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个寺庙
饭毕,众人呼呼喝喝近到火焰山前,直至那炎热直逼眼前,铁扇公主站出来,檀口微张,嘴里吐出来一个小小堪堪同指甲盖般大小的扇子,不等旁人发问,她将那小扇子托在手心里,口中默念一句咒语,那扇子迎风便长,直长到有半人高,铁扇抓住扇柄,素手一挥,那火焰山平平息焰,玄奘等人心中一喜,铁扇却还没停,再扇了一下,周围便习习潇潇,清风微动。
众人屏息等待,铁扇扇了第三下,一时间,满天云漠漠,细雨落霏霏。不说玄奘等人了,那些围观的普罗大众一时间都喜不自胜,纷纷叩首致谢。
如今这情况要过火焰山已经是足够,铁扇公主正要将扇子收起来时,旁边玄奘没忍住叹息了一声:“听闻这山扇熄火,只收得一年五谷,便又火发。”
他心怀慈悲,想着此处民众如此恓惶,心中便忍不住怜惜。
铁扇闻言,下意识转头瞅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问道:“长老可是想要除根?”
玄奘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反问道:“可是有什么法子?”
铁扇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原本每年收了民众供奉之后,才过来将这火焰山扇熄,不过事到如今,她既和牛魔王和离,就有些不大想在这里呆了,反而有些想要去红孩儿那边和红孩儿一起,以防万一在翠云山这里被牛魔王云做出什么事来。
她心中一番思量,再抬头面上就带出些许笑意,点头应说:“自然是有的。要断绝火根,只消得连扇七七四十九下,便永远再不发了。”
众人闻言大喜,忙开口请求,只玄奘突然想起来铁扇还是要收供奉的,连忙又开口补充说要是影响了供奉却也不必,到底这一桩灾祸究根结底是孙悟空造下的,铁扇公主这么些年肯年年扇熄一次便已是仁至义尽。
——虽然她也是收了花红才会出手的。
咳。
铁扇公主听玄奘这么说,反而是诧异了一下。
她以为像玄奘这样的得道高僧,是不喜欢这样的行为的,却不想他竟还考虑的全面。
她心里想着,没忍住就笑了一下,轻描淡写解释说想离开翠云山去自家孩儿那里,孙悟空心中一动,知道她这是嫌弃芭蕉洞之前是牛魔王和她两个人一起住的,就朝着玄奘使了个眼色。
玄奘虽则有些茫然——因为先前孙悟空说的时候,牛魔王和铁扇的家务事没怎么细说,只含糊了一下就过去了,所以玄奘这会儿就有些茫然。
不过既然孙悟空看起来心中有数的样子,他想了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头又道了一声谢。
铁扇笑了一下,就再一次执起扇子,对着那山头,来来回回连扇了四十九下,霎时间山上大雨淙淙,且神奇的是,只有火的地方下雨,没火的地方却仍旧干爽。
众人站立的地方是没火的,这会儿头顶也不下雨,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铁扇回头道:“这雨一时也不能停,长老们不如先回去等上一夜?”
众人深以为然,遂又反了回去。
坐了一夜,师徒几人收拾马匹行李,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昨夜扇完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停留,这会儿只多了一个苏乩,一行人牵马的牵马,挑行李的挑行李,便继续出发了。
这一回果然凉爽了许多,几人很快就平平安安过了前火焰山,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秋末冬初,周围风景变换,野菊零落,新梅初生,路边枯草布满白霜,看着很有几分萧瑟。
这天,众人正低头赶路,前面又见着一座城池,看着楼阁峥嵘,还挺有气势。
玄奘瞅了两眼,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可是巧了,正遇着个城池过冬。”
众人:“……”
他这个反应众人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尤其是才新加入的六耳,可谓是相当的满头问号。
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他们原本的惯例,也确实到了冬天大雪封了路之后,十之八九要在某一处地方停留下来,等雪化了再继续走。
于是顿了一会儿,孙悟空就道:“且才深秋,还能再走一段路哩。”
玄奘其实也就随口说了那么一下,并不是真的就要在这里停下来,是故就笑了一声朝孙悟空道:“是这样的。你先去瞧瞧,那前面究竟是个什么去处?”
孙悟空应了一声,就率先走到前面探了一下路,完了回来就道:“师傅,那座城池,看着仿佛是一国帝王之所。”
一般帝王住的地方,在他们这种眼睛有特殊技能的人眼里那都是自带背景颜色的,故而孙悟空瞅了两眼,就能够看出来。
旁边朱八戒惊奇的看过来,道:“这怎么能看出来的?”
孙悟空就笑着道:“你看那城池,四面有十数座门,周围有百十余里,楼台高耸,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以有此壮丽?”
旁边几个人都听的一脸恍然大悟,却听孙悟空又继续笑道:“当然,上面说的是我曾在书里看的,其真假还有待考证,更重要的是,我有瞧见这城池上氤氲着帝王之气,故而才有此一说。”
旁人:“……”
可真是信了他的邪。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近到前来,见这城门上连一块牌匾都没有,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继续往里面走去,下马过河,只见六街三市,路上行人衣冠隆盛,人物豪华,看着很是繁荣。
师徒几人不觉啧啧称奇,直说悟空确实没有看错,这般繁华之地,合该是一处帝王之所。
几人正四处看时,冷不防瞧见十几个和尚,一个个披枷带锁,沿着街道乞讨,着实褴褛不堪。
众人不觉怔了一下,玄奘当即低声念了句佛号,叹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朝孙悟空低声道:“悟空,你悄悄上前去问一声,这些僧人为何这等遭罪?”
——他见路上行人路过这些僧人是都行色匆匆不欲靠近,心里便有些思量,于是就只嘱咐孙悟空悄声过去问一下。
孙悟空应了,便过去使了个障眼法,将存在感降低,然后才凑到末尾那一个和尚面前,问道:“你们是哪寺里的?为什么尽都披枷带锁?”
那僧人不妨被搭了话,有些惊讶,回头见孙悟空留了头发,却穿着僧衣,目光中又添些许惊奇,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孙悟空的问题,道:“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
孙悟空皱眉问道:“金光寺坐落何方?”
那僧人回道:“转过隅头就是。”
孙悟空想了想,直接将人带到玄奘跟前,问道:“怎么负屈?你说我听。”
那僧人下意识将玄奘打量了一会儿,再悄摸摸瞅着剩下几个徒弟打扮,心中蓦地微微一动,试探道:“不知道长老们是那方来的?我等看着似有些面善,不过此问委实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容我等陈情苦楚。”
玄奘看他形容,心中很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叹息一声,就道:“也是,我们且到他那寺中,再仔细听他缘由。”
一众徒弟应了,就跟着十几个和尚到了山门,门上横写七个镶金的大字“敕建护国金光寺”。
师徒几人看着那牌匾,一时间有些疑惑,又进了门观看,只见入眼一片荒凉,殿内连一盏香灯都没点,佛前也不曾燃香,走廊上枯叶落了一层,连院中几棵青松下,都铺了一层松针。
众人见了,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悲凉的感觉。
尤其玄奘打小儿在寺院里长大,知道一间繁荣的寺庙是怎么样的,这会儿再见着眼前这凄凉场景,更是心酸的不行。
一众僧人们顶着枷锁,将正殿推开,请玄奘等人上殿拜佛。
玄奘进去,奉上几炷香,正正经经叩首三回,正起身时,却见六耳皱着眉头从后面绕了过去,他有些疑惑的跟过去,却见那檐柱上又锁着六七个小和尚,一时间差点儿眼泪都要掉下来。
几个带他们过来的僧人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就有最初孙悟空搭话的那个和尚站出来,小心的问道:“列为老爷相貌不一,可是东土大唐来的吗?”
师徒几人不觉惊奇,朱八戒反问道:“你们如何得知?”
众僧一听他们不曾否认,一时间便尽都热泪盈眶,几个小和尚,更是激动的直接哭了出来。
好一会儿,在师徒几人的安抚下,和尚们这才整理好了情绪,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先前说了他们负了屈无处申冤,身为和尚只能见天的求神拜佛,不知道是不是诚心感动了神佛,昨日夜间,这里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说有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可以救得他们性命,替他们申冤,
今天见着孙悟空时且还好,及至后面看见玄奘,又见几人外貌都不凡,且穿着僧衣,心中顿时就隐隐有些激动,因此才将师徒几人请到了寺院中。
几个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玄奘一时间面上就有些郁色,心里只觉得,为了替他们西行路上凑够九九八十一个劫难,这满天神佛还真是用心良苦。
这样想着,他面上神色一时间就有些冷,唬的一众原本以为自己陈完情这东土来的圣僧就会替自己等人申冤的和尚们一时间也有些发憷。
孙悟空见状,不动声色微微碰了玄奘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冤屈要申?”
玄奘回神,连忙跟着就让僧人们尽管说。
几个僧人面面相觑了几眼,一时间激动的垂起了泪,然后才仔细说了起来。
这里是叫做祭赛国,在周围一众小国间还挺有存在感,东南西北紧靠着的国家每年都会向本国朝贡,不消得什么美玉明珠,娇妃骏马。
玄奘闻言,诧异道:“既被拜为上邦,想来你这国王有道,文武贤良。”
众僧闻言,面上不禁发苦:“长老这可说错了,我们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
玄奘等人惊讶,“哦?”了一声,只道:“愿闻其详。”
原来,这金光寺先前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向来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昼喷彩气,那气派,万里之外都能看见。
也正是因为这宝塔上的那件宝物,周围四国才不敢掠其锋芒,甘愿朝拜。
只不过三年之前,孟秋朔日,夜半子时,天空毫无征兆下了一场血雨,天明之时,家家害怕,户户生悲,众公卿奏上国王,只说天公见责,当时请了道士打醮,和尚看经,以答天谢地。
正当此时,金光寺里那宝塔上的宝物,丢了,周围四国也就不再来朝贡。朝臣们一波舌灿莲花,就将先前那血雨的事儿顺理成章推到了金光寺一众和尚头上,只说寺里僧人偷了塔上的宝贝,引得天公震怒,降下天罚。
国君昏庸,信了这个说法,任由佞臣将金光寺一众僧人都拿了去,日夜拷打。
如今这已经是第三波被问罪的和尚了,前面两波都没能扛得住严刑拷打,早就死透,如今轮到眼前这一波三辈的僧人。
——顺便一提,第四波的就是檐柱上绑的那些小和尚,因怕他们跑了,不曾拿走,只绑在寺中不让离开。
机构和尚说着说着,不觉悲从中来,几尺的汉子,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已:“长老在上,我等怎敢欺心盗取塔中宝物!万望长老怜念,舍大慈大悲,广施法力,替我等洗刷冤屈,还一个清白,救一回性命!”
玄奘闻言,忍不住连连叹息。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这寺里和尚倒霉,天降红雨又撞上宝物失窃,这种情况下朝中大臣一不作为再一推卸责任,锅可就得由这寺里和尚背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个看管不利的罪名是有的。
玄奘叹了一会儿,将众僧安慰了一下,问孙悟空:“悟空,如今什么时辰了?”
孙悟空瞅了瞅天空,回道:“约莫申时前后吧。”
玄奘点头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个头绪,又见着面前众僧人神情恓恓惶惶,一时间心里也多出些许烦乱,索性道:“我当时离了长安,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
他说着,朝几个徒弟看过去:“你们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之后,上去扫扫。”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这个主动
孙悟空瞅了瞅玄奘脸上神色,点头应了,又同朱八戒和六耳这两个比较讨喜的使了个眼色,六耳就道:“师傅,我同你一起去吧?”
玄奘怔了一下,道:“如此也好。”
先前原本玄奘说要扫塔时,那些带了枷锁的和尚一听,连忙就去厨房取了把刀,朝看着气势最足的孙悟空看过去,小心道:“长老,可否用此刀将那柱子上锁的小和尚铁锁打开,放他去替长老们安排斋饭香汤,服侍唐长老进斋沐浴?我等且上街化一把新笤帚来个与长老扫塔。”
孙悟空寻思着主人家全被锁着,他们自行活动也确实不大好,看了眼玄奘,见玄奘点点头,就笑了一声:“不用刀斧,我将那锁开了就是。”
他说着,果真没拿和尚递过来的菜刀,只近到檐柱前,捏了个术法再用手一抹,几把锁应声而开,看着这些普通僧人面上满是敬畏。
那些小和尚自锁里脱开,连忙跑到厨房里,洗锅刷灶。如今深秋时分,后园里种了些菜,虽则挂满了霜有些冻坏了,但姑且也还能吃,便有几个小和尚去后面摘了些菜回来,共着厨房里其他东西做了一桌子素斋。
玄奘等人吃了素斋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昏暗,那带了枷锁的和尚方才回来,拿了两把笤帚。
正说处,一个小和尚点了灯,说烧了些热水,请玄奘过去洗澡,此时满天星月光辉,外面更鼓作响。
玄奘沐浴完,换了身轻便的小衣,拿了把新笤帚,对众僧说:“你等安寝,待我扫塔去来。”
众僧惶恐道谢,孙悟空看了眼六耳,六耳就乖乖巧巧凑上去,孙悟空便笑道:“师傅,塔上既被血雨所污,又况日久无光,恐生恶物,一则夜静风寒,没个伴侣,自去恐有差池,让六耳与你同上如何?”
玄奘点点头:“也好,原便应了六耳与我一同。”
众人略做了些准备,就送着玄奘和六耳,两人各拿了一把笤帚,先到大殿上点了琉璃灯,烧了香,在佛前拜了一回,表了心意,这才开了塔门,朝里面望过去。
这塔也不愧被当地人认作宝塔,即便没有那传说里的宝物绽放霞光,这会儿自下层望上而扫,入目也是峥嵘倚汉,突兀凌空,分外精巧。
只不过再往上看,就能看见里面的琉璃灯都未点亮,反而积了一层土,檐前的白玉栏杆上,一眼看过去都是灰蒙蒙的,更别说那佛座上犄角旮旯里又是蛛网又是尘土,看的玄奘忍不住满心的叹息。
他回头朝孙悟空交代了一声,就转头带着六耳向宝塔里去了。
两人一层一层的往上扫,这宝塔约莫十三层的样子。待扫到第七层的时候,就已经二更时分,玄奘向来早睡早起,生物钟稳的很,熬到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六耳瞅了他一眼,问说:“师傅可是困了?你且坐下略歇一会儿,剩下的我一个人扫罢?”
玄奘晃了晃脑袋醒了一下神,问道:“这塔是多少层数?”
六耳想了想,在心里算了算,回道:“十三层。”
玄奘努力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打起精神道:“继续扫罢,是趁了我本愿,方才扫了一半就歇下像什么话。”
六耳见他坚持,也没再劝,只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两人这般继续往上扫,到十二层时,正扫着,六耳突然耳朵微微一动,心念一转,悄无声息走到玄奘跟前,朝他轻轻“嘘”了一声。
玄奘困的眼睛都快花了,意识都有些混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便停下动作安安静静向着六耳看了过去。
六耳见玄奘意识到了,就打了个手势,竖起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却原来他正扫着,猛的听到塔顶上面似乎有人言语,心中奇怪,这才朝玄奘示意一下,打定主意细听一番。
他听了一耳朵,面色渐渐的忍不住就有些奇怪起来,你当他听了什么,原来上面似乎有几个人,在猜拳吃酒呢,他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两人酒喝到酣畅处,划拳的喊声罢了。
六耳:“……”
六耳也是无语凝噎。
他想了想,这等深更半夜,在塔顶上喝酒,怎么想都和那塔上的宝贝脱不了干系,这样想着,他朝玄奘说一声,自己则是悄悄的摸了上去。
玄奘一听上面有人,瞌睡霎时间也散去了,当下轻手轻脚下塔去叫其他人。
孙悟空过来的时候,就见六耳将两个妖怪用绳子绑了,口中正在喝问。
见他过去,六耳转头就道:“我上去时他俩在塔顶猜拳吃酒耍子,想来定然与那塔顶的宝贝难逃干系。”
那两个妖怪本就弱的很,三两下被六耳擒了怂下来,不想一转头又上来一个人,还和擒了他们的六耳一个模样,且气势还更盛,于是两人霎时间就更怂了,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饶命”。
直到孙悟空上前轻轻将人踢了一下,保证不要他们性命只让他们招供,两人才战战兢兢说了起来。
这两个原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一个叫奔波儿灞,一个叫灞波儿奔。
奔波儿灞是个鲶鱼怪,另一个是黑鱼精。
万圣龙王原是个胆小又安分的龙,不过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碧波潭里来了个大妖九头鸟,相当神通广大,一过来就不知怎么的得了万圣龙王的青眼,还和九头龙王那生的花容月貌心思又分外灵巧的万圣公主走的特别近。
前年那九头妖与龙王来到这里,两人合力下了一场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了的舍利子佛宝。万圣公主又去大罗天上凌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那潭底下,金光霞彩,昼夜光明。
最近听说有个孙悟空往西天取经,说他神通广大,沿路上专门寻人的不是,所以这些时日遣了好些小妖,来此巡拦,只说若是见了孙悟空,就回去通知,好做准备。
听他说话的众人:“……”
朱八戒没忍住“噗”的笑了一声,见孙悟空没好气看过来,连忙敛了神色,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孙悟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几人将前因后果听了个清楚,这会儿听到塔上动静的小和尚也提着两个灯笼过来了,问说:“师父扫了塔不去睡觉,在这里讲什么哩?”
众人让开些许,几个小和尚看见两个鱼怪,登时吓了一跳,只听得孙悟空道:“你们来的正好。这塔上的宝贝,乃是万圣老龙偷了去,今着这两个小妖巡塔,探听我等的消息,这才被拿住了。”
几人交流了一下信息,孙悟空就道:“这两个鱼怪来的正正合适。”
见众人不解其意看过来,孙悟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解释道:“先前师傅不是苦于面见皇帝交换文牒?如今我们带了这两个鱼怪,只管去见皇帝讲话,有如此证据,那皇帝定会替金光寺翻案。”
玄奘恍然点头:“是极是极!”
他叹了一句,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细节,就将那两个怪用铁索绑了,缚在檐柱下,众人自去休息不提。
次日,天将将亮,玄奘想了想,道:“我与悟空入朝倒换关文,你们在寺里等着就是。”
说完,就穿了锦澜袈裟,收拾的整整齐齐,立求不坠了上国气势,这才和孙悟空向着内城里走。
外面朱八戒几人目送两人走了,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见几人往里面回了,沙悟净悄悄凑到小白龙跟前,拉着他故意落在最后面,才小声问道:“你怎么了?看着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他昨夜里就觉得小白龙情绪有些不对,不过那会儿深更半夜,他想着怕不是被扰了睡眠不高兴,也就没有多问,待到早上醒来,却发现这家伙情绪看着越发不对劲儿了,是故才有这一问。
小白龙听他发问,当先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摇头,只不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动作,好半晌,到底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的沙悟净反而越发茫然又好奇了。
几人在寺里坐了一会儿,不多长时间,听得外面一片哗然,众人起身出去,听说是国王差官,待抬头看了,却原来是孙悟空坐在轿子上,身后撑着黄伞,八抬八绰,身后锦衣卫随列在旁,好生威风。
几人对孙悟空这一波操作评价了一回,这才解下两个妖物,押见国王。
国王见那两个妖怪生的可怖,心里有些虚,不过当着玄奘他们的面,他还是表现的非常冷静,张口问说:“你等是何方贼怪,那处妖精,几年侵吾国土,何年盗我宝贝?一盘共有多少贼徒,都唤做什么名字,从实一一供来!”
两个鱼怪昨夜里被打怕了,忙跪下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国王听了,一本正经将两个妖怪着锦衣卫收监,传旨赦了金光寺一众和尚的枷锁,除了他们的罪名。
又设了宴席,谢上国圣僧获贼之功,听说圣僧除了跟着来的孙悟空大徒弟之外,还另有其他几个徒弟,这国王也不见外,忙着人去金光寺传旨的同时,将剩下的徒弟们都请过来。
一番来回,国王请玄奘师徒几人上麒麟殿叙坐,问了名号,上了素果素菜素茶素饭,前面一席朝臣们坐的地方上了荤菜,众人各自坐了,国王把盏,玄奘不敢饮酒,只用素茶代了,一时间觥筹交错,管弦齐奏。
宴毕,说起那罪魁祸首碧波潭九头老龙的事情,几个徒弟一番分工,由孙悟空和朱八戒过去捉妖,剩下的保护玄奘。
正出发时,小白龙却突然站了出来,说也要跟着去。
不得不说,小白龙如今这#自告奋勇#的操作,有些将其他人惊住了,也不是说小白龙平日里不积极,只不过按照惯常的经验来说,一般打架的时候有孙悟空和朱八戒就足以,其他人保护师傅就完事,倒也不必主动过去凑这个热闹,大家都有些习惯这样的分工了。
冷不防这回小白龙站出来说他也要去碧波潭,可不就让众人吃了一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其他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沙悟净能发现小白龙的情绪不对,其他人也不是瞎的,不至于看不出来,这会儿见他这样反常,心里各自就有了诸多猜测。
说完闲话,孙悟空并朱八戒小白龙三个人,就带了那两只鱼怪指路,直接向着东南方向驾着云走了。
留下一众君臣见着几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低下头既惊且敬,连连念佛,留下的沙悟净和六耳见众人如此,张口就对孙悟空一顿无脑吹,吹的一众君臣心中越发敬服。
这边不提,那边孙悟空和朱八戒及小白龙,驾着云带着两个鱼怪到了乱石山,先观察了一下情况,正要下去时,却见小白龙突然开了口,拦住孙悟空道:“大师兄,这回让我去吧。”
孙悟空:“……”
孙悟空和朱八戒不觉向小白龙看过去,小白龙半垂着眼睛,神色并不能看分明,却仍旧能让他们感觉到他的坚定,于是孙悟空顿了一下,只道:“你既然开了口……”
他又顿了一下,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安全,别冲动莽撞。小白龙应了,然后便直接下了水。
待小白龙的身影彻底不见了踪影,朱八戒下意识看向孙悟空,口中道:“大师兄,你觉不觉得……”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语言,又似乎是觉得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所以话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哪里。
不过孙悟空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只道:“四海向来联系紧密,这碧波潭里那老龙许是和他旧识也说不定。”
朱八戒:“……”
朱八戒想了一下,深以为然。
两人说了几句,就这么在潭上面找了处地方,一边注意着水里的动静,一边等了起来。
却说小白龙入了水面,并不遮掩,他本就是龙族,对水族生物自有一份威亚在,这般大喇喇的下去了,那些守卫的虾兵蟹将们,竟没有一个能拦得住的,只慌慌忙忙进去报信。
小白龙也不在意这些漏网之鱼——不如说他其实也有意放几个虾兵离开,让他们将这碧波潭的主人惊动起来。
果不其然,不多长时间,一个看着就和普通虾兵蟹将不是层次的女妖分开水道向着小白龙闹事(……)的地方急行过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这个须冬
过来那女妖披一身光欺白雪的银盔甲,外面又罩了锦绣的征袍,腰间束着花蟒缠金的犀纹带,手里拎了把月牙铲,风驰电掣的过来,口中大声喝道:“何人在此作怪?”
小白龙长身玉立,身上一袭白锦袍,一头墨发束了玉冠,虽是立在水中,身上却半点水渍都不沾,闻声只冷冷的向着来人看过去,面上勾出一抹略有些怪异的笑容出来。
出来的那人见着他,不觉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面上便显露出一个莫名嘲弄的笑意来,轻飘飘的注视着小白龙,来了一句:“或许我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小白龙神色微微变了一下,继而垂了眼皮,并不机会这女妖的嘲讽,只开口问道:“可就是你盗了祭赛国塔上的珍宝?”
那人晃了一下神,顿了一下,上下仔细将小白龙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就笑:“你是什么人?我盗宝不盗宝?与你何干?”
小白龙:“……”
小白龙一抬头对上女妖那分外尖锐的眼神,一时间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心里便生出些许狼狈的意味来。
索性他在最初听到这人名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于是好半晌,他到底冷静了下来,再一次抬首向着对方看过去。
“你不该盗宝,还回来吧。”
他这样冷淡的说了一句,听的对面的那女妖心中陡然就腾起了一股子郁气,她猛的睁大了眼睛,目光冷冽的看过来,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戾气:“不该!你说我不该!”
她兀地又笑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又将情绪压了下去,目光也变得似乎带了些邪肆,她看着小白龙,轻声道:“我若不盗宝,如何能再见到你呢?”
她定定的看着小白龙,仿佛呢喃似得,一字一句叫出了小白龙的名字:“敖烈。”
小白龙猛然就恍惚了一下。
自从跟了玄奘师傅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玄奘给他取了个“悟明”的法名不说,惯日里师兄弟几个都非常顺口的直接叫他小白龙,或者悟明,仔细算下来,真有几十年没有听人叫过他这一个名字了。
——说来也奇怪,人间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他们龙族来说,短的一个瞌睡可能就过去了的,但神奇的是,这会儿听到对面须冬喊自己“敖烈”的时候,小白龙心里第一个想法竟觉得陌生的紧。
嗯,须冬是对面那女妖的名字。
她真身是一只九头鸟,身上有些凤凰血脉,以前小白龙还不是悟明的时候,和须冬……咳,就是那种已经见过家长差点儿成亲了的关系。
如此也就可以理解这只九头鸟须冬在看见小白龙的时候,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愤怒了。
想象一下,你有个对象,生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身份上还是西海龙族三太子,虽说如今龙族仔细算来已经式微,但讲道理有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体而言可以说是这个对象哪哪儿都很好了。
然后有一天,你的对象突然不告而别,你到处找都找不到人,最后听说他犯了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被亲爹告状告到了凌霄宝殿,并被镇压在了盘蛇山。
还不等慌得一批的九头鸟须冬想出来什么拯救男朋友的办法,一转头就又听说他那男朋友出家了!
他出家了!
出家了!
家了!
了!
须冬当时就懵了。
好好的男朋友,怎么说出家就出家了?
须冬不肯死心,就想亲自见一见小白龙,问个清楚。然后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听说了西游的事情,顺便还了解到,这事儿其实蕴含了些许机缘,操作的好的话,他们龙族如今的情况能稍微有些改变。
而敖烈作为龙族年轻一辈比较有前途的龙,就被授予了这个重要的任务。
——哦,听说还是敖烈自告奋勇主要要求的。
得知这个真相的须冬:“???”
讲道理敖烈你打算为家族献身的时候就没想过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吗?
原本还为男朋友被自家亲爹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告上凌霄宝殿而觉得委屈的须冬姑娘霎时间出离愤怒了。
她那会儿在自家洞府里坐了很久。
想她当年和小白龙刚认识的时候。九头鸟说起来其实是代表了不详的妖族,不禁人族觉得不详,妖族也是差不多的。
所以刚和小白龙敖烈认识的时候,须冬其实是个被排挤的自闭儿童的设定——虽然说以九头鸟的武力值来看,她其实也并不在意旁人的排挤。
但有一说一,即便再是不在意,可一个人孤独的久了,难免也是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
不得不说,敖烈出场的时机委实是相当的好了,毕竟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个总是非常特别的。
而作为第一个主动靠近自己的小伙伴,敖烈在须冬心里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特别的那一个。
龙族向来在伴侣这方面看的比较开一点,嗯,更具体一点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讲究,于是后来敖烈和须冬走上谈婚论嫁之路的时候,倒也没有人跳出来提意见搞事情,这样顺畅而自然而然的发展让九头鸟须冬自己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会成为敖烈的夫人,而敖烈则会成为她的夫君。
他们两人会像凡间的夫妻一样,一直恩恩爱爱下去。
然而事到如今敖烈却猝不及防的出了家。
——(划重点)是为了本族发展!还招呼都没打一个!
在知道西游一事之后的十几年里,须冬坐在洞府里,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和敖烈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回忆了个遍,然后来到了这碧波潭。
大家都是龙族,偶尔走亲戚的时候这碧波潭里的老龙和敖烈也见过几次,知道敖烈有个已经定了亲的未婚妻,是只有凤族血脉的九头鸟。
所以在须冬跑来碧波潭的时候,万圣老龙就:“……”
想拒绝,但又觉得抹不开面子。
最后还是这老龙的女儿也就是万圣公主,听说了敖烈和须冬之间的二三事,当下就相当义愤填膺,缠着万圣龙王各种撒娇耍赖想让自家老父亲帮自家小姐妹一把。
万圣龙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往常就宠爱的很,被万圣公主三缠两缠没能遭得住,就同意了和须冬一起搞幺蛾子。
——当然,其实主要还是万圣老龙趁女儿没注意的时候,悄摸摸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西游一行人的行事作风,得知这一伙人相当心慈手软,没什么深仇大恨等闲不会下黑手之后,这才有胆量搞事情。
须冬对此有察觉到,但她并不在意。
——这些小事都不重要的。
她就是想看站在小白龙面前,亲口问一句他,当年凭什么就不告而别,连一句招呼都没打过。
甚至于她有那么一段时间,都特别想直接将玄奘杀了了事——若不是有玄奘西游取经这么一回事,敖烈又怎么弄出来这么一波操作?
这么一番逻辑有没有道理且不说,总之我们无辜背锅的玄奘法师绝对是非常委屈了。
咳。
以及,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须冬心中的委屈愤怒之情就越累积越多——说不清这其中有多少是她身为九头鸟自身血脉带来的影响,反正对须冬来说,被敖烈一言不合就抛弃这件事她就是看不开、放不下!
因为想起来以前的事,须冬一时间有些出神,不过很快的她就冷静了下来,十几年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见到了敖烈之后,她会怎么做。
然而实际上,她最终只注视着立在水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衣服风格的原因,仿佛竟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敖烈,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然后叹息着道:“打一场吧。”
小白龙定定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以前其实也是经常切磋的,但基本上每一次,除了敖烈故意相让,输得人总是须冬。
这一点敖烈知道,须冬也知道。
这样几乎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在这一时刻,却并没有人主动说出来。
……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很出乎意料,尽管须冬全程下手狠极,但她还是输了,无力的躺在岸边乱石之中的时候,恍惚里她好像听到敖烈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抱歉。
注视着刚刚因为两人的动静而聚拢起来的乌云渐渐的散开,露出清澈澄蓝的天空,眼泪控制不住的自眼眶里涌出来的同时,须冬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非常的难过。
——大概是因为,她其实早就已经想过,不管再怎么样努力,她和敖烈之间,都不会再有以后了吧。
早在小白龙和须冬两人打斗将整个碧波潭弄的水翻浪涌的时候,在上面等待着的孙悟空和朱八戒就相当知机的腾出了地方。
原是想着小白龙若是敌不过的话,他们俩就上去帮忙,不过实际上在注意到那边两人虽然打的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然而相互对招时那种熟稔的感觉还是让孙悟空下意识就选择拉着朱八戒远远的退了开来。
直到最后,小白龙胜过那个女妖,临走时却表情略有些难过的轻轻在风中说了一句抱歉的时候,便是孙悟空和朱八戒也不禁在旁边轻轻叹息了一声。
两人正在心里思量着要怎么安慰小白龙的时候,却不想小白龙过来,直接就相当若无其事的道:“这碧波潭里也唯有这九头鸟有些手段,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八戒,你下去取那颗宝珠吧。”
朱八戒:“……”
以往总是对小白龙排行比自己高这一点非常有意见的朱八戒这个时候表现的相当乖巧安安分分点了下头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小白龙转头,对上孙悟空的眼睛,怔了一下,然后莫名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张口要说的话仿佛也一时之间有些忘记了,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秒钟后,孙悟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只道:“有些事情,只要很久之后再回想起来,不会觉得后悔,这便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他说完,也不管小白龙反应,就扔下一句,他和过去八戒那里看看,就也跟着钻进了水里。
小白龙站在那里,一时就有些发怔。
那边九头鸟在乱石里躺了一会儿,缓了过来,沉默的转头看了一眼那边不知道和两个师兄弟说了什么,就站在那里发呆的敖烈,心里又酸又堵,难受的她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但她站起身,还是从怀中拿出来一颗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珠子,朝着小白龙扔了过去。
“你的东西,还你。”
待看清须冬扔过来的珠子究竟是什么之后,小白龙蓦地就是一震。
他抬手将那颗珠子接在手中,张了张口,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碧波潭里,万圣老龙本来就胆小,之前搞事情更多不过是挨不住女儿的撒娇配合九头鸟罢了,这会儿见孙悟空和朱八戒气势汹汹的下来让将珠子交出来,这条老龙都没怎么犹豫的,直接让人将那珠子拿了出来交给了朱八戒。
就是旁边那万圣公主看起来有些不满,很是一副想要和孙悟空他们理论一番的样子,不过先前须冬和小白龙在潭水上面打的地动山摇,水里面也受到影响,将这个武力值不怎么样的公主有些吓到了,这会儿又被万圣老龙强行拉住,最终也就愤愤不平的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孙悟空和朱八戒就带珠子上了水面。
他们上去的时候,岸边就已经只剩下小白龙一个人,两人不着痕迹的在周围打量了一下,见那只九头鸟女妖果真不见了踪影,而小白龙还好好的在那里站着,不觉就心情有些微妙。
小白龙见两人上来,点了点头,三人就准备回去了。
只要离开的时候,孙悟空看了小白龙两眼,眼睛里不觉就流露出些许惊讶。小白龙注意到了他的惊讶,却并没有解释什么。
——要说什么呢?
不过是,原本就属于他的力量,今天被物归原主罢了。
小白龙垂下眼眸,到底将那个人、那个名字、还有相关的所有事,都死死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现在不想再提起,以后也不会再提起。
第三百二十章 这个为难
师徒几人很快就将那颗佛珠舍利交还给了祭赛国国王,在金光寺一众僧人殷殷切切的挽留一下,冷酷无情(……)的离开了祭赛国,让那些僧人们感觉相当的失望。
苏乩也顺便辞别了师徒几人,打算继续回去西梁女国搞自己的研究。
她最近这一段时间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进度卡在那里可能是因为少了个小伙伴,所以她思维转变了一下,打算先去找一个和自己有共同爱好的小伙伴,再进行相关研究。
以及这个小伙伴的人选她也已经有了想法,不是别人,就是西梁女国附近那个占据了落胎泉的如意真仙。
对于她这个想法,智脑:“……”
苏乩表现得振振有词:“难道乩哪里说错了吗?”
智脑默了一下,才解释道:“也没有,就是突然意识到你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同伴了,一时之间有些惊讶而已。”
苏乩:“……”
苏乩并没有立刻回话。
因为智脑说的很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启了现如今这种这里跑跑那里看看的模式,虽然看起来好像大部分时间身边都有很多人的样子,但实际上能够被称为伙伴的对象,确实是没有的。
智脑作为唯一一个从始至终一直陪伴着她的存在,自然能够发现这一个问题,所以在听到苏乩竟然主动想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的时候,它不可避免的就有些惊讶。
嗯,其实具体来讲应该说是觉得欣慰才是。
顿了一会儿之后,苏乩从善如流的跳过了这个话题,问智脑:“你觉得如意真仙怎么样?”
智脑回道:“根据调查看来,挺好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感觉都挺好的。
得到小伙伴认同的苏乩有些高兴,并越发坚定了一定要请如意真仙和自己一起搞研究的心。
如意真仙是个挺讲究的妖族,且在苏乩的想法里,他都将那落胎泉占据了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能对其没一点儿了解呢?
——再怎么说最起码应该是比一般人能多知道一些的。
这个逻辑有理有据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苏乩自己是信了的。
对此智脑:#你开心就好jpg.#
苏乩知礼的九尾狐,在拜访之前,她有搞来一些礼物,然后才出发去了解阳山。
先前说过了,解阳山委实是一座好山,山上风景秀丽景色宜人,苏乩走走停停,就到了背阴处一座庄园。
庄园从外面看也挺气派的,门口还坐了个老道人,老道人一看见苏乩,面上不禁就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苏乩笑眯眯的,就上前去问道:“你就是如意真仙的大徒弟?”
老道人愣了一下,点头应是,末了没忍住就在苏乩小腹上多瞅了两眼。
发现他那眼神儿的苏乩就:“……”
她哽了一下,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那老道人就:“???”
茫然无措,还很无助。
关键是对面这风姿绰约的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过,偏生连在一起他就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他情不自禁的将迷茫的目光投向苏乩,苏乩见了,没忍住笑了一下,道:“你尽管进去向你师傅通报就是了。”
老道人:“……”
老道人想了想,觉得苏乩的提议非常合理。反正在他看来,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师傅他老人家(?)肯定明白。
所以他深以为然进去就向如意真仙通报了。
如意真仙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打盹儿。
唉,他们这些妖怪,往死里没事做,其实也是很闲的,他最近琴艺到了瓶颈期,再是练习也没什么进步,于是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想再继续练下去,甚至偶尔还很想出去走走。
——然而他不能。
这天,他就是在亭子里坐着,看着自己那把亲手做出来的琴发呆,想着要不要真的破罐子破摔出去走一走开阔一下眼界之类的,然后想着想着,太阳委实有些过于温暖,他一不小心就给睡着了。
被老道人惊醒的时候他还稍微有点儿吓了一大跳。
不过作为一个讲究妖族,心里想法太多,他表面上总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于是他若无其事的抬手在脸颊上按了一下,然后垂眸向着老道人看过去,口中不冷不热的道:“有什么事?”
老道人没发现自家师傅形象不整,低下头老老实实说外面有个极美貌的少女,过来不求落胎泉,反而想要见如意真仙一面,意图寻求合作共同研究子母河以及落胎泉的机理。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情不自禁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好一会儿,老道人都快忍不住想要抬头悄悄瞅一眼自家师傅脸上的神情了,如意真仙这才回了神,咳了一声,装模作样让老道人将人请进来。
——至于说为什么他没怎么听懂还要将人请进来呢?那当然是……
唉,都说了他最近真的是很无聊啊。
感觉妖生完全进入了倦怠期一样。
如意真仙趁着老道人出去请人的功夫,连忙将自己方才打盹儿压的有些皱的衣服拉平整,又摸了摸自己的发型确定发型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摆好姿势,向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也就他刚刚坐好的功夫,那边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少女,如意真仙不觉就在原地愣了一下。
少女生的当真是……极美。
如意真仙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妖族,可再看见少女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就愣了一下神,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做出往日里惯用的神情看过去,口中问道:“你是何人?所来为何?”
在如意真仙打量着苏乩的时候,苏乩也有抬头将那如意真仙观察了一遍。
如意真仙是个看起来相当光风霁月的青年,坐在亭子里看过来的姿态很是有些高岭之花的样子,整体而言,并不像是妖族,反而像是个正正经经的人族道士。
苏乩分神想了一下,听到对方问话,笑了一声,态度很好的回道:“乩姓苏,来此是有一桩生意想要和阁下做。”
如意真仙:“……”
大抵是最近实在是无聊过头了,对于苏乩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如意真仙也不过是掀了掀眼皮子,轻飘飘扔过来一句:“哦?愿闻其详。”
苏乩微微一笑。
……
苏乩向来是个想法与众不同的人,这一点就是智脑也毫无异议,她的很多想法在一般人看起来总是有些天马行空的过了头,但在同样有想法的人看来,却是可以被称为不可多得。
而如意真仙从某方面来说,也可以被认为是个相当有想法的妖族。
所以他在听完苏乩的概述之后,并没有觉得这个姑娘是疯了或者其他什么,反而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一针见血的提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听起来似乎很有趣,但是,如果和你一起研究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苏乩摸了摸下巴,适时的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拿了出来,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苏乩非常顺理成章的在如意真仙的庄园里挑了个舒适的客房。
又,搞研究这种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之前有研究到一半,各种工具什么的该有的也都有了,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每天的日常活动就是,将自己弄到一半的#实验室#搬来,在如意真仙的庄园里落户,并且将自己先前记载下来的实验记录整理成册让如意真仙先看一遍。
如意真仙能被苏乩和智脑都认同,可以想见他不论是智商还是想法都是出类拔萃的,在见到苏乩的实验记录之后,他很快就沉迷其中,并深深为自己以前竟然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而感觉到遗憾。
苏乩,苏乩对此只能说,她相当满意。
咳。
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苏乩也有发现了,如意真仙是一个看起来仿佛是个高岭之花但实际上是个向往着自由的男人(……)
#是姐妹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对此苏乩有些不解,寻思了几天没寻思出个结论来,索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两人之间也能算得上是相当熟悉了,所以苏乩也就没怎么见外的直接问了出来。
闻言,如意真仙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彼时,苏乩才从子母河里又新弄来一些样本,如意真仙还在研究之前的一些实验记录,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他翻看布帛的手都顿在了原地。
好半晌,他叹息了一声,道:“非不愿,是不能也。”
苏乩“咦?”了一声,将新取来子母河水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往如意真仙对面一坐,手里变出来一盘子干果零食顺手放在桌子上,摆好姿势,睁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向如意真仙:“愿闻其详!”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也是一个没忍住有些被她这一套操作给逗笑了。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对苏乩其实也有些了解——最深刻的认知其实是这姑娘的身份自己能力,总之就……不可说。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如意真仙心念微微一动,放下手中的布帛,竟当真将自己的事情对着苏乩和盘托出。
说起来如意真仙他并不是从始至终一直就在这解阳山看管落胎泉的,而是从上上一任西梁女王登基之后才开始。
众所周知,西梁女国的国情非常特别,举国上下都只有女人并没有男人,国内居民顺应天意靠子母河繁衍后代,如此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随着时间的渐渐发展,原本封闭的西梁女国开始和外界国家互通有无,然后就逐渐的发现了#男人#这一物种。
最初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在西梁女国的国民眼中就变成了人种。
从之前西梁女王很有想法的意图和玄奘成亲这件事就能够看出来,现如今的西梁女国居民已经不怎么喜欢靠子母河河水来受孕这一传承方法了,她们更中意男女之事。
不得不说,以前只靠子母河水,没有过这种(不可说)的体验也就罢了,但在体验了之后,就感觉很是有些欲罢不能(……)了。
而且,最为残忍的地方在于,她们把男人当人种用也就算了,等到人种不中用了之后,就干脆利落将人杀了,然后再若无其事使用新的人种。
这还不是一个两个这样做,是基本上举国上下都是这么个情况。
感觉上就很……
一言难尽。
而如意真仙正是为了抑制这种情况才占据了解阳山落胎泉的。
“让不能堕胎的子民知难而退,如此虽然不能治本,却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如意真仙叹息着这样说了一句,眉目里不觉就多出些许郁闷。
——就是因为他要一直看着,让西梁女国的子民取落胎泉水不再轻而易举,所以才不能随便离开,也不能睡觉,只能精精神神的守着这落胎泉,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待下来,他都厌倦的不行了。
不过不得不说,比起子母河水受孕几天就能分娩的轻松,因为男女之事有孕而怀胎十月确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而沉迷男女之事的时候又不可避免的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怀上。
所以从这方面来讲,如意真仙占据着落胎泉还确实对抑制西梁女国如今的国情很是有些作用。
苏乩:“……”
苏乩听着,也是情不自禁有些同情他了。
别人她不知道,反正让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只在一个地方待着,还没有个能说话的小伙伴的话,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如意真仙原本为了打发时间还收了个徒弟来着,然而他那徒弟对他总是恭恭敬敬,并且以前因为意外事故,徒弟对他畏大于敬,两个人根本都不能平等交流的。
甚至于事到如今,他这个徒弟都从垂髫小儿变成了老道人,眼看着都快寿终正寝了,他还是没有能出了这解阳山。
真是一想到,就让人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苏乩:“……”
苏乩瞅着如意真仙,想安慰,这一时半会儿的,都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能转头心有戚戚的对智脑道:“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智脑沉默了一下,对此深以为然。
确实挺惨的。
而且这如意真仙还不像苏乩,脑子里有个智脑能够沟通交流,就这么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想想都觉得惨绝人寰。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个心境
苏乩瞅了两眼如意真仙,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突然就一脸的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似得道:“乩有一个想法……”
她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让只听到半句的如意真仙不觉茫然的看过去,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在沉思,但实际上苏乩这会儿正在快速的和智脑以及天道说话,中心思想是#反正都已经研究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直接将这落胎泉水彻底搞掉?#
对苏乩这个想法,天道:“……”
智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天道委婉的提出意见:“这……不大好吧?”
苏乩眨了眨眼睛,反问:“哪里不好?既然遇见乩并让乩产生了想要将这落胎泉结束掉的想法,这难道不也是属于落胎泉的命运吗?”
天道就思考了一下,竟然觉得苏乩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没了意见。
剩下智脑就:“……”
——讲道理朋友你让步让的也太快了一些吧?
智脑注意了一下苏乩兴致勃勃的眼神儿,顿时就也没了话,怎么说呢,天道都不担心苏乩会整出来什么幺蛾子对自己产生影响,那它这个完完全全根本牵扯不到的智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遂也默认之。
得到小伙伴支持的苏乩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就目光灼灼的朝如意真仙看过去,然后将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
以上可以十足形象的表达一下如意真仙在听完苏乩整个想法之后的心理变化过程,以及值得一提的是,听到了最后,如意真仙也有点儿信了苏乩的邪。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如果苏乩成功了的话那他就能得到自由这一点诱惑力太高,让他在经过一番沉思之后,直接一咬牙,干了!
虽说想法现在有了雏形,但研究事到如今差不多是才起步的样子,索性比起之前研究一个连天道都不明白的原理什么的,这回要让落胎泉水失去作用或者再退一步,让它只能针对子母河的水造成的妊娠起作用却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
大概……吧。
作为一个曾经有过经验的科研大手(?),苏乩很快就做好一系列的准备并向如意真仙科普侧一下其中机理,如意真仙也是个妙人儿,很快就get到了其中的乐趣,两个人一时之间就沉迷了进去。
#科学使人快乐,研究使人幸福#
两人一波操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苏乩面色严肃的端着白瓷的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朝如意真仙看过去:“如今再差最后一步,验证一下这一回有没有用了。”
如意真仙屏息看着桌子上的白瓷瓶子,一时间连呼吸都情不自禁放慢了许多。
他们两个这些年做过很多实验,但做出来的东西效果都不如何理想,在经过无数次一点一点的调整之后,才最终有了如今这样一瓶子成品。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瓶子里的液体加到落胎泉里,再捉来几只小兔子,这些小兔子有的是经过阴阳交合怀了崽的,另外一部分则是直接喂一些子母河水,然后再让这两组不同的兔子使用加过料的落胎泉水,看一看它有没有效果。
如意真仙扶着桌子慢慢的坐在了苏乩对面,见苏乩要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兔子拿过来,他摆摆手,道:“等一等。”
苏乩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如意真仙沉默了好几秒,才道:“等我缓一下。”
他喉咙动了动,也不觉得丢人,十分坦诚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我有些紧张。”
苏乩:“……”
苏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还记得先前最初见到如意真仙的时候,这人的外表看着就是一个写满了光风霁月的青年,然而这个时候如意真仙,脸还是那一张脸,只是头发被非常随意的在脑袋上绑了个发髻,身上穿的是更容易行动又比较耐用的麻布短打,袖口和裤腿都用布条束的整整齐齐力求不会影响到实验动作。
——这一副形象看着和以前简直宛如天壤之别。
倒是苏乩,之前经常性自己一个人做实验,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看着也不过就是比平时收拾的更加利落一些而已。
她将如意真仙打量了几眼,忍不住就又想笑了,共同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两人都已经产生战友情了,苏乩倒也不担心自己笑出来对方会生气什么的,就相当直白的笑出了声。
如意真仙听她笑的停不下来,就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苏乩笑够了,就敛了笑容,索性在他对面坐下了,开口问道:“就这么紧张啊?”
如意真仙扶了扶额头,“啧”了一声,只道:“这一次是最有希望的一次,不紧张才奇怪吧?”
苏乩歪了歪头,道:“可是乩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紧张啊?”
见如意真仙怔怔的看过来,苏乩托着下巴,一双眼睛明亮极了:“你不觉得,做实验的过程也是非常有乐趣的嘛?虽然结果出来后会有成就感,但实验过程中的乐趣也很值得体验啊。”
她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又笑了一下:“还是说,你觉得成功了之后,自己终于要自由了,是在为这个觉得紧张?”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不自觉就怔了一下。
直到苏乩方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和苏乩搞这个研究的初衷,原是想解放落胎泉让自己得自由的。
但不得不说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如意真仙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就是单纯的,为自己的研究终于要出成果了这件事儿觉得激动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如意真仙竟有些惊讶,他下意识抬头向着苏乩看过去:“你……”
苏乩眉眼含笑,目光清澈的宛如方才下过雨的天空,于是如意真仙未竟的话也就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他蓦然摇头失笑,嘴里忍不住道:“你还真是……”
他笑了一声,率先站了起来,口中道:“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苏乩也跟着站了起来,闻言就应道:“那岂不是刚刚好?”
如意真仙哼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是挺好的,但总觉得好像被一个小姑娘给教做人了一样。虽然说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其实也有意识到苏乩小姑娘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但智慧生物嘛,总是会被视觉所欺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在和苏乩相处过之后莫名变得对自己有些过于坦诚的如意真仙对此接受的毫无障碍。
咳。
两个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出去捉了几只兔子回来——如意真仙的那个徒弟在前年还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这种比较慎重的研究,在没有成果之前,他们俩也不欲让别人知道,所以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是#自给自足#……嗯,这个词语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总之就是全部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做的。
苏乩向来手工技能满点还好说,被人伺候惯了的如意真仙最初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两人正经来讲都是非人类,有些事情比如一日三餐之类的吃不吃的其实也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这方面来说两人的研究可以说无限的被压缩了许多时间。
嗯,扯得远了。
总之这会儿两人自己捉了几只回来,然后一方负责一组,然后同步进行实验以观察反应。
苏乩其实对这一次的实验结果挺稳的,毕竟这么多年研究下来,理论方面他们自己非常熟练了,只是动手操作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而已。
——这也是大部分实验结果不理想的很大一个原因。
苏乩对此已经有了经验。
以及,并不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的实验是成功的。
被两人弄来的样本,阴阳交合而受孕的母兔子在喝了被处理过的落胎泉水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腹中的崽子经过检查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而被喂了子母河水引起妊娠的母兔子在喝了处理过后的落胎泉水之后,很快就出现了流产反应。
苏乩和如意真仙互相对视了一眼,轻而易举就可以发现对方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喜悦,不过这才是初步实验,两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如意真仙一脸沉稳的开口:“再实验几组确定不是个别现象。”
苏乩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一番操作,确定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之后,苏乩没忍住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智脑也十分配合的在她脑海里放的烟花,放的苏乩一瞬间都瞎了那么一下,反而能够趁机冷静一下情绪了。
虽然兔子的实验成功了,但这并不代表用在人类身上也一样会成功,毕竟人类这种生物和兔子又不一样,所以两人在小小的庆祝了一下很快就又沉浸在了研究之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当落胎泉确定以后只会对子母河水引起的妊娠起作用的时候,正好是一个非常明媚的春天。
如意真仙庄园里的花儿虽然无人照看,但反而开的越发繁茂,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有一种纷乱繁复的美丽。
苏乩看着如意真仙将一葫芦的透明液体自落胎泉的井口里倒下去,然后在旁边冷不丁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她这话连个主语都没有,但如意真仙并没有会错意,他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葫芦,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回道:“感觉好像其实并没有特别开心。”
——甚至于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苏乩闻言,就轻轻笑了一下,道:“乩以前第一次成功做好一样东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智脑没忍住小声逼逼了一句:“你明明只失落了连一刻钟时间都不到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苏乩:“……”
苏乩很想对这个拆台的智脑视若无睹,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回了一句:“一刻钟那也是失落过了。”
智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它热情洋溢的提议道:“那你要不要让如意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唔,好像一直没有说过,如意真仙他名字真的就叫如意,虽然苏乩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感觉这么一个名字和如意真仙本人对起来有些微妙。
咳。
又,苏乩觉得智脑这个提议委实很有想法,所以她在如意真仙盯着落胎泉的井口发呆的时候,非常随意的问了一句:“那么长时间没有再抚过琴,要不要现在试一下?”
如意真仙就想起来当年自己的琴艺好像是到了瓶颈期,不过时隔多年,他现在心境很是有些不同,他自觉现在抚琴的话,肯定会有新的发现。
然后他真的非常容易就被苏乩转移了注意力。
围观了全程的智脑:“……”
——啊,怎么说呢,感觉能和苏乩玩到一起,这么轻易的就被骗(划掉)……这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的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啊。
时人总说乐器声惯常能代表弄曲人的心境,甚至于苏乩当年对人类的七情六欲不甚熟练的时候,还是借助于古琴才渐渐摸到门槛的。
虽然时至今日她的一些行为模式和一般人也有些不同,但大部分时候她已经和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了。
——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了会哭,生气了会发脾气……
嗯,这么说的意思是,相比较于之前因为总觉得自己被落胎泉束缚的失去了自由而陷入瓶颈期的想法,现在的如意真仙虽然人还是在解阳山这个庄园里坐着,但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那束缚着他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他自由了。
一直以来都在不停努力着的目标终于达到了,他心底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畅快。
在这样的繁花盛开的四月天里,庭院里各色的花朵开的饱满又艳丽,没有经过修剪的枝桠伸展的凌乱又肆意,细嫩的新叶和花朵簇在一起,如意真仙就坐在亭子里,用琴音诉说着一种别样的旷远又恢宏。
#身外都无事,其间无古今#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这个出行
落胎泉与子母河一事了结之后,如意真仙一时之间有些寂寞如雪(大雾),苏乩见他一时半会儿还挺迷茫的样子,想了想,就邀请道:“乩想去一趟江南,你要一起去吗?”
如意真仙剪了一盆五色梅并蓝花楹在白玉的瓶子里插着,这会儿正用剪子修整形状,冷不丁听到苏乩提议,手下的动作不由自主就顿了一下。
须臾,他将手头里那根多出来的枝桠剪下来,然后朝苏乩看过去,口中问道:“江南是哪里?”
苏乩:“……”
这个问题……可真是说来话长。
苏乩思考了,就相当言简意赅的简介道:“大体上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她这样说了一声,忍不住就笑:“我在那里认识几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若是见了,也是会喜欢的。”
如意真仙视线落在她脸上,有注意到她提起那几个人类时眉眼霎时间温柔的似乎能发光的样子,下意识就将眉心微微的皱了起来。
好半晌,在苏乩兴致勃勃说起自己在江南认识的人类有多有趣的时候,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苏乩一起去江南看一看,她说的这几个人类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咳。
苏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伙伴这会儿心中的想法,在说了江南趣事一二三之后,就抬眼朝着如意真仙看过去,问道:“怎么样?要一起去看一看吗?”
如意真仙眼皮子动了动,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不过去看看,他怎么能知道是怎样的妖魔鬼怪(大雾)这么讨苏乩喜欢的?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在如意真仙的感官里,苏乩虽然说各个方面都可以说是十分强大,但性格上就很是一言难尽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那种非常单纯又耿直(大雾)的类型吧。
想想看最初的时候,对自己这么个都不怎么熟悉的人,她都能将自己关于子母河的研究和盘托出,且最后得知自己的束缚之后,干脆利落放弃了之前的研究转而搞起了落胎泉。
这在如意真仙看来,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委实非常善良体贴(……)了。
虽然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微妙的误会——毕竟苏乩本人可并不是什么会#急他人之所急#的类型,总而言之,被苏乩感动到的如意真仙在围观了苏乩吹江南现场之后,就决定要跟苏乩一起去江南康一康。
反正出去玩嘛,去哪里都一样。
在这样决定了之后,如意真仙就果真将庄园毁掉,又在落胎泉旁边的亭子上贴了个告示,将如今的落胎泉使用注意事项写了几条。
苏乩在旁边看着他转出转进,好半晌,忍不住发出一声质疑:“你这样写在这里,若是有不识字的人怎么办?”
如意真仙:“……”
这委实是个好问题,于是他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就在告示上印了个术法,这样不管识字不识字,在看见这告示的时候,就都能够理解这上面的内容是什么了。
#计划通jpg.#
两人一番收拾,苏乩也习惯性的弄了个人类出行常用的包裹,里面放了一些日常会用到的衣服之类的东西,看的如意真仙就很茫然,毕竟对他们这些非人类来说,这样的操作真的很鸡肋。
不过苏乩也是很有说法。
“既然在人类世界生活,那所言所行就要符合普通人的模式,而对普通人来说,出门要准备包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操作,初听到的时候感觉有些不以为然,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所以他沉思了几秒钟,也有样学样的给自己整了一个包裹。
不过有鉴于他这是第一次整理东西,就往包裹里放了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苏乩见了,只好帮他分类整理了一下,然后亲身说明一下要所谓#出行必需品#是那几样东西。
如意真仙很是长了一波见识。
又折腾了几天,两人才终于做好了出行准备,这还不算完,在如意真仙习惯性驾起风想要赶路的时候,苏乩伸手就拦住了他:
“用法术赶路也是不可以的。”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就又懵住了,顿了几秒钟,他有些傻乎乎的开了口:“那要怎么过去?你不是说这里距离江南有几万里路程?”
苏乩笑眯眯的顺手在路旁的树上折了一枝花在手中把玩着,用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道:“要知道,路上的风景才是旅行的乐趣。”
如意真仙:“……”
——行叭,反正他也没事,感受一下这种全新的体验倒也挺新奇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如意真仙索性不再纠结,全程就向苏乩看齐。
不得不说,和用法术一阵风驰电掣赶路比起来,慢悠悠骑着驴子在路上溜达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是的,路上在经过一个城镇的时候,苏乩还花大价钱搞到了两头小毛驴,他们两个一人一头,日常就是骑着驴走走停停。
刚开始骑小毛驴的时候,如意真仙还很是有些不习惯。
可不是么,他自己没有坐骑,但有小伙伴有啊,小伙伴的坐骑一个比一个威风凛凛,各种炫酷,这猛的让他骑个小毛驴,感觉就很微妙了。
那会儿如意真仙瞅着分配给自己那头瘦瘦小小的小毛驴,一转头见苏乩已经在清理之后掏出各种小玩意儿往毛驴背上放,就:“……”
后来他把小毛驴在溪水边洗洗刷刷了好几遍,又用法术操作了一下,然后才磨磨蹭蹭的骑了上去,然后……嗯,感觉还挺好玩的。
#真香jpg.#
如意真仙感觉就跟个第一次出门的小朋友(……)似得,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非常常见的操作在他眼中看着都觉得无比神奇,而苏乩围观着他日常,偶尔还能想起来自己当初第一次出门的经历。
不过想想,整体而言如意真仙还是比苏乩更容易一些的,毕竟他还有苏乩这个熟手一起跟着,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最起码不会犯。
而苏乩那个时候,和智脑初来乍到这个世界,虽然说智脑存盘里资料挺多的,但那会儿她们也不清楚到底适不适应于这个世界,所以一切基本上都是尝试着一点一点来的。
——想想还有点儿小怀念?
苏乩回忆起当年,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下,一抬眼看见前面有一座城池,便朝如意真仙打了个招呼,两人从小毛驴上下来,向着城门那边走过去。
这座城池看着似乎很有些历史的样子,城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如意真仙见了,不禁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然后两人才结伴进了城中。
苏乩在街道里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路上行人很普通的做着普通的事,她瞅了两眼,就转头看向如意真仙:“这次就在这里休息几天?”
如意真仙点了点头。
这也能算的上是他们的惯例了,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停留下来,说是休息,其实更多是在这一处地方四处游览一下,偶尔也会碰到非常美丽的地方,遇见相当有趣的人类。
于是在路边询问了一下之后,两人直奔城西的客栈轻车熟路的定了两间房,因为每个地方的流通货币都不尽相同,因而苏乩用的都是长安那边的金银之物做交易,大体上这两样东西虽然价值不同,但姑且是能够大范围流通的。
只是有的地方金银显得有些过于珍贵,偶尔会引来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毕竟苏乩和如意真仙外表看起来,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整体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出手又那么大方,难免会惹来这样的事情。
索性两人都不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搞事情的人也吃不了亏,反而能反手就将人送去当地官府。
咳,扯得远了。
总之,两人在这个城镇就暂时性的住了下来。
在客栈里稍微修整了一下,好让自己感觉没有那么风尘仆仆之后,苏乩就兴致勃勃的拉着如意真仙去街道上溜达了。
正如每个地方流通的货币都不一样,各自的风土人情也是不尽相同,同样的一件东西,在不同地方的人眼中看来,就有了好坏褒贬截然不同的差异,苏乩每每看着,都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事情,所以她也就很喜欢做这样的观察。
这一回也是一样,她在街道上走着,视线里不着痕迹将路上行人的装饰衣服行为观察了一波,让智脑记录下来——等空闲的时候她会自己用笔再一次整理记录一遍,这么多年下去,她写出来的#各地风土人情志#都能在第一学府独立出来开一个专区了。
咳。
她眼睛里不停,如意真仙也和她差不多。
在和苏乩一起出行之后,如意真仙他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了,原来人类是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
——复杂的他已经走过这么多地方,都见不到同样的两个人。
这对如意真仙来说也是一项非常有趣的体验,而get其中乐趣的他如今也学着苏乩,每到一个地方,就将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或者东西记录下来。
两个人都有做笔记,但不得不说不同的人习惯也是不一样,苏乩写出来的东西,感觉上就更写实一点,很少牵扯到个人情绪在其中,最多也就是在结尾时特地留一段以做点评。
而如意真仙就不一样了。
从之前他日常娱乐是抚琴以及平常的穿衣打扮行事风格就可以看出来,这人是个更偏向于文艺的讲究人,这样一个讲究人写出来的东西,自然而然的比起苏乩就更多了几分文绉绉的意思。
且他写完了,还要给苏乩看,让苏乩发表一下个人意见观后感,苏乩就:“……”
怎么说呢,他写的见闻录就个人色彩非常浓烈。就比如同样一件事情,苏乩在前半段就是平铺直述的将其描述一下,后面三言两语的稍微点评几句。而如意真仙则是在一开始就将自己心中好恶表达的淋漓尽致。
他喜欢干净、考究、且精致的物件儿,讨厌贪婪又毫无自知之明的人类,从他的文字苏乩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他对人类这一物种的不喜。
苏乩研究了一下,觉得这可能起源于当年解阳山里,如意真仙见过太多为了自身欲望而不管不顾的人类,毕竟正是因为这些人类的不节制,才害得他在解阳山被迫宅了那么长时间。
不过苏乩也能够看出来,随着两人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不得不承认如意真仙的文字也好像变得温柔了一些。
最起码在看到他用一种难得平和的笔触描述了一番书院里整整齐齐放声读书的学子们的时候,苏乩感觉还是相当惊喜的。
两人这一溜达,就溜达了一整天,眼见着夕阳西下,苏乩歪了歪脑袋,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如意真仙闻言,想了一下,道:“确实没有。”
他们早上出发时就没吃,中午到了这座城镇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将行李在客栈里放好之后就开始做考察(大雾),结果算下来一整天可谓是#滴水未进#了。
主要是他们两个又不是人类,不需要事物就能够维持生存,也就察觉不到饿意,如果不注意时辰的话,根本就想不起来吃饭这么一回事。
方才还是苏乩耳朵里听见院子里一个小朋友对自家爹妈撒娇说饿了想吃饭饭,然后想起来自己和如意真仙好像今天还未曾进食这件事。
两人意识到这一点面面相觑了一下,不觉又哑然失笑,苏乩笑完了,道:“反正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回客栈,在那里吃点儿东西也可以。”
如意真仙没有意义,两人转头就打算回客栈。
也是巧合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昏暗了,之前两人没想起来吃饭这回事的时候,街上的人影就已经渐渐稀少,那会儿又耽误了一段时间,如今街道上已经差不多没有行人经过了。
也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苏乩猝不及防看见一个高冠长袍的非人类青年失魂落魄的在巷子里走来走去。
——划重点,#非人类#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这个弈星
苏乩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如意真仙掀了掀眼皮子,确定那只鬼魂并没有什么攻击力,视若无睹就想继续路过。
不过苏乩却拉住了他,小声道:“旅途中有很大一部分乐趣就在于#没事找事#。”
如意真仙:“……”
——不,等等,这个词语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具有褒义的词汇吧?
注意到如意真仙质疑的眼神,苏乩一脸若无其事,并转头送上一个微笑,然后十分自然的凑到那个鬼魂身边,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那个鬼魂下意识迷茫的四下里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对面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和自己这个鬼魂,以及不远处那个脸色看起来似乎有点儿不耐烦的青年之后,当下就满脸惊恐的朝着苏乩看了过去,脱口而出了一句:“你能看的到我?”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点头:“能的……吧。”
——她心里忍不住寻思,这只鬼魂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儿的样子?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鬼魂脸上惊恐的神色更甚,然而三秒钟之后,他惊恐结束,莫名一脸冷漠的“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苏乩:“???”
苏乩有些茫然。
以及有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如意真仙看到这里,不觉也有些惊讶,并没忍住也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一过来,就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将那个鬼魂上下打量了一番。
鬼魂看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头上带着高冠,穿的样式有点儿特别的宽松袍子,可以看得出来生前应该是挺讲究的,身上自带了一种相当微妙的文雅气息。
被这样毫不客气的打量了,这青年鬼魂也似乎没有察觉到被冒犯,只不过在如意真仙收回目光的同时,他一脸好奇的看过去,口中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如意真仙:“……”
虽然问是这样问,但如意真仙能够察觉出来,这家伙问这句话完全没有一点儿恶意,感觉上就好像是真的单纯十分好奇如意真仙他打量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最后看出来了个什么东西似得。
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类型的如意真仙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旁边苏乩见状,没忍住笑了一下,再一次将自己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呢?”
青年鬼魂掀了掀眼皮子,这一次他并没有忽略掉苏乩这一个问题,反而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视线看着就更加迷茫了:“我是……我是谁?”
他低头,楞楞的将目光落在苏乩身上,口中吃吃的问道:“我是谁?”
苏乩有些惊讶的回看过去,见他脸上的迷茫神色并不像是假装出来的,顿时心里吃惊的同时,忍不住也如同如意真仙一样,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认真的打量了一番。
在她打量的过程中,这只鬼魂一直非常安静的任由她打量,只不过眼中迷茫却仍旧没有退散开,见苏乩收回了视线,他乖乖巧巧的看过来,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乩顿了一下,然后相当耿直的摇了摇头:“乩不知道。”
那青年沉默了几秒钟,又是一声冷漠的“哦”,然后没了下文。
苏乩:“……”
——这人很不对劲啊,他都没有好奇心的吗?
苏乩一时之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最开始过来的时候,她怀抱的心情正如同给如意真仙安利(?)的那样,意在为平淡的旅途增添一点儿乐趣,然而察觉到这只鬼魂的与众不同之后,她倒是真的有些兴趣了。
苏乩心里想着,然后笑了一声,回头朝如意真仙看过去,口中道:“乩觉得这一回我们可以在这个城镇里多待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呢?”
如意真仙:“……”
啊,怎么说呢,在最初的打量之后,如意真仙对如今这个场面都已经有所预料,现在等苏乩说出来之后,反而一点儿意外的感觉都没有了。
于是他一脸赞同的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苏乩就有点儿小开心。
那只鬼魂有点儿懵懂的看着他们两个说话,似乎并不能立刻就听明白他们的意思,然后在苏乩和如意真仙说好了以后又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冷不丁一本正经的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苏乩:“哦呀?”
她非常坏心眼的并不回答鬼魂的问题,主要是她能够看的出来,这只鬼魂似乎并不记得很多事情,而且似乎也对自己忘记的事情并不在意。
——这着实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一般能够滞留在人间的鬼魂,大体上都是有些特别的经历,最常见的是有什么执念。
当然也不排除有什么意外情况比如说地府的工作出了差错(……)之类的。
苏乩现在并不着急就搞清楚这只鬼魂滞留在这里的原因,毕竟在已经决定要在这个城镇里多待一段时间的情况下,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来搞清楚有关这只鬼魂的事情。
所以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大概是……
“既然已经决定要住下来了的,那是不是需要在这里购买一座庄园?”
苏乩毫无征兆的发出以上感叹,让即便是和苏乩朝夕相处了几十年却仍旧时长跟不上对方思维的如意真仙感觉就很一言难尽。
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他很熟练的叹了一口气,口中应道:“若是要常住的话,大体上购买一座庄园确实比较划算。唯一的问题是,据我的观察,这个城镇里似乎并没有空置的庄园能让我们购买。”
被泼了冷水,苏乩也仍旧不减兴趣,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这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如意真仙:“???”
苏乩笑眯眯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解释道:“城内找不到,我们可以将范围扩大一点,在城外找嘛。”
如意真仙情不自禁的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城外的话,那只能往另一面走的,我记得我们过来的路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购置的。”
“唔,或者说我们还可以更变通一点?”
在如意真仙沉思期间,苏乩就在旁边一点一点的给与提点,最后终于说出了本意:“好巧不巧乩有一件防御法宝可以当做庄园使用,我们过来时遇见的那个山谷不觉得是很适合的地方吗?”
如意真仙:“……”
想说的话太多他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不能确定是该吐槽用防御法宝当庄园这件事太过于奢侈还是说……
“不是说好了在人类世界生存就要遵守人类的规则吗?”
如意真仙最终还是将重点歪了一下,闻言,苏乩微微一笑,半点儿都不带脸红的:“所以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嘛#。”
如意真仙:“……”
行叭。
在想通了之后,感觉苏乩会这么行事似乎也并不是特别意外的事情?
嗯,就是作为一个老人家(?),如意真仙深觉自己可能跟不上现如今这些年轻人的思维。
——是的,事到如今如意真仙仍旧不知道苏乩的身份,只以为这是一个单纯耿直的跟脚神秘的后辈妖族。
在意识到苏乩的强大的时候他也是没有怀疑过,但相处了之后感受到这个小姑娘过于“活泼”的思维,如意真仙就又推到了他的怀疑。
毕竟有句讲句,这年头还有存在的老家伙们,哪一个能像这小姑娘这么充满活力啊。
别的他不清楚,反正就如意真仙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大能们基本上都是那种稳重过头的性格,大体上最擅长的是#故作高深#或者#装神弄鬼#这一技能。
苏乩的话……感觉太接地气了。
尤其是一起旅行了之后,苏乩那对任何东西都似乎十分强烈的好奇心让如意真仙这个“老人家”时常就很招架不住。
所以,综上所述,如意真仙就完全将苏乩当成了一个能力虽然很强但心性却不怎么稳定的后辈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又,从如意真仙能为了红孩儿这个侄子给孙悟空放水,由此可见他对自己认可的后辈的态度是相当和善的。
于是在将苏乩当成了后辈之后,他日常就对苏乩#小朋友#非常的宽容。
具体表现在比如说这会儿。他虽然觉得这小家伙前面说后面拆的行为不大好,但也是哭笑不得的意味更多一些,而且还在纠结了几秒钟之后,毫无心理障碍的就决定和苏乩一起胡闹……
啊,不是,是一起搞事情。
咳,这两个词汇似乎也没有多大差别的样子。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如意真仙就很有长辈风范的任由苏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比如说转头要去将她的法宝宫殿放在之前他们过来时经过的山谷里,并顺便还要将眼前这只奇奇怪怪的鬼魂拐(……)回去。
不过这个事情在第一步就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眼前这只鬼魂神智介于清楚和不清楚之间,偶尔看着挺正常还能沟通交流,但偶尔又一脸木然感觉就很不大好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要表明一下他们两个的意图简直有些过于困难了。
且尤其是这只鬼魂虽然记忆不怎么清晰,却死活不肯离开这个巷子。
——也不知道这个巷子里有什么他在意的东西。
苏乩和弈唠了一会儿嗑……顺便一提,弈是苏乩对青年鬼魂暂时性的称呼,倒也不是她瞎起名,而是青年的衣袍下摆用丝线勾出来一个挺精巧的棋盘,广袖的下半段零散的有几个黑白棋子落下的图样,苏乩看见了,就下意识笑问了一句:“喜欢下棋吗。”
于是青年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苏乩道:“喜欢下棋!我喜欢下棋!对!我是弈星!我喜欢下棋!”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但魂体反而一瞬间似乎有些虚弱的波动了一下,苏乩情不自禁的就微微怔了怔。
实在是,青年提起下棋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波动真的十分具有感染力,让苏乩只是单纯的看着,都能感觉到对方对这件事发自真心的热爱。
好半晌,苏乩眨了眨眼睛,呢喃了一句:“真好啊。”
她其实对这种将某件事情当成信仰的人类感觉总是非常的特别,尤其是那种为了信仰而拼尽全力的努力的类型,也不是说喜欢,就是感觉……怎么说呢,应该是佩服吧。
就觉得这样的人类,提起自己的信仰的时候,真是看起来都觉得像是会发光一样啊。
苏乩出了一下神,再回过头看弈星的时候,他的甚至就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她缠着青年又问了几句,没能得到一句有效的回答,正遗憾时,旁边如意真仙适时道:“先回客栈拿东西吧,不是都已经决定要久留了吗?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苏乩觉得如意真仙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她恋恋不舍瞅了弈星两眼,然后才和如意真仙回了客栈。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厅堂里守夜的小二哥开了门,见是苏乩和如意真仙,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小的还当两位客官今日里不来了呢。”
小二对这一对男女印象还挺深刻的,毕竟他们这样的小城镇,少有像这一对这样看着就觉得精致讲究的人儿,那会儿两人初过来投宿的时候,小二哥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两人的神仙颜值,后来见苏乩出手大方,心中更是显得敬畏。
于是这会儿即便两人天都黑了,还要他开趟门,但小二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全程陪着笑,并不忘殷勤的问一声两人要不要洗漱要不要用饭之类的。
听小二哥提起用饭,苏乩顿时就想起来,他们两个今天一天都还什么东西没吃,这一想起来吧,一下子就觉得肚子有些空落落的了。
不过她瞅了一眼天色,觉得这会儿打扰别人实在不大好,只能委屈巴巴的放弃了吃东西的想法,那可怜的小表情看的如意真仙心中就非常好笑。
他没忍住伸手在小姑娘头发上摸了摸,然后忍了笑意,放缓了声音道:“别不开心,明天我们去南市买小吃,今天有听别人南市有一家酥酪铺子,很不错。”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这个突破
一夜无话。
第二天苏乩起来之后,如意真仙果真就带着她跑去了南市,找那一家昨天听说过的点心铺子。
不得不说,能被人推荐出来,这铺子生意确实挺红火的,就是苏乩和如意真仙远远的瞅着,脸色有些微妙。
好半晌,苏乩掀了掀眼皮子,口中有些不确定的道:“你看见了吗?”
如意真仙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复杂。
嗯,毕竟猝不及防遇见一个顶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家伙在铺子里满脸笑意的吆喝,任是谁心情都要情不自禁复杂一下的。
好半晌,如意真仙咳了一声,瞅了眼铺前面一堆的人,犹豫了一下,朝苏乩看了过去。
苏乩霎时间就意会了他的眼神,也跟着犹豫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道:“乩想尝尝味道……”
如意真仙:“……”
行叭,懂了。
如意真仙默默掏出一些碎银子,向着人堆里走过去。
不过讲道理,虽然说是要讲究一下人类的规则,但有的时候该变通的也是要变通一下的,比如这会儿,让如意真仙这么一些看着就觉得光风霁月的青年跟别人一样去挤做一堆买东西,感官上就很不美丽。
但稍微变通一下,使用法术进去,感觉就完全没问题了?
#计划通jpg.#
如意真仙很快就来到了人群最前面,在铺子里忙碌的主人有些一双毛茸茸圆乎乎的黑色耳朵,一张脸是人类的模样,颇有些圆润,看着就觉得很喜气。
——显而易见普通人类眼中是看不见店主脑袋上那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的,因为从始至终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
于是心思流转间,如意真仙若无其事将这店家打量了两眼,然后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将格子里放着的各式点心都让其用油纸包了一些。
苏乩美滋滋的从如意真仙手里接过来一大包的点心,鼻子里嗅着飘荡在空气中甜甜的感觉,当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尝一尝了。
不过如意真仙买的确实多,虽然一样只要了一点儿,但样式却多,累积下来可不就很多了。
她捧着油纸包,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如意真仙就:“……”
他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抬眼四下里望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卖面食的小摊子,便提议道:“去那里坐一下吧?”
——顺便吃个早点什么的。
苏乩毫无异议,两人一过去,就迫不及待将包着点心的油纸包拆开了一个,刚出来的豆糕还是热乎乎的,并不烫手,苏乩连忙咬了一口,瞬间就被这酥脆香甜的口感给征服了。
有一说一,这个豆糕卖相好看,确实好吃。
两人坐着的那面食摊子的摊主一抬眼见苏乩捧着一块豆糕吃的斯斯文文,忍不住就笑了一声:“两位也是在那边买了点心过来的啊?”
苏乩将嘴巴里一块点心咽下去,然后应了几声,摊主热情的推荐了几样搭配点心使用相得益彰的面食,苏乩买了,两人顺势寒暄了几句,摊主就有些感慨的提起了那家点心铺子的事情。
说起来一般情况下,自家铺子里如果有别人外带进来的吃食,一般店主都会觉得不高兴的,毕竟这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但这家面食摊子的摊主却并不这么觉得。
“好些过来买点心的,没买到或者买的少了,顺手就在我这摊子前坐下了,既坐下了,可不得顺势点几样早点?”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笑的微妙的有些憨厚又得意:“自从那家点心铺子开张之后,我这里生意可好了不是一点。”
苏乩看着摊主端上来的不知道怎么做成的宛如团成一团的毛线一样外观的不知名食物,尝试着伸手折了一截下来——嗯,很酥脆。
感觉还不错。
苏乩眼睛亮了一下,见摊主一边说话一边看过来,连忙张口就是一串儿赞扬。
摊主说是沾了那边点心铺子的光,委实也是谦虚了,因为就苏乩个人来看,这摊子上的东西虽比不得铺子里的精致,味道却相当不错,还很实惠。
整体而言,苏乩感觉今天这一顿早点吃的确实美滋滋,嗯,最后还剩下些许能存放的点心,被苏乩悄悄的放在宫殿里了。
咳。
两人吃完,也并没有立刻就离开,毕竟点心铺子的主家竟然是个食铁兽精这件事,着实也太让人惊讶了一下。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食铁兽开了家点心铺子也就算了,手艺竟然这么好,就以苏乩这#见多识广#的经历,都觉得这铺子的点心吃着很得劲儿。
铺子生意很好,也就代表着卖的很快,所以两人也没等多长时间,铺子里今天份的点心就卖的差不多了,围在一起的人类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
苏乩和如意真仙对视一眼,在人流彻底散开之后,向着正整理铺子的食铁兽精走了过去。
之前说过了,以苏乩和如意真仙的颜值以及精致程度,在这个小城镇里还是挺有存在感的,所以在两人过去的时候,那个食铁兽精还记得方才就是这个看着很讲究的青年将他铺子的点心每样都买了一些。
——嗯,很大方。
食铁兽停下手中的动作向两人看了过去,嘴里疑惑的问道:“今天份的点心已经卖光了,两位还想要的明天请早儿过来。”
苏乩故作无意的将对方打量了一下,然后将目光从对方那一双顶在脑袋上,时不时还微微动一下耳朵那里一扫而过。
苏乩:“……”
她的目光虽然说并不直白,但大抵对方是心里有数,所以比较敏感,很快的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瞬间目光都变得警惕了许多,手上更是下意识做出了一副防备的动作。
苏乩:“别紧张,乩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唔,这个话听起来好像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的样子?
苏乩沉思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将方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随即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话题跳过去,然后眼睛亮晶晶的道:“是这样的,乩觉得你的手艺真的非常好,就想问一下你,有兴趣赚更多银钱吗?”
铺子主人:“???”
对方在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无情拒绝了苏乩的提议。
——有句讲句,他在这里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一开口就是问自己要不要赚更多的银钱,除了个别没脑子的,十个人大概脑子里第一个反应都是警惕。
尤其是这铺子主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外向来非常谨慎,所以尽管他另一方面也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像是会骗人的人,但他还是相当冷酷无情的拒绝了对方。
苏乩:“……”
苏乩眨了眨眼睛,感觉也并没有特别失望,反正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她最初的过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只不过到了跟前之后,觉得才第一次见面就去探究人家的真身感觉着实有些失礼了,故而将要出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转,换成了最后一句。
见这只食铁兽精拒绝的意思十分坚定,苏乩也没有多纠缠,只遗憾的点了点头,就作罢了。
留那个食铁兽精站在铺子,看着苏乩的背影感觉分外茫然。
等苏乩和如意真仙走远了,如意真仙侧头瞅了苏乩一眼,问道:“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乩笑的自然无比:“因为突然觉得反正还早停留一段时间嘛,也不必急于一时,循序渐进也有循序渐进的好处。”
如意真仙:“……”
行叭,这么说其实也挺有道理的。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两人的对话微妙的感觉就不像什么好人的样子……
咳,大概是错觉吧……
两人吃完早点,在街道上溜达了一会儿,就回去客栈里将行礼拿了,又出城去了先前过来时经过的那个山谷,研究了一下方位风水,苏乩就将自己的宫殿拿了出来。
小巧精致的宫殿被苏乩托在手中,继而轻轻被抛到了空中,落地的时候就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至将整个山谷都快要占满,下一秒,宫殿周围宛如有意识般笼上了一层薄雾。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在亲眼看见苏乩口中轻描淡写#当住处用的普普通通#的防御法宝的时候,脸色就情不自禁就变得木然。
普普通通?
马马虎虎当庄园用很方便?
如意真仙注视着眼前这法宝惊人的气势以及金碧辉煌的摆设,一时之间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有一说一,他怀疑自己认真里的“普通”和隔壁这小姑娘认知里的“普通”根本就是两个词汇!
苏乩并没有注意到如意真仙的震惊——或者说,如意真仙因为太过于震惊现在表情反而变得格外木然让人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于是苏乩就相当自然的拉着如意真仙推开宫殿的大门并相当熟练的指着远处隐藏在云雾中隐隐约约的阁楼道:“那边的楼一直都没有人住,你可以选一栋自己喜欢的。”
如意真仙:“……”
苏乩给如意真仙指了一下地方之后,还不算完,又轻车熟路的先带人到了主殿,路上顺手从身上摸出来几张纸折成了小纸人的模样,然后将这些小纸人们托在手心里轻轻的吹了一口气,这些小纸人落地便化成了一个个千娇百媚的侍女,朝着苏乩和如意真仙盈盈一拜,继而默契的退了下去。
如意真仙:“……”
直到两人在主殿的厅堂里坐下,那些小纸人化成的侍女们捧着各色清露甘茶过来为两人倒上,被那甘露里蕴含的浓烈灵力一激的如意真仙终于回过神来。
他端着只是嗅一口就觉得头脑陡然晴明的甘露,没忍住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乩,见苏乩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捧着白瓷的杯子,眯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宛如一只正在撒懒的幼生期小动物似得,看着就很舒服的样子,一时间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半晌,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这样想着,心中明知道真正的苏乩可能和自己认知中的苏乩有很大的差别,如意真仙还是决定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话题忽略掉。
无论如何,知道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而自己也非常喜欢这样一个朋友,这样就足够了。
想通了什么的如意真仙下意识喝了一口杯中的甘露,霎时间周身灵气涌动,他脸上一时间浮上了极愕然的情绪。
等等,这是……突破了?
苏乩正窝在椅子上美滋滋的喝着甘露——不得不说在自家的地盘就是比较爽一点,即便是苏乩也不自觉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回到自己窝里的小狐狸一般,舒舒服服的极为放松。
在这种情况下,冷不防察觉到如意真仙周身突然聚拢起大量的灵气,苏乩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惊讶了。
她睁开眼睛向着如意真仙看过去,注意到对方的情况,然后就情不自禁感觉也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微妙归微妙,她还是反应很快的一甩袖子,往如意真仙怀里甩过去大量的防御法宝,然后带着她一转身就到了院子里。
如意真仙这一趟很是有些积少成多的意思,累积多年只差一个契机,今天正好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心思通达,又有苏乩的灵茶做引,突破就很是有些水到渠成的意思。
瞅着对方这一遭应该不会很快结束,苏乩沉吟了一会儿,确定他在自己这宫殿的防御范围内妥妥的不会有什么意外,想了想自己许久没有回来宫殿之中,就很悠闲的独自一人在宫殿群里四处溜达起来。
虽然这法宝已经认主,里面的所有东西只要苏乩想看那都是一个心念一动的事情,但毕竟亲眼慢慢看着和用神识注视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所以尽管理论上来说苏乩应该对这宫殿非常熟悉,但实际上她在四处转悠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一种兴致勃勃的心态。
除了个别单独存放东西的仓库,苏乩将其他宫殿的时间设置的都和外面人间界一样,所以偶尔也会有随着时间推移,花园里突然长出来一根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这样的事情。
苏乩就很喜欢这样的小惊喜。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个穿墙
如意真仙原本就很喜欢苏乩,在这次突破之后,他看起来就对苏乩更加的喜欢了——那种堪称宠爱的态度上围观的智脑偶尔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过苏乩却很神奇的对此接受良好。
不,与其说她是对如意真仙的变化接受良好,还不如说从始至终她根本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让身为#老父亲#的智脑每每围观着就觉得自己很难。
它大多数时候觉得苏乩这样的性格挺好的,作为长生种来说,这样的性格是最合适的。
但偶尔智脑也是会为此而觉得苦恼的。
比如说现在,苏乩啃完点心,刚打算喝口水的时候,如意真仙就在旁边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并递过来一张帕子,口中道:“先擦擦手再喝。”
苏乩乖乖的“哦”了一声,接过帕子将手擦干净了,这才端起杯子喝水。
智脑就:“……”
——这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到底怎么肥四?
百思不得其解的智脑在无意间注意到街道旁一个铺子里,一个边吃边玩将两只手弄的油乎乎的小孩子伸手要抓放在自家父亲那边的茶杯的时候,却被父亲在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口中不轻不重的训斥道:“把手弄干净再喝。”
智脑:“……”
#恍然大悟#
——这摇摇欲坠的不是别的,而是它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身份啊!
智脑霎时间就提起了八百度的警惕。
这如意真仙算哪只小猫咪?竟然也敢和它智脑抢苏乩老父亲(……)的身份!
苏乩并没有感受到自家#老父亲#心中风起云涌,但她有感受到对方的波动,于是下意识停了一下动作,悄然无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智脑:“……”
智脑沉默了三秒钟,若无其事的回道:“嗯,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准备开启一场为了#尊严#的战役而已。。。
因为智脑惯常都非常靠谱,偶尔开点儿小玩笑也是无伤大雅,所以尽管听得出来智脑有所隐瞒,但苏乩并没有深究,就点了点头,在如意真仙因为她突然的挺多而好奇看过来的时候,态度非常自然的说起另外的话题。
“说起来,弈星好像比之前清醒的时间更多了一些。”
如意真仙无奈道:“有你这样天天天材地宝的给着,他始终没有变化才奇怪吧?”
苏乩:“……”
说的也是。
觉得如意真仙说的很有道理,苏乩娇俏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讨饶一般语气软软的说话:“因为乩真的很好奇嘛。”
如意真仙就更无奈了。
若说在先前两人在解阳山搞研究的时候,他对苏乩的印象,大抵不出于“聪慧”“机灵”“思维跳脱”这样天才式的一类词汇,那么在后来的一同旅行之中,他不期然就发现对方的更多面。
比如说娇气,比如说任性……
有些放在别人身上很大概率会觉得不怎么让人舒服的词汇,由她表现出来就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且出乎意料又相当顺理成章的,如意真仙觉得这样子的小姑娘反而像是更近一些,越相处久让人越觉得欢喜。
所以,在面对小姑娘的撒娇的时候,如意真仙很没有抵抗力的后退了,满脑子就只剩下“好好好行行行只要你喜欢。”
这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表现出的无疑将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即便是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苏乩这样平白拿出那么多天材地宝很容易造成很大的因果,但在苏乩保证了自己不会牵扯到不合适的因果之中的时候,他也只能无奈的顺了她的意了。
当然,他也不是真就信了苏乩不沾因果这样的鬼话(……),不过是暗自做了诸多防范罢了。
这只名为弈星的鬼魂因为苏乩而清醒过来,如果后面他胆敢做出什么事影响到苏乩的话,那如意真仙如今的准备很快就会起到应有的效果。
暗地里做的事如意真仙并没有对苏乩说话,向来对朋友给与十足信任的苏乩也不会去在意小伙伴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事到如今她真就以为如意真仙是信了自己的话,并因为此后如意真仙表现的和以前别无二致,并不因为自己的特别而改变态度的样子,反而让苏乩的心情相当愉悦了。
这个微妙的误会让双方感觉都接受良好,作为旁观的知情者智脑感觉就很一言难尽。
它惯常不插手苏乩交朋友的问题,但苏乩的这个朋友意图要取代自己身为老父亲的位置(大雾),这就让智脑感觉相当的难受了。
难受的智脑化悲愤为动力,想起苏乩之前有段时间过于无聊,说过想要去别的世界看看,就开始非常认真的物色起其他适合散心游玩(?)的世界了。
忙碌起来的智脑存在感突然降低了许多,苏乩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它给自己加戏的行为,就眼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名为弈星的青年鬼魂在自己含辛茹苦的喂养(?)之下,看起来已经差不多要恢复正常的样子,感觉心情就相当激动。
不同于初见时对方情绪看着阴晴不定的样子,恢复正常的弈星委实是一个性格挺微妙的人。
具体来讲的话,就是一个字,“傲”。
真的,这人真就浑身上下就写满了这一个,尤其是在谈及自己最擅长的方面,他浑身上下表现出来的那种#世无其二#的自信感觉相当的耀眼。
当然,他并不是毫无自知之明的自傲,而正是因为对自己心中非常有数,才会生出来这种类似于#高处不胜寒#一样的感受。
嗯,就像是苏乩曾经见过的一位学剑的,被称为“剑神”的人类一样。
突然想起来西门吹雪其人,苏乩就没忍住回头朝如意真仙感慨了一下:“说起来,弈星的性子和西门倒是有几分相像。”
提起这几个相当可爱的人类,苏乩眼中总是忍不住要带了些笑意的:“等去了江南之后,也许还能见到西门呢。”
虽说西门吹雪自家万梅山庄距离江南并没有多近,但谁让他有一个在江南定居了的好友陆小凤,又是个剑痴呢?
苏乩相信,就算到时候这人并没有在那里,但听说了自己回了江南之后,他一定是要忍不住跑过来和自己切磋一番的。
但实际上,苏乩这次有些失算了。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就目前而言,她的全部注意力还都在这个名为弈星的青年身上。
其实弈星青年身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在下棋的时候因为得罪了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类而被暗地里害死了。
虽然这个故事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然而不得不说青年本身便已经足够特别。
特别到什么地方呢,在莫名其妙变成鬼魂重新拥有神智之后,弈星其实对自己的事情大部分都不记得了,却唯独记得他要下棋。
大概是因为当初是死在这里的,所以他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徘徊着,时过境迁,原本的繁华城市渐渐没落下去,直到现在,变成一个小小的镇子。
弈星微敛着眉目,回忆起生前的事情的时候,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然后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朝苏乩和如意真仙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在苏乩看来着实有够微妙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就总觉得,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苏乩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弈星掀了掀眼皮子,若无其事道:“突然想起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罢了。”
苏乩“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看过去,问说:“你知道。”
弈星:“我知道。”
他说着,也不等苏乩再继续发问,就朝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复抬头向着巷子边一户人家的后墙上看了过去,然后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乩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旧是盯着那堵墙发呆,就不解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弈星回神,解释了一句:“我能感觉到,那个牵引着我的东西就在这个院子里,但是我不会翻墙。”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青年显而易见神情看起来有些羞赧,他生前自小家境良好,成年后因为高超的棋艺每每被各种达官贵人奉为座上宾,虽说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但大体上是符合一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才俊贵公子的画风的。
也就是说,在弈星短暂的人生里,他并没有过这种不请自来甚至还要偷偷摸摸跑去别人家里的经历,所以提起来的时候,语气之中不自觉的就带出来些许羞赧。
苏乩:“……”
苏乩静默了好半晌,在弈星看起来羞窘的都要逃跑了的时候,用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问道:“所以你刚刚在思考怎么翻墙的问题?”
弈星原本就因为即将要做的事情不符合自己的教养而感觉有些心虚,这会儿被苏乩这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一时间心里就更虚了,结结巴巴的就回了一句:“是,是啊。”
于是苏乩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就更加想不通了,并且在弈星点头的下一秒她就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反问:“你现在是鬼魂啊!为什么要翻墙?为什么不直接穿过去?”
弈星:“……”
如意真仙:“……”
在弈星青年因为苏乩的直击灵魂的发问而陷入呆滞的时候,如意真仙悄悄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
怎么说呢,在苏乩发问之前,其实他也没有想过弈星身为鬼魂可以直接进去的问题,反而只是觉得这人可真是弱的一批,连个墙都翻不过去诸如此类的。
嗯,这大概是因为弈星被苏乩这一段时间养(……)的真的太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吧。
或者说也是因为弈星本鬼虽然身为鬼物,但却非常神奇的并不像如意真仙印象里的鬼物那样自带阴气森森的气场看着就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被苏乩戳破之后,如意真仙有些小尴尬,索性苏乩专注于弈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于是如意真仙才有时间整理好心情,若无其事的继续围观起来。
咳。
被点醒弈星呆了好一会儿,才懵懵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哦,对哦,我现在是鬼魂。”
他这样说了一句,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就尝试着朝着那堵墙伸出了手。
非常不出乎意料的,他的手随着触过去的动作而隐没在了墙体之中,弈星大概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吓了一跳的同时连忙将手收了回来,见收回来的手臂和之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他眼神霎时间就变得更亮了。
他做了一下心理准备,然后再一次向着墙伸出了手,又收回来,再伸出去,再收回来……周而复始了好几次,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旁边的苏乩和如意真仙了。
苏乩:“……”
如意真仙:“……”
两人默默的注视着他玩了好一会儿,弈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旁边还有人,当下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并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做出一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来。
苏乩:“……”
苏乩:“噗……”
——噫,这只弈星原来是这样的人设吗?感觉有点儿小可爱……
苏乩心里想着,那边正经起来的弈星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压低了声音向着苏乩两人道:“我能感受到,那个将我一直留在这里的东西就在这个院子里。”
苏乩应了一声,就问:“所以我们现在进去看一看?”
弈星犹豫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类似于#近乡情更怯#这样的情绪,一想到他要见到那个东西了,弈星一时之间竟觉得紧张了起来。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将紧张的情绪往下压了压,继而就一脸决绝的向着那堵墙撞了过去。
睁眼的时候弈星已经成功的站在了墙里面,正在他思考那个帮助自己的一男一女要怎么进来的时候,一眨眼就见两人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起来似乎连衣摆的弧度都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样子。
弈星:“……”
哦,突然想起来既然能有那么多天材地宝将自己的魂魄补充完整,这两人显而易见并不是普通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这个故事
弈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这样失礼的不请自来站在人家院子里的本意,目光下意识就在周围逡巡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那个呼唤着自己的东西,就在这个院子里。
——正是因为这一样东西的存在,他这么多年下来,才会一直都待在这个巷子里不能离开。
即将要揭开谜底,弈星心里不觉有些紧张,他喉咙微微动了动,循着感觉来到了一处葡萄架下,然后呆呆的望着根部的地方开始发呆。
这样东西只有弈星自己能够感觉的到,所以苏乩和如意真仙两个人也没有跑过去凑热闹,就只在旁边看着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这会儿见他在那个葡萄架下停住,两人对视了一眼,跟着也走了过去。
苏乩:“是这里吗?”
弈星:“嗯?啊……好像是……”
他回答的有些迟疑。
倒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在此之前他对这些似乎一直毫无印象。
天空下着很大的雨,看起来很阴沉,周围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他看不清脸,只听到有一个震怒的声音呵斥着什么,具体呵斥了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雨越下越大,眼前是弥漫着的水池,他的视野渐渐地从平地上落入水池之中,直到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涌动着的池水。
“啊!”
弈星忽然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猛的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明明都是鬼物了,竟然也好像真的被那无边的水漫过鼻腔一样,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苏乩和如意真仙两个人被弈星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苏乩抬手,下意识往弈星身上打过去一道灵气,见他渐渐的似乎有些缓和过来,她也跟着就松了一口气。
弈星平稳了一下呼吸,直起身子,神情看起来依旧有些恍惚的样子,好半晌,才转头,坦然的对苏乩道了谢,继而指着葡萄架根部的位置,轻声道:“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他说了一句,脑子里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拿出来的时候,冷不防听到有两个小朋友笑闹着跑过来的声音。
弈星当即就被吓了一跳,慌乱想要找个能躲藏的地方却无果,于是一时之间脸上窘迫的看起来都要冒出汗来了。
他自己躲还不算,一转头见苏乩和如意真仙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一副完全不怕被人发现的样子,弈星吓得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你们怎么还站着呀?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苏乩:“……”
苏乩默默的看着他慌乱的寻找躲避处,直到他已经意图想要躲进井里的时候,终于悠悠的开口提醒道:“你是鬼魂啊,普通人看不见你的。”
弈星:“……”
弈星:“………”
弈星:“…………”
终于想起来自己如今并不是人类这个问题,弈星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怅然,两种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脸上,让他这会儿的神情看起来分外古怪。
好半晌,他扶着井口站直了,没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说的是啊。”
他如今,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苏乩觑着他脸上的神色,想了想,也没再多说什么。
院子里主人家的两个孩子正一个捉一个的笑闹,虽然苏乩能确定这两个小朋友确实看不见自己等人,不过要挖坑找东西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毕竟就算可以用障眼法让两个小朋友发现不了他们挖的坑,但万一两人走过来踩进去就不大好了。
这样想着,她就这样和弈星解释了一下。
弈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就道:“如此也好,反正已经确定了地方,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于是三人就地解散。
弈星索性轻飘飘的坐在了葡萄架上,苏乩瞅了两眼,想起来今天他们还没有去那只食铁兽的铺子里买点心,故而两人转头去了那家铺子。
一段时间过去,双方已经都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人这一事实,说起来那只食铁兽在发现苏乩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身之后,突然由憨态可掬变成一脸凶残,那强烈的反差让苏乩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咳。
不过后来经过苏乩和善的解释之后,食铁兽知道苏乩两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比较喜欢自己做的点心(……)而已,就也表现的相当和善了。
甚至于见苏乩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小点心,他还跃跃欲试想要教苏乩一些做点心的技巧——在人类的观念中,这种技术性的手艺必须是要正正经经拜了师才能传授的,不过食铁兽作为一个非人类,倒没有什么#敝帚自珍#的意识,毕竟漫长的生命让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研究新的技巧。
这会儿苏乩和如意真仙过去的时候,食铁兽已经买完点心准备收摊了,见苏乩两人过来他抬头温和的笑了一下,随即指了指柜台里面道:“来啦,那里有特地给你留的今天的新花样,你尝一尝。”
苏乩道了谢,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如意真仙过去在食铁兽指的地方摸出来一个被盖着的盘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苏乩以前没见过的花样,一个个手指节大小的点心被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看起来非常小巧玲珑的样子,颜色是翠绿的,感觉充满了生机。
“真漂亮啊。”
她赞叹了一句,食铁兽这时已经快手快脚的将东西都整理好了,回身也在桌子前坐下,笑眯眯提醒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乩点头,顺手就捏了一个吃进嘴里,慢慢咀嚼之后才咽下去,然后一开口就是一串夸赞。
不得不说,这只食铁兽做点心当真是很有一手,这一盘小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材料,吃起来充满了一种非常清新的甜味,苏乩个人感觉非常喜欢。
见苏乩夸赞的真心实意,食铁兽忍不住也就笑了起来,道:“就知道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他笑了一句,看苏乩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想了想,只道:“我还有几个才刚刚成型的想法,初步实验之后结果不大理想,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看一看提一下意见?”
苏乩当然是欣然点头。
在互相自爆了身份之后,她已经白吃了对方很多点心了,如今不过是尝试一下新点心提个意见而已,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食铁兽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将苏乩和如意真仙带到了后厨,然后轻车熟路的将一应材料摆在了案板旁,随即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操作起来。
苏乩看着,就不禁:“???”
这确定是新想出来的点心,这一波操作看起来也太熟练一些了吧?
不得不说,不管做什么事情,熟练度一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做起来就总会有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韵律以及美感。
——这只食铁兽做点心在苏乩看来就特别的有吸引力。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食铁兽的动作,他并不是十分枯燥的一言不发低头动作,而是一边做,一边慢慢的向苏乩讲着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对方动作灵巧的将做好的点心摆放在盘子里,然后放进已经冒气的蒸笼里。
知道最重要的部分已经结束了,苏乩下意识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兴致勃勃的朝食铁兽看过去:“这样就可以了吗?”
食铁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一下,道:“蒸一刻钟就可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蒸熟了之后也可以直接吃,不过要让它的味道发挥到极致,还可以再增加一道工序。”
他说着,又重新拿出来一个小碗,继续忙碌了起来。这次也一样,他一边往小碗里面加材料,一边讲解着加这些材料起到的作用。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食铁兽过去将蒸笼掀开,身为非人类他也是皮糙肉厚,完全察觉不到烫,直接伸手进蒸汽弥漫的笼屉上,将三个小盘子端了出来,各自放在三人跟前,最后又将调和好的最后一样汁端过来,缓缓的浇在热乎乎的点心上。
“哇……”
苏乩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实在是,在最后调制出来的那些汁水被浇在点心上的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香气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霎时间随着蒸汽在整个厨房都弥漫的充满了那种奇异的味道。
食铁兽微微一笑:“请。”
苏乩毫不吝啬的就点心的色香两方面一波吹,然后才捏起食铁兽提供的竹筷,夹起来一个迫不及待就放进了嘴里。
——理所当然又是一阵吹。
食铁兽都快被她吹的脸红了。
以及,这家伙化形的人类是肉乎乎的类型,可以说是相当的壮实了,这么一脸红,微妙的竟然还有点儿小可爱。
苏乩就:“……”
不过吹归吹,该提的意见还是要提的,苏乩在厨艺方面并不是很擅长,不过到底大江南北的美食都吃过,要品评一番的话也是能正儿八经的说出一些建议的。
被吹的很高兴又收到有用意见的食铁兽当即将剩下的点心就都给苏乩打包走了,并拍着胸脯表示下一次如果有新的想法,一定还会再请苏乩过来品尝的。
苏乩美滋滋的应了,然后才回了自家揽月殿。
当天夜里,苏乩和如意真仙并没有按照人类的惯例休息,而是摸黑来到了弈星待的那家人后院里。
这会儿人类普遍都已经休息了,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狗叫虫鸣,以及整时辰的更鼓声响起,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城镇笼罩在银色的光芒之下。
苏乩和如意真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葡萄架下。
正坐在葡萄架上的弈星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并差点儿从架上栽下来,索性他身为鬼魂基本上没有重量,于是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是精神上很是有些受到惊吓。
他惊恐的脸色直至看清来人是苏乩和如意真仙之后才渐渐冷静下来,然后脱口而出抱怨道:“你们怎么无声无息就冒出来,真是比我还像鬼。”
苏乩:“……”
苏乩也是无话可说。
她默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好了,机会难得,趁着没人,还是快些将这下面你要的东西挖出来吧。”
弈星霎时间果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们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苏乩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也不和他废话,就专注于挖坑(……)了。
弈星身为鬼魂并不能接触实物,所以没有办法帮忙,索性苏乩并不是普通人,一个法术下去,就能够探测到这葡萄架下有什么东西,随即轻而易举的就将其挖了出来。
埋在下面的,是一个已经快要腐烂的棋盘。
在看到那个棋盘的一瞬间,先前一直闪烁着在弈星脑海里的片段终于连在了一起。
……
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有一个一生下就注定了不普通的男孩。男孩儿的父亲是王室的棋手,一个非常普通的棋手,他和王室的其他棋手一样,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父亲有一个天才的儿子。
这个孩子在幼时第一次接触到棋的时候,便展现出了他的不同,他的父亲非常敏锐的发现了其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遗余力的开始培养他。
这个男孩儿也不负众望,在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打败了在王室棋手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父亲,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这个父亲并没有将其宣扬出去,到底不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伤仲永#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父亲担心太过幼小的孩子并不能承受过高的赞誉。
不过这件事也并没有能隐瞒多久,在男孩儿十三岁的时候,外国来了一位使臣,使臣自称听闻贵国在棋之一道堪为凤首,故而特地前来请教。
使者的棋艺出乎意料的强大,王室的棋手输得一败涂地,在这样的时候,王上的怒气几乎要将整个大殿席卷,男孩儿的父亲鼓起勇气推荐了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孩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个离开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看似稚嫩,在棋之一道却非常老道,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这个孩子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让使者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这一场对弈,这个孩子直接名扬天下,随之而来还有王上不断地赏赐以及宠爱。
大抵是这样的赏赐太过让人眼红,又或者是王上的偏爱太过于明显,渐渐地,这个人生才可以说是刚刚起步的孩子受到同行们非常明显的嫉恨。
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作为被世人认定的最为优秀的棋手,他在王上以及一众达官贵人面前输给了另外一个棋手。
那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棋手,在少年出现以前,他是公认的德高望重,技艺高超,所以当他胜过这个天才的时候,众人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仔细却又觉得有些利润当人。
“果然啊,还是老派的棋手更稳重一些。”
“这孩子虽有些天赋,到底太过年轻了些。”
“……”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不自觉的在耳边响起,似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天才的神话被打破的故事,以前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压在头上的棋手们有意无意的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连那个一向对他非常喜爱的王上,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的失望,只是冷淡的扫过一眼,便将热情洋溢的目光投注到了那个赢了他的老国手身上。
少年在这样的目光下,似乎已经失去了辩解的余地。
“不是这样的……”
“我并没有输……”
“是他换了棋子……”
少年喃喃的辩解着,但并没有听他说话。
他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此之前的十五年里,他的世界里几乎就只有棋,对于大人间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明白,也不能理解,所以他直白的将自己所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反而惹来了更为剧烈的嘲讽。
“果真是年轻气盛。”
“年轻人,到底是输不起。”
“……”
那些嘲讽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剑,尖锐的刺进了他的心脏之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血淋漓。
而最为残忍的是,那个赢了他的老国手,一脸叹息的向王上建议道:
“这孩子对棋不诚,委实不配拿棋。”
在冰冷又空旷的大殿上,王上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一眼在堂下失魂落魄的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言之有理,便罚他此后不许再碰棋盘。”
何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少年来说,却无异于惊天霹雳。
此后有三年的时间,少年果真没有能再碰到棋盘。
不过这三年的时间,他并不是浑浑噩噩的度过,而是竭尽全力的调查方面那一场对弈的细节。
因为那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对弈,所以后来有人将那一盘棋谱抄录了下来,少年将那个棋谱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当年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就更加不甘心了。
但原本就已经被厌弃的他早就处于一种#墙倒众人推#的境地,更何况他当年确实少年意气,年轻气盛这话也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也就是说,在他输了之后,所有王室棋手里除了几个真心喜欢有天赋的小辈的人以及他的父亲,再没有其他人肯帮助他。
这给他的调查带来了更多的困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到底还是将当年那个棋盘拿到了手,并发现了这个棋盘里的另有乾坤。
遗憾的是,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没有让他沉冤得雪,反而是带来了几乎无穷无尽的灾难。
他的父亲,他的友人……所有和他亲近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他开始呢无尽的逃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已然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饱经风霜的青年,在这些年里,他每天都忙忙碌碌,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身上带着一个另有乾坤的棋盘。
终于,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突然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他知道,这些年下来,那个当年“赢了”他的老国手的地位已经越来越稳定,几乎全国上下再也没有几个人记得当年曾经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在棋之一道上曾经打败过别国来挑衅的使者……
少年……啊,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为青年了。在无边的夕阳下,青年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厌倦。
彼时,天空看起来非常晴朗,橙红的阳光将西边的天空都渲染成一大片同样的色泽,不远处有一处碧绿的潭水,岸边生着些许红枫树,在这样的季节里看起来有一种如同火焰一般的热烈。
凶神恶煞的追兵狞笑着向他围了过来,口中不干不净的说着嘲讽的话,四面八方再没有其他退路,于是青年慢慢的、慢慢又决然的,将自己沉入那冰凉的潭水之中……
……
弈星蓦然无声又有些愣怔的注视着这被刚从土地里挖出来,看着都快要腐烂的木质棋盘,好半晌,他在这安静的夜色之中,轻轻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接触在棋盘上的指尖似乎不自觉的有些颤抖,笑了一声还不够,他稳了稳声音,再一次恍然道:“原来如此。”
回忆起当年被冤枉,家人友人因此而丧命的场景,他心里仍旧的怨恨不甘的,可这样漫长的时间过去,连当年的潭水如今都已经成了普通的平地,上面甚至还住了人家……
——对时间来说,似乎再大的怨恨都不值一提……
大概是今晚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过大,虽然漫长的时间让那些怨怼的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但弈星看起来情绪还是很不得劲的样子,于是苏乩和如意真仙在旁边瞅了他几眼,非常体贴的使了个术法将别人家的院子恢复了原状,然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回山谷的路上,苏乩没忍住朝如意真仙看了过去:“你怎么看?”
如意真仙:“……”
他沉吟了一下,诚实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挺惨的。”
是的,在弈星回忆起那些记忆碎片的时候,苏乩和如意真仙也很不巧的看见了个别片段——如意真仙看见的可能还有些不完整,不过苏乩看的确实真真切切。
真要说的话,可能弈星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苏乩知道的清楚。
比如说那个赢了弈星的老国手对一个孩子压在他上面这件事心中的愤恨,再比如尽管赢了弈星,这位老国手却总是不怎么安稳,几乎每天晚上做梦都梦梦见这个年轻人在所有人面前拆穿了他或者是重新打败了他,夜夜不得安眠的老国手最终决定斩草除根……
苏乩一想到,不过是最原始的嫉妒,就能生生的毁掉一个这样惊才绝艳不世出的天才,心里就觉得,人类可怕起来果然还是最为残忍。
她心中叹息着,听到如意真仙的评价,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说——真要的说的话,确实挺惨的……
两人一时无话,安安静静的回了山谷里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当苏乩和如意真仙再一次来到那个巷子的时候,弈星已经若无其事的在那里。
青年难得的将轻飘飘的自己架在了并不算高的围墙上,苏乩过去瞅了两眼,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坐的这么高,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弈星:“……”
如意真仙:“……”
青年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一下:“今天早上突发奇想想看一看日出,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可登高的地方,只能用这围墙凑合一下了。”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想了想,才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可以自由的离开这里了吗?”
昨天找到那个棋盘之后,禁锢着弈星的那种无形的束缚就仿佛一瞬间散开了,他已经成为一个自由的鬼魂了。
“唔……”
弈星闻言,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目光茫然的注视着这会儿已经相当刺眼的阳光,整个魂魄被那对鬼魂来说过于灼热的光线照射的难受极了,眼睛里觉得刺的很,他却仍旧不想将目光移开,也不想躲在阴凉的地方。
苏乩在下面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正当她寻思着是不是要继续给这个昨天受到打击过大的青年一点儿缓和时间的时候,就听到那人坐在围墙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太阳,真温暖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苏乩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青年义无反顾的抱着棋盘将自己沉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她不自觉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才比较合适,好半晌,她眨着眼睛,干巴巴的道:“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见的多了,再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放下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弈星垂眸朝着苏乩看过去,整个人在阳光下看起来似乎有些透明,苏乩都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错觉。
虽说鬼魂这样至阴之物直面太阳这等至阳之物会觉得不适,但对方尽管整只鬼魂都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下,但表情看起来却委实平静的很。
——平静的让苏乩都开始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常识是不是出了错了。
他就那样平平静静的注视了苏乩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啊,这是你个人的经验吗?”
苏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于是沉吟了一会儿,回道:“这样说也没错。”
前面那句话确实有些个人的经验之谈的意思,不过感觉还是别人的经验更多一些。
不过这个这种时候倒也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咳。
苏乩心里想着,就朝仍旧坐在围墙上的弈星青年投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弈星对上她明亮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的他眼眶都忍不住有些发酸。
……
弈星原本就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格,这一点从他当年被诬陷却仍旧不肯认输,而是默默收集证据这一点就能够看出来,所以在因为突然的记忆而颓丧了一两天之后,他就真的接受了苏乩的建议,决定去见识一下更大的世界。
苏乩对此表示非常赞同。
她很贴心的向弈星传授了好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听的弈星忍不住有些想笑:“别看我这样,我当年也是单枪匹马东躲西藏了许多年的人啊。”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收敛的样子,继续道:“更何况,我如今已经不是活人,普通人也是看不见我的吧。”
言下之意是这些普通人出门的注意事项,对他这个鬼魂来说可能不怎么适配。
苏乩:“……”
苏乩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只能相当的遗憾的收起了自己的经验之谈,不过也不肯安分,眼睛一转,又说起来过往她曾经去过的、一些值得一游的地方。
弈星:“……”
如意真仙:“……”
苏乩倒也不是真就看不懂气氛,只不过前两天才围观了弈星青年那凄凄惨惨戚戚的人生经历,被人类的恶毒刺激到,满心的情绪这个时候还没有找到发泄的地方,只能暂时性的用这种方式抒发一下了。
……
弈星离开之后,苏乩和如意真仙也没有再在这个城镇里多待,要说起来苏乩走之前还很有些想要将那只擅长点心的食铁兽一起带走的意思,不过那只食铁兽表示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很久了,为了伪装成人类,#自己生自己#这种操作都已经搞过很多次了,已经对这里产生感情,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苏乩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将这个厨艺满点的食铁兽拐走的想法。
只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眼泪汪汪的将他铺子的点心都扫荡一空。
——虽然她这一行为对城镇里其他客人很不友好,但食铁兽听说苏乩要离开之后,对她这样的行为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特地关了一天铺子,专门给苏乩重新烘焙了许多苏乩吃过没吃过的小点心。
期间还再一次给苏乩传授了一些制点心的小窍门。
最后这些新被做出来的小点心形状味道都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生的十分精致,且味道非常棒。
苏乩,苏乩想要将食铁兽拐走的心就更强烈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个还乡
咳。
实际上苏乩最后并没有能够成功的将这只食铁兽拐走,非要说的话,这种事情,还是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嘛,人家食铁兽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她也不好平白无故就让人家背井离乡不是?
于是苏乩只能相当的遗憾的和如意真仙继续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程。
——唔,不过有在食铁兽那里学到一些特别的小技巧。
虽然大体上来说苏乩并没有食铁兽熟练,不过有句讲句,她并不介意在这种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多话费一些时间进行练习。
反正最后练习好了可以一饱口腹之欲的也是她自己。
嗯,扯远了。
时间就在两人走走停停中渐渐地流逝,这天苏乩懒洋洋骑在一匹健壮的马上,身上穿了一身非常利落的劲装,乌黑的长发被扎起来一半,剩下的尽数在身后散开,虽是做的男装打扮,实际上却并没有掩藏女性的特征,看着就很有些英姿飒爽的意思。
她不远处如意真仙也骑着一匹马,不同于苏乩的画风,这人向来是那种仙风道骨的人设,尽管两人风餐露宿那么多年,他的真仙人设在苏乩要眼中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然而在外面的时候,他还是不忘保持一下自己的格调。
对此,苏乩也是无话可说。
不过,整体而言,苏乩也挺喜欢他这样的小讲究就是了,毕竟他讲究了,被养眼的确实苏乩。
#美丽的事物,谁会讨厌看呢?#
也是巧了,如今正正好春光明媚,苏乩精神抖擞的策马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奔腾了一会儿,差点儿将如意真仙都甩开了之后,瞧着远处的风景,突然“吁”了一声拉着缰绳让马停下,然后才略有些兴奋的停在原地,等如意真仙一过来,就迫不及待的朝他喊了一句:“前面就是江南了!”
如意真仙闻言,不觉也是虎躯一震(?)。
他原本最初和苏乩同行的本意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类将苏乩迷的五迷三道(?),不过等后来和苏乩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对苏乩的性子也有了些了解。
不说别的,最起码他也能够意识到,苏乩这小姑娘看起来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样子,但实际上若真觉得她就好欺负好诓骗了,那可真是个天大的错觉。
不过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这微妙的误会之后,他已经在苏乩的带领下很是领会到了旅行的乐趣,这会儿让他再回去当个阿宅,他……当然是不大乐意的。
于是索性两人就继续想着江南走着了。
如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如意真仙本来就对时间并不是特别敏感,嗯,应该说几乎所有的长生种都对时间不会有多敏感。
毕竟他们的生命和人类比起来实在太过于漫长的,漫长的要是每天都像人类那样抠搜着时间度的话,那生命就有些过于让人觉得厌倦了。
不过在和苏乩一起旅行了之后,如意真仙在时间方面也是有了一些不同的感触。
又,虽然有些感触了,但你要让他这会儿说一下如今过去的时间,他其实也是说不清楚的……
咳,不过这个并不重要。
事到如今,许多年前作为目标的江南对于他来说已经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了,非要说的话,也就苏乩口中那几个人类让他感觉有些在意。
他手里松松的拉着缰绳,任由马儿信步在路上走着,然后抬眼看向前面不远处显然情绪有些高涨得少女,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没忍住问了一一声:“你有没有想过……”
对上小姑娘回头看过来的分外清澈又明亮的眼睛,他剩下的话一时之间竟有些哽在嗓子里的意思,再也不能被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苏乩见他这样的表情,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就是一愣。
——到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只稍微多想了一下,就能想到如意真仙这会儿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于是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她最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又一次抬眼向如意真仙看过去,口中似乎是调侃一般的问道:“你是想问乩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乩当年认识的那些友人还在不在这件事吧?”
如意真仙扯了扯嘴角,略有些尴尬的默认的苏乩的这个猜测。
也不是他杞人忧天,主要是吧,他们两人一起旅行了这么长时间,见过的人类委实也可以说是多不胜数了,但有句讲句,即便是如意真想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如何在意,也能够发现人类的寿命和他们相比,真的是非常短暂了。
大抵也就四五十年的样子——当然不可否认有些长寿的还能活的更久,但四十年和一百年,这两个在如意真仙眼中看来,都是没有区别的。
都是一样的短暂,恍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了。
苏乩没忍住就又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才轻声漫语的问道:“你以前应当没有特意和一个人类相处过吧?”
如意真仙:“……”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不知道从记忆的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一段回忆,然后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怎么没有?当年在……那什么山上的时候,我一直是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相处着的。”
非常出乎他意料的,原本以为印象会很深刻的地方,他刚刚脱口而出的时候,才发现那地方的名字都竟然已经被他遗忘了个彻底。
——也难为他还记得自己那会儿在那里曾收过一个徒弟。
如意真仙不自觉的惊讶的那么一下下,不过很快的,他就又释然了。
所以他看向苏乩的目光还是依旧挺理直气壮的。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那回事,忍不住就:“……”
有句讲句,如意真仙和他那个徒弟当年相处的根本都没有和她这个半路里过来求合作的人相处融洽好嘛。
苏乩眨了一下眼睛,心里觉得这样较真的如意真仙看着也是有些小可爱,不过面上她还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是这样的相处哦。”
如意真仙有些不解。
他这么多年下来,虽然确实有跟着苏乩见识过了很多以前高高在上时想都不曾想过东西,但因为深知人类生命的短暂,以及骨子里自带的恶劣,再加上他总是和苏乩同行着的,所以这一路上过来,他根本就没有真真正正的和除了苏乩之外的第二个人交心。
——哦,非要说的话,苏乩其实还并不是人类来着。
面对如意真仙真实不解的目光,苏乩刚想说什么,眼睛转了转,要出口时就改了一下,只笑道:“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体会才有最为深刻的认知。”
如意真仙:“……”
虽然如意真仙此时此刻并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对人类这一物种有什么深刻的认知,但有鉴于这一路上过来苏乩惯常都非常靠谱,所以这一次他也仍旧是信了她的邪,闻言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比起前半段路程的那些边陲小国,不得不承认身为上国的本朝委实繁华、也严格了许多。
最起码在要进入江南这边相对来说比较重要一些的城池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对路引之类的东西还是检查的非常仔细。
不过苏乩是半点不慌的。
不说他们随随便便一个障眼法下去,就不会让守城的普通人看出什么端倪,就是不提这个,苏乩可是在江南有房产的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苏乩临走时有记得留了几个她当年随手点化的小妖做侍者替自己将那宅子守着。
于是苏乩很理所当然的提到了苏宅——用的是当年名震江南文坛的书生苏乩的独生女的身份。
有鉴于苏乩这张脸还是比较有特色的,而当年和苏乩在诗会上一决雌雄的人基本上不是已经入了土就是半截身子入了土——总之现如今江南的普罗大众提起他们来,也是能够称赞一句德高望重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听说当年那个苏乩苏才子的独生女从外地回来祭祖,经历过被苏乩兄妹两人(大雾)支配的可怕生活的江南普罗大众一时之间情不自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别的不说,这苏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传统?
比如说所有人都得在外面闯荡出一番成果,才能够回到江南碾压众人……啊,不是,是说回到江南认祖归宗啊?
他们怎么恍惚记得当年的苏乩两兄妹都是这样的?
在这种微妙的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江南现如今的年轻一辈们不可避免的被长辈们耳提面命的不要小瞧苏家那那小姑娘。
看着文文弱弱的,指不定扛着大刀一巴掌过来你就死了。
众年轻一辈:“???”
没见过苏乩的半信半疑,而苏乩进城的那天不巧在路上惊鸿一面有看见的苏乩的就完全不信这话了:
“怎么可能?那小姑娘看着生的纤细的很,爷爷你别不是年纪大了开始说起胡话了吧?”
小辈开口将自家长辈埋汰一句还不算,忍不住就红着脸夸一句:“她可生的真好看。”
长辈:“???”
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露了一次面,便在整个江南都留下了传说,苏乩一回到苏宅,顿时就忙的不可开交。
先是处理了一下多年未曾碰过的生意——苏家当然是有做生意的了,不然苏乩如何花钱如流水毫不心疼,且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一个人再强大,那也只是一个人,在没有家族庇护的情况下,再怎么样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虽然苏乩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如何准确,毕竟强大到她这种程度的,想要掌控别人的生死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然而先前说话了,苏乩向来都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所以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时候,她也有足够的兴致来经营一下在人类眼中算得上强大的设定。
所以苏家现如今成为皇商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个鬼啊!
苏乩自己都有些懵。
她就是当年提了个想法,提供了些启动资金,然后随手点化了几个死物使其化妖为自己所用,剩下的她就没怎么管过,甚至于这些年经常在外面浪就根本没怎么回来过。
然而就在她不在家的时间里,她点化的这几个小妖委实都是些人才。
他们自己也并不是都擅长做生意的,但他们很有想法的培养了许多擅长做生意的人类,再加上作为非人类,尽管和苏乩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比起普通人类还是有些特别的手段的,尤其苏乩的东西向来还自带了几分天道庇护……
于是富商苏家发展着发展着,就搭上了朝廷一跃成为了皇商,还是那种和皇室站在一起都不落下风的皇商。
苏乩:“……”
苏乩:“………”
苏乩:“…………”
眼见着苏乩注视着眼前一堆账本看起来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智脑没忍住怜惜的安慰了一句:“没事,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才慢吞吞说道:“是挺好的,乩就是一时之间感觉有些突然……”
其实她最觉得震惊的,还是这几个随手被点化的小妖竟然能够自由发展到这种程度,甚至还有模有样的办了个学堂培养了一波学子,不提如今朝堂上有多少是从这学堂里出来的,最起码时人谈起苏家来都是异口同声称赞的好名声。
苏乩随意的翻了翻眼前的账本,倒也没真正仔细多看,一方面钱财对于她来说纯属可有可无——嗯,具体来说,应该是通过正常手段得来的钱财对她来说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毕竟只要她想,随随便便就能在自己的揽月殿里拿出来各种价值连城的宝物。
另一方面,则是如今掌控着苏家生意的,都是苏乩点化的小妖,而对妖族来说,只要苏乩的能力能够轻易的压制他们,那他们就绝对不会起什么背叛之心。
更何况苏乩要对他们做些什么,真就吹一口气的事情。
所以苏乩随意翻看了两眼,就没有再多在意,反而是沉吟了一会儿,迫不及待问起了自己比较在意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这个老年
至于她比较在意的问题,自然是花满楼和陆小凤等人的事情了,而那几个小妖都是当年见过花满楼等人的,在苏乩离开之后,自然是很懂的对他们关注着,于是这会儿苏乩问起来,几人中一个看起来最为稳重的就站出来将重点说了出来。
如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按照人类的眼光来看,当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众人如今都已经是处于老人家的状态了。
——不然苏乩重新回来这里的时候也不至于要假借一下当年的书生“苏乩”独生女的名头。
但实际情况是,有内力护体的习武之人就外表上来说的话,比起普通人还是很不显老的。
所以如今苏乩认识的那一波人其实都还很有些活蹦乱跳的意思。
“花公子自觉眼睛不便,不欲拖累旁的姑娘,奈何花家两位长辈催的紧,因而花公子某一次和陆小凤公子出去了半年时间,回来时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个婴儿,自称这便是他亲生的孩子。”
在人类世界的名字为苏怀恩的中年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没忍住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一声:“花老爷一介凡人看不出来,我等却不会看错,那孩子分明是花公子不知在哪里收养的一个孩子,抱回来的时候病殃殃的,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眼看着都快活不成了,想必正是因为这样的毛病,那孩子才有机会被花公子这样的善心人带回来吧。”
苏乩下意识轻轻的“啊”了一声,张口问道:“那那个孩子最后……”
她并没有将话说的很明白,不过苏怀恩却有理解她的意思,于是就又笑了起来:“那孩子最后自然是被救回来了。”
苏乩就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怀恩又说了几句花家如今的现状——花满楼的长辈如今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就连他前头几个哥哥,都也有两个已经走了,花满楼上了年纪,且还养着一个孩子,原本就是那种安安静静又温和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怎么出去了,日常就待在小楼里。
“如今花公子都已经开始张罗起小少爷的亲事了。”
苏乩听着,怔了一下,又觉得有些想要笑,于是她就真的顺应心意笑了出来,苏怀恩被她笑的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并不能理解自己方才这几句话里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
不过他目光微微一转,见苏乩眉眼里充满着一种微妙的相当温柔的神色,愣了一下,赶忙将视线收了回去,就听到主子含笑问了一声:“那陆小凤呢?”
这家伙在苏乩的印象中向来闲不住,上一次见面时恍惚好像是他成亲的时候,也不知道成亲之后的陆小凤有没有变得更稳重一点。
这样想着,苏乩就继续听着苏怀恩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陆小凤成亲之后果真是有稳重了许多的,不过他就是那样好打抱不平的性子,虽然在女色方面已经收敛起来,但比凑热闹管闲事的性格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索性和他成亲的江如练也并不是个普通人,陆小凤要去哪里浪,他也总是能够跟上的,两人这般夫唱夫随,倒也自有一番情趣在其中。
不过两人当年成亲的时候,就有在江南这边置办了房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亲感觉就不一样还是因为有了定居的地方,陆小凤再外面再是潇洒,也不忘记每年回来一次,和一众好友团圆一次。
直到如今上了年纪,他还是不肯安分下来,每每听说江湖上有什么大事件,他就忍不住和江如练一起跑过去凑凑热闹?
他原本就武功高强,年轻时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闯下来的名声也好,如今年纪大了,出去也总能赢得别人一声尊称。
……
苏乩听着听着,禁不住就有些出神,苏怀恩本来说的认真,一抬眼见主子似乎是在出神,他怔了一下,就很知机的敛了生息,许久,听到眼前这个好像和很久之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少女轻轻的说了一句:“真好啊。”
苏怀恩没敢接话。
倒是旁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安安静静听着小妖们说那几个被苏乩在意了许久的人类的事情,这会儿见几人停下了,他侧头看了一眼苏乩脸上的神色,就笑了一下:“听你们这样说着,我倒是也对这几个人类生出好奇之心了。”
苏乩被他着一句话说的回了神,看过去的眼光里便满含了笑意:“乩就知道你也会喜欢他们的。”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一时失笑,顿了一下,才调侃似得摇了摇头:“我只说好奇,可没有说喜欢呐。”
苏乩愣了一下,才道:“那是你还没有见到他们。”
如意真仙就挑眉:“既他们那样好,如今你回来了,怎地也不见他们过来见你?”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大抵就是这样了,如意真仙这话音才落下,门外就有人进来报了一声,说花家递了帖子过来。
如意真仙:“……”
青年平静的脸上没忍住就有些懊恼。
考虑到小伙伴的面子问题,苏乩并没有笑出来,而是咳了一声,让侍卫将帖子拿过来,又让等在旁边的一众小妖怪各自回去,这才打开帖子看了起来。
帖子果然是花满楼递过来的。
他向来是个讲究人,出身也并不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可能是听到如今回来苏家的是当年那个苏乩家的独生女,虽则知道苏乩的真实身份,却也怀着一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态,在帖子上遣词造句的非常谨慎,并表示明天会过来拜访。
苏乩就想着,若是陆小凤的话,这会儿指不定都已经仗着自己轻功好,直接翻墙进来一探究竟了。
刚才这样想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呼,苏乩下意识自窗户往外面看过去,就刚刚好对上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一看见苏乩,眼神里很明显就绽放出一阵欢喜的意味,他动作轻巧的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一般落在了窗户外的一棵大树上,然后就用这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苏乩笑:
“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树下有发现他的普通人侍女护卫等惊呼的声音响起,苏乩目光也是亮晶晶的,趴在窗户上示意众人散开,然后陆小凤便立刻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大抵是他翻窗的这个动作真的太过于熟练,以至于分明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却被这样一个动作将所有生疏感都抹去了。
苏乩没好气的看着他:“这么多年过去,看来你翻窗的技巧已然越发熟练了啊。”
陆小凤留了几缕美髯,闻言笑眯眯在胡子上摸了摸,一脸谦虚的道:“还好还好,尚未生疏。”
苏乩:“……”
苏乩就很熟练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陆小凤的目光很快就放在了从始至终和苏乩看起来似乎非常亲近但却一言不发的青年身上,并下意识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将青年打量了一番。
青年生的十足俊郎,穿着一身山青的长衫,并不是江湖人打扮,整体看着更偏向于那种比较讲究的世家——嗯,主要是身上的气质也像,坐在那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却自有一份沉稳在其中。
不过看着有些稍显冷漠了……
陆小凤在心里想着,眼神一瞬间千变万化,然后试探的朝苏乩看过去:“这位是……?”
只见苏乩态度很自然的介绍道:“这是乩的友人,字如意。”
她言简意赅的介绍完如意真仙,就又笑着看向陆小凤:“这便是乩曾经说过的陆小凤了。”
被提到名字的两个人视线对上了一瞬间,然后非常默契的互相移开,并在心中同时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看起来苏乩和这个家伙关系还挺好的。
不同于之前已经了解过陆小凤他们的事迹,知道陆小凤相对来说是个挺不错的人类,如意真仙比起抵触,还是好奇更多一些。
毕竟能被苏乩这样大力推崇的人,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他进行一番探究。
陆小凤心里的戏就很多了。
他最初一进来注意到如意真仙和苏乩并排坐着(大雾),且苏乩看起来一言一行表现得都和他相当亲昵的样子,心里情不自禁的就咯噔了一下。
说他说他自不量力也好说他多管闲事也好,总之当年他和苏乩认识的时候,因为苏乩太过年幼的外表,他总是将苏乩当成一个天真无邪武力值却高的小辈来看。
后面虽然知道了苏乩的真实身份,但长久以来相处的习惯再加上苏乩平时表现的确实没什么老妖怪的自觉性,所以陆小凤几度被好朋友笑话说是将苏乩当成是女儿在养了。
当年陆小凤才三十左右就这样了,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真真实实是个老人家并且养的几个徒弟都有成亲生子的了,在面对外表看起来似乎和当年什么变化都没有的苏乩小姑娘的时候,他很顺畅的就带入了一个老父亲的心态。
嗯,具体来讲就是对自家女儿周边的任何雄性生物都抱有一种虎视眈眈的态度。
——尤其是当这个雄性生物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陆小凤心里戏很多,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本来就是那种相当大气的性格,如果他愿意的话,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会有人真心实意的讨厌他。
当他将自己的这种天赋用在和如意真仙套近乎上时,即便是对人类这一物种向来没什么好感度的如意真仙都忍不住在心里觉得苏乩的眼光确实是不错的。
——以及,如果人类都是像眼前这家伙这样子的话,那他多认识几个倒也感觉挺有趣的。
当然想归这么想,机智如如意真仙也并不会错过陆小凤在表达友善的同时那种微妙的挑剔,心里一时之间感觉就有些茫然。
于是两人在经过短暂的交流并互相感觉还挺投契尤其是陆小凤表现出来的那种微妙的挑剔感已经越来越微弱的样子,如意真仙就很耿直的直接问了出来:
“小凤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陆小凤:“……”
苏乩:“……”
在一片沉默之中,苏乩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顶着那边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来的视线,她坚强的解释道:“抱歉抱歉,因为很少有听别人这样正正经经的叫陆小凤的名字,所以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她这样解释的陆小凤抽了抽嘴角,情不自禁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好像他的朋友们叫他的时候确实没有称呼“小凤”的。
嗯,最初是陆小凤自己觉得“小凤”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女儿家的名字一样,后来他个别不靠谱的朋友给他取了各种外号,其他朋友们也就跟着叫了起来。
总而言之正正经经叫他“小凤”的确实是很少。
这么一想,陆小凤就觉得神奇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说起来对面这个青年的名字听起来其实好像也并没有比他自己的名字好到哪里去的样子。
对这个梗一无所知的如意真仙:“???”
见如意真仙一脸迷茫的看过来,苏乩想了想,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们笑起来的原因,而听完之后的如意真仙:“……”
——啧,被他们这样一搞,他自己竟然也微妙的觉得叫“小凤”就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儿的样子。
咳。
因为这个打岔,陆小凤和如意真仙两人倒是忘记了刚才的话题,甚至因为名字的缘故陆小凤还情不自禁对如意真仙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不是么,不管是“如意”还是“小凤”,这样的名字在世人眼中总是更适合女孩子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瞅了瞅旁边笑的全然不顾及形象的苏乩小姑娘,从善如流的开展了新的话题。
两人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唠起嗑来都显得比旁人更言之有物,且人在遇见一个能够聊得来的朋友的时候,话总是很难立刻就停下来的。
这样说的意思是,那边两人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说的兴高采烈,虽然也并没有忘记苏乩,但苏乩比起说,还是更喜欢听,所以在她刻意的降低存在感的情况下,那两个人很快就投入的将苏乩忽略掉了。
第三百三十章 这个帖子
苏乩无趣的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撇了撇嘴,换了身衣服默默的出了门。
哎,自从回来这几天,她天天都被迫听着苏怀恩等人交待她的事业进展,虽然她个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既然手下这么认真,她该给的鼓励还是要给一下的。
所以她安安分分的好好听了两天。
不过今天难得闲下来,她就想起来,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江南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之类的,于是从善如流的出了门。
她这一回的身份是带着书香气的小姑娘设定——毕竟她的父亲苏乩(?)可是江南上下都听说过的大才子,所以身为书生苏乩的独生女,怎么着也得在文采上有些建树不是。
为了认真的贴合这个人设,她难得出门的时候带了侍女。
也没多带,就带了两个,都是二十岁的左右的姑娘,一个叫姝辰,一个叫姝未,都是普通人,也当苏乩真的是出门在外如今回家祭祖的苏家老爷的独生女。
虽然苏家的主子常年都并不在家,但因为苏怀恩他们知道苏乩的真实身份,所以对苏乩向来非常敬畏,即便苏乩并不在这里,也不敢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反而经常性的给苏府的一众下人洗脑,说苏家的主子是多么惊才绝艳宛如天人下凡。
听的多了,再不以为意心里也总归会有些印象,再加上苏乩一回来,那一张脸这么往人面前一放,再见过世面的人都是忍不住要晃神一下的。
更别说姝辰姝未两个不过是普通的侍女而已。
所以尽管如今她们两人和这个新回来的小姐才相处了就好的功夫,但两人却对苏乩表现得非常毕恭毕敬,尤其是在相处了之后,两人get到苏乩表现出来的人设,心中更是增添几分敬畏,并对当年那个惊才绝艳名动江南的才子苏乩也忍不住生出诸多遐想。
咳,扯得远了。
总之苏乩要带两个侍女出门,那两个侍女就非常贴心的给苏乩挑了身合适的衣服,又给她梳了个发型,最后还小心翼翼的建议苏乩要不要戴个慕篱什么的以防旁人唐突。
苏乩觉得慕篱戴着反而更加显眼所以无情拒绝了,不过还是在两个姑娘为难的视线下取了个面纱带了。
一番磨蹭,三人这才出了门。
如今距离苏乩上一次过来这里并没有过去特别久,最起码还没有到改朝换代的程度,因而街道上的变化并没有多大,左不过就是苏乩眼熟的以前来时还是个年轻人的摊贩店主们,现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垂垂老矣。
还有人记得当年苏乩的容貌,在苏乩随意的抬脚进了一个玉器店铺想要看看的时候,不多长时间,就有一个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在旁人的搀扶下向着苏乩走了过来。
那人站在不远处将苏乩认真的凝视了几秒钟。
姝辰姝未两个非常机警的脚步一换,就将那人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虽然那人衣服气质看着都不像什么坏人,但这样直愣愣的盯着一个姑娘家看还是相当失礼的。
两人拦着视线的动作并不明显,苏乩也没有在意,仍旧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放在架子上的一顶玉冠。
收到侍女微不可查的警告视线,那老人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在原地踌躇了几秒钟,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向着苏乩直直的走了过去。
苏乩:“???”
苏乩有些疑惑的朝那人看过去,那老者定定的将苏乩看了几眼,然后略有些颤抖的问道:“敢问……可是城东苏家的小姐?”
苏乩:“……”
苏乩没说话,她身后的姝辰站了出来,问说你找我们小姐有什么事。
她的话中并没有否认的意思,显而易见是承认了苏乩就是城东苏家的,于是那个看着颤抖一下,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叹道:“像,太像了。”
苏乩:“……”
苏乩眼睛眨了眨,好奇的看过去,口中斯斯文文问道:“您认识家中长辈?”
那老人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最初因为苏乩来出现的突然,情绪激动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就收敛好了脸上的神色,对着露出一个慈祥的表情出来,并不回答苏乩的疑问,只想起来苏乩刚刚一直注意着架子上放着的那一顶玉冠,便道:“喜欢那顶玉冠吗?”
他一个眼神,扶着他的小厮就连忙让人将那个玉冠拿出来送到了苏乩跟前。
“你父亲也总喜欢这些玉器,他戴起玉来也向来合适。”
——那人本人便如玉一般,精致又通透,戴起玉质的物件儿,也算是相得益彰。
苏乩很是迷茫的陷入了回忆之中,但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这个看起来似乎对书生苏乩非常熟悉的老人家到底是谁。
于是她就并没有将那小厮拿过来的玉冠接到手中。
那老人家见了,也不觉得意外,只叹息似得笑道:“也对,你父亲也向来不肯平白受人恩惠。”
苏.既是父亲.也是女儿.乩一时之间情不自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句讲句,这人谁啊,她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然而对方表现的这么熟悉的样子,要不是方面的书生苏乩和现在的女儿苏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便是苏乩也忍不住要怀疑起当年的书生苏乩是不是真的有认识这么一个人了。
实际上他们确实是不认识的。
倒不是后来苏乩想起来了什么,而是察觉到苏乩的疏离,那个老人家大抵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将苏乩请到了幽静些许的二楼,然后将自己做出如此行为的原因娓娓道来。
他其实和书生苏乩并不熟悉,只是年轻的时候,曾听过大才子苏乩的名字。
他当年既是个读书人,也是个年轻人,既有读书人的清高,也有年轻人的气盛,所以在初听到被众人推崇的苏大才子的时候,他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才让他放下了自己的成见,并因此而对苏乩非常感激。
时隔多年,他恍惚听到有人说东城苏府里来了一位小姐,说是当年的书生苏乩的独生女,继承了苏乩的美貌和才气,很是有些她父亲当年的风采。
初听到的时候,这老人家就不自觉想起当年的事情,想起他这些年能过得如此安安稳稳都是托了苏乩的福。
又,大概是人年纪大了,就总是喜欢回忆往事,看着年轻的小辈就觉得欢喜,这老人家如今看着和当年的苏乩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忍不住就心中生出诸多感慨,因而才想过来示好一番。
他这样说了一通,苏乩……还是没想起来。
讲道理,当年她初来江南声名远扬的时候,整个江南不服气的读书人可多了,不过因着苏乩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再加上外貌也有些加成,最后才让众人服气。
如今回想起来,她自己都不记得当年究竟有多少个挑衅过自己的人存在。
咳。
不过虽然没想起来,按照她现在的人设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做父亲的年轻时的往事,她这个女儿怎么可能每一件都知道的清楚。
于是对于她那样茫然的神情,那老人家只微微一笑,就非常热情的非要将那顶玉冠送给苏乩,只说是感谢当年苏乩的恩情。
苏乩:“……”
盛情难却之下,苏乩也只能无奈的收了。
不过收归收,她有让姝辰记一下这老者的身份,打算回去让管家准备些回礼送到府上去。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姝辰姝未对江南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知道的也还算清楚,故而老人家只说了个姓,她们就get到了对方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这老人家在江南还算有身份,姝辰姝未两个最后才没有做什么阻拦。
不然按照她们两人的想法,这江南地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见到她们苏府唯一的大小姐一面的。
对于两个小丫头心里的想法苏乩并不清楚,她在收了那老人家的玉冠并礼貌性的叙了旧之后,很快就道了别又带着两个小丫头继续四处溜达了。
这一溜达直到夕阳西下,姝辰姝未瞅着天色,当即就委婉的建议苏乩该回去了。
突然被催促着注意时间的苏乩:“……”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虽然也有友人,但友人和她也没有到无时无刻不贴身相伴的程度,而这两个侍女很微妙的,和苏乩其实关系并没有多么亲近,但却因为身份的问题,作为贴身侍女的职责就是跟在苏乩身边,在适当的时刻提醒苏乩做一些适当的事情。
反而让苏乩有了这样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也让原本不过礼貌性的将侍女留下来的苏乩对这几个侍女也有了几分上心。
她回去的时候,陆小凤已经离开了,他听闻花满楼有给苏府递帖子明日过来,便让如意真仙传了个话说明天会和江如练一起过来,再过几天等徒弟们回来就带着几个徒弟给苏乩看看。
听如意真仙这么说,苏乩并没有多少意外。她今天在街道上溜达的时候有听说当年那个风云人物陆小凤如今隐居江南,还收了好几个徒弟,几个徒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等等等等。
茶馆里还有说书人说起如今江湖中新一代人物的风云故事。
想当年陆小凤他们年轻的时候,说书人最喜爱说起的,就是#名侦探陆小凤#日常破案的故事以及他和诸多红颜知己的风流韵事。
嗯,偶尔也会有那个打败了剑神西门吹雪的女侠苏乩的故事。
如今也只能说一句#江湖代有人才出#了。
苏乩心里想着,见如意真仙很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索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在脑后,跟上去笑道:“如何,这庭院的一点一滴都是乩亲手设计的。”
如意真仙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苏乩就相当惊奇的“咦”了一声,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如意真仙抿了抿嘴,随手指着眼前一处亭子,笑道:“这院子里大部分风格和你那座法宝揽月殿有些相像。”
苏乩怔了一下,然后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她倒是一时之间忘记了,如意真仙好歹也是在揽月殿里住过一段时间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苏乩一起来,姝辰姝未两个侍女就知机的捧着水和帕子过来,动作轻柔的要服侍苏乩洗漱。
虽说喜好享受但也没精细到这种程度的苏乩:“……”
她没让姝未帮忙,只从她手中将用温水浸湿了的帕子接过来自己将脸擦了擦,正打算随便换身衣服将头发扎起来就要出去时,却被迫又停了下来。
因为在苏乩洗漱结束之后,两个侍女非常自然的打开箱笼,问苏乩道:“小姐今日想要穿哪一件?”
苏乩:“……”
那几个箱笼是她回来的第二天苏怀恩等人送过来的。
她当年随手点化的那几个小妖里有一只蜘蛛精,在人类世界混迹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自己在织布上很有一手,便致力于朝这方面发展,这么多年过去,苏氏的布庄都已经快名扬全国了。
且因为她身为妖自有些不同于凡人的法门,织出来的布匹也是比旁人多出几分绮丽,很是受到一众贵妇小姐们的追捧。
这么说的意思是,在知道苏家真正的主子回来了之后,布庄很快就送来好几箱成品的箱笼,至于尺寸问题,作为知道苏乩真正身份的小妖,自然不至于连这些小事都搞不定。
这会儿见姝辰打开箱笼这样问了一句,苏乩就怔了一下,好半晌有些茫然的回道:“都行,你看着选。”
姝辰便按着自己的想法从箱笼里拿出来一件浅青色的长裙,姝未在旁边见了,就依着这衣服的颜色选了几样合适的配饰。
两人一边远着,嘴里也没停下。
“花家几十年前便是江南首富,我们苏家虽然后来居上,旁人说起来却总是差了些底蕴,今日来拜访的花家七爷虽说是人人称道的好性子,咱们却听闻那位老爷年轻时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
两个侍女手脚很快的一边说着,一边就给苏乩换了衣服,又盘了头发。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个旧交
苏乩原本并没有打算打扮的多庄重,只不过听姝辰提起花满楼,她心里有些好奇,就索性坐下来任由两人打扮,耳朵里却认认真真听着普通人眼中的花满楼是什么样子的。
她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见过花满楼本人。
因为花满楼向来性子就挺宅的,除了被陆小凤喊去江湖救急,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待在他的小楼里,侍养他的花花草草。
大体上是不怎么喜欢出门的。
而姝辰姝未这两个侍女,虽然是一直在苏府里待着,但苏府先前正经的主子并不在,她们这些下人的活动地图和花家这样的人家活动地图根本就不重合,所以到目前为止,两个姑娘了解到的花满楼完全是传闻里听来的样子。
不过即便其中虚假信息挺多的,但苏乩个人而言还是听的非常有趣,非要说的话,就有一种#原来普通人对江湖人是这样看待#的微妙感觉。
咳。
她听了一耳朵,等两个姑娘给她收拾好了,就连忙起身——花满楼递过来的帖子上时间定的是下午,当然,大体上一半去别人家都是午后,不然你一大早过来,话还没说几句,就到了饭点儿,人还当你是专程过来蹭饭的呢。
真就专程过来吃午饭的不算。
唔,扯远了。
总之,苏乩这个早上就是在姝辰姝未两个姑娘的唠叨下度过的。又,非但苏乩对普通人眼中的花满楼挺感兴趣,那边如意真仙其实也挺感兴趣的。
因为苏乩过去找他的时候,发现这家伙也在兴致勃勃的一边喝着小茶一边听小厮说起江南地界的大事件——且非常神奇的是,这小厮讲故事还真有几分说书人的资质,同一个故事就被他抑扬顿挫起起伏伏很是有趣的样子。
苏乩远远的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朝后面姝辰姝未笑了一声:“你们莫不是约好了?”
姝辰姝未很快就意会了苏乩话里的意思,当下没忍住有些脸红,苏乩笑了一句,也没多说什么,就过去如意真仙坐着的那个亭子里去了。
如意真仙看起来似乎也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更添几分书生意气——她们过来时给苏府众人介绍的是,如意公子是当年书生苏乩一位友人家的孩子,因为不放心如今的苏姑娘孤身一人前往江南,特地作伴保护之类的。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见苏乩过来,如意真仙和她打了个招呼,眼睛里便满是饶有兴味的神色,倒了一杯茶朝苏乩递过去,口中笑道:“你这几位友人,委实都相当特别。”
可不特别了,因为如意真仙最初只是想听小厮说一下苏乩当年在江南搞出来的大事件,小厮说着说着就不自觉说到了陆小凤花满楼以及西门吹雪那一波江湖大侠们的传言。
这也不奇怪,因为陆小凤的事迹总是相当的跌宕起伏过于精彩,每每搞出什么操作的时候都是茶馆说书人的最爱——而且说书人讲故事嘛,本来就讲究一个剧情爽快,还有个别痴男怨女之间的爱情故事,而好巧不巧陆小凤这个人,身上就自带了悬疑爽文的标签,且周围红颜知己就一直没断过。
故而当年的说书人也就特别钟爱于说一说他的故事。
顺便一提,小厮的故事重心完全是从当年的书生苏乩转移到他的妹妹女侠苏乩然后联想到女侠苏乩打败西门吹雪的传奇故事以及她和浪子陆小凤之间的爱恨情仇,最后彻底变成了#名侦探陆小凤#的个人秀。
如意真仙:“……”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人,他不至于听不出小厮话里的传闻几分真几分假,但不得不说,再听到这个陆小凤竟天生是个浪子还有许多红颜知己的时候,如意真仙对他的感官就情不自禁的下降了一波。
尤其是竟还有他和苏乩的绯闻故事。
这就更让如意真仙感觉到不高兴了。
不过有鉴于陆小凤昨天有来过一趟,并且还和如意真仙进行了友好深入的交流,于是如意真仙想了想,就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此这般,等陆小凤午后过来的一脸熟稔的和如意真仙打招呼的时候,发现对方青年一脸冷艳高贵的模样。
陆小凤:“???”
——怎么肥四?他昨天和今天见到的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吗?
不同于陆小凤在传闻里“浪子”的设定,花满楼在普罗大众心目中的印象可以说是除了那一双眼睛,就完美的再没有可置喙的余地了。
不过如意真仙初听到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信的,且苏乩虽说之前曾经有向他安利过江南的友人如何如何,但从苏乩的安利中,他只能听出来这几人确实都挺有趣的,至于其他方面,苏乩并不会多提。
就比如说直到早上小厮提起,如意真仙才知道陆小凤原来还有个“浪子”的设定。
因此,比起昨天已经见过的陆小凤,他对于小厮口中那个#性子温和待人诚恳温文尔雅急公好义君子端方#的花家七爷是不怎么相信的。
主要是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仿佛和一切负面的词汇都不沾边的人。
不过等到他见到本人的时候,对上花满楼温和又平静的一双眼睛,如意真仙心里的质疑一瞬间就淡入了。
——这世上是真的有这样的人,你只要看见了,就会觉得,这人就合该是这样子的。
花满楼于如意真仙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体验。
在看见本人之前,如意真仙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位名气斐然的花家七爷是何等模样,不过再见到了之后,原本想象里的样子就全然被眼前这人所取代。
苏乩看见花满楼的时候,也非常的惊喜。
最为惊喜的大概是,对方那种特有的温柔纯净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世故,所以苏乩很高兴的迎了上去,就好像很多年前花家七童每次过来,无论是书生苏乩还是女侠苏乩都很高兴的迎上去一样。
花满楼一见到苏乩,便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苏乩当年曾送过他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其中有一块暖玉的配饰他非常喜欢,有段时间就经常带着,却不想在带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眼睛竟然偶然能看见光亮了!
那个时候花满楼都震惊了,最初完全想不到其中缘由,后来还是无意间回忆起苏乩曾含含糊糊的暗示过那么一句,这才恍然,并因此心中一种怀着感激。虽然这个视物的时机以及时间长短都没有什么规律,但花满楼心中的感激并不因此而减少。
如今几十年过去,他终于又见到了苏乩,那句迟来的感谢差点儿要脱口而出,最后只变成了一声温暖的叹息一般的呼唤:“阿乩……”
苏乩狡黠的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今天的花满楼非常神奇的,从早上醒来开始,眼睛就能够看见东西,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消失,所以他非常清晰的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眉眼含笑的向着自己眨着眼睛。
——这大抵是第一次,他这样看清这个小姑娘的全貌吧。
出神了一瞬间的花满楼,余光里扫到旁边侍奉着的下人的时候,顿了一下,出口的一声“阿乩”后面就续了一声,变成了:“阿乩如今怎么样了?”
——听起来就好像是在问这个小姑娘她的父亲如今怎么样了一样。
苏乩没忍住就笑了一声,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也可以理解为问的是她自己,所以苏乩情不自禁就为了花满楼这样的小机警笑了起来。
几人在门口装模作样的寒暄了几句,苏乩便直接将人带到了后院,在侍者将茶点摆放好之后就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旁边侍奉了。
等到一众侍者离开,苏乩一抬眼,对上一双好奇惊艳混杂着看过来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堪堪及冠的青年,青年生的俊郎,眼睛明亮而清澈,看起来倒是有花满楼当年几分神韵,他睁着一双灵活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苏乩看。
旁边陆小凤注意到了,下意识顺手就在青年脑袋上拍了一下:“乱看什么!”
青年委屈巴巴摸了摸脑袋,但眼睛里跃跃欲试的意味并没有散去,好一会儿,他就没忍住悄悄凑到陆小凤身边,小声问道:“这位苏姑娘真的是你们认识的那人的后人吗?”
他说是小小声,但其实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陆小凤没忍住就抽了抽嘴巴,眼睛转了一下,就直接将他推开,笑眯眯道:“你若是心里好奇,自己去问就是了。”
青年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起来。
先前陆小凤有介绍说这是他的二徒弟,跟着他姓“陆”,及冠取了字为“昀明”——他收了四个徒弟,大体上都和年轻时的陆小凤是一个性子,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热衷于在外面浪,少有着家的时候。
不过几个孩子虽然少年心性,却也知道体贴自家#老父亲#,几人每个月都定下一个日期,各自岔开时间轮流回来看一次老父亲。
虽然他们的老父亲陆小凤并不需要他们这样的体贴,但养出来的孩子是这样孝顺的性子,陆小凤嘴里嫌弃,心里其实还是相当欣慰的。
这两天回家陪伴(?)老父亲的就是二徒弟陆昀明。
又,陆昀明一听到陆小凤这句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其实他早就想上前去问了,只不过这不是因为苏乩生的颜值太高,眼睛又清清澈澈,听起来她的父亲还和自家父亲关系很好,他这第一次见面,也没好意思唐突,就专等着陆小凤这一句话。
这会儿终于等到了,他立刻就美滋滋的朝苏乩那边挪过去一点,不过也并没有靠的很近,笑眯眯的开始和苏乩套近乎。
虽然外表还是个二八的小姑娘,但有鉴于眼前这小家伙是自家友人的后辈,于是苏乩看着,心里也禁不住生出几分长辈心态,态度相当和善的任由小家伙明里暗里的打听事情了。
陆昀明好奇心是和陆小凤如出一辙的强烈,不过却并不讨人厌,反而很有分寸,尽管苏乩生的让他非常心动,但他也只不过是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两眼,一点儿也失礼。
那边陆小凤见陆昀明等自己那句话一出,就连忙凑到了苏乩面前,立刻就知道自己这是被小家伙下了套,当下没忍住笑骂了一句,转头和花满楼说笑起来。
两人年轻的时候经常结伴这里搞事情(大雾)那里搞事情,不过等陆小凤成亲了之后,他们就很少像以前那样亲密了,倒也不是说陆小凤的家室江如练有什么意见,而是花满楼自己就是那种贴心的性格,知道他们两人朝夕相处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可时间长了,不可避免的就会影响到对方夫夫之间的感情,所以他就很自觉的降低了存在感。
直到后面陆小凤年纪大了步入养老生活,两个老头子这才重新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关系。
两人这会儿坐着,旁边江如练也是苍老的模样——他正体其实是妖,但当年为了陆小凤,他却甘愿洗去妖身变成人类,故而如今也如同人类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步入了老年。
不过江如练对此一点儿也不后悔,在成为一个人类和陆小凤朝夕相伴的日子里,他体验到了许多作为一个妖族几乎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东西,且从始至终他和陆小凤的感情都很深厚,所以他觉得作为人的一生他还挺满足的。
三人这会儿也是难得凑在一起,几人说着说着,陆小凤就没忍住感慨了一句:“若是西门这个时候过来,那就真的是和以前一样了。”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苏乩目光有些惊奇的看了过来,口中说了一句:“陆小凤你这嘴巴莫不是什么时候开了光不成?”
陆小凤:“???”
陆小凤茫然的看过去,就见苏乩突然站起身,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亭子顶上,似乎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隔壁的亭子顶上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在看着苏乩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能化成一柄利剑直直的向着苏乩刺去。
从亭子里跑到空旷地方的陆小凤怔了一下,一个名字喃喃的脱口而出:“西门!”