄子或者在某方面有特长的人,会不服气苏乩并不觉得意外。
苏乩对此采取的措施是,打一顿就好了。
如果还是不服气,那就再打一顿。
依旧不服气的话——就打到服气为止。
有天道做后台的苏乩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即便是圣人,她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圣人这会儿都在鸿钧压在他的宫殿中学习呢。
至于学习内容,自然就是苏乩给出的那一系列书了。
几乎可以称为天道化身的鸿钧能从书籍中看出的东西自然更多,更何况他还有个知前后事的技能,既然他门下的其他弟子都学了,没道理老子元始这些做师傅的却不知道。
万万没想到都成圣了还要学习的几个圣人:“……”
#拿书的手,微微颤抖。#
#想反抗,但是打不过#
苏乩可不知道连圣人都对她产生了阴影,她刚刚修理了几个刺头儿,这会儿正准备下一节课要讲的内容。
刚上完课一脸恍惚的哪吒小朋友蹭到她面前,期期艾艾问说:“阿姒,考核什么时候开始啊?”
苏乩想了一下,算了一下时间,回道:“不急,这才是第一波。”
她口中说的“第一波”指的是学习的第一波,事实上还有一些本应该上封神榜但人却没来“天庭第一学府”学习的人妖族。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不服气或者不屑于苏乩搞的这什么莫名其妙学府的人。
对此,苏乩表示——反正考核不及格的就算成功在天庭任职,最后得到的职位大概也就是些边边角角没人愿意出任的职位了吧。
再怎么样最后吃亏的也不会是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第一波”听到哪吒耳中,下意识就以为指的是他们学习的内容第一波,以此类推大概还有第二波第三波,于是小朋友连带注意到哪吒和苏乩说话还没走悄摸摸听着的其他人顿时花容失色(?)。
小朋友差点儿没忍住又是“哇”的一声哭出来,还是苏乩瞧着他表情不大对问了一句,小家伙摇摇欲坠说了自己的理解。
苏乩:“……”
苏乩瞧着小朋友那一副如果是真的他立马哭出来的小表情,沉默了下,心里问智脑:“这些内容很难吗?”
智脑忍笑道:“还行,哪吒偏科有点儿严重,你看雷震子就学的很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个上课
苏乩瞟了一眼旁边拿着书念念有词眼睛亮晶晶的雷震子,认同了智脑的说法,便解释了一下“第一波”的意思然后换了一波学生开始第二堂课。
既没有哪吒这样对这个科目畏惧如虎也没有雷震子这么狂热沉迷的其他人:“……”
——我们不配拥有姓名?
咳。
对这些知识,苏乩既然敢拿出来,她自己自然是吃透了的。
再怎么她在这个世界也活了上千年时间,这些时间里也并不仅仅只是修炼,偶尔无聊时在智脑的教导下对其他世界的知识也都有所涉猎,即便再没有天分的人,在这长久的时间的堆积下,也能变得足够优秀了。
——更何况心无杂念如苏乩,她的天分并不能成为愚钝。
最起码教授这些刚入门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谓#达者为师#,这些人尽管外表看起来比苏乩更加年长,但在苏乩的课堂上,却也没有意图搞事情的人或者妖。
——嗯,刚开始其实是有的,但被苏乩全方位碾压了一遍之后,那些意图搞事情的就顿时安静如鸡了。
这里的全方位说的文武两方面。
反正无论如何,苏乩的天庭第一学府成立的非常顺利,上课的过程也足够和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些人本就各自在某一方面都有所擅长,之前苏乩不在没人问的时候还有些抓不清头绪,但苏乩如今在朝歌城,只消得上课时稍作提醒,他们就一点即通,对苏乩给出的所谓“文科”知识的掌握渐渐加深。
就苏乩来说,最开始她是因为和天道交易的任务而生出考核的想法,直到最后衍生出建立一个学府的操作。
而她自己就出任了学府的第一届讲师。
不同于最开始只是按部就班的根据她之前在智脑的辅助下编写出来的“课本”,在众人不懂的时候解答他们的疑问,苏乩却是渐渐的在这样“上课”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乐趣。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苏乩看着殿内还有几个思考着她之前讲的内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对智脑道:“乩突然觉得作为一个讲师其实也很不错。”
也不等智脑回答,她就分析起自己的心理感受了:
“每次看到他们学到新东西或者有了新发现时候的眼神,乩就觉得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情在心中翻腾着。
并不令人难受,就是很特别……”
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又对人类的七情六欲实在不甚明白的苏乩并不能很精准的描述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但智脑却能理解。
非要说的话……
当它看着苏乩一点一点成长的时候,其实也是这种感受啊。
智脑想着,声音不自觉的都温和了许多:“既然喜欢的话,便一直当着这讲师也无妨。”
苏乩就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实在过于耀眼:“对,乩喜欢做讲师。”
杨戬皱着眉头,不是很懂那什么乱七八糟又是唯物又是唯心的,正抬起头准备再问一下苏乩时,正巧看见容貌精致的小姑娘蓦然露出一个溢满了纯粹开心情绪的笑,不自觉就微微怔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朝苏乩走过去,恍若无事一般提出自己对前一段时间所学知识的疑问。
苏乩眨了眨眼睛,听到杨戬的疑问,顿了一下,下意识道:“这部分真的有很多人都问过啊。”
她想了一下,索性道:“这样吧,过几日就这部分的内容独立设一节课堂吧。
到时候听过之后再有什么问题乩再解答就是。”
杨戬想了想,好像这里确实有许多人都不怎么懂——毕竟他在问苏乩之前也不是没问过别人。
听说苏乩要就某一部分再特别多设一堂课出来,这群在外面狂霸酷炫或是桀骜不驯或是傲气十足的妖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在跟着苏乩学习的这一段时间中,他们真的日常怀疑自己之前那几百年怕不是白活了,有些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知识就不说了,甚至在接收新知识的速度方面都赶不上一些小朋友。
——这里其实完全可以当做特指伯邑考,杨戬,还有在物理方面出奇擅长的雷震子。
于是等开讲当天,天庭第一学府的正殿里真是坐的满满当当,苏乩瞧着还有几个自带蒲团的在角落里坐的老神在在。
苏乩也不过看了几眼,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在封神榜上没有名额却又能进到学府之中,也是有些特别的机缘了,因果线上一切清清楚楚。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苏乩坐在上首,轻轻咳了一声,原本就没什么声音的殿内霎时间越发安静,于是也不多废话,就着课本的内容讲了起来。
在知道大家对这部分内容都不甚明白之后,苏乩对这里的“教材”也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深入浅出的将其整理成时人更能理解的东西。
这会儿讲下来,果然就比之前那些更容易理解起来,殿内诸人也不觉跟着苏乩的讲述或是恍然大悟或是若有所思。
讲到一半的时候,苏乩周身突然浮现出一阵金光,一朵朵金色的莲花自她身下散开,一股异香也随着这些莲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对此,不管是苏乩还是听课的诸人都表现得非常淡定。
也唯有今天第一次来的几个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冷气:“竟有如此功德降下?!”
旁边有相识的见其惊讶,压低声音淡定道:“这不算什么,这位大人每次讲课时天道都会降下功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知道功德原来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人:“……”
#心情复杂jpg.#
#我以前见的可能是假功德#
苏乩镇定自若的继续讲着课。
怎么说呢,第一次功德降下的时候她还惊了一下,不知道这突然又是莲花又是金光的是个什么操作,不过也不等她茫然多久,天道就美滋滋的在她脑海中道:“我估摸着你这开坛授课令封神之战免于杀戮,怎么说也算一项大功德了。”
苏乩回忆了一下洪荒世界的特色,就明白了:“这算是给我的功德?”
天道就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苏乩:“……”
苏乩整理了语言,从善如流的将天道夸奖了一番。
——她最近发现天道的行为越发的像一个小孩子了,就是那种对什么东西都非常好奇,却没有什么善恶观的那种孩子。
虽然说天道没有善恶观是规则下必定的事,但苏乩还是突然就生出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
咳。
一堂课下来,不管是新来的还是听惯了的,一众人都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况且每次天道降下的功德主要都是在苏乩身上,但他们这群有幸沐浴在金光与异香之下的人也能有一番洗礼,灵台都跟着一阵清明。
第一次来就得到如此好处的几个人妖深觉自己以前简直是错过了一个亿,当下就对苏乩敬畏非常。
外面现在都已经传开了——苏乩的真身怕不是个圣人。
虽然目前他们已知的圣人有七位,苏乩看起来和他们任何一位都对不上号,但这并不妨碍一群不知情的人发挥出自己无限的想象力,脑洞大开的进行一系列联想。
偶尔听到关于自己传说的苏乩:“……”
天道也注意到了关于苏乩的传说,它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若有所思的问苏乩:“你想成圣吗?”
苏乩:“……”
苏乩思考了一下,礼貌的拒绝:“不了谢谢。”
对苏乩的拒绝天道也没当回事儿。本来它也就是随口一问,苏乩目前的身份并不比圣人差什么,而且还是同时被规则和天道双重都承认的。
这个世界圣人有七个,但能像苏乩这样几乎掌握着世界线的存在可就苏乩这么一个。
都不用苏乩解释自己的理由,天道就将自己给自我说服了,对此苏乩也是:“……”
——实际上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麻烦而已。
而且成圣的话和这个世界的因果线牵扯的就更多了。
虽然她目前也已经和此世的因果线完全脱离不开就是了。
苏乩决定过几天要离开我朝歌城一趟。
目前天庭第一学府已经步入正轨,基础的知识她也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后面更高深的内容完全就看个人天赋全凭领悟了。
——这也算是能够筛选出个人擅长事物的一项内容了。
至于苏乩想要离开,倒不是觉得做讲师无聊了,而是,封神榜上预定的名额里,除了朝歌城这一波,其他天南海北还有许多连人影儿都不见的。
苏乩这次出去,主要目的就是和那些人谈谈心(大雾……)。
只是想是这么想,但她一时半会儿其实也找不到那些人都在哪块儿地方窝着呢,提起目的地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茫然。
天道倒是清楚,但它却不能说,毕竟苏乩这一路天道给开的后门已经够多了,这次寻找封神榜上人也是应有的“缘”。
对天道这个说法苏乩接受良好。
反正作为一只九尾狐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天找不到就当一年,一年找不到就十年,总有能找到的一天。
苏乩这么想着,又想起来她自己时间是挺多的,但伯邑考朝堂中这些人却不一定。
虽然朝堂里阐教截教的弟子挺多的,甚至偶尔还有些特别的妖族,但更多的还是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在这种人均寿命四五十的年代里,跟着苏乩学习的过程中即便是将寿命延长了几十年,但也不足以再等下一个几十年。
苏乩想了想,和天道商量了一下:“不然先将这一波考核了?”
天道疑惑:“为什么?”
苏乩就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担忧,天道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于是一众还想着趁着苏乩出去找人的功夫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一下的众人在苏乩最后一堂课下课的时候惊闻噩耗,当场凄凄惨惨。
和苏乩关系最亲近的哪吒小朋友第一个跳出来,哭唧唧提意见:“怎么这么突然啊?我还什么都没复习呢?”
“复习个什么鬼啊!我书连第一遍都没看完!”
听到哪吒这么说的下面有个小妖族禁不住小声道。
他是说的挺小声的,但架不住现场没几个普通人,所以基本上都没错过他这句话。
旁边众人:“……”
哪吒:“……”
苏乩:“……”
苏乩瞅了那小妖族一眼,发现那是个小鸟妖,便忍不住瞄了同为听课一员的孔宣一眼。
孔宣:“……”
接收到苏乩眼神的孔宣不觉脸黑了一下——他是凤族首领元凤之子。
凤族则是被称为百鸟之王的存在,在元凤沉眠于不死火山,而凤族又销声匿迹的如今,孔宣作为元凤之子确实有统领百鸟的资格。
然而实际上孔宣根本就没管过这些事。
他当时生下来的时候和他爹都不是一个品种,又不如他兄弟鲲鹏狂霸酷炫,即便自带神通有五色神光无物不刷,但在大佬遍地的洪荒时期他还是受了好一段时间的歧视。
后面还差点儿被西方给坑了。
——不过最后也是阴差阳错被他逃过一劫,自此之后他就一直宅在商朝的国度,守护着商朝。
实际上孔宣也不是瞎找了个地方守护的,这不是他路过商朝的时候注意到商朝的国君竟然有一丝凤凰的血脉,他当下惊了。
索性他对他爹,也就是元凤的节操有些信任——毕竟他爹自始至终生过两个崽,一个他一个鲲鹏,那都是感而有孕生下来的。
想了想就明白大概可能是其他凤族的成员不小心留下了些许血脉,当然仅仅如此当然不足以让他堂堂天地间第一只孔雀来守护,这不是他要走时突然心血来潮,一番掐算之后算出他爹和商朝有一段因缘。
当时具体是什么因缘孔宣也掐算不出来,不过那会儿元凤被镇压在不死火山下面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别说凤凰是不死的,毕竟当是和元凤一同单身歌了龙族首领都因为龙汉大劫身死道消了。
孔宣这么一琢磨,就在商朝留了下来。
他没什么好办法,就是想着,既然都算出元凤和商朝有一段因缘,那他就一直在这看着,总能等到那段因缘出现的时候。
——很好很合理。
这想法,逻辑缜密,完全没毛病。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个成绩
——扯远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孔宣他压根儿就没管过什么百鸟,就算苏乩看他他也没打算管。
孔宣:#理直气壮jpg.#
苏乩:“……”
苏乩和他对视了三秒钟。
行叭。
她移开目光,继续说起考核的事。
然而对此,众人表现得……相当一言难尽。
总的来说,除了几个学霸,剩下大部分都拐弯抹角表示要不推迟一点儿时间。
在得知苏乩要离开的目的之后他们还振振有词呢:
“他们考试的时间还未知,但怎么来说也比我们的迟,也就是说比我们多出许多时间学习,这未免不甚公平。”
“正是如此!”
“言之有理!”
有人这么一提,旁边接二连三的赞同声就响了起来。
苏乩:“……”
苏乩思考了一下,一脸冷静并且一针见血道:“但是你们接触课本的时间也比他们更早,整体而言学习的时间比他们也许会更长。”
“……”
——这话很有道理,众人听着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儿没有办法反驳,不过很快又有人说话了:
“也不过是‘也许’而已……”
这说的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说苏乩,便是旁边的人都不禁朝说话人侧目,那人接收到众人微妙的视线,不觉脸红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
苏乩:“……”
苏乩本来是打算着手考核的事的,但是瞅着眼前这群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人妖,全然没有半点儿在外面叱咤风云的风范,不觉也有点儿犹豫了。
她琢磨着是不是真的太突然了,但仔细算一算,自当年她将有关书籍寄给伯邑考,到现在为止过了也差不多几十年了吧。
以他们都能得道的机缘和智商来说也不至于这样吧……
苏乩这么一寻思,当下就眯了眯眼睛,看向距离最近的杨戬:“你学习这些有多长时间?”
杨戬怔了一下,在心里算了算,给出了一个相当精准的时间:“二十四年五个月又一旬。”
“哦?”
苏乩轻轻笑了一声,视线从殿内众人脸上划过,语气微妙道:“二十多年啊。”
众人:“……”
虽然在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或者妖族眼中二十四年其实算不得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苏乩这视线就莫名让人觉得……迷之尴尬?
苏乩瞧着众人表情,“啧”了一声,挥挥手道:“考核之事,岂是玩笑?二十四年用以学习已是足以。”
苏乩心里还想呢,她之前待过的某个世界里,学习这些知识从头到尾也不过六加三加三加四十六年足以,她也是考虑到这个世界不比那个世界打小儿就有基础且有系统的循序渐进的教育方式,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事情要做,将时间放宽到如今已经够多的了。
和何况他们这些人修的是道,自然各有机缘,比起那个世界的普通人在学习知识这方面不可谓是方便了许多。
——要是这样还有意见的话那她就要怀疑一下这群人到底修的什么仙了。
这么一想,苏乩就更冷静了,又思考了一下道:“你们若是觉得突然,那就凑个整,定位二十五年好了。”
——正好以后将天庭第一学府的学习时间都规定在这个时间里,超出时限了不给毕业证(……)的那种。
众人:“……”
不过实际上众人也是一听到苏乩提起考核下意识的慌了一下,等确定苏乩不会改变主意之后倒比之前淡定了些,一个个该复习复习,该预习(?)预习。
——嗯,学习氛围可以说是相当的浓厚了。
苏乩都不好意思去找哪吒小朋友唠嗑游玩了。
毕竟小朋友按目前的水平来说文科的学习实在惨不忍睹,这会儿正头悬梁锥刺股请杨戬帮他补习呢。
苏乩:“啧。”
她这段时间也并没有真的闲着,而是抽空根据她给出的教材弄出了十几套考核题目,到时候每人过来随便抽,抽到哪份答哪份。
这十几份题目难易程度基本持平,但也有一两套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不过要是能抽到这份也算是机缘的一种了。
于是在双方都想当忙碌的情况下,考核的时间终于来临了。
这天一大早,所有参加考核的人妖全聚集在天庭第一学府的大殿之中,殿中整整齐齐放了许多张蒲团和小桌子,桌面上摆放了成套的笔墨纸砚。
殿门口放了个镜子,每个人从镜子前路过的时候都有种微妙的抵触感,但却没有人说什么。
——毕竟这个镜子的事情苏乩也提前打过招呼了,众人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即便一向自在惯了的大有人在,心里觉得不舒服的也不少,但他们面上却不敢如何表现出来。
怎么说呢,主要是之前苏乩第一次授课的时候,那些不服气的刺头的惨状直到如今还历历在目。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啊#
众人心中一片沧桑,面上却一个比一个严肃,鱼贯而入,但上首自苏乩手中领取试卷。
考核的具体规则苏乩之前已经通知过了——不记得的她也将纸质的通知贴在了殿外的柱子上,因而即便这是第一届考核,但这会儿大家对整个考核流程已经非常清楚,整个殿中井然有序,一片寂静。
苏乩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二话不说打开了天道指导下完成的足以屏蔽圣人神识的结界。
殿内刚刚尚且淡定自若的众人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安静的殿内瞬间一阵哗然,还有几个性子暴烈的当下就掏出武器直指苏乩。
苏乩跪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表现得淡定的很:“鉴于诸位能力不凡,各自手段层出不穷,为防止出现什么不良事件,故而乩在天道和规则的同意下以此结界保证整个考核过程的公平性。”
众人:“……”
机智如众人并没有错过苏乩口中着重的“天道”“规则”这两个词语,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家都知道这自称为“苏乩”似乎是人类又似乎是妖族的存在手段向来诡异,连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都拿她没办法,却不知道她的手段竟还能如此神鬼莫测,连天道的承认都能这么轻易的得到。
众人一时之间心中既凛然又忌惮。
但其实在之前听苏乩讲课的时候,他们就承了苏乩一份因果——原本还有些心术不正的想着等封神一事了了之后悄摸摸套了苏乩麻袋将人解决了,这份因果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别觉得这个操作夸张,毕竟当年西方接引准提两位圣人和洪荒时期第一朵红云之间的因果就是这么解决的。
然而苏乩这么一手下来,原本有些想法的也不觉将心中的想法深深地按了下去,选择了蛰伏。
对和别人心中的的想法苏乩其实也不是没发现,不过她却并不在意。
都说了,在强大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更何况她还有天道在后面站着。
苏乩笑了笑,众人依次上来抽取了试卷之后就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答题了。
试题内容其实很多,而且称得上是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若是凡人的话,别说会不会饿问题,就算照着答案抄估计也要抄上好几天才能写完。
但谁让这里参加考核的大部分都不是凡人呢?
所以考核第一天的时候就有人表示写完要提交试卷了。苏乩也没定什么不得早退的规定,有人写完交了试卷就可以离开大殿了。
一天时间下来,足足有十几个人交了卷。
苏乩大致翻了一遍,觉得学霸就是学霸,不止答题率以及正确率,连答题速度都高人一等。
她一边看着交上来的试卷,一边琢磨着根据他们试卷里擅长的部分要安排怎么样的工作更加合适,这么想着看着,考核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这会儿就算没答完的也要强行将卷子交给苏乩了。
倒还真有一个小妖族没写完,一边哭唧唧一边提着卷子递给苏乩,等苏乩接过去之后就“嘤嘤嘤”的哭着跑走了。
苏乩:“……”
——嗯,这几天时间她什么奇葩没见过,不就是会嘤嘤嘤么,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惊吓。
文考就算是结束了,但还有武考这一项。
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项才是他们千百年来最擅长的技能,再加上之前沉迷学习又学不懂憋屈的时候着实不少,这会儿举行武考也算是能发泄一番了。
因而整个武考的过程可比文考更加激烈更加能令人热血沸腾。
——说实话苏乩看着都跟着有几分跃跃欲试了。
武考不比文考,打一场直接就能确定谁输谁赢,等打完的时候,谁是第一名谁是最后一名大家基本上心里也有数。
虽则有人自觉自己修炼时日尚短才堪堪落败,但输了就是输了,再是不服气最后的结果却也不会改变。
在武考的十几天时间里,苏乩也差不多将文考的卷子翻了一遍,对众人各自擅长的地方也有了数,于是等武考结束后当场就宣布了成绩。
不过她却没有立刻就安排众人的职位,而是又趁机弄出一张“就业意向调查表”,里面就有一道问题问的是如果可以你希望自己能就任哪一个职位。
一番折腾下来,等苏乩最终确定人选职位的时候,距离文考的那一天竟然都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苏乩:“……”
——可真是不容易。
苏乩不禁发自内心的发出以上感慨。
智脑也深以为然:“确实不容易。”
苏乩又将绢帛上的人名以及职位核对了一遍,询问了天道和智脑的意见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终于将封神保护拿了出来。
见苏乩神色郑重准备在封神榜上进行登记,智脑霎时间也激动了起来。
它琢磨着这可算得上一件天大的功德了,真成了之后苏乩就能拥有一个高级世界的庇护,以后无论去哪里都是那种随便走一走都会踢到金子,或者随便摘朵花就是什么救命奇葩的那种!
就是这么夸张!
就是这么炫酷!
智脑紧紧的注视着苏乩一笔一划在封神榜上写下名字,第一个,成功,第二个,成功……
自始至终所有接受考核并达到及格成绩的名字和职位都非常顺利的被封神榜承认了。
智脑那是没身体,要是有身体的话感觉自己浑身都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三天之后,所有的名字誊写完毕,苏乩闭上眼睛,再缓缓的睁开,然后看着桌上的封神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空中再一次降下功德,金色的神光将苏乩所待的宫殿环绕起来,世界上所有人都若有所悟,看向苏乩的方向,更有些本应该上封神榜却一直没有前往朝歌成的人或者妖族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向着朝歌城的方向赶了过来。
苏乩刚写完还有点儿虚弱,但在功德降下之后她瞬间就又精神了,闭眼享受了一番功德金光的特殊效果,她这才拿着封神榜走了出去。
之前考核过程耽误的时间不短,而参加考核的人员又大都是伯邑考朝堂里的臣子,甚至连伯邑考这个君王也是其中之一,可以商朝的朝政前一段时间完全处于无人打理的状态。
——不过这种事情属于不可抗力,苏乩早就有考虑到,让天道给商朝加了一年的buff,这才没让商朝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buff加了归加了,一年时间没处理的政务堆积在那里也是事实,在武考以及苏乩审查成绩的这一段时间里,伯邑考可谓是沉迷朝政,无心外事。
——对,武考的时间伯邑考依旧很闲,因为他第一场初试的时候就被筛了下来,只能悻悻然回到王宫搞业务。
嗯。对于这一点苏乩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伯邑考这人一看就是那种风花雪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战斗值却一言难尽的类型。
——事实证明苏乩的看法也并没有什么差错。
以及对自己第一波就被筛下来伯邑考倒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毕竟他向来自我认知非常清晰,当年从西歧前往朝歌城就将自己放在了“质子”的位置上,虽然再见了帝辛之后明白对方并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他也依旧没有做过什么僭越的事儿。
甚至帝辛后来要将王位传给他的时时候他自己都惊呆了,接受也是再三确认了帝辛确实是认真的他才严阵以待接过了这个重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个标题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对自己心里有数的人,伯邑考对自己第一轮就被筛下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虽然将他打败的人就身份来说普遍是他的臣子。
听起来似乎有点惨兮兮?
咳。
反正当事人都不介意,其他臣子们倒也接受良好——毕竟开考前苏乩强调了必须要有的公平性。
鉴于之前文考过程中有些不信邪想搞事情的最后得到的堪称惨烈的后果,在苏乩刻意强调之下,武考过程中也没人想要挑衅一下苏乩话中的真实度。
也就是说即便对战的人是自家长辈,放水也是不可能放水的,也就勉强控制一下自己不让自家长辈输得过于难看这样子。
对于这一点,陈塘关李某人和在帝辛退位后就回到朝歌城的黄某人就很有话说。
嗯。
苏乩将所有人的姓名职业什么的在封神榜上落定的时候,所有上榜的人心中自然生出了感应,还在王宫里处理朝政的伯邑考也包括在其中,于是他就不觉怔了一下。
倒不是别的什么,主要是,
——他这职位……瞧着还真是有点儿微妙。
不过伯邑考寻思着,不是他自夸,能将帝辛留下的这一波臣子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做君王的能力还是有些的,但问题是#一山不容二虎#,或者说,为君者,大概都不会怎么喜欢自己的臣子里技能点点到为君这一项上。
——就这苏乩还给了他一个挺不错他还挺喜欢的职位。
伯邑考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
她就不怕天庭上那位提意见吗?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就苏乩表现出的那样,别说天庭上那位了,怕是连圣人都不会多说什么吧……
咳。
而且,就算对方真的有什么意见,就伯邑考来说,他也不会畏惧什么就是了。
不过他按照年龄来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思考,也不急在一时。
这么想着,伯邑考很快将自己心里这种微妙的毫无敬畏的感觉扔开,老老实实的处理起最近积压的朝政了。
苏乩卷了封神榜,想了想,还是去了商王宫求见了伯邑考。
她和伯邑考在帝辛还当政的时候关系就不错,后来伯邑考上位后,人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手握权势而有什么变化,反而越发稳重靠谱,所以苏乩对伯邑考印象一直挺不错的。
她这会儿过去时伯邑考在处理政务,她并不像帝辛在时那样随意,而是先遣侍人进去说了一声,等伯邑考同意了才进的大殿。
大殿里伯邑考正用帕子擦手——刚刚一直在看竹简,不可避免的手上沾了些脏污,要洗的话不好让苏乩干等着,只能用帕子擦一擦了事。
见着苏乩进来,伯邑考将帕子放下,不等苏乩行礼就笑容温和的让她坐了,才道:“你只管进来就是,不用诸多礼节。”
——这话他和苏乩说了许多次,不过对方的反应一直是……
苏乩笑了一下,没接他这话。
帝辛当政时那是一开始她自己对这些不大懂,后来懂了之后已经和帝辛关系亲近到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但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帝辛能让苏乩真正的放下心来。
——嗯,这前提是天道和智脑不算在内。
至于伯邑考,虽则两人关系尚可,但对方终究是一国之君,在人间是被所有人敬着的存在,苏乩觉得自己就算对他行礼也无不可。
——况且每次不等她真正行礼伯邑考就已经给她赐座了。
几次三番,侍奉伯邑考的侍人都懂了这套路,而且也是帝辛在位的时候养成习惯,见到苏乩过来只消得伯邑考一个眼神儿扫过来,就立刻心领神会了。
伯邑考见她坐下后只笑而不语,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能无奈摇了摇头,问起她的来意。
苏乩就说她要离开朝歌城,这会儿前来辞行。
对这个说法伯邑考也并不觉得意外——当时考核之前苏乩已经提过还有些注定要上封神榜的人不在朝歌城,她要前去了解一下情况。
伯邑考想了想,叮嘱了苏乩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然后转头问起了封神榜的事。
他倒不是想要打探什么秘密之类的。
只是这封神榜的能力在凡人眼中看起来着实有些骇人听闻,即便是知道苏乩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但对于他们这些和苏乩认识时对其的定位就是个娇养的小姑娘的人来说,再如何心里下意识的还是会有着担忧。
苏乩不懂得他们的心情,但是智脑却很懂。
毕竟有“老父亲”自觉的智脑一直对苏乩就是这种心情。
——明知道她很强大而且有天道撑腰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每次看着苏乩和别人切磋(?)或者做一些其他什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智脑就经常一边冷静的关注着她周围的状况一边为她挂心着。
又,苏乩虽然不懂,但她却能感受得到。
于是她和伯邑考的眼睛对上了一瞬间,就侧头笑了笑,声音都是软软糯糯娇娇俏俏,伯邑考听着她说话,心里就更担忧了-_-||。
“莫担心,乩有自保的能力。”
伯邑考心里还说呢,知道归知道,也并不是不信任什么的,只是小姑娘自认识以来就被帝辛娇养着,商王宫里各种东西都精细无比,更何况苏乩用的每每还是最好的,他就是单纯的忧心小姑娘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会不会不习惯之类的。
实际上,苏乩被帝辛娇养这许多年,确实非常喜欢享受,也相当擅长享受。
一般人在外面可能会不如在自己家里过得顺心,但苏乩完全没有这样的困扰。
非要说的话——谁让她是妖族呢?
不说什么乾坤袋之类的法宝能够装许多东西,就是她自己身为九尾狐自然也有些神通。
所以伯邑考想象中小姑娘在外面风餐露宿吃饭睡觉不顺心的景象根本就不会发生。
苏乩每决定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防御法宝安置在空地上。
这法宝是东海龙王敖光很久之前向帝辛进贡的,是一座微缩的宫殿,宫殿虽小,但雕梁画栋精细无比,更重要的事只要输入少量的灵力就能变大到正常宫殿的程度,居家旅行十分好用。
帝辛拿到手后想着苏乩喜欢看外面的世界,不定有能用到的时候,便将其改造了一下,加了些许防御的功能,又将里面装修成苏乩住惯的样子,然后送给了的苏乩。
苏乩对这法宝就很是喜欢,自到手之后每次出门都不用再找什么合适的地方自己动手施法变个住处出来,只用一点儿法力就有一座自己住习惯的华丽宫殿出来,而且随手随走,可以说是十分的方便了。
住处精细了,其他方面自然也不会落后。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都是帝辛收复诸多领地之后各方进贡上来的,不独有人类的材料,更有擅长织锦的妖族送来的无论从美观程度还是舒适程度亦或者是实用程度都相当精致的布匹做成的衣物。
更别说其他各色异果,帝辛征战四方得来的东西有一半转手就到了苏乩那里——另一半被帝辛当成研究素材能拆拆能改改,很是锻炼了动手能力又长了见识。
送上宝物的部落及诸侯:“???”
咳,这么说想表达的是,不要以为做大佬就和你想象中一样很快乐。
实际上真正大佬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伯邑考委婉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担忧,苏乩就:“……”
她寻思着,自己要是直接说他在外面吃的住的穿的偶尔连伯邑考自己都比不上,伯邑考会不会恼羞成怒。
虽然以伯邑考的性格来说他只会为苏乩高兴并松了一口气,但在外多年已经长进许多的苏乩还是懂得这种事情说出来平白惹人尴尬,于是想了想,一句话没说,乖乖巧巧的听着伯邑考一句一句叮嘱着让她别去危险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的让速度快的妖族回来朝歌城拿之类的。
那又乖又软的模样看的伯邑考心里就更怜惜了。
——悄悄这还是个孩子呢,却硬生生的背负了这样的重任。
被苏乩的课程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封神榜其他人:说这话你是认真的吗?
就算你是大王也不能这样#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好吗?
一众大臣怀疑商王这个位置可能有什么特别的滤镜加成,要不然怎么这一连两个商王在看苏乩的时候都……眼瞎(?)的令人一言难尽。
不过朝臣们心情有多复杂,反正苏乩是乖乖听了伯邑考一堆嘱咐又收了许多东西之后,才好不容易走出了朝歌城。
在城外时,她遇见了孔宣。
孔宣不管从身份还是实力上来说都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苏乩甚至一开始妖族方面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这人。
后面那些妖族能这样听话,不得不说也是有孔宣的因素在其中。
这会儿见着这位天地间第一只孔雀,苏乩眉梢挑了挑,打了个招呼。
孔宣面无表情同她点了点头。
苏乩看了他几眼,见他并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图,想了想就提醒道:“已经上了封神榜就算是已经得了神位。”
她说了几句封神榜的事情——主要是这人和帝辛有很大可能有那么一些关系,而她自己平心而论受了帝辛许多帮助,这会儿对孔宣多说几句也算是看在帝辛的面子上。
当然,她对这只沉默寡言的孔雀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毕竟他的原型那么好看。
——武考的那阵儿她第一次见着的时候真的是觉得相当的惊为天人了。
孔宣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好半晌,才惜字如金道:“注意安全。”
苏乩眨了眨眼睛,怔了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这人的来意,就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她怕她真的笑出来后孔宣会恼,因而忍了笑意,只微微勾了勾唇角,慢吞吞道:“乩会小心的。”
孔宣没发现苏乩的小表情,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又轻描淡写道:“我不日也要离开朝歌。”
苏乩有些吃惊,试探似得问道:“是……不回来了?”
孔宣点了点头。
苏乩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孔宣守护朝歌城的时间已经足有几百年,这会儿对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离开的话,让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孔宣见她神色,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如今朝歌城无甚危险,已不需要我来守护。”
苏乩想着,她的考核已经结束了,如今这群朝臣及伯邑考虽则还在朝歌城中,但实际上已经身居神位,只等着肉身寿终正寝就可以前往天庭成神。
——说是朝歌城中这会儿全是些神仙预备役也没毛病。
而且是注定转正不会生出什么波澜的预备役。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守护了千百年的地方如今轻而易举一句“不需要”说出来,听来着实莫名凉薄了。
苏乩想着,仰头对上孔宣的眼睛。
孔宣眼睛的形状看起来其实和帝辛有几分类似,却不比帝辛轮廓凌厉,看来就更柔和一些,不过他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澜。
再加上他过于清澈的瞳仁颜色,苏乩偶尔觉得那一双眼睛简直如同假的一样,看着感觉微妙的紧。
苏乩顿了一会儿,道:“你若不舍,也不必非要离开。”
她能察觉到孔宣和朝歌城是有感情的,也不很懂对方为什么非要这会儿离开。
——其实留在朝歌城提前和未来的同僚们联络一下感情也未为不可。
孔宣垂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苏乩瞧着他,又补充道:“不过随心便可。你既想离开,那乩就诸君万事顺意了。”
孔宣闻言嘴角便勾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微笑,“嗯”了一声,道了声别便隐了身形。
苏乩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对智脑道:“孔宣也是……”
这人占了个元凤后裔的身份,在原有的世界线中那经历在苏乩看来着实是惨,便是她没有什么深刻的体验,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有戚戚。
不过索性这个世界他已有了不同的缘法,他的因果线现在的随之发生了变化。
智脑知道苏乩在感叹什么,想了一下,就道:“如今他的因果线和原来已经截然不同,自然不会有那般的结局。”
苏乩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多想,继而闭眼随意挑了个方向就出发了。
——至于目的地?
嗯,随心就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个鲲鹏
所谓“随心”,大概就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苏乩就想了想,然后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智脑瞧着她一副目的明确的样子,不禁疑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乩回道:“昆仑山。”
她并不对智脑隐瞒自己的想法——当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你还记得之前乩去昆仑山的时候,见到的那只鲲鹏吗?”
智脑恍然,又有点儿好奇,它问:“你要去找鲲鹏?”
苏乩点头:“鲲鹏身为元凤之子,能力自然卓绝,若是对天庭有兴趣的话,请他来也未为不可。”
智脑其实想说的是:“你去找鲲鹏,是因为鲲鹏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是因缘,还是因为孔宣。”
——甚或者是因为那谁。
智脑将心里最后一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苏乩就怔了一下。
怎么说呢。
实际上她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智脑这样问的时候,她脑子里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智脑见她沉默,顿时了然:“我明白了。”
它转开话题,笑道:“我记得那时你遇到一只美丽的麋鹿,还一直想要将那麋鹿带走。”
苏乩想起那只美丽雄健的麋鹿,眼睛里不觉漫上些许笑意:“也不知这次过去,那只麋鹿还认不认得乩。”
智脑想了想,道:“昆仑山怎么说也是圣人道场,上面万物自然有灵,而且那只麋鹿你看就很聪明,我觉得它一定还记得。”
尽管苏乩对智脑的话持怀疑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她因此而愉悦的心情。
以及虽然她目的地明确,不过整个赶路的过程却并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和以往出来旅行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更重要的是昆仑山说是在西方之极,却也并不是你一直往西边走就能见到的。若是无缘的话,你哪怕走再远的路都不见得能见到昆仑山的影子。
#缘,就是这么不可捉摸#
所以苏乩半点儿不见着急,就这样溜溜达达的,也算是到了昆仑山山下。
她上次进去的时候是有申豹带着,一路通畅,也不存在迷路什么的问题。
——这么说的意思是想表达,这次她没人带着,于是非常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被昆仑山外护山的迷阵带的迷路了。
苏乩:“……”
苏乩问智脑:“你记得刚才的路吗?”
智脑沉默了一下。
它习惯性实时记录地图,走过的地方当然记得,然而……
它琢磨着定位,又扫描着眼前的景色,一时之间就有点儿茫然了。
她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并不少,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阵法,但那会儿苏乩目的明确的意图搞事情,即便面对这样的阵法也半点不怂,只管暴力破解,所谓#一力降十会#大概就是这样了。
但这毕竟是在昆仑山。
不说苏乩过来的目的是来挖墙脚的,就是以昆仑山主人,也就是身为圣人的元始天尊的分量来说,就算真打起来她并不畏惧什么,但平心而论苏乩还真没什么搞事情的想法。
——毕竟她这么乖巧【微笑jpg.】
以上都是废话,现在重要的是她要怎么才能在不搞出大动静的前提下突破这昆仑山的护山大阵进到里面去。
苏乩觉得自己有点儿小忧郁。
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捧着脸颊问智脑:“你说乩现在开始学习阵法来得及吗?”
智脑:“……”
智脑也是无话可说。
它思考了一下,冷静道:“不急,待我研究一下。”
它是不懂阵法,但它可以将阵法换算成它知道的熟悉的东西啊——比如说数学和物理。
苏乩:“???”
苏乩觉得智脑也是很有想法了,而且这想法听起来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她就坐在石头上无所事事的等着智脑将最终的数据算出来。
——其实也不算无所事事,毕竟作为一个热爱学习有追求的九尾狐,她对人类的所有典籍都非常感兴趣,像这样无事可做的时候,看看典籍用以打发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的合适了。
她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她好几本书都翻完了,才听到智脑道:“好了,我将地图放出来,你跟着走就是。”
苏乩欢呼一声,将智脑一波夸奖,夸的智脑差点儿死机——原因是CPU过热。
她也不怀疑智脑算出来答案的正确性,就跟着智脑绘制的地图走,然后成功抵达了结界之内。
智脑悄悄舒了一口气。
虽然说它对自己的计算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但第一次这么搞实验对象还是苏乩,它心里心里紧张也是不可避免。
——不过好歹成功了。
苏乩弯了弯眼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然后随意漫步起来,她还没走几步路,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麋鹿。
这只麋鹿就外表来说非常好看,皮毛没有一点儿瑕疵,一对鹿角更是美丽无比。
它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苏乩,目光看起来竟然带着些温柔的神色,令人一见就能心生欢喜。
——瞧着还挺眼熟。
苏乩一眼就认出这只麋鹿就是自己上次过来时遇到的那只,眼睛不觉一亮,几步朝那麋鹿走过去,伸手将它的油光水滑的皮毛从头撸到尾巴,最后还不忘摸了摸它质感看起来很特别的鹿角,脸上兴高采烈的模样:
“你这是知道乩过来所以来的吗?”
麋鹿并不说话——苏乩琢磨着它只比普通的麋鹿更具灵性,却并没有真正开了灵智,不会说话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尽管这样,苏乩一个高兴,还是忍不住和麋鹿说了许多话,也不管麋鹿到底有没有听懂。
智脑瞧着,觉得苏乩也是难得这样高兴了,于是也就跟着高兴起来。
苏乩还在和麋鹿说话:“这次乩过来时想找那位鲲鹏——你知道鲲鹏吗?
鲲鹏是元凤之子——元凤你知道吗?”
苏乩这一说,从鲲鹏扯到元凤,又从元凤扯到凤族,话里话外倒是对凤族很有好感的样子,麋鹿听着她说话,偶尔用脑袋在她身上轻柔的蹭着,还不忘避开那一对鹿角,那模样看起来着实灵气十足又温顺至极。
苏乩真是越看心中越发欢喜,她抱着麋鹿的脖子有些苦恼道:“真的不能将你带走吗?乩真的好喜欢你。”
智脑忍不住道:“你冷静一下。这麋鹿是昆仑山的生物,你将其带走不定元始天尊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关键是元始天尊这人在普罗大众眼中风评实在微妙,是连天道都盖过章的那种微妙,智脑并不想怎么和这人打交道。
苏乩想了一下,觉得智脑说的有道理,“啧”了一声,将脸颊埋在麋鹿毛茸茸的脖颈上,意图趁机先吸一波。
智脑:“……”
智脑这会儿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和元始天尊交涉交涉将这麋鹿给易主了,或者实在不行避过他将其弄到手也行——毕竟苏乩看起来真的是很喜欢了。
在智脑认真思考的时候,苏乩和麋鹿玩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看着麋鹿温润的眼睛,问道:“乩要去建木之顶寻找鲲鹏,你要去看看吗?”
麋鹿看着她不说话,她就点点头:“嗯,既然你不说话,乩就当你是默认了。”
智脑:“……”
智脑心情一言难尽的瞧着苏乩和麋鹿对话,关键是在她这么说完然后朝麋鹿招手示意出发的时候,麋鹿还真的非常听话的跟上了她的脚步,智脑就:“……”
——这麋鹿真的没有开灵智吗?
它怀疑这麋鹿已经成精,而且它还有证据。
比如苏乩先前只来过一次,这仙山又特别,这次再来过去建木时的路也并不好找,但在某个路口苏乩还在犹豫回忆的时候,那麋鹿低头用鹿角轻轻抵了抵苏乩,就将苏乩朝着某一个方向推了过去。
苏乩懵了一下,也没抵抗麋鹿的力道,然后就这么被它轻轻推着往前走,然后几个拐弯,峰回路转,一株参天的巨木出现在了眼前。
苏乩:“!!!”
智脑:“!!!”
苏乩不禁低头看向麋鹿,麋鹿歪头看着她,眼神还是那样温润又驯服的模样,苏乩:“……”
#它怎么这么可爱!#
#它这么看着人的样子也太乖巧了吧!#
#她真的不能将它带走养起来了吗?#
#好想养!好喜欢!#
在一系列如上弹幕刷屏之后,苏乩强行冷静了一下,对智脑道:“这麋鹿有点儿特别。”
智脑心说这哪里是有点儿,这一看就有鬼啊,然后回苏乩道:“是挺特别,你且小心,谨慎一些也好。”
苏乩点点头,神情肃然,沉吟了几秒钟后,道:“所以乩真的不能养它吗?”
智脑:“……”
智脑:“………”
智脑:“…………”
此时此刻,智脑是千言万语哽在心头,然而还不等它说出口,一直以来表现得不会说话的麋鹿突然就开了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苏乩:“!!!”
智脑:“!!!”
苏乩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眉眼都是愉悦的神色:“你果然已经开了灵智?”
不等智脑反对她就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乩为苏姓,苏乩。”
麋鹿温润的眼睛看着苏乩,道:“我记住了。”
它又问:“你将这鲲鹏唤醒之后就要离开昆仑山吗?”
苏乩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然后麋鹿思考了一下,冷不丁就道:“你能带我走吗?”
智脑:“……”
苏乩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答应了,还答应的斩钉截铁:“能!当然能!”
智脑:“……”
心累,不想说话。
麋鹿眼睛里闪烁出湿漉漉的光芒,看着苏乩,又道:“你先去唤醒鲲鹏吧。如果要离开时你还愿意带走我……”
它话没说完,但苏乩和智脑都懂它的意思。
苏乩想着确实正事要紧,便朝麋鹿点了点头,脚尖轻点跃到了建木之上。
她这次没上到最上面就看到了鲲鹏。
对方的形态不比上次看起来遮天蔽日的巨大,堪堪只有普通巨型禽类的大小,两只爪子抓着树枝,在苏乩正往上爬的时候落在了她附近的一根树枝上,然后歪头看过来:
“我记得你。”
苏乩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是……鲲鹏?”
对方沉默了一下,回道:“是。”
苏乩:“……”
要不是气息有点儿熟悉她还真是不敢认,这体型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过她想着自己化成九尾狐的时候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换大小,对方作为九天鲲鹏给自己换个体型也并不算什么见不得的大事情。
这么一想,苏乩就淡定了下来,朝鲲鹏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鲲鹏听了,并没有立刻接话。
实际上,苏乩的来意,鲲鹏是早就知道了的。
毕竟苏乩不管是讲课还是最后落笔封神榜的时候,闹出的动静都不算小,稍微有些能力的人或者妖族打听一下再自己一番掐算,就能知道朝歌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九天鲲鹏当然也就知道了。
而且它知道的比别的单纯掐算出来的更详细,至于缘由的话——它和申豹有过那么一段合作关系。
在苏乩来之前,九天鲲鹏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答案并没有什么可意外。
至于它这会儿不说话,也不是拿什么架子,它就是……心情有点儿复杂而已。
它将苏乩看了好几眼,才终于自口中说出了苏乩期待的回答。
苏乩愉悦的弯了弯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打又一打的竹简册子并绢帛,鲲鹏隐约还能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
——瞅着约莫是人族通用的字体。
鲲鹏回忆了一下,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它方面叱咤风云的时候人族还不晓得在哪个角落里窝着呢,等人族逐渐兴盛起来的时候它还因为被东皇太一重伤躲在冥海里疗伤呢。
等伤好之后紧接着就被元始天尊打了一段当成护山“神禽”了。
——对这什么护山“神禽”的名号,连称霸四海的龙族都能当成口粮的九天鲲鹏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屑了。
只可惜它打不过原始,只能安安分分蹲在昆仑山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守着这破山。
鲲鹏回忆起往昔,心里一时之间还有些惆怅,然后就听着眼前这身份有点儿特别容貌也十足亮眼的小姑娘轻声漫语道:
“听闻九天鲲鹏通灵万物,想来这一点儿知识学习起来也并不费劲。”
鲲鹏:“???”
——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个山灵
鲲鹏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了苏乩两眼,即便是一张鸟脸,苏乩也莫名从上面看出了几分一言难尽的意味。
苏乩:“……”
她思考了一下,礼貌性的说了一句:“在朝歌城时孔宣也学了这些,并且考核的成绩甚好。”
——所谓#长兄如父#,孔宣的成绩跟做大哥的鲲鹏报告一声说来也无可厚非。
苏乩说的颇觉理直气壮。
九天鲲鹏:“……”
孔宣在朝歌城这事儿它一直知道,当时封神一事迹象初现的时候他还寻思着他这弟弟是要和元始天尊作对。
虽则后面的发展不知为何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让他完全看不懂,但,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他堂堂九天鲲鹏会上当吗?
实不相瞒,那还真是会!
大佬眼神一厉,冷睨了苏乩一眼,将苏乩掏出来的“课本”收了,便一脸不耐烦的示意苏乩你已经#功成身退#,赶紧走人。
苏乩:“……”
——#过河拆桥#这么快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作为一个对任务向来负责严谨的人,苏乩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个帝辛以往量产的玄光镜递给鲲鹏,口中道:“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用这个联络乩。”
——玄光镜,帝辛出品。无论距离多远,只要上面记录过气息,那么随时随地面对面交流,实乃居家旅行必备物品。
鲲鹏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将那玄光镜接了过去。
作为一个狂霸酷炫的大佬,理论上他是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的。
那么他为什么会接过这什么玄光镜呢?
——主要是他将那些“课本”收起来的时候顺便用神识扫了一下内容,就发现……
嗯,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九天鲲鹏,还是稳妥一点儿为好。
鲲鹏心安理得的将玄光镜也揣进怀里,听苏乩解释了一下镜子的用法,然后又一次不耐烦的开口赶人。
苏乩:“……”
——这九天鲲鹏活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被打死肯定是因为他一直躲在昆仑山吧?
这么一想元始天尊这个#护短狂魔#难道还会用到这里吗?
苏乩脑洞不觉开了一下,冷静下来之后琢磨着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可和鲲鹏交流的,也没多留,就干脆利落从建木上跳了下去。
她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树下那只#突然说话jpg.#的麋鹿还在下面等着。
见到她下来,本来半卧在草丛上的麋鹿站起来,朝苏乩身边走了几步,仰起脑袋,态度亲昵的用脑袋在苏乩身上轻轻蹭了蹭。
于是苏乩下意识在麋鹿凑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想起来,这麋鹿之前似乎开口让她带它走来着……
苏乩眼睛里漫上笑意,抬手将麋鹿从头到尾撸了一圈儿,神情愉悦问道:“你真的愿意跟乩离开吗?”
——她本来只是礼貌性的最后确认一下,然而万万没想到她这么问了之后,麋鹿却一言不发了。
苏乩:“???”
——怎么肥四?
苏乩顿了一下,也没心思撸毛了,低头对上麋鹿的眼睛。
小家伙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猛的一看是深褐的颜色,仔细瞧着又莫名带着些许新绿,感觉就非常的奇妙了。
苏乩和它对视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对方表现出来的温和与驯服——它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对强大力量的畏惧之类,而是一种宛如天空般广阔的温驯。
意识到这一点,苏乩恍然怔了一下,有些迟疑着,再一次问了一遍:“你,愿意跟乩离开这里吗?”
对视了几秒钟后,大概是察觉到苏乩眼神中的认真,这次麋鹿没有再沉默,但它也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反而是问苏乩:“你愿意带我走吗?”
不等苏乩回答,它又继续道:“即便是用一种在旁人看来并不如何令人信任的方法。”
苏乩:“……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看着不能令人信任”?
麋鹿一双大大的眼睛里莫名就出现了几分笑意:“我啊……是不能离开昆仑山的,除非有合适的宿体。”
苏乩:“……”
苏乩沉默了好一会儿,确认一般道:“这个意思是,如果早点带你出去的话,你要和乩抢这具身体?”
苏乩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唯有这一点,她绝对不可能答应。
苏乩这样想着,麋鹿就呆了一下,回神后看着苏乩的目光就越发温和:“不,不至于如此。”
麋鹿半低下头颅在苏乩身上蹭了蹭,温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住在你的一只眼睛里就可以了。”
麋鹿说着,抬头对上苏乩的眼睛:“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它轻轻的笑了一下:“你的眼睛很美丽,我很想体验一下,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看到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
——是有花团锦簇,亦或者千里冰封?
苏乩很认真的思考了麋鹿的这个请求。
而且她还有关注一个问题:“所以说,你和乩一起离开昆仑山的话,这只麋鹿会……怎么样?”
麋鹿:“……”
麋鹿沉默了一下,道:“这只麋鹿是灵气所化,如果我离开的话,它自然会消失。”
苏乩:“……”
苏乩:“………”
苏乩:“…………”
——有点想拒绝。
苏乩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要离开啊?”
麋鹿沉默了起来。
苏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它回答,后知后觉的补充道:“乩并不是以此想要威胁什么,只是单纯有些好奇而已。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不说也可……”
苏乩话还没有说话,麋鹿就抬头向她看了过来,难得的打断了苏乩的话。
它问苏乩:“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离开后,还会再回来吗?”
它问的郑重,苏乩也并不打算敷衍,她认真思考之后,回道:“应该不会了。这个世界上乩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乩很想将它们一一走过。”
——已经来过两次而且已经被别人圈定的昆仑山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麋鹿垂下眼睛:“这样……真好啊。”
它声音极轻的道:“我猜你大概也不会再来了。”
麋鹿将目光落在草丛中一朵开的正盛的小花之上,似是叹息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我以前听到山中的精怪说独自一人会觉得寂寞,但你没来之前,我从来不懂什么叫寂寞;在等着你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什么叫寂寞;可是一想着你要走,并且不会再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觉得……似乎有点儿寂寞了。”
——所以在苏乩去找鲲鹏之前控制不住的就脱口而出了那样的请求。
真是莽撞又失礼啊。
小姑娘也许会觉得讨厌也说不定。
等苏乩上去的时候,麋鹿就后悔了。
它那个请求实在是欠于考虑了,它是真的喜欢苏乩,所以并不想苏乩因为自己而觉得为难。
——虽然苏乩已经答应了。但那是她并不清楚带它离开的方法的前提下。
麋鹿觉得,如果苏乩知道这个方法的话,一定不会答应的这样干脆。
——而它也确实不想让她为难。
所以在苏乩从建木上下来之后它就决定不再提那个话题。
只是她却主动问了……
麋鹿说着说着,似乎是被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逗笑了,于是它就轻轻的笑了起来。
它的笑声也是温和的,不带半点压迫性的,落在人耳中的时候就好像春日里拂过的一缕清风,温柔的不可思议。
苏乩注视着它的眼睛,不自觉抬手凑近过去,麋鹿眼睛微微转了转,并不警惕她的动作,反而是将苏乩手指接近的那一只眼睛闭了起来。
——于是苏乩成功的用手指触到了它的一只眼皮。
温热的,和普通的动物并没有什么差别的触感。
“你是谁?”
苏乩将指尖放在麋鹿左眼的眼皮上,蛊惑一般轻声问它。
“我是山灵,我是昆仑山的山灵。”
麋鹿用睁开的那一只眼睛盯着苏乩,回应道。
苏乩心里惊讶了一下,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这样的动作,问:“你的名字呢?能告诉乩你的名字吗?”
麋鹿踟蹰了一下,小声道:“我没有名字,昆仑山就是我的化身,你可以叫我昆仑。”
苏乩指尖微动,动作轻柔的拨弄了一下麋鹿称得上浓密的睫毛,面上带着细微的笑意:“那么,昆仑,你愿意抛弃你的化身,同乩一起离开吗?”
——是的,我愿意。
在那一瞬间,山灵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眼前这只风华绝代的九尾狐所蛊惑了,要不然它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就回应了她的话:
“是的,我愿意。”
——没有依托的山灵就等同于失去了力量,就会变得如同所有普普通通的灵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但是,当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将自己化成最原始的带着浅绿色的光芒,义无反顾的扑进少女美丽的眼瞳之中。
——即便是飞蛾扑火,也是它心甘情愿。
苏乩就这样带着山灵离开了昆仑山。
离开的时候,苏乩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巍峨壮丽的仙山,左边的眼睛瞳仁中蓦然泛起一丝新绿,瞧着煞是有几分妖异。
苏乩笑了一下。
山灵果然是一座山的精华所在,失去了山灵的昆仑山,即便是身为得天独厚的仙山,看着也不觉露出些许萎靡的意味。
这座山之后还会有第二只山灵吗?
——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她喜欢这只山灵,并且很乐意借出一只眼睛来满足这只山灵的愿望。
仅此而已。
智脑扫描着苏乩的眼睛,小心翼翼试探似得喊了一声:“苏乩?”
苏乩:“嗯?”
苏乩懒洋洋且莫名其妙的应了一声。
智脑全神贯注的观测着它和苏乩交流时山灵的反应,发现它……什么反应都没有。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问苏乩:“它听得到我说话吗?”
苏乩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道:“当然听不到啦。”
智脑:“……”
智脑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说,它这几天一直严阵以待究竟为了什么?
还忧心忡忡想着以后不能和苏乩自由交流怎么办。
甚至还心酸了一下一手养大(?)的崽都不为这个失落这一事实。
——结果整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一时想多?
#今天的智脑也沉迷于给自己加戏#
#心塞jpg.#
实际上,对于智脑的脑回路,苏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自山灵住进她眼睛之后,智脑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了,苏乩一开始以为它是不高兴山灵住进来,不过后来想想智脑在这之前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再往旁边一想,就直接能get到智脑的思维了。
然后苏乩感觉就有些……微妙。
——具体来说,大概是因为智脑总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上,表现的总是感性大于理性。
作为打破了一个设定上理性占百分之九十九的智脑应有的处事风格的当事人,苏乩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真的很棒,
即使她并不清楚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因此心情变得愉悦。
在智脑怀疑智生的时候,苏乩拖长了音调,慢悠悠道:“你是乩一个人的,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发现的话,就算是乩,也会觉得嫉妒哦。”
智脑心说,你知道个什么嫉妒啊。
然后……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就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心花怒放jpg.#
见智脑不仅不回话,连存在感一时间都压到最低,苏乩嘴角不自觉翘了翘,脚步轻巧的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就走了。
——说起来,苏乩总觉得,比起自己,她家阿玉的情绪才更丰富。
也许阿玉其实更适合拥有身体才是。
苏乩天马行空的想着。
却也并不会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喜欢现在作为九尾狐的身体,也已经习惯了使用这具身体。
而智脑更喜欢作为智脑而存在。
她们相互陪伴,相依为命。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比起其他的机器人和智脑,她们两个已经足够幸运了。
“阿玉,能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智脑:“……”
面对苏乩突如其来的表白,智脑沉默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
——傻姑娘,现在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情绪了啊。
以及,它也这样觉得。
能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个设定
苏乩说是想找到和封神榜有缘之人,然而实际上她四处溜溜达达的,根本就漫无目的。
——不过缘分嘛,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才正是缘分的有趣之处。
所以当苏乩路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然后被一只有点儿眼熟的蛇妖带着一群小弟一身素衣自带圣光的对她盈盈拜倒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个鬼啊!!!
苏乩一头问号的从自己脑子里将有关眼前这蛇妖的记忆扒拉了出来。然后:“……”
——怎么肥四?
她记得当年那蛇妖形容邪魅,说话妖妖娆娆舌头都捋不直的那种,还有些妖族通病爱好血食,因而距离他老远时就能闻着相当浓郁的腥气,让苏乩当时很不喜欢。
然而眼前这什么鬼?
蛇妖身上依旧有些血气,但比起记忆中却已经清爽许多,容貌还是那么个容貌,神情已经截然不同,低眉垂眼的时候莫名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既视感——甚至连一身皮子都换了个颜色,由深红搭翠绿变成如今素雅的浅青色。
打眼一看过去,蛇妖如今这形象真是唬人的紧,活脱脱什么神仙中人的样子。
苏乩:“……”
苏乩没忍住问智脑:“你还记得这蛇妖以前的样子吗?”
智脑从善如流的调出苏乩第一次见蛇妖时的影像记录给苏乩看,用行动表达一下它有印象。
苏乩顺便在记录里回忆了一下蛇妖的样子,再对比这会儿稍微落后自己半步的青年的形象,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讲道理,她还真有点儿好奇,蛇妖这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么一副模样的。
她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蛇妖眉眼微垂,没立刻回答,只轻巧表示说来话长,不如进洞府里详谈。
苏乩寻思着是这么回事儿,便应了一声。蛇妖就让一众小弟各自干事,自己转身脚步轻盈的带着苏乩进了他如今的洞府。
苏乩一路跟着,就觉得这洞府也是……讲究的很。
里面风格装饰什么的,都更偏向人族中那些贵族,雅致的根本不像是开在深山老林里属于妖族的洞府。
苏乩:“……”
蛇妖停下步子,转头瞧了一眼苏乩,笑着说道:“这洞府看着可还喜欢?”
苏乩:“……”
她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却也回答的诚实,道:“甚好,甚是精巧。”
蛇妖便笑了起来。
苏乩打量他这个笑,神情便有些感慨,脱口道:“你如今和以往变化颇大。”
蛇妖怔了一下,又抿唇笑了起来:“您当年离开时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惜命的紧,为了活命,自然依着您下的禁制行事,不知不觉就成了如今模样。”
苏乩琢磨着蛇妖这话莫不是对自己下的这禁制有怨言?不过她仔细瞅了瞅对方的表情,又觉得不大像。
——所以他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苏乩默了一下。
这蛇妖原来是这样耿直的设定吗?
苏乩一边在蛇妖的引导下随意坐着了,一边对智脑道:“乩记忆中蛇妖可不是这样的性格。”
智脑谨慎的将蛇妖扫描了好几遍,回道:“人类向来善变,这蛇妖大概也是如此吧。”
苏乩心说这蛇妖是妖族并不是人族,然后转而问起蛇妖这些年具体发生的事。
蛇妖和苏乩面对面坐了,听着苏乩好奇提问,他垂下睫毛,斟酌着语言,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他方面那不是被苏乩锤了一顿,身上又被下了一个莫名的禁制。
苏乩没走时他乖乖巧巧说一定改邪归正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苏乩一离开,他转头就气势汹汹冲到了山下的村子里。
他是这样想的。
本来嘛,山下村子的村民每年给他提供纯洁的处-女,而他则庇护着这些村子里的村民不被其他妖族骚扰吃掉。
在蛇妖看来,这样的交易非常公平而且人族已经占了十足的便宜——毕竟和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蛇妖比起来,人族真是脆弱的如同蝼蚁,若不是血食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蛇妖都不会多看他们几眼。
即便他当时定下这个交易是怀着一种圈养的情绪定下的,但他保护了这群人近百年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这群人转头就将苏乩这么个大佬送上山来将自己坑了一把。
——蛇妖可不相信那群人会不知道苏乩的特殊性。
况且就算他们真的不知道也并不妨碍蛇妖进行迁怒。
所以蛇妖一路风驰电掣冲下山就想将山下那群不知好歹的人族吞个干净。
路上他还想呢,能在死之前给自己贡献点儿力量,这群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蛇妖那会儿可是半点儿没将苏乩的禁制放下心上——本来么,苏乩看着灵气十足,岁数不明,但外表确实只是人族二八少女的模样,且还生的风华绝代。
不得不说,容貌有的时候真的会对别人的印象造成很大的影响,除非是自制力特别坚定的人,否则一般人在面对一个容貌出色的人的时候,总是会比面对普通长相的人宽容许多。
同时一个外表看起来柔弱的女性,即便是再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但真正面对的时候那种轻视却是下意识的,可能自己都不会意识到的那种。
蛇妖目前就大概是这样的心态了。
他琢磨着苏乩看着就柔柔弱弱的,那一张脸更是让他心痒痒的不行,即便是已经被苏乩锤了一顿,但蛇妖觉得那一是因为自己轻敌,二则是苏乩可能有什么特殊的道法刚好克自己的能力。
至于那什么禁制,他活了几百近千年,根本听都没听过好吗?一看就是小姑娘为了吓唬自己瞎扯出来的。
所以他完全没将苏乩所说违反禁制的严重后果放在心上。
然后……
他在准备对村子出手的一瞬间,天空平地一声惊雷,继而接二连三的朝着蛇妖劈了下来。
蛇妖当场就被劈的死去活来。
他们这些妖族本来身上业力不少,对雷电这种自带正气的属性畏惧的很,所以妖族每每度雷劫时都要提前准备很长时间,而且更多时候即便准备的再多也是九死一生。
可以想见这兜头一波雷对蛇妖来说有多销魂。
关键是雷劈完以后,他竟然还没死,剩了一口气拖着残躯赶紧躲了起来。
——先前雷电动静那么大,这周围的妖族又都知道这片地方是蛇妖的地盘。
稍微想一想就能猜到那雷电肯定是蛇妖受了的。
妖族对蛇妖的畏惧都是一样的,以己度人他们都能猜到经历过雷劫的蛇妖即便还活着,那也绝对只剩下一口气了。
——这种时候,不过去捡漏还等什么?
一想到蛇妖的尸体蛇妖的妖丹还有蛇妖以往收藏的宝贝现在都已经成了无主之物,周围的妖族们顿时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向着蛇妖的地盘跑了过来。
蛇妖在雷劫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捡漏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他由捡漏的变成被捡漏的而已。
——这就非常的令人心塞了。
然而再心塞,作为一个惜命的蛇妖,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保命这件事。
蛇妖离了村子,连他放在山上的宝物都没敢拿,兜头就向着他自己的另一处据点逃过去。
那一场惊雷劈下来蛇妖本来就半死不活,唯一能算得上好处的是那些雷电将他身上的业力劈没了不少。
但蛇妖一点儿也不觉得庆幸。
他就是难受,非常难受。
一边是身体实在受伤太重难受的不行,另一边却是为了他山上那些宝物而难受了。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难受,要不然还能回去拿咋滴?
比起自己的性命,那些宝物自然是可以放弃的存在——就是心里不舍难受的不行。
也幸亏蛇妖以往自己阴险狡诈,也信不过别人,隐秘的洞府有不少,这才能有地方躲着将肉身好好养一养。
这一养吧,他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他这被雷劈了一趟,修炼速度都变快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巧合的是,他新洞府不远处住了一只不知名的妖族。
那妖族从始至终没有在蛇妖面前露过面,但在某天蛇妖不安又兴奋的研究着自己为什么修炼速度突然变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开了口:
“你这小家伙倒是好运。”
——对方声音听着垂垂老矣,并不包含什么恶意,但当时蛇妖可被吓了个半死。
毕竟他这才躲着其他妖族呢,别说对方神神秘秘他根本感应不到,就是这会儿来个普通人族过来他都有点儿怂。
索性那妖族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问了一下他具体什么情况之后沉默了好半天,将最开始那话就又重复了一遍:“你可真是好运。”
蛇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这神秘妖族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了,一听他这么说还一说说两遍心里就很气。
——他这都快死了还好运个什么?
他没忍住怨气十足的说了一通,神秘妖族听他抱怨完,语气莫名道:“这可称不上什么倒霉,反而是得了天大的造化。”
蛇妖:“……”
——就很气。
然而说不出话。
那妖族询问了一下苏乩的事,但蛇妖充其量就是被苏乩打了一顿然后被下了禁制,对苏乩的来历本事什么的都不很清楚,那妖族即便问了,蛇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那妖族见他是真的不清楚,也就没再问,反而指点起蛇妖的修炼,顺便还给蛇妖解释了一下他口中那“天大的造化”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们说过了,妖族自帝俊太一陨落之后就逐渐式微,一众妖族修炼起来也不走正道,反而是怎么邪异怎么来,怎么伤天合就怎么搞。
本来妖族的运道随着人族的兴盛就渐渐不大好了,妖族还不晓得抢救反倒是可劲儿作。
这一作作的妖族的运道越发摇摇欲坠,人均业力细算一下简直触目惊心。
——要不是妖族实在抢救不回来,女娲也不至于想出个送只妖族去朝歌搞风搞雨这么个骚操作。
这要不是苏乩的话一般的妖族哪能这么轻易在这夹缝中求生存——本来的因果线中苏妲己的下场就可见一斑。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妖族再这么搞下去,全族灭绝那真是指日可待(?)。
所以现如今你瞧着妖族数量不少,但真正有名有姓那几个仔细究其来历那都是自洪荒时期苟延残喘留下来的,新生的这波妖族里竟然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
——这其中最大的折损就在劫雷之上。
规则是非常公平的,有因就有果。
而修道,修的就是这个果。
人族修炼到金丹的时候,就要经历“三灾”,方能脱离凡胎。
而妖族同样如此,要经历重重劫难,才能真正脱离牲畜之体,修得人身。
——这里的人身说的是真正的人身,而不是如今妖族们擅长的变化出来的人身。
从这一点来说,妖族的起步本来就比人族低了一大截了。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要经历天降雷灾。而雷灾要度,首先就要见性明心。
本质上就等于是以雷劫来度量你一身的恶业了。
恶业越多,雷劫越凶,躲过的可能性越小;恶业越少则完全相反。
这里需要说一句,苏乩的雷灾完全就是个正面的例子了。
她从始至终未曾占得恶业,甚至因为和天道的交易对这个世界带来无数良性的果,所以她的雷灾完全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程,什么难度都没有。
——总而言之,所谓雷灾就是,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对妖族来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个#见性明心#
他们修炼期间造了诸多孽障,哪里还能有个明心?那么最后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身死道消而已。
嗯,扯远了。
再说回蛇妖。
蛇妖按道理来说还不到度雷灾的时候,但因为苏乩所下的禁制,他提前经受了一场劫雷。
这雷劫一下,他挨了多少道雷劈,就等于是消了多少业力,又偏偏因为苏乩禁制的影响而不会彻底殒命。
——毕竟苏乩本意是想让这蛇妖#改邪归正#又不是想弄死他。
所以这阴差阳错的,就让蛇妖在这场雷劫中得了天大的好处。
听完神秘妖族解释的蛇妖:“……”
#心情复杂,说不出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个机缘
#我以为这是受罪,搞半天说原来有好处#
蛇妖简直被神秘妖族的话狠狠刷新了一下三观。
可不是么。
他打小儿见过的所有妖族都说我们修炼就是要以人类为血食,这是传统是真理。
蛇妖从未对此质疑过,并身体力行的执行着这一传统。
结果这会儿突然来个人跟他说啊你以前的认知都是错的,实际上用血食修炼的后果必然是身死道消。
——这三观都要被碎成渣了好吗?!
不过蛇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毕竟自从被那波雷劈过之后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修炼时的变化,那种晦涩不明的感觉一下子消失的真的非常明显。
这么体验过之后,蛇妖甚至感觉以前的自己怕不是个智障,竟然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作了这么大一个死。
虽然实际上如果让蛇妖从始至终一直都踏踏实实修炼的话,他其实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目前这种状况还是因为他之前积累的不少——不管他积累的方法是什么,在那次雷劈之后都已经净化为最单纯的灵力,因而他再次修炼时才会有用各种融会贯通的感觉。
大部分妖族都没有能够坚持到足够灵力爆发的耐心,这也是妖族们选择血食这种修炼捷径的一大原因。
不过蛇妖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切身的体会到他目前修炼的好处,因而当即就对苏乩的崇敬值达到了最高点。
……
蛇妖没有将所有细节一一说出来,只是含糊的说了一个大概,苏乩也并不深究。
只是他说着说着,看着苏乩的目光渐渐的充满感激与狂热,苏乩就:“……”
她戳了戳智脑,问:“你觉得蛇妖这精神状态正常吗?”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回说:“没有异常。”
它顿了顿,问苏乩道:“你知道为什么妖族现如今能成功度过雷劫的非常少吗?”
苏乩看了蛇妖一眼,在脑海里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智脑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因为对妖族来说,雷劫就是一次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
苏乩垂了垂眼睛,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蛇妖瞧着她脸上表情,犹豫了一下,好奇问道:“您在想什么?”
苏乩挑了挑眉,思考了一下,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反而提醒道:“你才说修炼的好处,还未提到现如今这洞府还有那群小妖族是怎么回事?”
蛇妖愣了一下,垂眼笑了起来:“是这样。”
他从善如流继续说了起来。
他这不是机缘巧合遇见了一神秘妖族,又被那妖族点拨知道了苏乩的苦心(?),因而再修炼时就相当心怀感激,那妖族见了,觉得这蛇妖竟有一颗知恩图报的心,实在难得,终于在某天主动提出教蛇妖一些法术。
那妖族教的法术大都非常晦涩,蛇妖初初听都听不懂,那神秘妖族也没什么耐心,只觉得蛇妖没有慧根教的人累的慌,在经过非常慎重的考虑之后,那妖族逼着蛇妖发下誓言,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以神识将自身半数修为灌注给了蛇妖。
蛇妖:“!!!”
蛇妖当时都惊呆了。
还不等蛇妖消化好凭空得来的修为以及和修为同步过来的巨大信息量,失去大半修为的神秘妖族将蛇妖赶了出来。
蛇妖:“……”
——这大概是蛇妖见过的第二个如此特别的妖族,第一个是苏乩。
蛇妖活了几百年,总以为妖族天生暴戾阴险,冷血无情,包括他自己,虽则不喜欢同那些过于丧心病狂的妖族打交道,但平心而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遇见了这样两个妖族。
他遇到苏乩的时候,他以为苏乩会杀他,但苏乩没有,只是给他下了个禁制。
他将那禁制当笑话看,却没想到那禁制带给他全然不同的妖生。
蛇妖在之前和神秘妖族一块儿住的洞府前站了很久,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知道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蛇妖竟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触到了那个屏障。
然后他醒了过来。
——还差了些什么。
蛇妖想着,郑重的对着洞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洞府外下了几个防御性的封印,转头离开。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事情,想到他以前,想到苏乩,想到那个神秘妖族,然后认认真真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将原本住在那里的妖族打了一顿收服,揭竿而起(划掉),将自己的名声打了出去,并对一些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又没怎么害过人的妖族进行庇护。
苏乩:“……”
苏乩听着蛇妖讲述,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阿玉啊,你有没有觉得,蛇妖这经历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智脑了思考了一下,回道:“若是接下来他一步步走上妖族巅峰的话是不是听着就更耳熟了?”
苏乩:“……”
她哽了一下,想起蛇妖说那神秘妖族逼他起了誓,当下有点儿好奇,有心想问,却不知道能不能问,纠结了一下之后,终究没问出来。
——反正她也看出来了,这蛇妖因为自己下的禁制还有那神秘妖族的誓言,如今一心走的是正统修炼的路子,还有些振兴妖族的意图。
苏乩琢磨着蛇妖若真能将妖族统一,定下规则让妖族收敛一二,长远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她伸手拍了拍蛇妖的肩膀,一脸肃然道:“你很好。”
蛇妖怔了一下,陡然睁大了眼睛,一副激动的说不出话的表情。
苏乩收回手,对上蛇妖这幅下一秒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顿时觉得有点儿诡异,便移开目光随口道:“对了,乩还没问过你的姓名?”
蛇妖眼睛一眨,在人族世界里混的时间不短的他对苏乩这个问题懂的很,张口就回道:“铃兰,我叫铃兰,无姓。”
苏乩:“……”
苏乩霎时间有点儿茫然,她侧头将蛇妖打量了一下,瞅着他幻化出的模样是个人族男性没有错,迟疑了几秒钟,她问智脑:“这蛇妖是雄性还是雌性?”
智脑呆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对上苏乩的脑洞,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将蛇妖扫描了一遍回道:“是雄性。”
苏乩:“……”
苏乩表情顿时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
她想了想,没忍住问蛇妖道:“你这名儿是……?”
蛇妖表情看起来有点儿感慨的。他手一抬,手掌中便变出一串白色的小花,花朵儿挂在一根茎上,一朵朵向下垂着宛如一串儿小铃铛一样。
苏乩挑了挑眉,蛇妖笑道:“我以前没什么名字,也没想过取什么名字。
只是那天离开那山后在路边见到开的正好的这样的小花,就突然想替自己取个名字了。
正好以前听过人族叫它铃兰,我甚是喜欢,便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
苏乩想了一下,看着蛇妖,诚恳道:“这花儿也能叫‘君影草’,你若真喜欢的话,乩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蛇妖将“君影”这两个字念了两遍,眼中便露出些许惊喜的意味,继而抚掌笑道:“好极好极!”
他又将这名字念了念,看着苏乩的目光温柔似水,道:“索性也无人知晓我名字,如今你替我取了正好。”
蛇妖注视着苏乩的侧脸,低低笑了一声:“这个名字,我欢喜极了。”
苏乩没注意他那欲说还休的小眼神儿,只是默默的松了口气,心说幸亏给换了,要不等日后蛇妖真的干了大事情后别人一传出去说,哎就是有个蛇妖统一了妖族成了妖王,你问名字啊?叫铃兰啊……
“噗……”
苏乩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这简直振聋发聩(?)过了头。
蛇妖见她笑,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痴迷之色,却又在苏乩看过来的时候将神情收敛的极好,脸上只剩下他近来用习惯的微笑。
苏乩眼睛中依然带着笑意,转头看着蛇妖道:“你欢喜就好。”
她歪了歪头,道:“你如今这样很好,乩尚且有事在身,既已经知道你无事,也就不便多留了。”
蛇妖微怔,瞳孔不觉竖了起来:“你……”
他顿了顿,道:“不想看看我手下的小妖吗?”
苏乩摆摆手,脸上笑盈盈的模样:“不必了,乩相信你定然心中自有成算。”
蛇妖垂下眼睛,笑了一声,恳切道:“你很着急吗?”
苏乩迟疑的看着他,道:“其实也并不是很着急……”
而且她瞅着蛇妖这小表情看起来很不想自己走啊。
苏乩心里忍不住琢磨着蛇妖这是想干什么?
——她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蛇妖似乎是在不舍?
然而讲道理,她目前为止见过蛇妖两面,第一面就将其打了个半死还给下了一个对吃惯人类血食的妖族来说完全是搞事情的禁制。
第二面就是现在了。
所以说这蛇妖的人设除了耿直其实还很单纯?
单纯到有恩必报还能一直铭记在心的那种?
这用来描述一个妖族听起来也太过违和了吧?
苏乩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一回头对上蛇妖恳切的小眼神儿——还真就心软了那么一下。
苏乩:“……”
苏乩沉默了一下。
——行叭。
看看就看看,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儿。
蛇妖:#计划通jpg.#
听着苏乩松了口,蛇妖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张口道:“听起来你一路奔波不曾休息,不若今日在这儿略做休息?”
苏乩想了想,觉得蛇妖说的很有道理。她这一路过来确实没怎么停留,虽然以九尾狐的身体素质来说只单纯赶路根本不存在疲惫的问题,但精神上确实是有点儿倦怠也是事实。
“如此也好。”
苏乩欣然同意了蛇妖的提议,然后一留就留了好几天。
——说好的第二天看完就走?
当她再一次口中说着该走了结果还是坐下来捧着蛇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果子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苏乩将口中的果肉咽下,想着这个问题然后盯着手中的果子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旁边蛇妖见她停下动作,挑眉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果子味道不好?”
苏乩:“……”
——这话说的,难道她是因为果子味道不好才不吃吗?
“唔,还行,约莫尚未成熟,有点儿酸涩。”
蛇妖听了,便伸手将苏乩手中的果子拿过来,又重新给她塞了一个瞧着红彤彤的异果,笑道:“这是今日才送来的,听闻其果肉灵气充沛,入口即化,十分难得,你尝尝?”
苏乩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果然同蛇妖说的一样,一口下去满嘴留香,好吃极了,顿时就忘了离开的事,美滋滋一边吃着一边听着蛇妖说话。
蛇妖见她捧着果子吃的专注,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口中便说起近来收整妖族的结果。
不过苏乩最终还没留太长的时间,毕竟蛇妖的收服行动才起步,空闲的时间着实不多,苏乩刚开始还没察觉到。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当王的就是很闲,比如帝辛,堪堪一个月上一次朝会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时间长了,苏乩也就渐渐发现蛇妖其实挺忙的,每次来给自己送好吃的都是来去匆匆,这让苏乩觉得还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了。
然后提出了告辞。
蛇妖这次倒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怎么说呢,能用一些奇珍异果将苏乩留这么长时间,蛇妖觉得已经非常难得了——实不相瞒他真还没见过苏乩这样微妙的在重口腹之欲与不重口腹之欲之间反复横跳的妖族。
具体来讲就是喜欢食物但食谱却和一般的妖族截然不同。
——这样的她也非常特别。
蛇妖想着,殷殷切切交代了苏乩许多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将苏乩送走。
离了蛇妖的领地,苏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扒拉了一下蛇妖给她整理的一堆好吃哒,心里有点儿美滋滋,忍不住向智脑显摆:“乩可真有眼光,随便放了一个蛇妖就这么有前途。”
——她先前抽空悄摸摸瞅了一眼蛇妖的因果线,确实是有大造化的妖。
智脑:“……”
智脑不怎么想接去接苏乩这话,然而苏乩心情实在愉悦,一边啃着果子将蛇妖夸了好几句。
智脑:“……”
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
“若不是你下的禁制阴差阳错消了他的业力,后面又机缘巧合遇着神秘妖族,那蛇妖也不过是一普通蛇妖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个少女
苏乩闻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所谓机缘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嘛。有的人再是天赋卓绝,没有机缘的话最后也有很大可能泯然于众人。”
智脑:“……”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智脑冷静的想。
但这和它对这个蛇妖看不顺眼这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蛇妖以前第一次见时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妖族,这次再遇见又变得装模作样说话也常常冠冕堂皇看着更不是什么好妖。
——智脑琢磨着苏乩活的再久也没学会对旁人升起戒心,别人但凡说了她都不怎么会质疑,这样子被蛇妖坑骗的可能性实在非常大。
这么想着,智脑一本正经道:“你既喜欢,我就多关注一些。不过现在我们都已经离了蛇妖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封神榜的事情。”
苏乩觉得它说的对,就点点头:“说的也是。”
于是也不再提蛇妖的事情。
苏乩这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晓得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再停下来的时候是因为被困在阵法中的一个魂魄。
苏乩遇见她的时候,那魂魄看着浑浑噩噩的,意识并不清楚,见着生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扑过来想要攻击。
不过是个已经失去自己意识的厉鬼,苏乩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她攻击到,所以很快就躲开了。
但躲开之后她却并没有出手反击。
一是她对困住这魂魄的阵法有点儿好奇,二则是她在躲开对方攻击的时候,牵扯到因果线的一瞬间不小心看见了一段非常微妙的记忆。
——关于一个天真的少女和一只狐狸的记忆。
少女自小生活的村落旁边就是一片森林,村子里的人们几乎都是靠在这个森林里打猎为生,而少女的家人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在少女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在某一次进入森林打猎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样的事情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非常常见。
他们以森林里温和一些的兽类为猎物,自然也有更凶猛的野兽以他们为猎物。
每每有人丧生在森林中的时候,村民们会因此而觉得悲伤,却并不会感到憎恶。
——根据村长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路过的仙人是曾经这样教诲过的:
他们接受这片森林的馈赠的同时,也同样应该承受着必然的惩罚。
这就是因果。
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信奉着这样的因果。
失去了父母的女孩儿和兄长相依为命,跌跌撞撞的相互扶持着长大,然后在女孩儿九岁的时候,进入森林的兄长也如同他的父母一样,再没有出来。
女孩儿终于只剩下独身一人。
即便因为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学不会憎恶,然而失去所有亲人依旧让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儿觉得崩溃,她在村民们惯例的为兄长祈祷的时候哭泣着跑到了森林里。
——就是在那天,她遇见了一只狐狸。
这真的是一只非常美丽的狐狸。
它的皮毛是如同火焰一般的红色,当它踩着轻巧的步伐出现在女孩儿面前的时候,那张扬热烈的颜色在女孩儿眼中仿佛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起来一样。
狐狸迈着优雅的步伐以眼神逼退了将女孩儿当做食物的野狼,然后在女孩儿面前蹲坐下来,慵懒的舔了舔爪子歪着脑袋问女孩儿:“你在害怕吗?”
女孩儿当时就呆住了。
——会,会说话的狐狸?
见女孩儿并不说话,狐狸眯了眯它那狭长又莫名妩媚的眼睛,轻轻的笑了一声,似是诱哄又似是安慰一般道:“别怕,我在这里,没有东西会伤害你。”
女孩儿就真的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睁大了眼睛。
狐狸带女孩儿去了一个仙境一样的山谷中,那山谷的景色是女孩儿从未见过的美丽。
女孩儿一瞬间就被这样美妙的景色所折服了,更重要的是,女孩儿在山谷中见到了她原以为已经死去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以及村子里其他在她的印象里早已经不在的人。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惊喜的同时,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有点不安,她依偎在死而复生的母亲怀里,忍不住仰头这样问道。
她的母亲和她记忆中一样温柔,温和慈祥的妇人摸着她的脸颊笑道:“这都是这座森林里狐仙大人的帮助。”
“狐仙大人?”
“就是带你进来的狐仙大人呀。”
——女孩儿从母亲口中听到一个梦幻的称得上绮丽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来了一只红色的狐狸,这只红色的狐狸生来和旁的野兽不一样,它能听懂人言,也能口吐人言。
在来到这森林的第一天,狐狸注视着柔弱的人类被凶猛的野兽所伤害,当下就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将那个人类救了下来。
——但那个时候的狐狸还只是一个比起普通的狐狸单纯多了口吐人言这一个技能的狐狸,面对凶猛的野兽时并不能占到什么好处。
那时候它想救的那个人类却在它被猛虎抓伤几乎也要同样命丧猛虎口中的时候,用力将它向着山下的一个陡坡抛去,对它说道:“去山下吧,村子里的人会救你的!”
于是身受重伤的狐狸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山下的村子里,被村子里的村民们救了下来。
被救了的狐狸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它要保护人类!人类这样美好的存在不应该被这样伤害。
但那样大的森林里只有它一个动物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它的救助行动执行的非常困难。
更具体的说它其实一次也没有成功过,直到某一次它偶然在森林深处发现了这个山谷。
这个山谷非常特别,如果不是知道道路的话就很难找到,狐狸在第二天遇到被猛兽袭击的人类的时候,灵机一动将那个人类带到了这个山谷之中,身后那只猛兽果然没有再继续追进来。
……
“所以其实在森林里消失的叔叔伯伯们都是被狐仙大人带到这山谷里了吗?”
听到母亲柔声讲述的女孩儿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得到母亲肯定的回答之后女孩儿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这真是太好了!”
天真的女孩儿一心为着村子里的人还有父母们高兴,并且在在山谷中待了几天后跑到了狐狸面前。
“狐仙大人,我能去村子里将我的好朋友也带进来吗?”
狐狸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到女孩儿的话就抬了抬眼皮子,道:“这里到村子里的距离可不近。”
女孩儿咬了咬嘴唇,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可操作性,便失落的垂下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样啊。可是小树一直很想金叔叔,他要是知道金叔叔其实在这里活的好好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说的小树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他的父亲在前几年进森林里打猎的时候同样没有再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女孩儿却在这山谷中见到了他。
狐狸听了,就不说话了。
好半晌,它甩了甩尾巴,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带你出去,你别哭了。”
女孩儿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抬手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反应过来后兴高采烈的将狐狸抱进了怀里,笑容满面道:“谢谢你狐仙大人,你真好!”
狐狸将女孩儿带出了山谷,可是在即将离开森林的时候,他们却遇见了一只非常凶猛的大虎。
那只大虎体型巨大,看起来非常的可怕,女孩儿一看见它霎时间腿就软了,还是狐狸当机立断拖着女孩儿的衣服转身就跑,一路回到了山谷之中。
女孩儿受到了惊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狐狸被大虎狠狠地抓了一爪子,背上血淋淋几道伤痕,原本顺滑的皮毛似乎都有些失了颜色。
即便是这样,狐狸却还是用它那一双妩媚的狭长眼睛很是内疚看着她道:“对不起,我打不过那只大虎,可能不能带你出去了。”
女孩儿看着狐狸背上的伤痕心疼又内疚的哭了起来,换来狐狸温和的安慰。
这之后狐狸又带着女孩儿出去了几次,但每次她们即将要离开森林的时候总是能碰到那只大虎,只能无奈的转身又回去。
次数多了,女孩儿也死了心,见狐狸还是想带自己出去时就主动道:“算了,那只大虎大概是在那里定居了,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狐狸身上上次的伤痕刚刚养好,但皮毛还没有恢复,看起来比起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暗淡许多,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的摸了摸它伤口周围的皮毛。
听到它这么说,狐狸有些犹豫道:“可是我答应你会带你出去的呀。”
已经十岁的少女不自觉就呆了一下,她将自己的脸埋进狐狸毛茸茸里,闷声闷气道:“我不想出去了,我后悔了。”
——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狐狸受了这么多次伤,已经懂事的女孩儿心中内疚极了。
这样的内疚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对狐狸无微不至的好,直到狐狸身上的伤完全康复,那一身皮毛也恢复了初见时的油光水滑。
不过那个时候女孩儿照顾狐狸已经成了习惯,即便狐狸已经不需要,但她依旧习惯性为狐狸将所有事情都做好。
——替它洗皮毛,替它摘果子,替它找食物……
女孩儿笨拙又力所能及的为狐狸做着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然后一直到了女孩儿十四岁的那天——现在的女孩儿已经可以称呼为少女了。
少女虽然在山谷里长大,但山谷里有许多以前村子里的叔叔伯伯还有她的父母,这边打猎甚至比起在村子里时更加方便也更加安全,因而少女成长的非常健康,看着是乖乖巧巧的模样。
在少女十四岁生日的那天,狐狸从外面回来,然后兴高采烈的拉着少女要往山谷外面走,一边道:“快跟我来,我们能出去这座森林了。”
少女已经足足有五年的时候没有想过“出去”这个问题,因而在猛的听到狐狸这么说的时候她竟然下意识呆了一下。
狐狸见她呆在原地不动,便催促的蹭了蹭她,道:“你不高兴吗?你以前不是很想出去吗?”
少女慢慢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狐狸一眼,然后跟着它走了出去——竟然真的成功的离开了那座森林。
站在森林外面的时候少女还有点儿恍惚,她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狐狸傻笑道:“真的出来了?”
狐狸也高兴的很:“对,真的出来了!”
少女高兴完了,想起来:“那只大虎呢?”
狐狸歪了歪脑袋,道:“那只大虎年纪大了,被西边的狼群围攻了自己,受伤躲了起来。”
少女点了点头,终于缓过劲儿来,兴奋的朝着村子里跑去,而狐狸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村子的时候,少女的脚步就有些踌躇。
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间,村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少女想着,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直至停下。狐狸疑惑瞧着她,问道:“怎么不走了?你不是很想回村子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有点儿怕。”
狐狸不解,但贴心的并没有询问,只道:“不怕,我在呢。我陪你进去。”
少女和狐狸这五年来真的相处的很好,甚至在少女的心里狐狸的分量已然超过了父母——毕竟这五年的时候父母也有自己要做的就是事情,只有狐狸从始至终一直陪着少女。
所以一听到狐狸说它会陪着她的时候,少女直接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勇气抬脚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不过在她要进村的一瞬间,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不知道怎么的,在路过村子口立着的那个石碑的时候,一直在少女怀中安安分分的狐狸突然痛苦的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了下来远远的退开了去。
少女懵了一下,可是瞧着狐狸看起来实在难受,也顾不得回村的事儿。担心的上前将狐狸抱进怀里,询问着它哪里不舒服。
狐狸哼哼唧唧的在她怀里,好半晌才道:“那块石碑里有什么东西,我一接近它就难受。”
少女不知所措的回头看了一眼石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到狐狸声音有些虚弱的道:
“你去那石碑下面看看,是不是埋了什么东西,你将它挖出来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个小狐
少女按照狐狸的话在那块石碑下面挖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
——然后被打开的盒子就如同少女的记忆中虚假的美好的一样,散在地上,支离破碎。
狐狸是一只活了四百年的狐狸,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些修炼的法门,修的些许法力,但终归是跟脚不好,再怎么修炼吃血食都没多少进步,甚至连最简单的妖族基本妖妖都会的幻形之术它都不会。
狐狸很不甘心。
它觉得自己这一生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它觉得自己还可以活的更加灿烂一点。
——它让自己活的灿烂的法子不是从自身出发好好努力,而是想法设法打听各种歪魔邪道,意图从中得到什么可以延长寿命或者改善自己跟脚的东西。
它找过许多东西。
真正的宝物都有主人,而且它们的主人大都十分厉害,并不是狐狸可以招惹的存在。
于是狐狸开始打听起那些似是而非的无主的宝物。
然后有一天,它偶然听路过的一只鸟妖说到,东山之侧有一个小村庄,非常奇怪,所有的妖怪都不能近前,也不晓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宝物。
鸟妖不过随口一说,可听它说的狐狸却对此上了心。
它如今四百岁了,在修炼一道却依旧没能再进一步,若是它再找不到什么法门,它的命数就已然将近。
狐狸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情独自来到了鸟妖所说的那个村子里。
它发现那个村子果然有什么秘密。
狐狸调查了很长时间,又仗着自己四百年的修为在森林里的野兽口中打听了一下有关于村庄的事情,结果还真让它发现了这个村庄的宝物。
是的,村子口的石碑下面真的埋了一件宝物,具体是什么宝物森林里的动物们都不清楚,但有些活的久一些的动物提到曾经有仙人来过这里。
当时村庄旁边的森林里还不只有动物,亦有几个得天地造化生出灵智的妖族,当时那些妖族纯粹将森林边村子里的人族当成口粮来豢养,仙人见状十分生气的将那些妖族尽数封印,并在村子口留下一个宝物。
自从有了那个宝物之后,森林里再没有一个动物成功生出灵智化形成人类模样,村子里也同样没有再被妖族或者野兽袭击过。
打听到这件事的狐狸心很快就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它甚至能预感到,这就是独属于它的机缘。
但有宝物庇护的村子它进不去,要如何得到这个宝物还需要从长计议。
——狐狸不愧是以美貌和狡诈而闻名于妖族的存在,这只狐狸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一个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但却全然无后顾之忧的法子。
当它成功的在森林里遇见那个无助哭泣着的女孩儿的时候,狐狸笑了。
——十几年的时间而已,对比以后的长生不老,它完全等得起。
它借助森林里的地形和一种草药给女孩儿了一个完美的梦境,女孩儿真的如同它所想象的那样沉溺在了它所构建的梦境之中。
狐狸看着女孩儿对它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信任,心里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些许不忍,但这一丝不忍很快就被能够得道的欲望压了下去。
不过渐渐的,它无意识的对女孩儿更加好了,只要是它力所能及的,女孩儿所有的愿望它都愿意为女孩儿完成。
——只要女孩儿最后愿意为它取来镇压在村口石碑下面的宝物。
狐狸的计划真的很完美。
因为那个宝物的缘故,女孩儿从来没见过妖怪,而从未远离过村子的女孩儿也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只看表面就可以。
——毕竟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
狐狸的计划实施的很成功。
原本它在取得女孩儿的信任之后就可以让女孩儿将宝物拿过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女孩儿相处的时间长了,让它也不禁沾染上了什么人族的恶习,它竟然一直将这个时间拖着拖着,一直拖到了女孩儿十四岁的时候。
十四岁的女孩儿已经可以称呼为少女了。
少女被狐狸养的很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满是天真的味道,看着人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将漫天的星子藏进去了一样,璀璨的让狐狸心里竟每每觉得难受。
那一天是少女十四岁的生辰——除了第一年狐狸没意识到,后面的每一年里,狐狸都非常认真的按照人族的喜欢给女孩儿过了生辰。
今年也不例外。
狐狸替少女摘了她最喜欢的果子,用宽大的叶子捧到少女面前,美滋滋的给她看:“喜欢吗?”
少女开心的将狐狸抱进怀里,非常率直的表达了自己的喜悦,然后狐狸就问她,今年有没有什么愿望。
少女闻言怔了一下。
其实狐狸过来的时候少女正在小溪边往里面扔石子,溪水清澈的很,没一块小石子被扔进去的时候就能溅起一朵透明的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女恍惚里想起自己小时候和村子里的同伴们偷偷跑到村子外面玩,在距离村子挺远的地方遇见了一汪潭水。
那时候有几个小伙伴就对着潭水扔石子,偶然扔出了非常漂亮的水花,大家就都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扔石子,看谁扔出的水花最最漂亮。
少女这会儿在溪水上玩着,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
当狐狸问她有什么愿望的时候,她怔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就道:“也不知道村子里的同伴现在怎么样了?”
少女并没有注意到当她将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狐狸瞬间阴沉了些许的眼睛,她只听到狐狸在她怀里问她:“你想念你的同伴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狐狸在心里想着,如果她说想的话,那它就带她去村子里,让她看一眼她的同伴,然后……
替它将宝物取出来。
狐狸在等待着少女回答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搞不清楚自己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如果是肯定的话,那它就中午可以得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宝物,这不是得偿所愿,应该感到开心的事情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它心里却慌的不行。
少女并不知道狐狸心中的想法。在她心里狐狸是一直帮助着自己而且还救了许多村里人的非常好的狐狸。
甚至在最开始打不过森林边那只大虎的时候,狐狸还心心念念的要带自己回村子里。
——少女并不知道那时候狐狸只是想让少女和自己多相处,对自己产生信任以便到最后能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取来宝物。
于是少女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回答了狐狸:“想啊,都这么多年没有见了。”
狐狸注视着少女犹豫又期待的眼神,古怪的笑了一声,说:“既然你想的话,那我们就去见他们吧。”
说完这句话,在对上少女惊喜的视线的一瞬间,狐狸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狐狸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少女带到了森林外面的村子口,然后控制的很好的被那个宝物伤到皮毛,然后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请求少女将埋在村口石碑下面宝物挖出来。
狐狸静静地注视着听从自己的话在石碑旁挖着的少女,目光莫名。
它知道,当那个宝物被少女拿到手的时候,少女就会死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宝物是仙人的宝物,而少女不过是个非常普通的人类。
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有什么资格拿到仙人的宝物呢?若是真的能这么容易,那这个村子里的人早就有心生贪欲的将其据为己有了。
然而实际上直到现在,那个宝物还好好的被埋在石碑下面。
狐狸突兀的笑了一声。
少女听到它笑,疑惑的回头看了它一眼,狐狸温和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你喜欢你的村子吗?”
少女不知道狐狸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她仍旧笑着回答了:“喜欢呀。”
狐狸静默了一瞬间,看着少女转身继续挖着,又问道:“那如果……让你回到村子里生活,你愿意吗?”
少女这次没有回头,因为她恍惚感觉手中的木棍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少女猜测那肯定就是狐狸所说的东西了。
于是她嘴里回答着狐狸的问题,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一些:“村子里确实很好很让我怀念……啊,找到了!”
少女伸手向那个精致的盒子触去,同时忍不住回头朝狐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但是我更喜欢和小狐一块生活呀,我最喜欢小……”
少女的话没有说完。
狐狸也再没有机会听到它内心深处一直等待着的那句话。
“我最喜欢小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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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乩目光古怪的看着少女的魂魄。
她所看到的因果线是在少女的记忆中的,但实际上,从少女被那宝物湮灭直到现在她的魂魄被困在阵法之中的这段记忆,少女一点儿都没有。
——以及在来到这里之前,她遇见过一只疯了的狐妖。
那只狐妖化形出的人类是少年的模样。苏乩遇见他时他正疯狂的和一只巨蟒对打,想要争夺一颗白色的果子。
苏乩当时好奇瞅了两眼。
那果子她吃过不少,以前在商王宫时,帝辛那里真的什么都有,这样的果子也都给苏乩当零嘴儿吃。
所以苏乩知道这果子对魂魄有些好处,也并没有在意。她好奇的是,这只狐妖的肉身显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为什么不好好养身体,反而抢什么对魂魄有好处的果子。
当时苏乩并没有想太多,也不过看了两眼,就离开了,也不清楚最后那只狐妖抢赢了没有。
苏乩心里想着,捏了个术让眼前这少女的魂魄恢复了些许意识。
清醒过来的少女呆呆的站在原地,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在苏乩差点儿怀疑起自己的术是不是没放好的时候,少女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
魂魄是没有眼泪的,可少女眼睛中却硬生生流下两行黑色的雾气,整个魂魄隐隐约约也弥漫上一丝黑雾。
苏乩反应很快,条件反射的一个清心咒扔了过去。
少女魂魄上的黑雾渐渐散去,少女的情绪也随之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少女看着真的非常乖巧,一双眼睛明亮的紧,即便是经历了诸多事情,她看向苏乩的目光也不含半点恶意。
她有些困难的朝苏乩弯了弯嘴角,口中细声细气的道:“谢谢你救了我。”
苏乩眨了眨眼睛,表示举手之劳,少女嘴角就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声音听起来温软极了:“救命之恩,怎能不放在心上。”
她非常郑重的向苏乩道了谢,然后举目向四周望了望,脸上显而易见就呆了一下。
好半晌,她垂下眼睛,恍然道:“原来是真的……”
苏乩随着她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
在少女的记忆中眼前应当是村子的位置,但实际上在苏乩眼中,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沙地。
苏乩睫毛颤了颤,下意识抬起袖子掩了掩嘴。
“我记得……它将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然后将我放在了阵法之中,原来是真的……”
少女自言自语的话听起来断断续续,但苏乩依旧从那只言片语中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然后禁不住睁了睁眼睛。
“这可真是……”
智脑比苏乩更早一步拼凑到了整个过程,当下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它叹了一声:“只可惜迟了。”
苏乩听到智脑这一声感叹,并没有接话,只垂眸怜惜的看着少女的魂魄,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少女迷茫的抬起眼睛,不知道苏乩指的是什么——或许她知道的,只是现在心情太过混乱,让她无心思考苏乩的问题。
于是苏乩非常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后悔吗?”
“后悔……吗?”
少女迷茫的这样重复了一句,却并没有回答。
后悔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非常难受,非常难受,难受的,下一秒就好像要死去了一样。
她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仰头看着苏乩的眼睛,无知无觉的,两行泪水从眼睛中流了下来。
苏乩抑制不住的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少女眼中氤氲起透明的泪水,汇聚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然后落下,在空中凝成两颗透明的水晶样的物体,然后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智脑:“!!!”
第一百二十章 这个森林
苏乩很快反应过来,从地上将那两颗水晶捡了起来,看着少女魂魄的目光一时之间控制不住的复杂。
好半晌,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慢慢的触了触少女的发顶,少女并未闪躲,只仰头看着苏乩。
苏乩就轻轻的笑了一下:“不开心的话,就将这一切忘掉吧,下一世就都会好的。”
她这样顺着,少女就在她的掌心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魂魄逐渐凝实直至发出淡淡的白光。
苏乩收回手,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两颗水晶,淡淡道:“其实这个少女也许和封神榜有缘也说不定。”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心说就这少女这智商,八百年都不见得能过考核。
它即便没说出口,苏乩也懂它的意思。不过苏乩本来也就是感慨一下,并没有真的要让这少女上封神榜。
毕竟,怎么说呢,少女太过单纯,其实不怎么适合。
她感叹完,正准备将少女送去投胎,一道身影凶猛的扑过来将少女的魂魄抢走,继而恶狠狠的抬头看向苏乩:“你干什么?!”
“哦豁?”
苏乩看着来人,情不自禁挑了挑眉毛。
——这就是另一个当事人了。
苏乩将他打量了一番,就“啧”了一声。
少年一边戒备着苏乩,一边分神检查着少女魂魄的情况。
这一检查他很快就发现少女的魂魄竟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当下就吃了一惊,猛的看向苏乩的目光却越发戒备。
苏乩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她看着狐狸少年,认真的询问道:“你后悔吗?”
少年愣了一下,没说话,眼睛里却不自觉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苏乩沉默。
不必再听到说出口的回答,她也能看出来少年的答案。
她抬了抬手,慢慢的向着少年走去。少年正想出手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全然不能动弹,禁不住紧张的竭力想将少女往自己身后藏,同时口中怒声道:“你做了什么?”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实在色厉内荏,对苏乩来说没有半点威慑力,于是苏乩轻描淡写的忽略掉他的怒骂,走到他身边将少女捞了起来。
少年见状脸激动的都有些变形,苏乩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漫语道:“莫慌。乩只是有点儿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少年顿了一下,睁大眼睛看苏乩:“什么答案?”
苏乩笑了笑,没说话,指尖却轻轻的向少女魂魄的眉心点去,下一秒,少女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刚刚还在怒骂的少年猛然噤了声。
少女睁眼时正面对着苏乩,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少年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仰头看向这边的目光充满了激动不可置信又有一丝恐惧的味道。
苏乩眼神自少年身上一扫而过,就落在少女身上,想了想,张口问她:“如果,那只狐狸想见你请求你的原谅,你会答应吗?”
少女和少年同时怔住了。
反应过来的少年看向苏乩的目光竟然还带了一点儿感激。
苏乩垂下眼睛,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少女渐渐的也回了神,她缓慢又认真的道:“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
苏乩看到少年在少女身后睁大了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惨淡的苦笑,她慢吞吞的反问道。
少女垂下眼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半晌,她道:“他骗了我五年,又让我拿仙人宝物使我丧命……”
她顿了顿,朝苏乩笑了一下:“只是这样的话,其实我并不怪他。”
——无论狐狸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它从野兽口中将自己救下,然后养了自己五年确实是事实。
而且这五年的时间里,它对自己真的不能再好了。少女知道即便是生活在村子里,她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和狐狸一样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这样说着的少女再一次垂下眼睫:“可他杀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重复道:“他杀了那么多人。”
苏乩余光里看着不远处的少年眼睛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又问道:“你知道他杀那些人是为了构成阵法救你?”
少女维持着刚才的表情没有变:“刚开始不知道……之前和你说话的时候,就想到了。”
“即便这样你也还是怪他?不肯见他?”
少女睁大眼睛看向苏乩,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不肯见他。”
她猛然又低下头。
——其实是想见的……
“我怕我见了他,听到他道歉,就忍不住说了原谅……”
“可我不想原谅。”
“村子里的人什么都没做错。”
“一共七十二个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可以原谅。”
“我不能……”
少女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听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身后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对不起!”
少女一僵。
少年的声音不觉也带了些许哭腔:“对不起!我很抱歉,你不用原谅我。你说的对,我不值得你原谅,我……”
他语无伦次的想要道歉,以往花言巧语哄骗别人的舌头似乎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功效,翻来覆去只说得出那么几句相似的话。
好一会儿,少女终于反应过来,却不回头,而是抬头看向苏乩,道:“能……送我去我该去的地方吗?”
见苏乩看过来,她扯了扯嘴角:“你之前不是说魂魄有魂魄该去的地方吗?”
苏乩:“……”
苏乩看着少女没说话。
少年呆在了原地,胸腔中有难么多想要说出口的话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半晌,他听到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少女说了一声:“好。”然后他的女孩儿就轻轻回了一句:“谢谢你。”
他想说话,想制止,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却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睁大眼睛注视着少女的魂魄在苏乩指尖上散开,嗓子里蓦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
他想,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终于意识到——
在这片森林里,他得到了一件宝物然后延长了寿命,并得以幻化人形。
同样在这片森林里,他失去了另一个最心爱的宝物,永远的。
这一天,在这个森林边,苏乩送走了一个人类少女的魂魄,然后封印了一个狐族少年的肉身。
苏乩注视着这片森林,好半晌,伸手捂住心口皱了皱眉,道:“有点儿难受。”
智脑默了一下,轻声哄她:“别难受。那小姑娘不是已经投胎去了么,下一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见苏乩目光落在森林边,它又道:“这狐狸当时也是心甘情愿,这世间事,左不过一个你情我愿。”
苏乩:“……”
苏乩:“………”
苏乩:“…………”
苏乩沉默了好长时间,没忍住问智脑:“你为什么这么懂?”
智脑刚刚瞧着她目光深沉的盯着森林,还以为她因为少女和狐狸的事情真的难受,心里还有点儿惴惴,结果听着苏乩这么说,当下没好气道:
“多看书,少说话。”
苏乩“哦”了一声,然后委屈巴巴的闭了嘴。
又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苏乩突然就又开了口,道:“所以,只有强大起来,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智脑:“???”
智脑完全搞不懂苏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有什么前因后果,不过它想了想,还是回道:
“大部分是这样没有错。”
它笑了一下,补充道:“别担心,不管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一定会做到的。”
——就算不能,它也能让它变成“能”。
苏乩在这一刻,特别想让她的智脑也拥有身体。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嘟囔,为什么智脑不喜欢实体呢。
这样她在这种非常想抱一抱它的时候就会非常的……遗憾。
啧。
这一次苏乩非常顺利的就遇到了好几个有缘之人,她的基本操作就是先礼貌性的问一声:“封神榜了解一下?”
若是已经了解,那就干脆利落五百年模拟三百年考核走起;若是不怎么了解,那她就花时间解释解释,再“五三”走起。
当然,期间一顿狠锤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程序。
毕竟这年头有资格占据一方领地的妖或者人都是那种不怎么好好听人说话的存在——除非你比他强大。
于是苏乩只能配合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将这些人按在地上一顿摩擦,他们就变得非常热爱学习且积极生活。
苏乩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围观全场的智脑就:“……”
——它有那么一瞬间惶恐的觉得它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它一开始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变得在某些时刻相当的一言难尽。
不过智脑后来想了想,这个世界安全性本来就不怎么能够得到保障,就算有天道二十四小时关注,但也不是没有能够懵逼天道搞事情的存在,所以这么一寻思,苏乩这样其实还挺好?
成功自我说服的智脑在下一次看着苏乩将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就从善如流的将苏乩一顿猛夸,夸的苏乩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围观一切的天道:“……”
——这个智脑已经没救了。
咳。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乩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到一个她非常熟悉,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她站在沙堆之上,风沙肆虐,如果不是苏乩用灵气构成结界护在自己周围的话,毫无疑问迎面扑打过来的砂石足以糊她一脸。
她冷静的举目四下里望了望,然后对智脑道:“是乩想到的那个地方吗?”
智脑好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吐出一个“是”字。
苏乩就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相对好一会儿,智脑率先开了口:“你准备怎么做?”
——话是疑问的语气。但实际上智脑在开口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猜到了苏乩的想法。
这样问出的这句话,恍惚就好像是智脑想要听苏乩亲口说出来一样。
于是苏乩就亲口说了出来:“乩……想去看看。”
智脑默了一下。
它心里其实是觉得欢喜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内心最深处又隐隐似乎有些失落。
智脑冷静了一下,想,她家小姑娘能有这样的情绪是一件好事,所以它说:“好。那就去看看。”
苏乩听了,就勾了勾唇角,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有些开心的智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自己也许会见到的形象,眼睛就越发明亮。
“一定非常漂亮吧。”
——以前他还在自己夸奖敖丙真身的龙形漂亮又威风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自己的原型比龙族更威风更漂亮。
那时候苏乩还在智脑的资料库里里查了查相关的形象,资料很多,给出来的形象各式各样,倒让苏乩越发期待起来。
一想到她很快就能见到了,她连脚步都不由自主的轻快起来,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沙地上面,却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来。
——虽然在这种客观环境下,即便留下脚印也会很快被风沙掩埋就是了。
苏乩心里天马行空的想着,不觉就抿嘴笑了一下。
智脑注意到她的情绪,过了足足三秒钟才开口,平铺直述的指出事实:“你看起来很开心。”
苏乩态度非常自然的回道:“对呀,因为乩很久没没有见到帝辛了嘛。”
——毫无疑问,这里正是帝辛的真身沉睡的地方。
苏乩以前从未来过,但却听帝辛提过几次。
当时帝辛说那块地方环境非常恶劣,而且地形非常奇特,一般人即便是刻意去找找到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当时之所以向苏乩提起,也不过是因为苏乩好奇,想知道。
所以在最初觉得这里眼熟的时候,苏乩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刻意想要找,甚至在帝辛沉睡之后她表现的非常若无其事的按照帝辛所说的,好好的将这个世界走了一遍,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在旅途中苏乩遇到到很多人或者妖怪,但也许是因为帝辛是她第一个如此亲昵的接触过的人类,所以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这样下意识的就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一个人类能比得上帝辛的。
帝辛成功在苏乩心中留下了除智脑和天道以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